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yebo】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殊途同归(门当户对)》 作者:莫衣 　　第一章 结束还是开始 　　原以为这一遭自己可以悄悄安排，不想，才一出机场就被接到这里。往后的事情，都一路被人安排妥当，哪还有自己的空间。 　　-宋清 　　宋清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有回临川的一天。 　　现在是炎夏，刚出机场，她已经怀念起普雷斯顿的湿润。 　　机场扩音器里传来甜美温润的提示声，就着一团热气扑来时，显得有些旷远而不真切。 　　拖着小行李，宋清的身子有些迟钝。她弯腰在包里找墨镜，一辆艳红色跑车嘎的一声，准确无误地停顿在她身边。 　　她直起身子，随即退后几步，车门应声打开。来人一副溜圆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神情左右盼顾间，显得十分的小心，她已快速向宋清招手，"姐，快上车！” 　　宋清皱皱眉，看到宋凝车后一时间已排起长队，也不便再惹麻烦，闪身利落地上车。 　　窗外的景物快速后退，本就对临川已经非常陌生的宋清，这会儿，试图再找出些熟稔的东西来，是绝无可能了。 　　"姐，这么多年不回来，也不通知一声，要不是我拜托旭南，哪儿知道你会乘这班机。"宋凝精致的脸，只看到小巧的鼻子下露出那迷人但显得有些生疏的笑意。 　　"想安顿好后再回去。家里还好么？” 　　跑车的位置只能坐二人，显得十分的宽敞，但宋清仍然觉得精神紧张，全身似乎极度的紧绷，一双眼直盯着正前方的车窗。路人在这火样的太阳下飞速地划过，留下快要枯萎的脸。 　　"嗯，老样子。爸爸一直都希望你回来，你知道，生意上的事情，爸从来不相信我。” 　　两声尖锐的喇叭，车子顺畅地转了一个大弯，下了机场的高速。 　　宋清扫了一眼，时尚非常的宋凝，说她们是姐妹还真没人相信。自小她们便不相亲，性格差异太远。 　　"你自己坐不住。"宋清淡淡道，自小宋凝就爱玩，心野，心较之她要气躁些。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好一会儿才消停。 　　"可不是么，爸爸眼光向来是好的，自小便替我们分了工。” 　　宋清笑笑，将头后倾，轻轻地向上吁了口气。 　　"你回来得倒也是时候，爸爸最近身体不太好，公司里的事，也是该你回来接手了。” 　　"爸怎么了？"宋清脸一沉，直起身来。 　　宋凝撇撇嘴，一手从方向盘上轻轻抬起耸耸肩道："还不是老毛病，以前做研究时留下的祸根。这些年来，生意越做越大，自然是得不到好好休息了。” 　　这是老毛病，自宋清懂事以来，宋静墨便时时咳嗽。 　　宋静墨年轻的时候，太好强好胜，在做动力研究时，吸入了太多未知的粉末毒素，后来怎么也好不了，但总也不至于对身体有大的影响，因此，他那时也没太放心上，毕竟，那些粉末毒素留在身体里，何时爆发，会怎么爆发，犹未可知。 　　可是，她还是想回普雷斯顿的，那个英国小镇，她已经存放了太多的习惯和感情。姑姑在镇上的餐馆也已交给她，这次回来，原本也是向父亲交代一下，便准备从此长居那里。 　　临川，带给她太多的伤痛，尽管已经遥远，但仍记忆深刻。 　　父亲自小便对她有太多的期望，一路的学习成长，无不按公司未来接班人的需要来培养。而她当时执意放弃英国众多高等学府，而去姑姑所待的普雷斯顿，亦在那时，心里便有了打算。 　　"姐，还是回家吧，这是爸给我的任务。” 　　宋凝打破沉寂，偏头朝宋清一笑，娇媚百生，她选择走明星这条路，果真是十分贴合的。 　　宋清垂下眼睑，"好吧。” 　　该来的，总是逃不掉。 　　"爸爸安排了盛宴迎接你回来，请了许多宾客，放心，都是些相熟的世交。姐，我先带你去置办礼服，想来你也没有备。"话刚一落地，宋清就发现车已经停在临川最大的奢侈品商场。 　　宋清苦笑一番，原以为这一遭自己可以悄悄安排，不想，才一出机场就被接到这里。往后的事情，都一路被人安排妥当，哪还有自己的空间。 　　"沈星？"宋清一抬头，便看到商厦最高处，挂着大大的招牌，四周还挂着玫瑰花，红得炫目，再被火热的阳光一照，晃得让人眼都睁不开。这里何时换了名字？ 　　"呵呵，是啊，你刚回来还有许多事情不知道。先进去，我慢慢跟你说。"宋凝优雅地下车，她已戴上大的圆帽，墨镜也压得更低，一身朴素的打扮，十分低调。 　　她朝宋清无奈地耸耸肩，凑身过来便挽着宋清的手，一同走进商场。 　　此番，两姐妹久别重逢，再没说家里的事情，宋凝更是一心一意地帮宋清选置起今晚的礼服来。 　　宋清一向对衣物选搭缺少天赋，宋凝却天生好此道，但她也知道姐姐心性冷淡、倔强。她挑了一袭银白的及地长裙，简洁，但做工极佳，把宋清修长的好身材展露无遗。单就身材，两姐妹都是极好的衣服架子。 　　"姐，头发就这样长长直直的挺好，我那儿有发夹，与这身打扮倒也般配。” 　　两人收获颇丰，这会儿双双累倒在车内，车椅摇平，喘着气歇息。 　　从外头看去，这两张有些相似的脸蛋，还真让人有错觉，这姐妹俩的感情多好！却哪晓得，自打她们出生，都从未在一张床上躺过。 　　"好，你看着办好了。"宋清率先坐起身来。 　　直到车子快进入自家别墅的地段，淡淡的紧张与不安涌上宋清的心头，近乡情怯。 　　一转眼，已是十年过去，当年决意出国求学时才十五岁，内心满是与年龄不相当的伤感与苦闷。宋清想想，似乎那年也是这个时候，这个季节，也是这般的热。 　　管家王妈早已在门口翘首以盼。远远看到她便笑脸大开地朝里面喊了一声，自己已经疾步奔了过来。宋清心里担心她年老了，可别摔着，但看到那亲切而久远的面容，阵阵的暖意涌了上来。 　　宋清正待推车门，宋凝在身后道了一句，"姐，旭南今晚也会来。” 　　她心中一顿，那漫天的刺痛又席卷而来，不过只持续了几秒。她吸了几口外头的热气，镇定地下车，回头淡淡一笑，"我知道了。” 　　第二章 误解十年 　　女儿的脾气还如当年，虽是遗传了自己的，但也令他相当的不满。他辛苦创立的商业王国，理应得到女儿的重视才对。 　　-宋静墨 　　十年才回来，宋清的心也果真是够狠够冷，伤得也够深。 　　宋夫人生性优柔，免不了抱着宋清痛哭一场，恨不得拿放大镜一处一处看仔细了才放心。 　　最后，还是宋凝好一番开解才得以罢休。 　　"夫人，老爷在书房呢。"王妈老泪纵横，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也帮衬着宋凝提醒了一下。 　　宋夫人抹抹眼泪，起身再握宋清的手，却是满脸的紧张了。 　　"清儿，你爸身体不好，你难得回来，别惹他生气。你这性子也是该改改了，这些年，你爸不知道有多遗憾。” 　　宋清抬头看看螺旋状的楼梯，一片寂静，点点头，脚步却是万分沉重。 　　"叩，叩，叩。” 　　"进来。"宋静墨低沉沙哑的嗓音闷声从厚厚的红木房门内传来，难掩苍老，随即又是几声急促的咳嗽。 　　一阵烟雾缭绕，她轻咳两声，伸手挥开，急步便上前将父亲手上大大的雪茄给夺了过来。 　　"爸！” 　　待烟散去，宋清见到父亲却是大吃了一惊。短短十年，只让自己的心态成熟了一些，样貌还是相差无几的，可父亲却已是老态毕现，深深的皱纹布满整个面容。 　　一瞬间，双眼已是一团水雾，宋清却硬是忍着没落下来。 　　这些年，原来自己也太过自私，习惯地把父亲想得、看得太过于伟大。一直以来，他留在她心里的印象，总是那么的好胜好强、永不认输。当年他吼着，手指着大门，"你今天就给我走！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就当我宋静墨从没养过你这么没用的女儿！” 　　"我也不会再回来！"她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好！我们宋家的大门也不欢迎逃兵！"说着，把护照、学业通知及各种办好去高等学府的证件，毫不留情地扔到她脚边。 　　最终，她平静地拾起护照头也不回地奔出家门，哪管后头母亲的哭闹求情和宋凝一脸的惨绿不堪。 　　甚至与驱车前来的旭南擦身而过，她也未回头，只更加坚定了她离去的步伐。她决意要做逃兵了！ 　　"想什么？坐！"宋静墨仍一脸的一丝不苟，声音不乏威严，指着一旁的椅子道。 　　她眨去水雾，点点头。 　　这回，父亲没有主动叫她回来，而她回来也不是示好，但这般的情境，这父女二人，闭口不谈。 　　宋静墨为她安排好了洗尘，她也一下机场便回了家，还有什么再说的？ 　　"可人说你要留在她那儿接手餐馆？” 　　宋可人是宋清的姑姑，早年这兄妹二人，也如同宋清宋凝两姐妹一样，不相亲。这也是了，宋静墨的性子，不是一般人处得来，何况，宋可人也是爆炸脾气。 　　"爸，那儿不仅是餐馆！我学的便是酒店管理，何况毕业实习也是在那儿，相信没有什么问题。” 　　宋清不认同餐馆一说，事实上，姑姑的事业，并不比爸爸的小，乃至在临川都有姑姑的连锁店。不过这些，姑姑未宣扬，宋清自是闭口不谈。 　　本来下了机场，应该是去姑姑名下的酒店安顿的。 　　"不过加了住宿，都是些吃吃睡睡的事，我的生意让你如此瞧不上？” 　　女儿的脾气还如当年，虽是遗传了自己的，但也令宋静墨相当的不满。他辛苦创立的商业王国，理应得到女儿的重视才对。何况自己的身体，已快到了药石罔效的地步，而他从妹妹那儿得知，宋清根本不是准备回来接他的班。这让他更加愤怒不已。 　　"爸！你不讲道理。你怎么能够这么看待姑姑一手辛苦创立的事业！更何况，我自认为那是我喜欢的工作！” 　　这些年和姑姑的感情，已经让她忍不住地跟身体不佳的父亲起争执。 　　"你，你，你！"宋静墨捂着胸急促地咳嗽，起身一手指着宋清，却气得说不出话来。 　　楼道口传来脚步声，王妈最先推开门。她看到父女俩满脸的互不相让，叹了口气，忙熟稔地从一旁的抽屉里拿了药，上前喂宋静墨。 　　宋夫人眼泪汪汪地幽怨地看了一眼这个自小便掌控不了、说服不了的大女儿，上前拍着宋静墨的背，小心地安慰。 　　"静墨，清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一回来就吵起来了，先前不是还说得好好的么。” 　　看到这场面，宋清心里老早便悔得肠子都青了，明知道父亲身体不好，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性子，硬要在口头上争个输赢。 　　"姐，我们先回房吧。来，你还没去看过我的房间呢。” 　　刚到宋凝的房间落座，庭院门外就传来几声车鸣。 　　"姐，我下去看看。” 　　宋清留在这粉红公主般的卧室，起身走到窗前，拉开落地窗帘。哗一声，刺眼的阳光一下子便刺了下来，大大的床头，挂着宋凝与旭南相依相偎的照片。男才女貌，合衬得紧，她忙拉回窗帘，一时间被这突然射来的阳光给刺激得眼泪哗哗。 　　"姐，是旭南。” 　　宋凝倚门立着。 　　"晚上再见吧。"宋清指指疲惫的脸，朝妹妹绽开一笑。 　　"也好。"宋凝抿唇点点头，随后便轻轻地关上门。 　　※ 　　宋凝关上门，一脸的隐晦不明。她展展笑、撩撩头发，优雅地下楼。严旭南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摊开，满身的轻松，占据着大半的位置，见到宋凝下来，朝她熟稔地挑挑眉，嘴角含笑。 　　"她不愿下来？” 　　"不巧刚和父亲吵了一架，闹得不开心呢。” 　　"是吗？"严旭南笑笑起身。 　　宋凝脸色一黯，即马上恢复，近身拉他坐下。 　　"怎么一听她不下来，便要走了，不先去见见父亲？” 　　"晚上我再来。” 　　第三章 阴谋 　　宋静墨至少比他更久的策划这次动力革命，一切准备就绪，缺的就只是资金，如若拖个半月十天，便足以让他损失惨重。 　　-易正维 　　银控本部大厦。 　　今天是周一，异常的忙碌。一楼辉煌大厅里，三个前台小姐人手一个电话，只差没有到纸屑飞天的程度。 　　脸上还挂着客套的笑，一合上电话，便即刻显露疲态。 　　"你好，银控集团。” 　　"给我转正维。"话端那头传来低沉的声音，不容人反应和质疑。 　　小欣拿着话筒，紧紧捂着，眉目十分急切地朝另外二人使眼色。 　　左边的佟玲眼明手尖地接过电话，压低声道："请问，您是哪位？” 　　"总经理那边的电话怎么了，现在马上给我接进去。"老人显得有些急切，显然已经通过种种途径找不到总经理，却只能笨拙地通过前台转接。 　　"啊，您是董事长？是，是，我马上给您转过去，总经理今天有个非常重要的会议。"佟玲在这端点头哈腰，却未考虑到，对方其实看不见。 　　"总经理。” 　　助手李杰拿着无绳电话，紧张不安地在会议室门口，轻唤了一声。 　　看着圆桌会议上脸色紧张凝重的公司各元老，头皮一阵发麻。 　　易正维黑着脸转头，"什么事？！” 　　"董……董事长电话……"说着颤巍巍地递了过去。 　　易正维皱眉地朝他挥手，扫了全场一眼，才沉稳地对着话筒压低声音，"爸，我在开会。” 　　"你们在商讨收购复华的事？"易满天虽说近几年不太管公司的事，但涉及到公司重要的发展方向，却是不含糊。 　　"是。爸，等我回来向您汇报。您现在应该休养身体。” 　　"这事不急，我有更好的法子。"易满天是生意人，一件事，总是希望以最少的本钱获得最大的利益。 　　"哦？"易正维扫了全场一眼，双眉颇有兴趣地挑起。 　　他正为这事烦恼，这群公司元老一向是保险做派。虽然银控集团这几年在他的带领下发展势头良好，且因为他的果断魄力，先后进入几个形势大好的行业，稳赚了几笔，这才能让刚过而立之年的他在公司站住脚。 　　"宋静墨是不是跟银行高额贷款？” 　　"是有这么回事。” 　　"据说他的研究室最近有新产品开发，绝对会在动力电池领域掀起革命。"易满天语气欣然。 　　"您是说这跟他高额同我们银行贷款有关？"易正维嗅出些苗头，咧开嘴微微靠向后椅，松弛了一整个上午的紧张。 　　"没错！你们在这个时候收购复华，肯定会白手而归，而花太多的代价也未必可行，毕竟他的研究室是独立的，只要它在，再复制一个复华，也未尝不可。"易满天说的是事实，复华有今日的一切，完全有赖于他在临川郊北的振华研究室，这是宋静墨一生的心血所在。 　　易正维低眉沉思，但显然也是认可。不过他入主动力行业，是箭在弦，不得不发。 　　"我听说他的大女儿刚从英国回来，今晚有个接风洗礼宴，你去参加一下。"易满天不待他儿子提问，便说出他打这通电话的意图来。 　　易正维双眉紧蹙，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不过他并不打算这样做。 　　"正维，你跟那个女人的事，我不管；你要在我们商场怎么胡闹，让众人看笑话，也由着你去，但这事，你必须决断。动力策划案你着手准备了一年，不是吗？” 　　易正维越过一众正倾耳恭听的老头，眼神直直地射向马路对面的湛蓝商厦。那沈星的招牌，红玫瑰围绕得灿烂万分，刺得他的眼睛睁也睁不开。 　　良久，他才无奈道："如若是这样，我们恐怕也太迟了。据我所知，伟盛实业的严旭南早就盯上了这块肥肉，他与宋凝已到了订婚阶段。” 　　他不是不知道易满天打的主意，只是要自己逢场作戏，出卖感情，是绝无可能的。那闪烁的招牌在阳光下更加火热了，他索性起身，也绝了那帮老头的八卦心，一闪身，出了会议室。 　　"哈哈哈……"电话里传来易满天精神的大笑，不像个在医院里休息的老头。 　　易正维正走到自己的办公室。 　　"严家那小子是抱错了腿。据我所知，宋静墨一直是有意将位传给他大女儿的，何况，那个宋凝已入影视圈，如何再能回得了头。” 　　宋家只得二个女儿，如今，宋清一回来，想当然尔，便成了香饽饽。只怕此时她自己还未认知罢了。 　　易正维揉揉眉心，脑中闪现出沈星那娇柔的欲说还休的容颜来。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据说十年前，这宋家两姐妹为了他争风吃醋，宋凝割脉自杀，宋清便远走英国。” 　　这宋家两姐妹倒是执着，都如此的刚烈。 　　"是，爸，我知道了。对对，我先去安排。” 　　一番说教，易正维不得不正视这件事。资金他们不是没有，只是红日当头，这收购显然如海底捞月，纵然好看，也得不了好。 　　不过首先要做的，自然是给集团属下的银控，马上停止复华的借贷案！ 　　"喂，肖蒙。” 　　"是，总经理，有何吩咐。” 　　"复华的借贷案目前如何？” 　　"已到实审阶段，但我们评估下来，没什么问题。虽然他们目前资金有些周转不畅，但不影响后续的进展，我们非常看好这个项目。” 　　肖蒙正得意于自己收纳的这个借贷案。两个亿的资金，是不少，但复华向来的技术领先，资信信誉及根基沉稳，他个人对这项目极力地推波助澜。 　　"先搁下。” 　　"啊？"肖蒙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举手揉揉眼。 　　"并且向外面放出风声，银控暂不接受借贷。” 　　"总经理……"如此大的资金借贷，如若他们这样做，复华很难在其他银行获得，至少，也得让贷款评估工作周旋很长一段时间，但这样一来，银控，不是也白白少了许多银两进账么。 　　"不必问太多，照我说的做，如若问起缘由，就说不便于对外公布即可。"由得外界去猜疑。这便是目的。 　　"是，总经理。"肖蒙可惜地看了一眼桌面的企划案，将它放置箱底。 　　易正维挂上电话，嘴角含笑，摇椅满满地转了一圈。宋静墨至少比他更久的策划这次动力革命，一切准备就绪，缺的就只是资金，如若拖个半月十天，便足以让他损失惨重。 　　宋静墨急需这两亿，但银控集团，并不急缺这两亿的利息，这生意绝对值得做。 　　虽然不够光明磊落，让宋静墨到其他银行处贷款时，也会多许多周折。但生意场上，为了利益，什么都得靠边站。 　　"莉莉，看看有没有复华的请帖。"易正维拨通内线。 　　"是，总经理。"他的秘书莉莉恭敬地回覆一声，便低头翻找起来，看总经理并无挂电话之意，显然是想马上知道结果。 　　"有，总经理，是今早快递过来的，当时问过您，您说过……” 　　"拿进来！"他打断并收线。 　　是的，什么都得靠边站，比如这个时候的沈星，但……他眼睛危险地眯起，这只是短暂的游戏。 　　严旭南？他咀嚼这三个字，眼里腾起好战的因子。那是只有面对强劲的竞争对手时才会显露出来的神色。 　　第四章 接风晚宴 　　这个女人，如她的名字一般，清清的、淡淡的，纵然隔得远些，但却不讨厌，你确定，你要讨厌那凉爽夏夜的清月么？ 　　-许志翰 　　"喂，姑姑。” 　　宋清终于劳顿一番后才在自己的房间休息。 　　"Hi，清儿，一路顺利吗？你爸有没有为难你？"宋可人韵味十足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轻松但不掩饰淡淡的担忧。 　　宋清展颜一笑，拿着话筒在床上放松地打了一个翻，仰面朝上，一手正拿着宋凝给她的精致发饰瞧着。 　　"没事，我可以应付，爸已经知道我要接手浩天的事了。” 　　话筒那边传来咯咯的笑声，"是的，他在电话里语气就不好，我正想给你CALL。” 　　两人不过分隔两天不到，这会儿便互相倾诉起来。人的磁场果真是十分的奥妙，她们姑侄本都属于脾气不好的类型，不知怎么的，反而却相处甚好。 　　"不过，爸的身体，似乎不太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早些年，我便劝他，可以安享晚年，反倒让他与我斗气一般，互不相让。” 　　"姑姑，这不关你的事。我这次回来会好好劝劝他的，何况……” 　　"怎么了？” 　　宋清用力眨眨眼，爽朗一笑，回道："爸爸知道我接手浩天，一定会再寻接班人，不会再执着，何况，小凝要订婚了，自家人也帮得上手。” 　　宋可人嗅出点儿什么不对来，但直觉地，她只回了一声轻笑。她好一顿安慰，嘱咐宋清快点儿回来，便挂了电话。 　　宋静墨并非冷血的人，何况他对宋清的疼爱和期盼大家都瞧在眼里，所谓，期望有多大，失落伤心即有多深，以至于发生那令他这一辈子都觉得遗憾非常的事情。但固执如他，如何会亲手打那个电话？甚至于，连宋夫人和宋凝都不允许与普雷斯顿的她们再联系。 　　多年前，他曾病至休克，弥留时，唤人打了个电话，但也只是拨给宋可人。至此，这兄妹俩才算好好讲了通电话。刚挂完电话，宋可人已是泪流满面，如若宋静墨不死，她仍不能告诉宋清，她曾接过这通生死相隔一线的电话。 　　彼时，宋可人才知道，宋清逃离的原因。这孩子，这么些年来，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富家小姐，到现在可以独立打理浩天的事，其中的苦，又怎么是简单几句能诉说得清楚的。 　　宋清把视线从发饰上收回，移到自己的手腕上。她的手指尽管纤细修长，但这并不是十足的富家小姐的手，有些些粗糙，如同柔软的心上，有着淡淡的伤痕印记。每回想到宋凝那细弱白皙的手腕上冒出的鲜红的血，她便如同魔怔一般地颤抖不已。 　　她从餐馆的洗碗工做起，服务员、迎宾、前台、保洁……谁也不知道，浩天最勤奋最用功的模范员工，竟然是董事长的侄女。她用这种方式锻炼自己，抑或是惩罚自己。 　　以为这样，自己便能有勇气和力量面对如今的一切，或许，果真是有些效果的吧。那些过往的伤痛，虽然深刻，但不至于那般的鲜活，那般如血般汩汩流出的温热和鲜活。 　　轻轻的叩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大小姐，老爷请你去书房，有客人来。"王妈得到应声后，推门和蔼地道。 　　※ 　　"爸。” 　　"清儿，过来，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宋静墨已恢复过来，但脸色仍然不好，这让宋清惭愧不已。她瞧了一眼旁边正襟危坐的人，来人戴眼镜，显得斯文十足。她抿唇笑笑，习惯性地，将手四十五度伸出。她手指修长纤细，淡淡的无色指甲油，在傍晚的灯光下，折射出银白的光芒。 　　"志翰，这是小女宋清。” 　　许志翰这才把从宋清脸上、手上凝结的目光给散开了，略微紧张地一笑，马上站起身来，伸手握住那柔软冰凉的手。 　　如同那夏夜，高高的星光，洒下的漫天的冷寂。 　　这是一个内心非常坚忍的女人，喜欢把自己封藏起来，如同那月宫里的嫦娥，抱兔取暖。你纵然夜夜仰望，也只得一清冷的背影。 　　他常年做研究，以至于见到宋清这样的女人，免不了也细细咀嚼一番。 　　这个女人，如她的名字一般，清清的、淡淡的，纵然隔得远些，但却不讨厌，你确定，你要讨厌那凉爽夏夜的清月么？ 　　宋清淡淡地笑，任他瞧着，也不声响。 　　"咳咳……” 　　许志翰眨眨眼，回过神来，向宋静墨和宋清抱歉地一笑，但不至于尴尬，这度把握得倒是极好的。 　　"清儿，宴会马上要开始了，先让你上来和研究室里最得意的弟子见见，今晚就让他做你的舞伴。” 　　宋清恭顺地微笑点头，回道："爸，我还记得，未出国前，许先生曾代替过我几回家教。” 　　许志翰颇为诧异地挑挑眉，镜片上的光芒顿时柔和了许多，附和道："老师，我倒也想起来了，宋小姐记忆真是好，那年我到您门下，当时的研究室，还设在你们北郊的别墅。” 　　"是，当时我的家教正巧生病，许先生便替了几回。” 　　宋静墨眉开眼笑，看着这对年轻人，越瞧便越觉得顺眼。 　　"哈哈，我人老了，竟不记得这些，这样甚好。志翰，等下的晚宴，你多多照应，清儿多年未回国，可能会生疏些，这些年新建的世交她可是一个也不认识。” 　　许志翰欣然点头，尽管他向来在研究室里待得甚多，对生意上的事情并不过多了解。 　　谈话期间，楼下的客厅、花园里的彩灯已经亮起，喧闹也渐入耳帘，夜幕不知不觉便落了下来。宋清凝视着外头的一切，突然之间，觉得这一天，如此地漫长。抑或是，这么多年来平静地忙碌单纯到底的工作，一下子面对这么多的人和事，变得十分的生疏和不适。 　　汽车的喇叭声不断传来，宾客已经慢慢到齐了。宋清起身朝父亲告退，转向许志翰道："许先生，我去换身衣服。"示意他们在此会合。 　　"宋小姐，不介意的话，你唤我志翰吧。"他这次先行一步，近身温和地笑着，伸手与她相握。 　　"小清。"她露出一丝甜笑，大方地再度伸出手。 　　第五章 何谓无辜？ 　　"鄙姓易，因为生意上的事，与令尊有些往来。” 　　-易正维 　　"大小姐，你这身打扮可真好看。” 　　王妈年纪老了，说不出太多的形容词。不过这身银白色的晚礼服，不止是剪裁还是气质，都与宋清整个人融为一体，说不出的合衬。似这身，原本就是在她身上，不曾褪下过。 　　她朝王妈灿烂一笑，接着往脸上的妆容再打得浓些。夜宴的妆，还是浓些的好。 　　王妈欣慰地出去，开心地替她拉好门。 　　那镜中红唇黛眉的女子让她看得一阵恍惚。最终，她还是卸了一层，既然决心回来了，这表层，也应该靠自己画上。 　　今晚的宾客来的都是相熟已久的故交，或是生意场上来往过甚的合作伙伴。易正维能够接到邀贴，也算巧，谁让宋家正巧要跟他名下的银行借贷呢？ 　　他今晚参宴最早，这是颇少见的事，三三两两的客人零散地低声交谈。宋静墨一下楼便看到易正维坐在花园一角的秋千上，持着一瓶红瓶仰头正望着别墅二楼。蓝色窗帘后，一个身材婀娜的女性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易总裁，稀客稀客。” 　　"哦，宋董。"易正维毫不尴尬地收回视线，沉稳地将红酒交给侍立一旁的服务员。 　　两人皆是商场经验老到的人物，双方各有需求，这谈话自然愉快，不时有哈哈大笑传来。显然，宋静墨对这商界后生十分欣赏，主动拿过酒保手中的两杯红酒，互相干了一杯。 　　此时，宋清正好撩开窗帘，想一睹宴会盛况，却见到爸爸正一口到下半杯的红酒，很是担忧。似是感觉到她的视线，易正维偏头看去，便看到好一幅月下美人图。 　　银白的月光与霓虹的彩灯相互融合辉映，交织出亦幻亦真的美景。一袭直发披肩、柔顺黑亮，额角一发夹熠熠生辉，配合那一贴身的牙白V领长裙，衬出那优柔关切的脸，如同深山远林，猛然回首，好似一眼便撞到美轮美奂的城堡中遗失记忆的公主。 　　宋清墨没有察觉，突然拍拍他的肩，拉他一起向门口走去。他回过神，咧嘴笑笑，原来是伟盛实业的严旭南和宋凝出现了。果真是一对才子佳人，立时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在众人热闹时，他玩味地再看向窗台。这一同时，如同牵引一般地，那蓝色帘子突地拉合上，窗后人影一闪而逝，只留下被微风吹过，微微荡漾的波纹，如同湛蓝的海水。 　　这时间，已经杯光交错，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宋夫人被一群贵妇围在中间，这厢宋静墨自是与那一辈的好友世交碰杯不停。毕竟他这个年纪，与这群后生，还是有着隔阂的。 　　"严总。"易正维主动上前打招呼。 　　严旭南微一错愕，随即低头拍拍挽着他手臂的宋凝，示意她上楼去。 　　"易总，久闻大名，一直未曾得见，你向来都不喜欢这种宴会，不是吗？"严旭南主人般伸出手，与他相握。 　　"哪里，这种家宴，我觉得来一趟非常值得。” 　　双方寒暄着，突然灯光微微一暗，双双抬头看向二楼的窗台，已是一团漆黑，人去楼空。 　　二人心照不宣但又火药味十足地对视了一眼。 　　管家唤了众人回客厅，宋静墨向众人交代一声，率先进去。 　　螺旋的楼梯，只听得高跟鞋下得楼来的声响，但还未见人。众人翘首以待，都想见见本城最富盛名的动力界大王的女儿。 　　易正维找一安静位子坐下，但视线绝对不会被叨扰。 　　他不止关注这个神秘的宋家接班人，更是不放过严旭南和宋凝脸上的一丝表情。这三人间十分玩味，一向在商界久负盛名的笑面王子称号的严旭南，竟能瞧出些些紧张来，宋凝则是在笑容间，有着淡淡的不安。 　　而宋清，却让他刮目相看。第一眼，他以为这女子与沈星相差无几。那神情、神韵都相似，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来。这会儿，如若让他认为这是另一人，也完全说得过去。她表现得太冷静，礼仪太佳，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看样子皆受过良好的上流社会的熏陶。那颔首、微微的倾身、握手的姿势，俨然如丝毫找不到破绽的商场女精英。 　　他猛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微微漾着手头的红酒，透过酒杯，看她那姣好的身躯。 　　看来他和严旭南今天都得不到她的第一个舞了，易正维放下酒杯，微微疲惫地任自己靠上椅背，扫向舞池中引人眼球的两对璧人。 　　与宋清跳舞的正是许志翰，在场的男士无不对他心生妒忌。他沉稳地带着宋清旋转，好几次，与严旭南擦身而过时，宋清明显地脚力不稳，微微颤抖。他凑到她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后朝她温文一笑，宋清感怀地朝他点头微笑，显得默契至极。宋静墨脸色大好地与宋夫人对视一眼，与一众世交到一旁坐下，轻声笑谈，不时朝舞台中跳得正欢的年轻人点头评论，那又是另一番世界了。 　　第一曲是指定舞伴，刚一结束，严旭南镇定地朝宋清走去，绅士地倾身伸出手，偏头礼貌地朝许志翰道："交换舞伴？” 　　许志翰也是聪明人，虽然这三人尽力掩饰，但仍看出这其中的波涛汹涌，只低声问宋清："你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宋清一时还来不及回答，突然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不如宋小姐这曲舞让给我吧。"说着，便已拾起她的手。 　　宋清颇为诧异地看着刚刚跟父亲相谈甚欢的男人，有些僵硬的脸，显然常年不善于言谈欢笑，但不影响他的俊美，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与慑人的魅力。 　　她环视众人一番，抿抿唇，欣然道："好，凝儿，那你带严总先去见爸吧。” 　　※ 　　"宋小姐刚从英国回来？” 　　冷冷的声音将宋清的心魂收紧，她微微抬头一笑，"是。你是？” 　　"宋小姐习惯接受陌生人的邀舞？本人今晚真是荣幸。” 　　"即是父亲请来家宴的客人，又怎么会是陌生人。” 　　"鄙姓易，因为生意上的事，与令尊有些往来。"他这才介绍自己，将她拉至一旁，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上头只有名字与私人手机号码，没有任何台头。 　　她微愣地接过，知道这是极为私人的名片。 　　"易先生是从事哪一行？” 　　易正维挑挑眉，审视般地低头看了她一眼，低笑道："宋小姐果然是深居国外。” 　　她脸一红，抱歉地朝他一笑。显然这个易先生在临川是大有来头的，而且刚才爸爸对他也十分尊敬。 　　"宋小姐太客气了。别担心，我们往后相见的时候还很多。"易正维不以为意地笑笑，颇为有深意。 　　宋清无谓地笑笑，这临川只怕几日后，便与自己的人生不太相干了，何况又是一面之缘的父亲生意上的朋友。 　　"小清，老师让你过去一趟，有些世伯想见见你。"许志翰礼貌地打断他们的谈话。 　　易正维眉眼带笑地对上宋清抱歉但客套十分的面容，率先道："宋小姐，我公司还有事，请向令尊说一声，我要先行回去了，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见面。再见。” 　　宋清远远地朝父亲的方向微笑着点点头，侧眼看向只剩下宽阔挺直背影的那位易先生，再环扫整个场面，突然觉得有些恍惚起来。 　　第六章 灰姑娘？情人？ 　　日子如同踩在五彩云端，纵然美丽，风景独好，只是不知道，哪一天会突然地一踏而空。 　　-沈星 　　两年前，易正维在英国的银控分部训练完成，加上易满天身体不适，便调回临川银探总部帮手。银控集团的董事会元老都是当年和易满天一起空手闯天下的兄弟，个个都颇有魄力，虽说这旧日情分在，但易正维要想收服这帮元老的心，路只有一条，自然是"利益"那二字。 　　易正维没继承父亲风格那一套，样样比的是实力。较易满天来，他绝对是青出于蓝，加上常年英国式的工作态度，严谨、一丝不苟，做事情果断又慎重。 　　易满天则左右逢源，招呼各路昔年兄弟，周游其间，为儿子铺路；易正维大刀阔斧，大力改革，连着拓展了几个行业。临川房地产这两年能迅猛发展起来，自然有他一半的功劳在。 　　易正维是典型的事业狂人，但强人也是人，自然也会生病，而且一生病即不轻，急性胃溃疡。 　　与沈星便在那时相识。 　　留宾私立医院的院长恬云龙与易正维乃同校，易恬两家也算是世家。恬云龙是易正维少有的好朋友之一，医院与银控集团两幢楼中间也只隔了两条街，如若不是近几年临川房地产发展迅猛，这时，两人的办公室还能遥遥相望，远远抬手打个招呼。 　　沈星是当时恬云龙专门派给易正维的护士，细眉小眼，皓齿星眸，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羞娥凝绿，虽不如宋凝的美艳可爱，但也是极品的小家碧玉。如白莲一般，连气息都淡漠难闻，这也正是易正维爱不释手，珍惜宝贝的地方。 　　他早逝的母亲陈紫南便是事业型的女强人，与易满天争了一辈了，强了一辈子，上一辈的婚姻对易正维的影响早已经深入骨髓，遇到沈星，一颗心便这么定下来了，所以对易满天安排他与宋清的未来十分排斥，何况沈星这两年与他相处融洽，无任何不适，实在找不出理由放开手，若不是易满天强烈的反对，加之担心他心脏不好，不能受刺激，早便与沈星结婚了。 　　为了表达心意，才会在世秉大厦顶楼留了一块广告位，专门悬挂有沈星之样的招牌，并以新鲜玫瑰花养着，父子的冷战，才使易正维做出这种不符合他身份与性格的幼稚事情。 　　"小星，又望着那牌子呢，放心吧，我今天一早，就看到有工人往上搬玫瑰，不会凋落的。"同事许容笑着打趣。 　　沈星眯眼回头，嗔怪地轻轻捶了一下她，双脸泛红地又弯身理药去了。 　　不过手上的动作，明显轻快了许多。 　　这两年来，易正维的种种足以让她安心，只是近来，心里总是有种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可又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大约天性纤细敏感之人，大都有种先发的直觉，只是这直觉怕是不要也罢，既要来的，总归躲不掉，而这种人，注定执着异常，一旦投入真情，便再难保护自己。 　　"正维。"她主动拨了电话给他。她看着手上的箔金名片，虽然日日带在身上，但她主动拨电话给他的次数极少，这两年来，绝不会超过十次。 　　电话里传来他只有面对她时才有的爽朗的笑声，"星，有什么事吗？” 　　她展颜一笑，一颗心倏地放下地，"没事，只是突然想听你的声音。最近很忙吗？” 　　"是，有一点儿，不过，今晚司机会接你到竹园，你稍微晚一点儿下班。"易正维揉揉眉心，似有难解之事，犹豫了一下，抬笔划掉与怡科戴总的晚餐。 　　"是。我以为你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她突然红了眼圈，声音有些颤抖。 　　易正维咧嘴一笑，"傻瓜。” 　　宠溺之情不言于表，任何人听到这富有磁性的包容的声音，也会想沉醉不起的，更甚至，如同沈星一般，抖落几滴硕大的泪珠。 　　不舍地挂上电话，沈星仍沉醉在喜悦中。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再度响起，她心一定，马上拾起，"喂，正维吗？” 　　"星儿。” 　　"哦，妈妈。"沈星好心情地一笑。 　　"刚是在等正维的电话吧，什么时候带回康桥来？"沈妈妈显然感染了女儿的快乐。 　　"妈……” 　　"好好，先不说这个。你哥哥的工厂最近挣了不少钱，多亏了正维，你代我们一家向他表示感谢，原本想当面道谢的……” 　　沈星垂下浓黑的睫毛，低低地嗯了一声。与妈妈寒暄一番后，沈星落寞地挂上电话。 　　日子如同踩在五彩云端，纵然美丽，风景独好，只是不知道，哪一天会突然地一踏而空。 　　第七章 出手 　　"他们这样做有失一个大银行的作风。” 　　-宋清 　　宋清回来不见得有多少悠闲的日子，待她花一天的时间，拜访了一些旧友及回了一趟学校后，宋静墨便急不可待地驱车带她赶往北郊的研究室。 　　刚到院门，许志翰就在门口朝他们招手。 　　"爸，周日你也不让人休息么？” 　　"怎么，一有空就调侃爸爸。"宋静墨瞧着女儿一脸的疲倦，出言缓和了一下气氛。 　　他一进试验室便如同换了一个人，精神抖擞。这么些年，如若没有他的坚持和毅力，复华不可能到今天这个局面。 　　"小清，你没休息好吧？老师就是这样，把研究室当宝贝。我猜想着，今天他肯定会带你过来参观。"许志翰体贴道，顺手递过一个口罩。 　　宋清点头接过，看着父亲的背影，还是有些担忧，总觉得父亲是凭一口气撑着，她突然紧迫不安起来。 　　"你生日那天，老师会给你一个很棒的礼物。"许志翰神秘一笑。 　　"呃？” 　　他伸出食指点住唇，轻笑着摇摇头，完全打破他往日斯文的形象。 　　宋清瞧着他的样子，捂嘴笑出声来，眉眼弯弯，似要酿出水来。 　　"清儿，你过来。"实验室里传来宋静墨欢快的声音。 　　"小清，这是我们两年来的成果，马上就要推出市场。"许志翰指着那实验台上硕大的电池。 　　"这是……” 　　"可别小看它，用在车上，可以代替石油至少开一千公里。"宋静墨自信颇满地道，神色里，如同讨糖的小孩一般。都说人越老便越如小孩，这话真是对极了。 　　宋清也在商场历练了两年，当然知道这东西存在的商机，不由得低头仔细地观摩起来。 　　"小清，这还不算什么，老师正要完成的……” 　　"志翰！” 　　宋清一脸莫名地看着生气的父亲和一脸醒悟的志翰，惹得他们一阵哄笑。 　　这实验对环境有污染，所以试验室设在偏僻的北郊。一入夜，这里便如同荒山，但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宋静墨能逗留一两个月，没白天黑夜地做试验，他这咳嗽的毛病，便是这常年的毒气污染给造成的。这些，只有许志翰最为清楚。 　　三人意犹未尽地商讨着动力电池的市场企划，入夜了才往临川赶。 　　"爸，开慢点儿，这路并不好走。” 　　"没事，天天走习惯了。你回来爸就放心了。"宋静墨熟稔地不时转着弯。 　　车内顿时沉寂，宋清不是不知道这两年来，在他身体状况急剧变差的情况下，还拚命研究新产品的目的。而且，他连新产品的资金问题都安排好了，就是想她一接手，便有好的基础，马上能使公司上一个新台阶。 　　只是，这回普雷斯顿的话，何时又如何启口才好？ 　　许志翰轻轻地从后座拍拍她细弱的肩膀，这么大的重担，她能承担得起吗？ 　　"志翰，往后新产品工作的进展情况，向小清汇报。我看，这些年来，你对生意也颇有天赋，不如调到复华来。"话刚落音，便一阵急促的咳嗽。 　　宋清忙稳住方向盘，"爸，你坐后面去，我来开车。” 　　许志翰点头，扶着宋静墨下车时，暗中朝她使使眼色。她沉着地点点头，这反驳的话，是万万不能说了。 　　※ 　　周日太过于兴奋，透支了体力，宋静墨便躺在床上休息，可公司的电话却打到了家里。 　　王妈将电话给宋夫人。 　　"什么？你说银行方向传来消息，提案被否决？” 　　宋夫人一下便哑了声，丈夫对这次贷款十分有信心的，而且直到昨天还进行得十分顺利，怎么…… 　　她不想让这么重大的事给宋静墨再雪上加霜。一番犹豫后，她忙拿了电话敲了大女儿的门。 　　"妈。"宋清睡眼蒙眬地开门，见到一脸焦急的母亲后，即刻清醒过来。 　　"喂，哪里？"她迟疑地接过电话。 　　"哦，是，是……大小姐？"刘秘书试探地出声。 　　"嗯。刘姨，发生了什么事？"宋清一手把母亲拉进门，利落地倒了杯开水递给她。 　　刘秘书欣慰地松了口气，"你终于回来了，董事长不知道多么……” 　　"……” 　　"是这样，银控投资银行今天一早发来传真，说我们的企划案在评估时没通过，要暂时搁置。” 　　"多少？” 　　"两亿。但我们同时和其他银行也递交了方案，他们会马上得到消息。"刘秘书语气颓废。董事长策划了两年的投资案，一切准备就绪，公司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只为此一举，不料，却发生这样的变故。 　　"一共多少？"宋清的心一紧，单只两亿，已是不少的数目。 　　"六亿。” 　　宋清闭闭眼，看看呆坐在一旁的母亲，转身到浴室，拉上门，这才道，"先不要告诉我父亲，我马上来一趟公司。” 　　收了线，她不免好生安慰母亲，不要声张。这事算到头来，还只是怪她。父亲太要强、太好胜，十年未见的女儿，他也不认输，定要做出番大的成绩让她刮目相看，才导致了这个局面。 　　但父亲一向办事慎重稳靠，不是非常好的项目，他不会投入这么多。如若是昨天那个项目的话，她便能理解了，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父亲欣慰地说资金解决原来是通过这种途径。 　　她匆匆赶去公司，马上让刘秘书安排新项目企划组的同事开会。 　　原本宋静墨是要给她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让公司的上下都风光地知道她回来，哪知道是这种场面。刘秘书简洁地一两句话通报后，宋清已蹙眉坐定，唤人调出送往各大银行的投资预算书。 　　幻灯片一页一页地放映下来，合情合理，找不出丝毫破绽。众组员大气也不敢出地看着她，生怕这投资案里被她揪出些失误来。 　　毕竟对这未来的董事长还不甚了解。 　　"大家放心，这事我会和各银行交涉。现在董事长身体不适，各位有什么事，直接向我汇报。"她朝大家笑笑，起身。 　　众人松了口气，对这位突展笑容的大小姐的担当很是佩服。 　　大家交头接耳地陆续走出会议室。刘秘书看着他们各自的表情，知道复华肯定马上就会热翻天，都会争相要见识这位一上任便遇到这么棘手事情的宋家大小姐，更加想要看她如何处理这场危机。 　　"刘秘书，银控退回提案的原因是什么？"宋清坐在父亲的椅子上，盯着桌面一家四口的合影照，眼睛微红，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又遭惊吓的原因。 　　"这项目一直由我在跟，银行方面回馈的消息都非常好。那边负责这件case的肖经理，周五还同我有过电话，说是基本没问题，不知道怎么，便得到这个消息，只说数目过大还需要再仔细评估。” 　　"他们这样做有失一个大银行的作风。"银控是他们一次性借款最多的一家，想来，宋静墨对他们是十分有信心和把握的。 　　"是的，大小姐。相信，过不了多久，各大银行都会有否决的消息传来，他们不敢担风险。” 　　宋清点点头，这种商场的连锁反应，最为可怕，尤其是贷款方面。 　　"给我接银控肖经理。"她拨通内线。 　　肖蒙正在办公室坐立不安，早上任何一通电话都足以让他如惊弓之鸟。他不由得埋怨起上司来，丢下这么一个烫手的烂摊子，宋静墨的脾气在商场无人不晓，何况这次，确实是他们不对。 　　"肖经理，二线。"桌面电话传来他的秘书雪莉甜美的声音。 　　"男的女的？"他迟疑。 　　"肖经理，是女的，还很年轻哟。"雪莉一阵轻笑，莫不是她的上司在外惹了风流债。 　　"接进来。 　　"他明显松了口气，这么大的事，宋静墨肯定会亲自打电话来的。 　　"您好，银控负责复华企划案的肖经理吗？"陌生清冷的女声传来。 　　肖蒙听到复华二字，便抹了一把冷汗，"是，请问哪位。” 　　"我是复华的宋清，请问您今天是否有空？"宋清抬腕看看时间。 　　"我……” 　　"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到银行找您，等会儿我会让秘书和您check时间，好吗？” 　　宋清语速急切，或许有着感染力的，肖蒙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那边已经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肖蒙扔下电话，抱头低叫。这个宋清，看来也不好惹，但……至少比面对宋静墨的好。 　　第八章 大家闺秀OR小家碧玉 　　她不该忘记自己的，就如同这十年来，他从未有一天忘记她一样。 　　-严旭南 　　肖蒙没有想到，应邀而来的是这样一个女子。 　　乍一眼，他以为是刚毕业的小姑娘，虽不似现在小姑娘般的喧嚣和作态。可握手坐下来后，她犀利、一针见血的言辞让他后悔轻敌。 　　这个纤细而美丽的女子，身上脸上都透出坚毅和果断，不会轻易认输，自尊心极强，可是，可是，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一样……可又觉得不完全像，找不到相似的契合点来。 　　在他想着的时候，宋清已经脸带怒气地撑手站起身来。 　　"肖经理，你对待问题的态度让我对银控投资非常失望，但这次企划案，对我们公司影响非常大，我以为你应该会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显然，我必须得找你的领导来协调这个问题。” 　　说毕她起身离开，她已经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根本无用的人身上。现在，有一大堆的麻烦事等着她。 　　"宋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肖蒙对她的怒气有些不能反应过来，仍然纠结在自己刚想的问题中。 　　宋清顿然停下脚步，显然是气极了。她深吸一口气，松懈肩膀，不再理会地直直出了门。 　　"真是见鬼！"她踢了一颗脚下的小石头，这么多年了，她还从未这样气恼过。 　　她马上想到夜宴的那位易先生，都是奇怪的人。临川隔她太远了，因为这些，她竟然失了在浩天连锁的冷静和理智了。 　　原以为过来是解决问题，没想到遇到一脸迷濛和探究根本不在状态的项目负责人，她开始怀疑，银控做到这么大，到底是靠的什么。 　　"哎哟。"一声惊呼传来，她吃了一惊，看到一个女孩扶脚蹲在地上，旁边正躺着她刚一脚踢出的小石头。 　　"小姐，你有没有怎么样，对不起，我没看见。"她懊悔地小心扶起她。 　　沈星痛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双眉紧蹙，望着滚落在一旁的饭盒伤心不已。 　　这让宋清以为，自己伤她很深。 　　"小姐，真是对不起，我没留意，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沈星摇摇头，蹲身开始收拾饭盒。这是她第一次做饭盒，要送给正维，没想到…… 　　宋清正准备说什么，手机却刺耳地响起。 　　"是，对，你先不要慌，这事请一定不要告诉董事长……” 　　她匆忙地收了线，皱眉看了一眼还蹲在地方哀悼饭盒的沈星，低头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名片，塞到她手上，"小姐，这是我的名片，很抱歉，我有急事要离开，有任何事情，请给我电话。” 　　她刚刚离开，淹没在沈星的视线里，易正维就从一旁的便利店里出来了。星儿说今天有惊喜给他，约在这里，却迟迟不见人。 　　"星儿，你怎么了？"一番找寻，看到沈星正呆呆地看着手上的名片，反转头望着后方。 　　"正维，我把给你的饭盒弄撒了。"她看到正维如同救星一样，起身扑到他怀里，却被疼痛的脚踝又差点儿给绊了一跤。 　　易正维接住她不稳的身子，扶她到一旁的咖啡厅。 　　"这是什么。” 　　他抽过沈星手中以湛蓝星空为背景的名片，一阵清香扑鼻，素雅得很。 　　"英国浩天集团……总经理……宋清……"他越念眉头皱得越紧，一阵阵疑惑涌上心头。 　　"正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这会是他认识的那个宋清吗？英国？他记得她也刚从英国回来。如果是，那真是太巧了。 　　他将名片随手收入西装内袋，"星儿，你怎么会有这张名片？” 　　"她不小心将一颗小石头恰巧踢中我了，好像因为有急事，所以就匆匆给我塞了张名片走了。” 　　"长什么样？” 　　沈星摇摇头，她当时眼里只有滚落的饭盒，哪里会去看一个陌生的女人。 　　"好了，以后可不许再给我惊喜，伤着你可怎么办，我先送你回医院。” 　　※ 　　宋清一回公司，刘秘书就满脸愁苦地迎了上来。 　　"大小姐，各大银行都回覆了。"她无奈地摊开手。 　　尽管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仍令宋清沮丧。父亲的投资案做得非常漂亮，面面俱到，显然花了许多的工夫，她至少抱有一丝丝的希望，希望有一个银行能够认真看看这个投资案。 　　"刘秘书，让财务部进来开会。” 　　"大小姐，你还没吃饭吧？"刘秘书点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我有这个。"宋清领情，笑着摇摇手上从便利店买的面包。 　　原来她与易正维刚才在便利里擦身而过。人的缘分，便是这么奇怪，其实那家在闹市区的便利店非常的小，只有一排货架。就这样错过了，让人有些遗憾。呵，如此小的空间呢。只要某一个人，突然抬一下脚步，也许事情就会有新的发展。 　　※ 　　伟盛本部。 　　严旭南的花花公子形象这些年早就被媒体渲染了个遍。尽管如此，如若把他当做败家的二世祖，那可就只能怪自己肤浅，输了，可怨不得旁人。 　　从十年前，他就可以让宋家二姐妹，一个自杀，一个出国，便可知他的功力。 　　尽管他身边已有大名鼎鼎的明星宋凝，但似乎仍然花边不断，不安于室。 　　周末喝醉了，他今天的精神显然不太好。秘书体贴地未去打扰他，并自动屏蔽掉无关紧要的电话。今天一早，秘书看总经理的脸色就知道，谁要惹到他，肯定就倒霉了。 　　想到总经理一副狐狸般的笑意和温柔，秘书就全身骤然凉了几度。有多少次，她看到不少想攀龙附凤的女人从这扇门里被羞辱出门，掩面失声痛哭。这样的男人，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女人前赴后继地奔上，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呢？ 　　只有宋凝，这十年来，不曾变换过。想当然尔，宋家的家世和她的容貌，才是可以配得起总经理的。 　　正因为她的睿智和自知，才能在这位子上稳坐了多年。 　　严旭南啪的一声，用脚踢上办公室的门，松松领带，斜斜地躺在沙发上，仰面盯着天花板上硕大的花灯。 　　该死的，她竟然对自己视而不见。 　　他有些落寞地闭上狭长的细眼，爱笑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脸上满是宿醉后的疲倦。 　　脑子里突然闪现出十年前宋清眼眸里散发出炽热的感情的模样，如神秘遥远的火焰般团团将他燃烧，万分的脱不开身。 　　她不该忘记自己的。不该的，如同，这十年来，他没有忘记她一样。 　　"总经理，一线。"露露小心地敲门，害怕自己做了那个倒霉鬼。 　　"谁？"他嗓子有些嘶哑，但语气还是如往常般的温和，这让露露吐了口气。 　　"宋小姐。” 　　他眼里闪出一丝光，但马上问道："宋凝？” 　　"是的，总经理。"露露得到回覆，轻轻地关上门，边摇头边念叨，"还有哪个宋小姐。” 　　"凝儿，什么事？"他干脆扯掉领带。 　　"嗯？我猜猜，你喝酒了，隔着话筒我都能闻出酒味儿来。"宋凝在那头咯咯地笑，让人连骨头都要酥掉。 　　他不由得低沉地笑出声来。原本他的声线属于细长清润型，只是一喝酒便成了这样，这么多年来，宋凝自是知道这一点。 　　"是。今天工作忙吗？” 　　"还好，有组广告要拍，现在中途休息呢。"电话那头有呼呼的风吹过的声响，有些嘈杂。 　　"别太拼，现在或是将来都用不着。” 　　想到宋凝时常说，宋静墨是不会允许她坐在空调办公室里的，但她又不想比姐姐差，所以只有自己出人头地。这些年，她工作的辛苦，严旭南是瞧在眼里的。 　　"是么，将来你养我？"宋凝哈哈大笑，有些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严旭南收脚坐正身来，想像此刻宋凝的样子。 　　"是，我养你。” 　　淡淡几个字，足以掩盖那肆意的哈哈大笑。宋凝沉默了几秒，随后换了截然不同的声音，"旭，我对未来十分堪忧。”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到二十层楼下的人影如蚂蚁一般移动，被太阳照射得似乎随时都可能停止一样。 　　心有块地方，也如此，突然之间，变得渺小又无力。 　　"旭？” 　　"放心，我一直在。” 　　说完他就挂掉了电话。在拉上黑帘的办公室里，他静默了几分钟，随后开始一整天的忙碌工作。没有什么是不付出便可以得到的。 　　银控集团已经动手，他不可能被动。 　　第九章 危机 　　复华的情况还算好，这次，只是暂时的资金链脱节，问题不似想像中的严重，但难在急迫，卡在重要关口。 　　-宋清 　　宋清与财务部的几个高级主管一直开会到深夜。 　　"宋小姐，这两年我们的资金大多投在研究室。董事长对这项目非常有信心，所以我们现在账上可以流动的资金还不到一个亿，况且，一切准备就绪。拖一天，对我们来说，都是雪上加霜。"雷部长推推厚重的眼镜，从报表上抬头。 　　旁边几位人员，马上低头研究手上的资料，随后也脸色凝重地向宋清点点头。 　　"爸爸做事情一向稳重的。"宋清转着笔头，视线从数字上移开。 　　"是的，但这么重要的项目，我们所有人都参与了，都认为可行。宋小姐，我们认为还是应该和银行方面交涉，只要有一家银行愿意先贷一些，我们也可以有时间安排后续的工作。” 　　"刘秘书，把其他银行的资料给我。” 　　会场一时寂静，只听到刘秘书查找资料的声音。 　　"高部长，你们先回去吧。公司里其他的事情希望不要受影响，否则，我没办法全心应付。” 　　高胜林整整资料起身，看着遥遥对坐的宋清细小的身子，担心她是否有能力处理这一切。 　　"刘秘书，现在离下班还有点儿时间，你马上和各银行联络，明天的行程给我安排一下。"宋清揉揉眼，那数字看得她眼花。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副眼镜戴上，又重新低头翻阅资料。 　　事情紧急，趁着下班前夕，刘秘书马上拿出联络单开始打电话，语气恭敬至极。 　　"对的，我们董事长想和周总约个时间，对，是明天。” 　　"什么，已经有安排了？可是……” 　　"好的，希望您再和周总确定一下，嗯，我等你的消息。” 　　刘秘书来不及哀悼这个电话，马上又拨给金汇银行。 　　"什么，夏总已经出国？什么时候回来？” 　　刘秘书的语气已有急躁之意。 　　宋清凝着脸，转身出了办公室，上了天台。正是夕阳晚下的时候，到处一片金黄，暮色涂满大地。 　　她呆望了一阵，掏出手机。 　　"姑姑，我想……我暂时不能回来。” 　　宋可人马上想到大哥，急道："清儿，是不是你爸……” 　　"不，不是的。姑姑，他还好，只是公司里有些事情，我需要处理一下。"她马上打断。 　　"哦。” 　　"好，不用担心，我能处理好。"宋清强展颜。 　　宋可人犹豫地挂了电话，猜想这事肯定不小，这孩子办事向来冷静的，如果不是棘手，她定不会打这个电话。 　　想想，她给临川浩天总经理吴鹏打了个电话。 　　宋清刚挂掉电话，刘秘书就气喘吁吁地跑上来，递给她一张纸条，"大小姐，只有银控的易总明天能抽出时间。” 　　她疑惑地接过，原本最不可能见面的，不应该是银控么？ 　　"什么时候？” 　　"他的秘书留了电话，说让您主动和他联系。” 　　"好，我知道了。刘秘书，你下班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现在公司内部的事情，你要多操心了。"一时想不出缘由，她只是直觉，这事情应该不那么简单。 　　她呆呆地盯着小纸条上的号码，思绪乱飞，但此时再多想也没有用了。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声，看到是家里的电话，她心一跳马上接了起来。 　　"小清。” 　　"爸爸？” 　　"听说你今天到公司去了？"宋静墨欣慰地道，显然还不知道实情。 　　"是的，爸爸，公司这几年来打理得非常好。"她强颜欢笑，语气里全是钦佩。 　　电话里传来宋静墨开怀的大笑。 　　"可是公司里的事情，还有些没有交代……” 　　"爸，您安心休息。相信我，我已经和公司各部门经理会过面了，听了汇报，现在还没有发现疑问。"她佯怒道。 　　宋静墨一愣，随后包容地一笑，即刻附和，"好好，爸爸不管，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复华的未来不会比自己管理的差，既然她有心，纵然有担心，他也愿意放手。 　　女儿好胜好强的性子，一点儿也不复十年前的错误和遗憾了。 　　宋清吸吸鼻子，眼眶已经湿润。爸爸！她低叹，为父亲的包容和谦卑心酸不已。 　　"谢谢爸，请全盘交给我，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对了，请将电话给妈妈。” 　　"呵呵，好。” 　　"还有，不许偷听哦。"宋清嗔道。 　　宋静墨一阵大笑，把电话给了夫人。 　　"清儿。"宋夫人看了丈夫一眼，拿着电话走远了一些。 　　不过有女儿在，她的心也定了一半。 　　"妈妈，公司的事情请不用担心。如果可能，请和爸回北郊住一阵儿吧，让他好好休养，我想事情可能没有那么快解决。” 　　"嗯，好的，我知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清儿，你自己注意身体。"宋夫人明白女儿的意思。 　　"好，我要忙去了，可能今晚不会回来。” 　　挂掉电话，宋清的心定了一些，现在须集中精力解决资金的事情了。 　　※ 　　匆匆吃罢盒饭，宋清开始熟悉公司整个的业务和重要的资料，直到凌晨，才对这几年公司的大致情况有了些了解。她松口气，复华的情况还算好，这次，只是暂时的资金链脱节，问题不似想像中的严重，但难在急迫，卡在重要关口。 　　天空已经泛出一丝鱼肚白，微光射了进来，和灯红交融在一起。此时，她竟然觉得神清气爽。 　　起身远望了一会儿，她再度调出投资案，仔细修改起来。为了要见银控的易总，她必须做足准备。 　　抬表看看，已经近六点了。她关掉电脑，松懈下来，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她正准备起身洗漱，手机响了。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电话？她看着一个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您好，宋清。"她的电话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您好，是宋小姐？"嘈杂的环境，陌生的声音。 　　"是，请问？” 　　"不好意思，我这里是红门坊。严先生喝醉了，但我们无法叫醒他，可以麻烦您来一趟吗？” 　　她马上明白过来，是严旭南。 　　"对不起，我无法过去，但我可以帮你联系他的未婚妻。” 　　"请最好不要。我开始也试图想联系宋凝小姐，可他将我们这里的酒都打碎了，还伤了人，现在他自己也受伤了，他一直叫着您的名字。我想可能只有您来他才会走。” 　　酒保非常沮丧，看着一屋的狼藉，无奈地摇摇头。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跟老板交差，可这个人他又动不得，否则老早叫警察来处理了。 　　宋清踌躇不已，"可是……” 　　话还未说完，只听得一阵惨叫，"哎哟，我的头，啊，出血了……宋小姐，拜托……"话还没说完，电话猛然挂断。 　　此时已经不由得她想了，旭南！她一阵焦急，拿了车钥匙便冲下楼去。 　　上了车，她猛开一阵，却不知道路在何方。她一边开，一边翻着电话簿。 　　"吴经理。"她已经忘了现在是几点了。 　　"啊，是……是……宋总。"吴鹏一惊而起，把身边的美女吓得一跳。 　　"宋总，我正想明天联系你，宋董……” 　　"先听我说，红门坊在哪里，怎么走，我现在在耀华路。"她打断他惊疑的话，前面正好红灯，她猛然刹了车。这急促的刹车声，让吴鹏的睡意全无，这大小姐一向冷静，怎么今天…… 　　"快点儿！"她紧紧盯着红灯，手指不耐烦地在方向盘上敲着。 　　吴鹏甩甩头，这才利落地把答案说了出来。 　　还未等他回应，电话已经断线了。 　　"亲爱的，怎么了？"美人嗔怒地缠了上来。 　　吴鹏心气不爽地猛地推开她。他被宋清莫名其妙地引起一肚子的火，穿了衣服，摔门离去，留下一脸莫名的一夜情人，挠挠蓬乱的头发，尖叫一声。 　　第十章 初胜 　　勉强扯出一笑，心已有了戒备。这个人，比她遇到的任何人都要难办，因为，她根本不清楚，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宋清 　　一辆蓝色跑车停在微光凌晨的红门坊门口，与此不相配的是，一个女子不甚斯文地出了车门，头也不回地摔上车门，就踩着高跟鞋急促地进去。 　　此时正是夜游人归去的时候。酒保一看来人，就知道是那个宋小姐来了，就捂着还流血的头，见到救星般地奔了过去。 　　凌乱的舞厅，桌椅摆放一地，严旭南斜斜地挂在高脚椅上，狼狈不堪，众酒保围在一起，手足无措。严家大公子，谁敢动手，何况谁一近身，就被有功夫底子的他给摔到一边去。 　　宋清暗叹一声，就要近身扶他起来。 　　"唉，宋小姐，你小心点儿！"酒保的话未落音，宋清就被严旭南迷糊地甩了出去，撞到桌脚，疼得她眼泪都崩了出来。 　　她挣扎着爬起身，试着先唤了声，"严总。” 　　严旭南是死醉，但宋清的声音在他听来，如在梦里，就迷糊地确认，"宋清？” 　　"是我，我先送你回去。"她一边说话一边走近，弯身扶他起来。受了力，脚踝一阵疼痛，她勉力忍着。 　　"清儿。"严旭南使劲睁眼，试图看清近在咫尺的女子。但已不需辨别，她身上的味道，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众酒保捂着胸吁了口气，这严大公子，看来真的只有这位小姐才镇得住。 　　宋清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得一阵头晕，不时别开头呼吸新的空气，好不容易在众人的帮助下将他扶上车。 　　宋清静下心来开车，只是严旭南不时在后座呢喃着她的名字，让她的心一次又一次地溃堤。只是，她不再是十年前傻傻固执的宋清了。 　　到了严家，正在打扫的李伯忙扔下扫把，一起把烂醉如泥的严旭南扶到楼上。 　　李伯忙替他脱鞋，宋清将他肮脏的外衣脱掉，起身抹抹汗，正准备离去，却被严旭南突然往下一拉，跌坐在床，惊呼了一声。 　　"清儿，不要走……"严旭南仍然紧闭着眼，声音低沉嘶哑，带着淡淡的脆弱和乞求。宋清心一颤，十年来模糊的他的形象，在这一瞬间，潮涌般地袭来。 　　"旭，我喜欢你早起的声音。以后每天早上，我要第一个跟你说话。"那时她总是在清晨叫严旭南起床。 　　话筒那边传来他低沉宠溺的笑意，她如此简单又快乐地展开笑颜，跟着呵出一阵傻笑。 　　"清儿……” 　　她猛地清醒，自己怎么会想起那么遥远、模糊的过去？遂低头默默地将他的手推开。 　　"宋小姐，你照顾他吧。我让李婶去做点儿醒酒汤。"李伯看他们的样子，忙藉故离开。多年未见的宋家大小姐突然的出现，令他太意外，但显然目前他并不适合探查。 　　"李伯，我还有事，不能久留，麻烦你了。"宋清忙道，刚推开他的手，便急着起身。 　　话未落音，她便被严旭南大力地又拉下去。这回让一夜劳累的她，不巧地趴到了严旭南身上。还来不及反应，宋清就被他紧紧地抱住，泛着酒气的双唇近在耳畔，呵着酒气，混着他身上独有的清香味，让她一时迷离，忘了挣扎。 　　李伯一笑，忙体贴地关门离去。 　　他们就保持这样的姿势，直至宋清的手机猛然响起。 　　她慌张地七手八脚地起身，为自己竟然贪恋这个怀抱羞愧不已。 　　"您好。"她的声音极力保持冷静。 　　"大小姐，你在哪里，我们和银控易总的会议八点半开始。"刘秘书急躁的声音传来，这易总是好不容易约到的，可不能再迟到了。 　　宋清一惊，抹抹发凉的额头，自己竟然忘了正事，抬腕一看手表，已经八点！ 　　"刘秘书，你把资料备好，在银控楼下等我，我马上到！” 　　她快速地收了手机，再望了一眼床上的严旭南，不再迟疑地拉门离去，风一样地冲出院门，把她的跑车性能发挥到极致。 　　"亚平，刚刚是我眼花吗，我好像看到了小清。"徐雅悦愣愣地看到一个身影，转头朝正起床的丈夫道。 　　"小清？倒是听静墨跟我说过，是回来了，可是这么早？"严亚平有些疑惑。 　　"走得太快了，应该不是。看风风火火的样子，应该是凝儿那丫头才是。"徐雅悦看到丈夫的表情，走近前摇摇头笑道。 　　"嗯，这孩子十年没有回来了吧？下次让旭南约一下，来家里吃顿饭，以前你不是挺喜欢她的吗？” 　　"可不是嘛。如果可以啊，还真想让宋家两个丫头都嫁过来。"徐雅悦轻笑着点头。 　　严亚平附和。 　　这两人的感情十年如一日，还是如此的好。 　　※ 　　一路上宋清对自己竟然忘了大事，羞愧不已。临川的交通情况远不如英国的好，何况路又不熟，又碰上早班的高峰期。她来不及想太多，只焦急地看着手表，不停地在路况极差的路上灵活穿梭。 　　电话又响了。 　　她选择漠视，一心开着车。 　　本该极累，但因精神高度精神，她还算保持着清醒。 　　刘秘书在银控楼下，不停地打电话，点头哈腰，一边盯着路口。她担心银控易总因为她们的迟到而取消这次约会。 　　"莉莉，不好意思，我们总经理在路上，可能堵车，马上就到。对。请替我跟你们易总解释。” 　　刚挂完电话，刘秘书便看到宋清的跑车急急地进来，看得她一阵紧张。 　　宋清熄火，对着小镜整整妆容，还微微涂了点儿口红，但难掩黑眼圈和纸一般白的脸，便掏出眼镜戴上，下了车。 　　两人一碰面，宋清检查了一下资料，便匆匆在前台的引导下上了三十楼的总裁办公室。 　　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响起，易正维笑笑，她来了。抬腕看看表，这个看起来严谨的女子，竟然在这个重要的约会上迟到？ 　　他不怒反笑，女人，应该是这样才好。就像沈星，经常会闹出些小失误，但只会让他更加疼惜。 　　呵，他怎么会想到这些。定定神，他低头看着今天的行程表，估计一下，有多少时间能和宋清周旋。 　　宋清整整颇有些皱褶的套装，对刘秘书抱歉地一笑。 　　莉莉得到应声后推开门，转头对刘秘书道："刘姐，易总想和宋小姐单独谈谈。” 　　宋清和刘秘书疑惑地一对视，但还是接过了资料，朝刘秘书点点头，微有疑惑地走了进去。但她并不是没有见过大风浪，这点儿，还不至于让她失措。 　　她扶扶眼镜，有些诧异，"是您，易先生？” 　　易正维笑笑，起身迎了过来，公式化地跟她相握。 　　"宋小姐，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宋清勉强扯出一笑，心已有了戒备。这个人，比她遇到的任何人都要难办，因为，她根本不清楚，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宋小姐，我以为你今天来，会有许多话要说。” 　　易正维轻松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有些紧张的宋清，打破了沉默。 　　"是，但我在想，这样做有没有任何意义。"她回笑。 　　易正维挑挑眉，"宋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男人演起戏来也不差。 　　"事实上，我研究过父亲的整个投资案，如果我是您，不可能拒绝提案。"她语有影射。 　　研究过？易正维摸摸下巴，看着这个女子。淡绿色境片下那若隐若现的黑眼圈及强打精神的模样，猜想，这短短两天，她定是不眠不休地了解了整个她一直未参与过的项目。 　　眼神扫向那不甚整齐的套装，他微诧地挑挑眉，这完全不像她的作风。 　　"易总？"宋清蹙眉提醒，觉得银控的人果真一样，思路完全不在状态，从上到下都是如此。 　　"哦？"易正维淡笑，回视她嗔怒的俏脸，这会儿微微泛出淡淡的红晕。 　　"事实上，整个提案，我没有仔细看过……” 　　宋清深吸了口气，忍住疲惫，将资料摊开。 　　看他没有动静，宋清便拿出光盘，在他的示意下，起身到一旁的桌上操作投影仪。 　　他这是在羞辱她，既然一进门，他就让两位秘书回避，这事，就只能她做了。 　　她熟练地将电脑打开，设置投影位置。 　　墙布有些歪，她便到对面去调正，一米六五的身高，但显然还不够。易正维办公室墙布的位置比较高，她踮起脚尖努力地调到合适的位置。一番折腾，她已是气喘吁吁，放下脚，她正准备回头，一阵晕眩袭来，紧接着，被撞伤的脚踝因为再度碰到桌脚，刺骨的疼痛猛然让她清醒过来。她低叫一声扶不住桌面，眼看就要摔倒。 　　苍白的脸孔，因为疼痛，双眉紧紧蹙起，易正维的心里有了丝丝松动。这样对一个女人，似乎有些过分了。一念之间，他已经稳稳地扶住她，让她跌倒在他怀里。 　　"你喝过酒？"易正维皱起眉头，为自己的行为懊悔。她不应该得到同情，不是吗？ 　　宋清挣扎着扶着桌面起身，以沉默面对。 　　好一会儿，她才道："易总，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易正维凝着脸回到位子，闲暇地看着宋清忍着痛站立着为他讲解整个项目。 　　从开始的不以为意，到后面他坐直上身，听她精彩的解释。她深得宋静默的器重，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个议案，讲得丝丝入扣，逻辑清晰，简洁精要，把投资者的所有心态都考虑进去，如果经此一场，他还要否定这个项目的话，确实就有非常明显的嫌疑。 　　只是他刻意不让人观摩，也是为了防这一招。他并未看轻她，好或不好，他仍然希望，这主动权要把握在他手上。 　　宋清翻到最后的谢谢页面，额上已经蒙了一层细汗，口舌干燥。一夜未睡，早上又滴水未进，这会儿，宋清的喉咙好像要着火一样，头也有些晕眩。 　　在易正维欣赏的鼓掌声中，她勉力回笑，不支地坐□来。 　　"易总，凭您的商场经验，这个项目值得您投资吗？” 　　易正维瞧着她好强的面容，内心腾起一丝莫名的气愤来。似笑不笑的他起身坐近。 　　"宋小姐的口舌甚是伶俐。” 　　"易总裁否认这个项目的可行性和优越性吗？如果我此时坐在金汇或是蓝狮……我们不介意出更高的利息。项目有目共睹，不是吗？"她摊摊手，轻松地笑着。 　　易正维盯着她自信的笑脸，抬手打断。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看来，这个游戏要改变策略，而且，恐怕也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 　　"我会考虑。"他有些懊恼，但仍然笑着。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等您。” 　　易正维拧紧眉，起身道："下班前。” 　　"好。"宋清起身收拾。现在，她只想赶紧回家睡一觉。 　　电话响起，她拿起一看，是吴鹏。 　　"吴经理，我明天才回浩天。"她不等他出声，先行低声交代，难掩疲惫。 　　宋清说毕即挂了电话，引得吴鹏一阵懊恼。 　　浩天？易正维凝脸，果然是。 　　既然她有退路，那么这么相逼，已无必要。他向来，只会做稳妥的生意。 　　易正维笑着转身，与宋清握手，"宋小姐，合作愉快！希望以后，我们能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他这种意外的反常，让宋清有丝惊讶。但不论如何，难题总算解决了，她也好心情地不计较。 　　"如果可能，我希望您项目所需的资金可以全由我们解决。” 　　宋清淡笑着收回手。 　　"价钱好商量。"他复又握住她抽出的手，紧紧捏着。 　　宋清低头不语，但唇已微微勾上。 　　"7.5%？” 　　"7.3%？” 　　"7%！"易正维的声音越凑越近，给人的压迫感渐强。 　　"好！"她微笑着抬头，正对上他已临界的目光。 　　"宋小姐，晚上是否有空？"他退开身，回到办公桌前坐下。 　　"我会让秘书约你。"宋清露齿一笑，转身便出了门。 　　留下易正维看着她离去的背景静默不语。尔后，散开了笑意。 　　宋清，这战役才刚开始。 　　第十一章 所谓大局 　　姐姐，为什么你到最后连我仅有的东西都不放过？十年了，你如同幽魂一般地缠着我，让我逃不出你的阴影。我，多年前，一心就只想逃离这一切，但老天既然没让我死，我必须对自己负责一次。 　　-宋凝 　　宋静墨的身体大有好转，就不顾宋夫人的劝慰，在得知公司不仅一次性得到了整个项目所需的资金，而且还比市场上低了0.8个百分比的利息，更是在行业内，打响了第一门响炮，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复华。 　　不是说他看中这些钱，令他欣慰的是，女儿不仅回来接了他的手，一来还给了他这样一个意外和惊喜。喜悦之情自是不言于表的，他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这就是他宋静墨的女儿。 　　复华最近的盛况，一时间成了各大媒体争相报导的目标，宋清，更是一时间，上流社会热衷的讨论对象。 　　宋清看到爸爸神清气爽地穿梭在人群中，展露着笑颜，她只觉得悲从心来，恨自己的自私和冷漠，隔阂了多年来疼爱自己的父亲。 　　这几日，不停地有宴会和记者会。在闪烁不停的镁光灯下、热闹的景象中，她总觉得有一股孤寂和害怕冷冷地袭来，不知道在哪一个时刻，便会团团裹住自己，给她致命的一击。 　　"宋小姐，请您联络您的父亲，一定要让他回医院复诊。依他目前的状况，他实在不适宜再继续工作，我建议您劝他回医院住院。” 　　这是那天刚从银控下楼时，她接的一个陌生的电话，医生的语气十分的焦虑和沉重。 　　"您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她抬头看着刚刚才移开乌云的灿烂的天空，只觉得一片漫天的暴雨即将前来。 　　"唉，宋小姐，您的电话一直在我这里放着，只是今天迫不得已了才……” 　　她鼻子一酸，落下一颗泪珠。 　　"宋先生一再嘱咐，说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拨您的电话。但我以为，再这样拖下去，以宋先生的工作强度，会非常的危险。"许医师显然是下了番决心才掏出这个五年前便放在这里的小纸条，上面是宋静墨一笔一画写下的一个电话号码。 　　她忍着悲痛挂上电话，避开刘秘书，奔入了车内。在没有开空调的狭小车厢里，她肆意地流泪，咬紧唇，无声地哭泣。四面火热的太阳肆意地照射着，如同蒸笼一般。宋清分不清脸上是汗水还是泪水，只感觉到满面潮湿，良久，她才开车飞驰离去。 　　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够配合父亲出现在境头面前，陪着父亲与各商界要人客套地周旋。 　　只是在偶然一回头，热闹的间隙，时时能抓拍到她溢出的淡淡难解的忧愁。 　　"清儿，这是爸爸的好朋友，董伯父，哈哈，我们的项目合作伙伴！"宋静墨没留意到女儿的异常，兴奋地把悍龙制造的董海涛介绍给女儿。 　　"宋老弟，你太客气啦。世侄女，我可是费了番工夫才从众多的竞争对手里脱颖而出，最先拿到新项目的哦。"董海涛客气地推让，递了杯酒给宋清。 　　"董伯父。"宋清淡淡一笑，举杯倾身表示感谢。 　　董海涛推推厚重的眼镜眯眼笑着点点头，对这个商界后生，他的印象非常好。现在的年轻人，没有几个像她这么淡然和沉着了，看来她尽得宋静墨的真传，做事稳妥可靠，确实是好的合作对象。 　　"世侄女，生日是几月？"他示意宋清和他走远些。 　　宋清一边走一边笑道："董伯父可是有厚礼要送与我？” 　　"呵呵，也可以算是，但主要是你爸爸。你做得很好，没有让你爸爸白疼。"董海涛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语有深意。 　　宋清垂头，想哭的欲望一再袭来。过去的十年，自己怎么能够做到心无旁骛？而爸爸，一直都没有放弃过、放下过自己。 　　"你爸爸，会把最好的礼物给你。” 　　宋清看着透明的落地窗外，淡淡的月光洒入，让人一片清明。回想着董伯父的话，她也终于坚定了自己的心意。 　　"清儿。"一阵陌生的酒气夹杂着熟悉的味道近身，她一惊。 　　"严总。” 　　严旭南修长的身子微醺地靠在墙上，挑嘴落寞地笑道："清儿，你客气了许多。” 　　她别过眼光，拒绝他对自己的诱惑。他太了解她了。这么多年，不是只有她在成长和变化，严旭南的成长，似乎比她更加快和更加有力。那个时常斜挂著书包，不羁的，带些邪恶笑意的他，总是让情窦初开的她，不顾一切地心跳加快。 　　多少次，在日落时分，那漫天洒下的斜阳里，他总是这么斜斜地靠着，修长的腿微微交叉着站在不远处的墙头等她。多少年来，在梦中，这幅场景，一直没有变换过。 　　她心甘情愿地接过他不耐烦地递过来的书包，侧头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脸，幸福如同那血红的落日一般，开出灿烂的花。 　　"是。过不久，我们就是亲戚了。"她勉力回神，正面朝他客套地一笑。 　　"为什么不敢说，我就是你的妹夫。” 　　她的心颤抖了一下，握杯的手，顿时泛白。但她没有退缩，继续仰着脸看她，只是眼睛如同凝固了似的，一动也动不了。 　　严旭南叹了口气，直身走近，轻轻拉过她的手，黯然道："清儿，这些天来，你的一切我都瞧在眼里。你不开心，对不对？你，并不是心甘情愿要面对这一切，是不是？” 　　她轻轻收回手，退开两步保持距离。她的人生，不愿意再遭受亲人离去的悲痛。 　　"清儿，让我帮你。” 　　她眼光闪闪地望向神情坚执的严旭南。面对他，她还是显得太过于幼稚，只消他的一句话，久固的心房，这么容易便有了松动。 　　"清儿，相信我！"严旭南急促地再度握住她的手，全身似要爆发般地，但最终还是控制住想要紧紧拥抱她的举动。 　　这一切，太过于震撼和意外。宋清夹杂着对自己的失望，没命地落荒而逃。 　　而一角的宋凝，脸色早已煞白，那从内心里透彻出来的恐惧，让她的心脆弱得不堪一击。 　　姐姐，为什么你到最后连我仅有的东西都不放过？十年了，你如同幽魂一般地缠着我，让我逃不出你的阴影。我，多年前，一心就只想逃离这一切，但老天既然没让我死，我必须对自己负责一次。 　　"旭。” 　　她调整心绪，展露笑颜地迎了上去。 　　"凝儿？你怎么来了？"严旭南看着她来的方向，眼神闪过一丝意外。 　　"我刚见到姐姐在，正想过来，她已经走了。是不是你又惹着她了？"她近身，替他整顿有些歪斜的领带。 　　严旭南眯眼一笑，低头拉下那双心不在焉的手。 　　"傻瓜，又多想了？” 　　宋凝咬着红唇迷惘地望着他。 　　"我们在谈工作。"他心安理得、理所当然的模样。 　　"爸爸的新项目？"这阵子，无人不在谈论，何况，她又有心关注这些。 　　"旭，你也想……” 　　"当然，而且……势在必得！"他搂紧她，低头给她重重的一吻。 　　现在是姐姐负责这个项目，那么……势必，他们未来会有诸多的联系。十年的分隔到底有多远？她低头看着正搂在自己腰上的他的手，而十年的相聚，又有多深？ 　　"正维，你舍了那么多的代价，觉得值得吗？” 　　易满天和易正维从热闹的人群中退出，走到一僻静处相谈。 　　六个亿的低利息贷款，这已经是失了一笔，而且还未有收获。但他一向对儿子的能力十分认同，这会儿并不是责备的语句。 　　今天来的每一个人，都与他们有着相同的目的。 　　事实上，经过几次的照面，他对宋清的印象极佳，何况，宋静墨没有儿子，复华未来的一切，就都是宋清的。要想不花一丝一毫的气力，把复华收入囊中，就只有一个方法--联姻！她再强，再精干，也不过是个女人。 　　易正维不以为意，只是淡笑道："你不是看到了吗？"意指宋清与严旭南刚才的暧昧会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人都还没有放下过去的一切。 　　"正维！” 　　他隐晦一笑，安慰地拍拍父亲的肩膀。 　　"哼，你别以为这样就有藉口任自己胡作非为下去！除非，你想放弃你手上的一切！” 　　"爸！我没有必须为了一个项目赔上自己的幸福。"他也有了隐隐的怒气。 　　"事实上，你也看到，她才是配得上你的女人！我以为这么多年的磨炼，你已经有了思考的能力，但这件事上，你未免太让我失望！” 　　父子二人的怒气显然一触即发，互不相让。 　　最终还是易正维舒缓了不平。他的双眉拧成深深的纹路，良久才对怒气勃发的父亲道："爸爸，这项目，我不会放弃！” 　　"正维，男人就应该这样。摆平了大局，爸爸不会再管你，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易满天察言观色的本领，已是十分的高超，自知这已经到了儿子的极限。他语意不明地道了一句，让易正维免了后顾之心。只是，纵然再退让，沈星注定了永远搬不上场面。 　　他抚上儿子的肩膀，轻轻但坚毅地搡了搡。易正维抬头，并与他轻碰一杯，父子各自仰头饮下，一笑泯恩仇。 　　易满天心满意足地离去，端着酒，迎向宋静墨，如同亲密多年的兄弟般，不时传来哈哈大笑。 　　他们父子，一向配合得很好。何况，这桩姻缘，实在是门当户对，是极佳的天作之合。 　　第十二章 同船 　　企划部那帮人，如今怕是急得要跳脚了吧？商场上如狼般的贪心和野心自是需要，但显然他们还未掌握。 　　-易正维 　　"凝儿，好久没见你到家里来了，最近工作好吗？"徐雅悦在电话里温和道。 　　"哦，伯母，好久没听到您的声音了，我非常想您，只是我和旭最近都非常忙。"宋凝忙朝工作人员压手，大伙顿时大气也不敢出。 　　"呵呵，是啊，旭南最近一直都很晚回来，我们都很少见到他了。对了，小清是不是回来了？那天我好像看到她了。” 　　宋凝脸色一变，急道："在哪儿！” 　　"在家，好像是她送旭南回来的。我看她也没有打招呼就匆匆走了，开始还以为是你呢。” 　　"最近旭南有些公事上的事情，和姐姐有些联络。” 　　"有空，你们请她回来吃顿饭吧。多年未见，那丫头忙得很，回来也不同我们打声招呼，一惊一乍的，弄得我们心里痒痒的。” 　　徐雅悦想到那天早上宋清急匆匆的背影，便开心地笑出声来，哪里是责怪她回来不与他们打声招呼的语气。 　　宋凝的心情沉至谷底，强颜与未来婆婆寒暄了一会儿，便挂了电话。 　　那晚，她一直联络不上他，显然，他们在一起。 　　旭，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工作，还是感情？ 　　旭，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凝儿，不用那么拼，现在或是将来，都用不着。” 　　"是，我养你。” 　　这些话，还有过去十年的种种，这会儿全都杂乱地盘旋在她脑中。而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严旭南，总是令她矛盾万分，让她看不清孰是孰非。到底，谁才是他心里的最爱？ 　　她呆呆地望着镜中自己狼狈的模样，突然觉得这样的她连自己都不能容忍。她猛然起身，扫掉一桌子的化妆品，双手还不停地在镜面上乱擦。不！她不允许！ 　　※ 　　宋清翻着办公室桌上厚厚的各个企业送来的合作案，头疼不已。这太过于出名，果然非好事。 　　她如今，一时半刻都不能离开办公室，如同有根无形的绳索，紧紧地套牢了她。 　　看看墙上的指针，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问问父亲今日的情况。得知他和妈妈出去打球后，她才露出笑意。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志翰？"她低头想想再拨了个号码。 　　许志翰忙扯掉口罩，从试验室里走了出来。 　　"小清？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他不是不意外的，最近复华因为新项目的开发案，她应该忙得天昏地暗才是。 　　"是这样的，我想问问你关于我父亲的事情。"她语气低沉。 　　许志翰心里一沉，已知道来意。 　　"我接到第一人民医院的电话……” 　　他拧紧眉，叹了口气，也不再有所隐瞒。 　　"是的。老师的情况，的确非常的严重，我劝过他许多次，你知道……"他无奈地耸耸肩膀。 　　"是。非常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父亲的照顾，我……以后，请您多多协助！"她语气真挚、诚恳，但掩不住深深的自责。 　　许志翰拿着电话沉默，抬眼望向这四周苍茫的山景，宋清此时的模样，竟如同电影般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 　　事实上，那次他们的第一次会面，老师就暗示，希望将宋清托付于他。毕竟，老师身体的情况，只有他最为清楚。 　　他自是甚感意外，因为，他连宋清长什么样都没有印象。但自见了宋清之后，他竟然一点儿都没有生疏感和距离感。 　　多年的共事，他对宋静墨是敬佩至极的。如果没有他的一手提拔，他当时一个普通的研究生，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成绩。 　　后来他仔细一回想，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宋清与宋静墨实在是相像至极，尤其是性格。于是，他对这女子，没来由地生出一种欣赏、怜惜和保护来。他比任何人都能了解，她心里最真实的需要和理解。 　　"放心，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他承诺。 　　"谢谢！"她欣慰地一笑。公司的事情她能应付，而父亲最为宝贵和珍惜的研究所，只能靠许志翰了。 　　她正要挂上电话，电话里却犹豫地传来一声，"你……要注意身体。” 　　说完，不待她回覆，那边已经急切地挂了线。 　　她微张着红唇，看着话筒，笑着摇摇头放下了电话。 　　※ 　　"总经理，企划部已经把合作案呈上来好几天了，您看？” 　　莉莉拿着制作精美的资料敲开门。据她所知，有意向的企业都向复华递了合作案了，为何总经理花了大的代价，却仍未有动作？ 　　易正维仍然埋头工作，头也未抬，不甚在意地道："先放着。什么时候我做事，需要你们来进行过问？"企划部那帮人，如今怕是急得要跳脚了吧？商场上如狼般的贪心和野心自是需要，但显然他们还未掌握要领。 　　"是，总经理。"莉莉面露难色地退了出来，她都快要被逼得崩溃了。 　　"还有，跟宋总的秘书联系，约个时间。” 　　莉莉匆匆地点了头，还好，总经理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管。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这样，她也算有点儿交代了。 　　※ 　　这是宋静墨几十年来，过得最轻松的日子。其实有些事情，真的放下来，也就那么回事。这么多年来，他样样都亲力亲为，害怕遗漏任何一点儿，如今，复华在女儿的管理下，不只是没有退步，反而越来越有朝气，甚至，连他最放不下的实验室，也井井有条。大家像是默契非常似的，统一了口径，大事小事，都没再往他手机里打电话。 　　"静墨，别瞧着手机啊！我看你就是劳碌命，好不容易盼着女儿回来了，公司里的事情也上了轨道，你还不如意？"宋夫人嗔怒地拿开手机，把药端给丈夫。 　　看到掌心五颜六色的药丸，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在夫人出去后，他给差点儿要忘记的许医生打了电话。 　　"阿恒，最近忙，没过来复查。"他隐约有些不安，似乎猜到些什么。 　　许恒与他是多年来的相交，早就不是一般的医患关系。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能隐瞒什么了。 　　"唉，老宋，你别怪我，令千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体情况，当时你手机关机，我没办法。” 　　宋静墨理解地点点头，病了那么多年了，事情临头，他不是没心理准备。何况，到了这个局面，他还有什么不甘心的？一时间，他老泪纵横，心里万分舍不得。 　　"还有多少时间？” 　　"你知道，如果你能来住院，相信半年之内没有问题，只要给我们时间，我一定会找出病根来。"许恒沉默了片刻，对老友的身体仍抱有一丝希望。 　　"阿恒啊，我们多少年了，医院我是不去啦，你派人把药送来吧。"他沙哑一笑，淡然地拒绝了提议。 　　"药我已经给令千金了，只是，这毕竟不是长久这计……” 　　"她知道多少？"宋静墨凝脸坐直身来。 　　"这种情况，我当然是一五一十地说了。老宋啊，我可不能再顾着你啦！” 　　话筒那端沉默至极。许恒感叹道："这么多年了，我不能理解你，现在我可是知道了。令千金和你，那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怪你这么疼她了。” 　　这父女二人，天下再找不出第二对了。 　　宋静墨明明心里记挂着女儿，但不到最后一刻，仍不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给她，苦苦隐忍这么多年。宋清呢，得知父亲的病况，听了自己一番仔细的解释，毅然决定让父亲在家休养，并替他领了药，要他按时服用，营造如今美好和顺的一幕。这对父女，心思太重太沉，看似淡然，实则是情感深埋，用着自己的方式，处理着这一切，让他这外人，看着都心酸不已。 　　宋静墨颤抖地挂上电话，面对死亡与女儿的回归，他竟是欣慰居多。 　　女儿，不止没有令他失望，还把感动和理解也一并送来。对这个女儿，他无法不倾注更多的爱。 　　只是，他无法看着两个女儿步及礼堂，慎重地牵起女儿的手交给未来女婿，总是一大遗憾。尤其是宋清，他怎么放得下。 　　这孩子心思极重，当年，为了感情就这么一逃十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如今回来，对感情之事，似乎并未长进多少，这让他怎么能放心。 　　依她的性子，寡居一生，这不是不可能的。这种认识，让他着实吓了一跳，便更加坚定了，要在这短短几月中，将他放不下的事情给完成。 　　看来，原先的计划，是要提早了。 　　第十三章 新生活 　　这一生，他本不该操纵女儿，但这件事，他不能放任。既然她已经决定放弃过去，那么，他必须双管齐下，帮她彻底地断绝一切可能的回头路。他的女儿，不该把时间和感情浪费在踌躇里，她，没有再一个十年可以耗费了。 　　-宋静墨 　　一个礼拜的忙碌工作，终于让宋清慢慢进入了状况。周六，她特意起了个早，一身运动装扮，白衣白裤，头戴粉色棒球帽，看起来神清气爽。 　　似乎又回到了过去的学生时代。粉色？她愣目看着，这一衣橱的淡色冷色调，怎么就生生地冒出一丝出挑的粉色？她当时顺手就拾来，开心地戴上，可猛然，却突然抓不住那一丝滑动的情感。如同漆黑的夜空，似幻似真的那颗划过的流星，只来得及感叹一声，却已经眼前一暗。她眨眨眼，恢复清明，却不确定，是否真的有过。 　　王妈向来早起，这会儿看到大小姐的房间有微响，便轻轻一推。门并未上锁，王妈一看，宋清正准备出门的模样。 　　"大小姐，难得周末有空，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我看你近来总是早出晚归，身子哪吃得消哟！” 　　哪里是早出晚归，她抬抬有些酸涩的臂膀，这阵儿累了便在办公桌上趴趴了事。她的办公室，旁边就备了一隔间，专供她休息，只是她怕一挨着床，便会一睡不起。 　　"回来这么久，一直忙着工作，今天有点儿时间，想约爸爸去打球。"宋清回头笑道，拾起运动包，抬脚试试鞋子的舒适程度，便轻快地出了门。 　　刚下楼，便听到院里几声喇叭响，在这空旷的清晨显得格外的鲜活。顿时，她的睡意全无。 　　"爸爸！"她朝宋静墨招招手，快步跑到车边。 　　"嗯，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宋静黑横身过来开门，见女儿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朝气还在，这一小跑，还显出些红润来。 　　"爸爸，我来开吧。"她把包放到后座，提议道。 　　"不用。爸这点儿还能做，你坐好。"宋静墨说着，已经倒车出了门。 　　宋清不再说什么，转而兴致勃勃地介绍起公司的情况来。 　　宋静墨专注地开着车，不时侧头看着女儿进入工作状态时那眉飞色舞的表情，整个人，顿时轻飘飘的，一扫郁气。 　　"清儿，今天难得出来，不要说工作，就当做好好放松一下。” 　　这样的宋静墨真是破天荒的难看到。 　　"好，爸爸。"她颔首含笑着应允。 　　车子经过闹市区，一路车辆稀少。这个城市，压力太大，这样的早晨也实在难得。 　　他们今天要去的是临川汤泉的高尔夫球场。那里山清水绿，空气清新，占地辽阔，健身养身，一应俱全，连商务都配备，已经成了集休闲、商务与养生为一体的高级俱乐部。 　　能办得起会员的，也是寥寥无几。寻常人，一生都无缘际会，甚至连这个地方及这个名字，都未必知道。越是近中心，有些信息，只在这个独特的圈内流通。 　　服务员热忱地迎他们入内。这会儿的球场内，并不似他们一路来时的寂静和人烟稀少，放眼望去，偌大的青绿草场，三三两两的，人已是不少。显然，他们还是来得晚了。 　　"爸爸？"宋清接过球棒蹙眉喊道。 　　"放心，不会又让你认识哪家世伯。"宋静墨哈哈一笑，安慰地拍拍女儿的肩膀。这阵子，强迫她认识太多的人，已经让她到了厌烦的地步。毕竟，在英国，这种商务应酬，要简单简便得多。 　　临川有它自己独特的商业运转模式，繁冗的家宴式应酬，处处充斥着每个角落，明明是生意，却偏偏表现得一家人似的，感情深厚。 　　他们先到练球场练了会儿球。父女俩都不是会享受生活的人，一年难得来几次，而每次来最终演变的是，坐在商务厅谈生意，打球反而成了幌子。 　　待到太阳高升，他们才起步到球场中心。 　　这会儿，人已经走光了，大约是去用早点了。 　　父女俩的运动细胞都不错，有了先前的铺垫，这会儿打得起劲，球僮不时在远处打着手势。 　　"爸爸，我认输了！” 　　宋清喘着气，放下球棒，诚心向爸爸道。 　　"不会是存心让爸爸吧？"宋静墨哈哈一笑，转身搂着女儿到一旁打着凉伞的小餐桌旁坐下。 　　爸爸，我早该让你的，这一路走来的坚持，到底为的是什么？只是青涩时光所付出的代价么？可是爸爸，我付出了，却找不到收获的果实。 　　两人沉默地用完早点，宋静墨以舒适的姿势靠在躺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女儿说着话。这样的时光，因为少，变得如此的珍贵和难得。 　　"清儿，爸爸从小便对你严厉，没让你过过正常的童年时光，会不会有些怨爸爸？” 　　她垂头一笑，那些更加遥远了，却也是因此，她与宋凝的姐妹关系，一直得不到改善，因为她们根本没有时间没有机会在一起玩。在同一个家里，两姐妹过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 　　"爸爸，您不必再苦恼过去，能有今日的一切，我应该感谢您对我人生的负责。” 　　宋静墨感叹一声，放松下来，干脆彻底地躺下，戴着墨镜平视天空。 　　"会不会觉得爸爸对小凝有失公平。"他语气里已有淡淡的疲惫。 　　宋清示意服务员拿薄毯来，随后轻轻地仔细替爸爸盖上，就着他身边的椅子，挨着坐了下来。 　　"凝儿这些年，一直想得到您的认同，看得出来，她努力了。"宋清没有正面回答，客观地说着事实。 　　"你们的路，不会一样。"宋静墨的内心仍然固执地认为，当年这样培养和重心倾注的方式没有不对。不过，人到迟暮，在感情上却觉得，对小女儿，是有着亏欠的。 　　"况且，在感情上，她是成功者。” 　　"爸，那不是她的错！"宋清痛苦地闭上眼，那是她这一生都不愿面对的回忆。 　　宋静墨惋惜地摇头。这个女儿就是这样，心容不得一丝丝的杂色，清澈到底，这也是他最为担心之处。而凝儿不同，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会为此付出代价，对与错，那是后话。 　　"爸爸能为你做什么？” 　　他也决定私心一回，或是，这回私心得彻底。如若，她仍如当年般的执着，他决定不论如何也要成全她与严旭南。 　　宋清一愣，心微微地颤抖，蹲身趴在父亲的腿上，良久才道："爸爸，我想要面对新的生活。” 　　过去的交织矛盾，已让她伤痕累累，纵然创伤无法平复，但她不愿意再回到过去的痛苦，爸爸，已快要离她而去，她不能再经受亲人离去的悲痛。 　　经此一役，她无法再爱，或是再难爱上，这种历练，人生，有一次足矣。 　　"清儿，这一生我坚持的东西，到现在，已经完全放下了。只是，对你，我若要还像当年一般的，为你决断……” 　　宋清此时已经完全明白，爸爸心里在想些什么，在担忧些什么。自己难道真的还未全放下吗？不，不会的。 　　"爸爸，请不用担心，我会过得很好，不会让您失望的。” 　　"像你姑姑一样？"宋静墨顿时一僵，语气冷硬起来，如同每一次，他们战争爆发的先兆。宋可人与他的关系冷淡，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宋可人一生寡居未婚，而传统于他，怎么可以接受，在他看来，那是对人生的抛弃和不负责任。 　　"爸爸！"她无奈地低喊，压抑着心中强烈的愿望。有些事情，她真的，一丝丝、一点点都未想过，她以为，她只要勤奋努力地工作…… 　　可父亲显然不这么认为，而且，也不可能给她时间考虑或是适应接受。 　　宋静墨心里已下了主意，这一生，他本不该操纵女儿，但这件事，他不能放任。既然她已经决定放弃过去，那么，他必须双管齐下，帮她彻底地断绝一切可能的回头路。他的女儿，不该把时间和感情浪费在踌躇里，她，没有再一个十年可以耗费了。 　　"爸爸……"宋清紧紧看着父亲，那无奈的抵抗，慢慢转变为脆弱的哭泣，夹杂着太多太多情感的崩塌。 　　在这一个宁静的早晨，她再也抑制不住地、肆意地哭出声来，在父亲的怀抱。 　　而理智如她，最终，只能向着父亲。 　　为着那一句："我要面对新的生活。” 　　有些话，说了，势必会付出代价。 　　第十四章 到底意难平 　　她不是没有触动，只是，几年的商场磨炼，她，不再是当年傻傻地任他搓圆捏扁的宋家小妹妹。 　　-宋清 　　早已退休多年的严亚平，一直和夫人过着悠闲的生活。儿子争气，一手挑起了大梁，早便不需要他操心，而主要的是他心性淡然，舍得放手。 　　而宋静墨却是事事狠抓在手，凡事亲力亲为。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女儿家的性子总是晚成，又容易受外界的影响，他不得不多照着些。 　　严家与宋家，本是多年的世交。当年宋静墨事业起步、屡遇困难时，多亏严亚平的出手相助。说起来，这也要算严亚平家道殷实，创业之路较之宋静墨，顺坦得多。 　　宋清出国前，两家来往甚密，宋家的两个女儿，很是得徐雅悦的欢心。她一直叨扰着，自己怎么没多生一个儿子。 　　当年她一直以为，嫁入严家的，定是宋清无疑。况且，她明显瞧出宋静墨对这个女儿是倾注了太多希望的，商人出身的她，自是乐于见到。 　　只是没想到，宋清一出国，反倒是宋凝时常出入，眼看着这二人就成了一对，让她好一阵遗憾。不过，宋家两个女儿，都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比起外人总要好接受些。况且，宋清一出国，十年没音信，往后，复华由谁接手，还犹未可知。 　　只是从那年以后，一向万事皆不在意、吊儿郎当的儿子，却突然奋发起来，脸上总带着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清的神色。 　　不过也是在宋清出国后，宋严两家，反而渐行渐远，直到最近两年，严旭南和宋凝谈即婚嫁，这才又重新走近。 　　眼见宋清回来已有月余，在媒体杂志上都见到了她的身影。徐雅悦心有疑惑，忍不住给宋夫人挂了电话。 　　"涵言，好久不联络啊。” 　　宋夫人有些惊讶，因为大女儿的事情，她对严家，总是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相对。但宋凝即将嫁入严家，她再如何，也不能心有芥蒂，说到底，她与小女儿更相亲，宋清总是难以靠近，她对她，如同对丈夫一样，是敬佩和依靠的感觉，何况，一隔又是十年。 　　"是啊，你和亚平又去哪里旅游了？"她看了丈夫一眼，想想还是起身到别处接这个电话。 　　"哪儿有，就在临川，老喽，走不动了。听说小清回来了？” 　　宋夫人尴尬一笑，可不是么，整个临川谁不知道。 　　"她一回啊，就忙着工作，老宋的身体又不好。” 　　徐雅悦点点头。 　　"清儿丫头，我可是想得紧呢，有空让她过来走走，老严这阵儿也念叨了几次。” 　　宋夫人附和，又和她寒暄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待她一边回房一边想着怎么和女儿说这个事时，宋静墨倒是迎了上来，问道："严家？” 　　"是啊。也没什么，雅悦就随便问了几句。"宋夫人忙道。 　　"等什么时候旭南和凝儿闲下来了，和他们约约。” 　　宋夫人一脸迷茫，搞不懂丈夫在想什么，这些年来，他不是尽量避免与严家的接触么？ 　　"静墨啊，是不是想起来，也该管管凝儿的事了？” 　　她小心地扶着丈夫坐下，站在他身边替他捶背。 　　是啊，也该管了，他一走，难道还指望涵言吗？家里的三个女人，都让他放心不下。 　　※ 　　宋清这阵儿工作有点儿迷糊，心里有块角落，似乎不停地脱落，不停地又在粉刷，如此反覆。 　　想不通，便更加把心力放在项目上。 　　"志翰，你今天约了董总吗？"她翻开进程表，今日用大大的红笔画了个五角星。 　　电话那边传来轰鸣的噪音，好一会儿，才传来回答。 　　"是。我已经带了样品，正准备试验。这个周期可能会比较长，可能有一段时间会不在临川。"许志翰抹抹汗，回头看向正在装车的研究员。再过几天，组装完毕，就要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试车旅程了。 　　"嗯，要辛苦你了。有什么情况，马上和我说，我一会全力配合。"她打起精神，项目已经到最关键的时刻了，万不能出一丝状况。 　　"嗯，研究所我留了一些人，有什么需要，会直接联系他们的。” 　　"好的。对了，爸爸让我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到我们家吃顿便饭？"她点点头，对他的工作，十分放心，突然又想到爸爸前几天交代的事情，只是她一直抗拒，就没有说。 　　他一愣，觉得呼吸一窒，心咚咚跳了起来。 　　"呵呵，老师要给我送行吗？"一会儿，他才找回幽默。 　　"忙完了，给我电话，我去接你。"她也回笑，对他这样化解尴尬很是欣慰。也许，他算是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吧。 　　※ 　　"宋总，一线，伟盛严总。” 　　宋清此时正好看到伟盛递来的合作案，看到合作方式一栏，马上道，"接进来！” 　　"清儿。” 　　宋清轻皱眉头，微有不悦，"严总，现在是上班时间。” 　　严旭南一阵低笑，"好，好，宋总。"语气里满是揶揄，听不出半分认真的样子。 　　她轻轻地按了按有些抽痛的胃，这才道，"严总，如果您打电话是来问合作案的话，我正想请问您是什么意思。” 　　"你说的是无回报全力配合？"严旭南显然知道，淡然道。 　　宋清深吸了口气，语气有些凛然，"是。严总，在商言商，请您慎重考虑。” 　　"我说过，要帮你。"良久，他才找回声音。 　　"您知道，复华目前并不需要，况且，如果我接受您这种方式，无法向其他企业交代，毕竟……我们也许很快就是一家人，这样会令人猜疑。” 　　"清儿，这只是我的意思，与旁人无关。” 　　"严总，您知道，不管怎么样，我总会优先考虑伟盛的。"她不是没有触动，只是，几年的商场磨炼，她，不再是当年傻傻地任他搓圆捏扁的宋家小妹妹。 　　严旭南显然被击倒了，俊美的脸庞瞬时黯淡下来，修长的食指轻轻敲着桌沿，两方都不再言语。 　　良久，宋清坚固的心房被沉默笼罩，便这样么？四两拨千斤似的，那城墙没被实质击倒，但隐约的，再也找不着了。 　　"严总，我想我们有必要就合作案详谈。"她告诫自己，这样做，只是为了工作，为了凝儿，毕竟，复华也有凝儿的一分。她没有后退，她的心意，如同十年中的任何一天一样，没有变换过。 　　"好，明天我让司机过来接你。"严旭南抬起头，露出微笑，瘫倒在椅子上。阳光射入窗帘，直直地投射在他脸上，一片刺目，耀白晃眼，让人看不清那里头的神色。 　　宋清嗯了一声，挂掉电话，像是烫手似的，然后轻轻地撑了一下桌脚，滚椅顿时退了好几步。她愣愣地盯着电话，心跳如雷，即刻便按着胸，冲入休息室，抱着马桶一阵呕吐。慢慢地，从一房之隔的洗手间里，若隐若现地传来轻轻压抑过后的低啜声。 　　比起号啕大哭，这种，已是痛入骨髓，再无可倾泻的余地。 　　第十五章 豁出一切 　　"姐姐，看来我们只有再进行一次比赛了。十年前，是我赢，这次，我会让你输得更彻底！我要看看在旭南的心中，是你重要，还是利益重要。” 　　-宋凝 　　"宋小姐，几次约你都无功而返，可是还记挂着上次的事？” 　　易正维亲自挂电话给宋清，一开口，倒是毫不迟疑地，将他为难她的事情这么轻松地以幽默的口吻道出，也算是封了宋清的后路。 　　"怎么会，我正想给易总电话，因为您的帮忙，才让我的项目能全面开展，比预期的还要快。"她客套地回笑，立即翻开进程表，寻找合适的时间。 　　"哦？宋小姐的意思是因为如此，才让你忙得没空见我？"易正维赞赏地一笑，接受她如此好的藉口。 　　宋清轻笑着认同，随后诚意地开口道："不知道易总周三可否有空？” 　　"荣幸之至。"易正维打了个响指，欣然回应。 　　"好。前几天，我和一个朋友，遇到家好的餐厅……” 　　"客随主便。"他爽快地回道。 　　"那好，周三晚七点，竹园见！"她挂了电话。 　　竹园？易正维起身，脸上不复笑意。他一手撑着窗，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遥望四处的高楼，眼光定格在西面的世秉大厦，它的后面是留宾医院。 　　世秉大厦是他一手投资建立的，巧合地挡在两个街道的中间。他当年的眼光确实没有错，如今世秉带给他的收益和辉煌，仍为公司上下津津乐道。 　　现在，那原本一穿而过的距离，却要绕上一大段路才可以走到。纵然相望，也只是冰冷的水泥砖头。这，算不算作茧自缚？ 　　他猛然想到一脸无辜、纯净的沈星，转身回桌。 　　"肖蒙。” 　　"是，总经理。"肖蒙现在一听到总经理的电话，就冷汗直冒。上次的事情，最终由他背了黑锅，所以搞得这阵子，有复华的地方，他都是绕路而走。 　　"富康现在情况如何？” 　　富康是近两年在康桥最为活跃的企业之一，这里面，自是易正维的功劳。 　　沈星的哥哥沈惠东，原只是那并不发达的城市一小小的生意人，从事倒买倒卖。但在康桥，也算有些名气，自给自足，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到如今，他已是一跃成为康桥首屈一指的大企业。这年头，只要有钱，有雄厚的资金扶持，又能获得前沿信息，不成功，那才叫一个怪字。 　　"嗯，近来发展得倒不错。"肖蒙不以为意地答。沈惠东那家伙，如果没有一个好妹妹，怎么能到今天的场面。 　　"好，你要全力配合他。” 　　肖蒙翻翻白眼，不屑地撇撇嘴，但仍恭敬地答道："是，总经理。” 　　他怎么就看不出那个柔弱如小花的沈星好在哪里？突然泄出一笑，应该像复华的宋小姐那样有朝气，又有能力的才好呢。如果能和总经理……简直是绝配啊！他为自己的想像叫好，崩的一声站起身来，没想到撞到桌沿，疼得他眼泪哗哗直冒。 　　※ 　　宋凝一收了工，便奔往伟盛。最近严旭南忙得天昏地暗，好久也没有在一起吃饭了，今天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仍是大墨镜压脸，但难掩她抬手顿足间那优雅高贵的明星气息，立时便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她低头推推眼镜，迳直走到伟盛大楼最左侧的高层电梯。保安与前台小姐，早便认出她来，笑了笑便又低头工作。 　　电梯直达二十层，露露已接到电话，马上恭敬地迎到电梯口。 　　"宋小姐。” 　　"旭南在吗？"说着她已经朝办公室走去。 　　"宋小姐，严总已经出去了。"露露为难地跟在她身后，不敢轻易得罪这位未来的老板娘。要是往常那些女人来，她老早就板起脸，一脸不屑地配合严旭南将她们毫不留情地轰出去了。 　　"和谁？” 　　她直接推门而入，四处瞧了瞧，顿顿足，便坐到严旭南的办公桌前，闲暇地看着露露问。 　　"这……"露露有些手足无措。总经理私人的约会，一向不准她透露，而且今天要约会的这个女人，似乎与众不同。 　　宋凝那张脸，虽然在电视各媒体杂志上常有看到，但这样的她，却实在让露露心生畏惧。任谁跟一个墨镜遮了半张脸的人讲话，猜不出对方的神色和喜怒，都会感到难办。 　　"宋小姐，总经理有交代……"她犹豫出声，紧紧盯着宋凝的双唇，企图她能理解自己的难处。 　　宋凝轻轻地拍拍椅面，坐起身来，搬过桌面的电话。 　　"你出去。"她停下按键的手指，抬头道。 　　露露心里哀叹一声，左右为难，就垂头丧气地出去，想想，自己也该打个电话，先备个案了。 　　一里一外，两个女人，拨的同一个电话，结果是：关机！ 　　宋凝摘下眼镜，双唇抿成了一条线，是什么人见面，需要让工作狂的严旭南关机？ 　　但结果显而易见。她咬住双唇，那娇艳的红唇似要滴出血来。 　　旭南说过，对复华的新项目，势在必得。是因为公事，因为公事，她不停地安慰自己。她干脆脱掉鞋，双腿蜷缩在厚大的办公室中，显得无依之极。 　　她想到了什么，正想开口唤露露进来，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抽屉。猜得果然没错，投资案正摆放在里面，看样子，出去前一刻还在翻看。 　　她坐直身来，一看便吓了一跳，无条件合作？不可能的，旭南怎么会？ 　　她啪的一声合上资料，已有所打算地站直身。 　　"姐姐，看来我们只有再进行一次比赛了。十年前，是我赢，这次，我会让你输得更彻底！我要看看在旭南的心中，是你重要，还是利益重要。” 　　她很快便出了办公室，下了楼，她就给经纪打了个电话。 　　"芳姐，《黑盟》的合约书在不在你手上。” 　　"小凝，这个片约你没接，果然明智。” 　　"不，我接！"她深吸口气。 　　"啊，可是……” 　　"马上签了！听懂我的意思吗？"她语气坚定地打断经纪的话，不给她劝慰的机会，即挂掉了电话。 　　她可以不要复华，但绝对不能没有严旭南！ 　　※ 　　世秉大厦顶层，尚维咖啡厅。 　　"怎么选了这里？"严旭南一坐定，四处望望便问道。 　　宋清点了杯拿铁，在得到他的示意后，帮他也点了一杯，让服务员离去后，才道："我还有个约会。"七点，她与易正维的约会，这里离银控最近。 　　严旭南掀掀眉，已知道了她的用意。 　　她低头看看表，拿出项目书。 　　"清儿，这么久不见，就不能说点儿其他的？"他皱眉看着她一副正经公务的模样，颇为失落地道。 　　宋清仍低头翻看资料，翻得刷刷响。 　　"怎么，不敢看我？” 　　她马上应声抬头，却只看到他那眼中促狭的笑意。 　　"最近常和伯父去打球？"他有些得意地轻笑，但也马上转移了尴尬。 　　宋清知道自己今天来根本就是个错误，她吸口气，合上资料，也笑道："是。” 　　严旭南摸摸下巴，这桌面太宽了，他干脆一手撑着下巴，用另一手的修长的手指轻快地在桌面上跳舞，那狭长的丹凤眼是干净纯洁的，如同十年前不羁的那样。 　　她躲闪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向室外，对面是一个奢华的国外品牌专卖店，衣服样式优雅素净，小家碧玉般的可爱，是她未曾穿过的风格。 　　一个女人正低头仔细选购，好像看着有些眼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看她挑着，服务员恭敬在后头接过，一时间，已经满满一怀抱了。呵，不菲的品牌，这女人应该十分富有，如同城堡里的公主一般，不知世事忧愁，哪像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权利。 　　"清儿？"严旭南不满地拉回神游太虚的她。 　　她正襟危坐，随即露出抱歉的一笑。这么多年来职业的反应。 　　严旭南有一刹那的炫目，竟被那客套的，可以说有丝丝虚伪的笑意给迷了心、迷了眼，她不再是那个傻傻的，一叫她，她回头还一副迷惘不知所谓的模样了。 　　这两个人，原本可以说太多的话，可是都沉浸在自己的想像里，都沉默不开口了。 　　那些记忆，遥远得让人一时想不起来，但在一个特殊的时段，便这么顺然地溜出尘封的记忆。 　　"清儿，临川毕竟对你而言，还是陌生的。虽然暂时顺利，但我希望，能让我在一旁帮你。” 　　"但不可能是这种方式。"她双眉紧蹙地摇头拒绝。 　　"你和伯父一样固执。” 　　"不准你这样说爸爸。"她脸色有些苍白，那淡淡的黑眼圈，隐隐若现。 　　"如果不是顾虑伯父和凝儿，你还会离开我吗？"他露出心疼的神色，横过桌面，拉住她的双手，双眼熠熠闪光。 　　她低头看着被攥得发红的手，放弃抵抗，低低道："旭南，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不，没有过去，这十年，我一直在等你，我，唯独我，不能再逼你了。"他为自己十年来与她的通讯全无，作着令人动情的解释。 　　她讶然地抬头看他，眼眶已经微红。 　　"你选择了凝儿……” 　　"你知道！我无路可选！"他打断她的话，有些咬牙切齿。 　　宋清一颤，惊恐地拚命抽出手来，顾不得那疼痛。严旭南尴尬地收回手，低低地咒骂了一句，靠回椅座。 　　沈星买完衣服，拿出手机给易正维打了个电话。 　　"是，正维，我就在附近。” 　　"对，世秉大厦，可以一起吃饭吗？” 　　"什么，你今天有约了？？"她的语气顿时失去了光彩，她停住脚步，看看，朝尚维咖啡厅内走来，挑了个位子便坐下，现在已经不赶时间了。 　　这个时候正是吃饭的时间，咖啡厅客人甚少，沈星一路打电话进来，她的声音让宋清回过神来。宋清忙看看表，六点四十分了！ 　　"要走了？"严旭南体贴地问道。 　　"是。"说着，她已经低头整了一下材料。她已经不能再坐下去了，她答应了爸爸，不是吗？她和严旭南之间，隔着太多太多的东西，已是不可能了。 　　"妈妈一直问起你，想让你回去吃顿饭。"她起身时，严旭南随口道，事实上，他已经快被徐雅悦烦死了。 　　"严伯母？” 　　"她那天看到你送我回来。” 　　她慌乱地点头道："真是抱歉，因为一直忙。我会给她打电话的。” 　　徐雅悦是真心地喜欢她，不是因为她和旭南的种种，她老早就该去拜访她了。 　　"没关系，她知道你忙，什么时候去，给我个电话。"他和她并肩走了出去。 　　沈星无聊地四处张望，看到一对璧人从眼前过去，不由得被吸引了视线，像他们那样，才算登对吧。 　　看他们的装扮和气质，这两人，应该是门当户对才是，她们的婚姻，才不会受到父母的反对。她落寞地想。 　　"清儿，关于项目的事情，我们有必要再谈一次。你毕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严旭南绅士地护着宋清进电梯。 　　"你改变主意了吗？” 　　"好吧，我向来固执不过你，不是吗？” 　　他一阵轻笑，他们靠得太近了，她有些晕眩，于是不留痕迹地退了两步。 　　"那好吧，希望下次，我们能谈些实质性的问题。” 　　"好，约在球场如何？” 　　她想了想，点头。 　　他突然转身，伸出食指撩起她低头垂在耳畔的一丝头发，语气绵长悠远，"记得戴那顶棒球帽。” 　　她脱口而出，"粉色的！” 　　迷濛中，她就这样被严旭南得意地搂着出了电梯。 　　一出门，到处充斥着车声，人声。她呆呆地看着严旭南潇洒地驱车离去，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腕看表，竟不雅地骂了一声"该死"！已经七点零五分了。 　　两次跟易正维见面，她都迟到，而且都是因为严旭南！ 　　她一边往地下车库走，一边拨电话。 　　"易总。” 　　易正维正皱着眉，从三十楼往下看地面上的车流人流，这宋清，是不是对他有意见？每次都要迟到。 　　"宋小姐。” 　　"对不起，易总，有些事情耽搁了，我就在您公司附近，马上过来接您。” 　　高跟鞋在寂静的车库地面咯咯作响。易正维隔着话筒，便已猜到，她正去地下室取车。 　　"好，我在银控楼下等你。” 　　第十六章 病危 　　这个女子，确实是许多男人梦寐以求的、宜家宜室的好妻子，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不止拥有良好的家世和教育，还有维护和担当企业的能力。 　　-易正维 　　竹园是易正维和沈星约会的必到之地，对这里，他们二人，有着深深的感情。 　　就在前不久，他还想把这里买下，作为秋季沈星的生日礼物。他想给她一个惊喜，毕竟，易满天的阻挠，使得他们的恋情迟迟不能开花结果，他内心总是有些愧疚的。 　　沈星生性柔顺，对易正维是百依百顺，没有一丝的不从，所谓良妻贤母，正是沈星这种类型，这也是易正维所希望的婚姻。 　　如今，事情或许有变，一切的根源，可能就是身边的这位女子。想到这里，他朝正专心开车，但心却似乎早已飘远的宋清深深望了一眼，考评这种可能性。 　　她穿着得体的套装，白衬衫，大大的衣领如莲花般衬在套装上，柔顺如丝般的黑发，没有染上任何一丝的色素。初见她时，她那略显圆润的脸孔，这会儿消瘦了不少，露出小巧的下巴。她眉眼间，总是有一股淡淡的愁绪逸出，似乎总有什么难解之事，但又总被她的淡然及那份潜藏的执着和坚隐所遮盖。她那光亮的额头，略比常人宽阔，显得十分聪慧。 　　也许爸爸说得对，这个女子，确实是许多男人梦寐以求的、宜家宜室的好妻子，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不止拥有良好的家世和教育，还有维护和担当企业的能力。 　　很难想像，这样一个女子，十年前还有一段为爱离家的历史，并且竟然长达十年之久，如若被她爱上，恐怕便很难再转变。抑或是如他一般，认定一个人，便会执着地守下去。 　　这样说来，伟盛实业拿下这项目的可能性非常大，于公，于私，他都很难介入。 　　"易总，你习惯这样看人吗？"车子骤然一停，宋清已经坐定，在淡然地看他微笑了。 　　易正维抬头一看，竹园近在眼前，从临川市驱车到这里，大约需要一小时的样子，再加上中途耽搁些时候，易正维抬腕一看，已是八点半了。 　　这里四处栽着翠竹和树木，连整个二层楼的餐厅，都爬满藤蔓，郁郁葱葱的。风一吹，如青海一般，和着淡淡的竹叶声，让酷暑的他们，一下子便觉得凉爽至极。感受到的，听到的，都如此自然，难怪许多人宁可驱车一小时，也愿意来这里品尝美食。 　　"易总，如果您在临川这么久，都没发现过这么好的地方，那真是可惜。"言语中，她似乎为自己刚回临川便发现这么一个好去处，颇为自豪。 　　易正维一笑，熟稔地带她入门，服务员马上迎了上来，"易先生，好一阵没见你来了，沈小姐……” 　　易正维轻声咳嗽了一声。 　　"哦哦，不好意思，请进请进。"服务员马上明白过来，慇勤地迎他们进去，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懊恼不已。 　　"易总，原来您是老顾客了，倒是我班门弄斧了。” 　　二人一路轻声交谈，宋清光顾着扫视这店里的装饰，倒也没过多留意易正维脸上多余的表情。 　　他们在二楼靠窗边的君子阁坐下，门一关，这只够两个人的空间安静得很，倒适合恋爱中的两个人甜言蜜语，你侬我侬。 　　"宋小姐，如果不嫌冷的话，可以开开窗。"易正维落座，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架起腿斜斜靠着，示意她看窗外的景色。 　　宋清点头，不知道还可以做点儿什么，场面太过于尴尬。 　　她起身轻轻推开窗户，一阵清风带着沾满湿气的树叶的淳朴味道扑鼻而来。凉爽的风吹起她的长头，她不由得直起身来，站到中间，闭眼微仰着头，放松身体感受这自然的气息。 　　耳边的风声，竹叶声，夜间不知名的动物的轻鸣，让连日劳累的她觉得稀罕至极。易正维体贴地坐着，没吭声，连呼吸都刻意缓和下来。他看着她的背影，不一会儿，竟闻到风吹过她的发间，飘来的淡淡的清香，这香味和清风混在一起，竟是如此的好闻。 　　她干净得如同深山野林中浑身纯白的仙子。 　　他忙定定神，坐直身来。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他自嘲。 　　转回视线，拿起大麦茶，呷了一口。 　　"易总，这里果真不错，上次我和朋友一起来，怎么就没挑到这么个好位子呢？"宋清心满意足地转身，轻松地坐到了对面。 　　易正维笑笑，这个位子，他还真没带第二个女人来过。平时，这君子阁也是不待客的。 　　宋清盘算着，下次一定要带爸爸过来一趟。 　　可是，下次过后，纵然有这景这物，还会有爸爸在身边吗？ 　　"宋小姐近来，在圈内炙手可热，相邀之人定是众多，今日，易某真是甚感荣幸。” 　　正说着，服务员轻轻敲门，上了菜。 　　这竹园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菜式是固定的，虽说众口一味，但省了点菜想菜的纠结，也算有利有弊。 　　"易总，该说谢谢的是我，来，我敬你一杯。"她粲然一笑，手中的酒杯碰在易正维举起的酒杯上，大方得体，毫不做作。 　　"宋小姐擅长喝酒？” 　　宋清笑着摇摇头，"这种问话，逢人必会答，不不，我不会喝酒。不过，我确实不擅长，但今天我一为答谢您对复华的支持，二来，是为我的两次不守约迟到作罚，不会喝也不行啊。” 　　易正维放下酒杯，双手往后架在椅背，竟是难得地笑出声来。 　　"宋小姐不止是工作上口齿伶俐，连应酬上，也让人刮目相看。” 　　宋清莞尔一笑，因为喝了点儿酒，面色潮红，那模样，硬生生的比前几次见到时柔和了许多。 　　二人均是君子，又在君子阁用饭，这会儿也正应了那句古话，食不言，寝不语，默默地把饭吃了个半饱，也许二人平时皆不是太喜言语之人，这沉默倒也不显得怪异。 　　饭后甜点是清炖丝瓜，去火去湿，是夏季必备佳品。 　　易正维则绅士般的，未再劝她喝酒，独自慢慢呷着年份久远的红酒。 　　"易总，您上次帮了我一个大忙，这事我该怎么感谢你呢？"宋清放下勺子，正色道。在商场上，永远不会有真心帮忙的时候，何况，易宋二家，一直并未有过过深的往来。宋静墨做事一向慎重，如若不是新项目的开展，他是不可能去向银行贷款的。 　　易正维摇指一笑，"宋小姐，这事不急，商场上，机会多的是。” 　　"那易总是让我一直记挂着这份情喽。"宋清嘴上虽这样说，但此时，如若他真要求也要合作这次的新项目，那她确实会很难办。 　　易正维一直关注复华的一切，又怎么会不知道宋清此时在想什么？二人心照不宣罢了。 　　不过这欠了的人情，总归是要还的。 　　"不知道宋小姐，现在可有决策了？” 　　宋清摇摇头，她想起严旭南的话，眼神一阵飘忽。 　　易正维是很精明的，也未再问下去。 　　突然手机一阵铃响，宋清忙拿出来一看，脸色煞白，深吸了口气才接了起来"王妈，什么事？” 　　"小姐，不好了，快回来，老爷晕倒了！"王妈有被交代过，爸爸一有什么异样，要第一时间通知她。 　　"妈妈呢？"她人已经站起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易正维看她情形，知道遇到要紧事，忙越过桌扶她。她人已经愣住，大大的眼睛已经湿润，但仍点头表示着歉意。 　　"夫人出去了，好像因为二小姐的事情，去见未来的亲家母了。"王妈急促道。 　　"王妈，别急，马上叫司机送爸爸到第一医院，我即刻过来。"她沉着交代着。易正维已经招来服务员结单，二人匆匆地出了竹园。 　　她身子已经微微发抖，似乎面临着极大的恐惧，脚步都有些不稳。易正维忙拉开门，扶她到副驾，他自己则开着车，往临川赶。听她的意思，是要到第一医院。 　　宋清呆呆地看着景色在夜幕下划过，突然想到什么，马上又拨了个电话"许伯伯，是我，小清。” 　　"对，爸爸晕倒了，现在正被送去医院，你在吗？” 　　"是的，我正在赶来的路上，请您务必救他。"她的声音因恐惧已经哽咽颤抖。她以为知道了爸爸的身体状况，便不会再惊慌，可原来根本不是如此。这种恐惧，只有到临头的一刻，才会知晓是多么的在意和不可控制。 　　易正维专心地开车，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用，只能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赶到医院去。 　　宋清已经转了个身，脸朝着窗外，身子紧紧靠着车窗，头发披着，将脸团团盖住，无声无息的，但他知道，她早已经哭得泛滥。 　　花了半小时的时间，他们赶到了医院。宋清感激地朝他一笑，推开车门便往医院里奔，谁知才跨出一步，便跌倒在地。易正维摇摇头，锁上车门扶她进去。 　　二楼的手术室外，宋清弓着身趴在自己的膝盖里，一动不动。爸爸，请千万不要有事，我再也不会忤逆您了，我可以怎么就这样逃避十年？是老天爷在惩罚我的自私吗？她在心里无声地喊着。 　　易正维站在窗口处，吸着烟。他其实应该走，但，说到情理上，一个女孩子家，面对这样的情况，家人都不在，他理应至少要陪到手术灯灭。 　　"咚"的一声，手术室的门一下被打开了，宋清忙起身奔过去。 　　"许伯伯，爸爸怎么样了？！” 　　许恒疲惫地摘下口罩，拍拍宋清的肩膀，"我已经尽力了，但现在还没有度过危险期，要观察一夜再说。"说着他挥手让护士推宋静墨到重症监护室。 　　"不！爸爸！"宋清紧紧拉住病床不放，纤细的手腕受力过深，淡淡的青痕涌上，易正维看不过，走近来要拉开她。 　　"不！爸爸，你快醒过来，我都听你的，我再也不走了，你醒醒，好不好……"她神情已近崩溃。刚刚在手术当中，她不停地自责，这会儿，一听到爸爸还未度过危险期的消息，她更加不能原谅自己，在易正维怀中拚命地挣扎。因为抓不到病床，只能看着爸爸越行越远，她如同狂暴被囚的狮子，逃不出去，便不停地撞击，以伤害身体的方式来抗拒一切。 　　易正维看她神情崩溃的模样，蹙眉，紧紧地抓住她，他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女子，像她这样悲痛伤心过，如同一切都要消失般的，如同末日来临般的模样。 　　他所能做的，便是控制住她的手脚，不让她伤害自己，责怪自己。 　　她嘴里只喃喃着一句，"爸爸，我再也不跑了，我听你的话……"神情呆滞。 　　宋凝和严旭南也匆匆地赶来，一眼便瞧见这二人以极暧昧的姿势紧紧地拥在一起，易正维朝他们搡搡肩，以示他的无奈。 　　宋凝停下脚步，严旭南眼神一凛，冲上去便不善地推开护住宋清四肢的易正维。 　　"旭南……"宋清被严旭南如母鸡般的护在怀中，不停地低声安慰，她有些缓过神来，眼神迷濛又脆弱。看得他一阵心疼。 　　"没事了，清儿，没事了。"如同恒久理所当然的姿势，他将宋清抱得如此的应当，熟稔至极，就如同，天地初开，亚当与夏娃一般，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易正维转过头，看向宋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这个女人，可不像外表般的活泼可爱。看来，宋家这出戏，还会有更多的曲折。 　　他也不走，就这么靠在墙边，刚才这一出，让他也精疲力竭了。 　　宋凝哪有心思再管易正维，一双眼直愣愣地瞅着仍旧相拥的二人，内心如火山般地爆发，这时再让她扯出一丝笑意来都是不可能的了。 　　宋凝的眼神黯了黯，那心底里的邪恶如同被激发般的，在眼底腾起怒发的火苗。易正维啧啧地轻叹两声，自杀过的女人，果然与众不同。 　　不知道那个看似精干、坚强的宋清，能否应对？他含笑看戏的目光，竟有些担忧。 　　这是当然的，如果要合作，他自然是希望和宋清，生意场上，理智还是第一的，没必要两败俱伤。但显然，这个宋凝，绝对是这样的人！ 　　手机震动，他掏出来，是沈星，眼神顿时一柔。看到这样的场面，简单单纯的沈星似乎更加的可爱讨喜起来。 　　"嗯，星儿，是，已经结束。” 　　"还好，没什么大事，你在哪里，我来找你。"他说着，已经出了医院。 　　哪管后面的狂风暴雨。 　　第十七章 没有退路 　　"复华对这次的项目投入了近十年的研究，花费近八亿的代价来投资这个项目，我相信，以复华多年兢兢业业、诚恳踏实、勇求创新的态度，这次的项目一定会马到成功，开启动力界一个新的篇章！” 　　-宋清 　　姐妹俩一起守了一夜，直到医生来探病房，两人还呆呆的。 　　许恒显然一晚也没有睡好，这会儿不停地看仪器，翻翻眼睑，听心跳，一阵忙乎，终于吁了口气，转身朝她们道："还好，没事了。” 　　宋清点点头，一丝笑还未完，便软软地瘫倒在椅子上。 　　王妈已经备好衣服和日常用品到了医院，见宋清还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她心疼地摇摇头，摆好物品，近身扶她起来。 　　"大小姐，老爷已经没事了，你熬了一晚上，身子哪里吃得消？何况公司里的事情，没你不行啊。” 　　宋清愣愣地点点头，是啊，还有公司时的事情，这个时候，没有谁可以帮上手了。爸爸，这么多年，你就是一个人这么熬过来的，病成了这样，也从未软下心肠给我拨一个电话，如果，如果，您能放下固执……可是，可是，我真的，真的会听您的话，回来吗？ 　　"清儿，我就猜到你还在。"严旭南提着饭盒进了门。他修长高挑，如贵族王子般的模样，却提着别扭的饭盒，如若在平时，她肯定会失声笑出来。 　　正想着，内心里突然掠过一丝抗拒，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他，那么，今日，是不是就会没有这么遗憾，她恨自己，连同的，那份青涩的感情也成了罪魁祸首。 　　这样一想，他们之间的那条长河，便越隔越远了。 　　她再望了父亲一眼，淡漠地与他擦身而过。 　　"清儿！"严旭南着急地跟了出来，一大早的，他便不顾身份地送东西来，怎么又招惹她了？ 　　"旭南！一切都过去了！你当真要逼得我众叛亲离，后悔一生吗？"她停下脚步，一回头，已是泪痕满面。她一脸的愤恨，看得严旭南忽的止了步，一双细眼紧紧盯着她，久久的，他似被她悲切的面容打动，如同被击败的武士一般，失去了前进的资格。 　　宋清挥泪，头也不回地奔出医院，她说过，这十年中，她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能够这样，再也不能这样。她要重新开始，她要忘记一切，她向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可是唯独这件事，让她踌躇了十年之久。 　　爸爸说得对，她没有再一个十年可以耗费，她跟父亲说过，她要过新的生活，她想要父亲看到，她，真的能做到。她是宋静墨的女儿，是他最看好、最心疼、最倾注心血的女儿，她怎么可以让父亲失望？ 　　她说过，不可以再为她流泪，她这辈子，没有为任何人流过泪，父亲的病倒，是她第二次流泪。 　　手机一直在响个不停，她终于跑累了。 　　"喂。” 　　"小清，是我。许伯伯说老师病倒了，情况如何？"许志翰焦急道。他正准备明天出发，现在考虑着要不要回医院一趟。 　　宋清抬头遮遮耀目的太阳，嘶哑着道："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你在哪里？” 　　"嗯，我在悍龙。” 　　"你等我，我来找你。"宋清说着先挂了电话。说好了她要去送行的，这么重大的事情，现在记者估计已经在那里了，她没有回避的可能了。 　　奔走一阵，才想到，蓝翼的车钥匙在易正维那里，昨晚是他开车送她来医院的。 　　"清儿！"严旭南开车跟了她好一阵，见她站在路中间，迷惘无措，忙向她招手。 　　她此时也不能考虑太多，上了车便道："请送我到悍龙制造！” 　　严旭南点点头，灵活驾车，不时用眼瞄瞄正襟危坐的宋清，她的身子，还吃得消吗？昨晚那么大的打击。 　　果然，他们一进悍龙，门口就围了好多记者媒体，好不容易挤进去，许志翰正站在台上，一见宋清，马上放下话筒，把宋清迎了上来。 　　她强颜欢笑，面对媒体。许志翰简单地介绍一下旅程，行车数量，行车公里及要达到的目标，便把话筒给她。 　　"复华对这次的项目投入了近十年的研究，花费近八亿的代价来投资这个项目，我相信，以复华多年兢兢业业、诚恳踏实、勇求创新的态度，这次的项目一定会马到成功，开启动力界一个新的篇章！” 　　这是爸爸的伟大宏愿，她热泪盈眶，充满激情，向众人宣誓着复华的必胜把握。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为她真挚感人、气势磅礴的话语钦服。一时间，闪光灯照得她连眼都睁不开。 　　许志翰为她的表现喝彩，他并不知道，她足足一晚上未阖眼，现在身子全靠严旭南支撑着。 　　严旭南从头到尾眼光只在她的身上，一张脸，千变万化，矛盾万分，似有极大的决断在内心里翻腾，却找不到合适的最终处理方式。 　　※ 　　这边宋清忙于工作，天昏地暗，试车开幕式圆满落下帷幕，满街都是关于她的新闻。严旭南一副护花使者痴情汉的形象，顿时也喊声四声，大家都宣称，昔日他花花公子，流连花丛的日子怕是要销声匿迹了。 　　那边，还在猜测宋凝与严旭南的感情何去何从，宋凝自己因为接拍《黑盟》这部充满□与暴力的黑暗电影，被炒作得沸沸扬扬，风头即刻便盖过了宋清。 　　宋凝这几年在演艺界，一向是唯我独尊。因为家道富裕，不必靠演戏赚钱，不管什么角色，都是一再挑选，竟然在这个时候，爆出演这类黑暗电影。媒体马上就开始联想，是不是受了什么黑社会的威胁和逼迫？一时间，众说纷纭。 　　眼看宋严两家婚事将近，宋夫人急得像无头苍蝇，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丈夫如今还不能管事，就算可以，也怕这事会再一次刺激他。这会儿，实在没办法了，她只好拿起包往复华跑，如今也只有大女儿能撑住这个家了。 　　宋家两姐妹，这一红一黑，一捧一压，倒是一时间，弄得八卦满天飞，让众人闲时又有话题可聊了。 　　"清儿。"宋夫人一见到女儿便红了眼眶。 　　"妈，你怎么来了？"宋清正埋头工作，恨不得自己有四只手。 　　宋夫人看到女儿一脸的疲惫，这阵忙得脸都青黑青黑的，可自己却连这种事都要来麻烦她，不禁觉得愧疚，不过宋凝的终身大事，也不能不管。 　　"清儿，最近看报纸没？” 　　"妈，我哪有时间啊？现在连觉都没时间睡。"宋清摊手苦笑，飞人就是她现在的写照。 　　"唉，清儿啊，你可要替凝儿想个办法啊。"宋夫人说着便抹起泪来。 　　宋夫人一五一十地把这阵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担心严家会因此悔婚。 　　"旭南知道吗？"宋清觉得不可思议，妹妹竟然会…… 　　"我哪里敢去问啊，恨不得把双眼双耳蒙起来，想来都丢脸。” 　　"凝儿呢？” 　　"好几天不见人了，你们姐妹都不回来，我在家里，待得也心慌，你爸又那样……。” 　　"妈，我能做什么呢？"宋清低叹。 　　"清儿，你知道凝儿就是为跟你爸争口气，这才去搞什么明星的，如今，公司都交给你了。要不你让凝儿回来吧，否则，她闲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宋夫人急忙建议道。 　　"你是说让凝儿到公司来上班？"宋清一愣，觉得太过于棘手。 　　"是啊，如果不这样，还不知道凝儿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你爸的身体你是知道的，复华总归是你们姐妹的，你们要同心啊。"宋夫人说起来感伤得紧，怎么别人家生的孩子就彼此相亲，而自己这两个女儿，连说上几句话都那么难？ 　　"妈，让我考虑考虑。"她不是没想过，只是父亲一直没有说过，她也不敢自作主张。 　　※ 　　"正维，现在宋家的新闻真多，随便哪张报纸都是耶。"沈星和易正维正逛到世秉大厦，他也只有中午时分才有空陪沈星一会儿，好在，医院和银控隔得也不远。 　　"是吗？"易正维不以为意道，但心情明显转好，一连给沈星买了好几样价格不菲的首饰。 　　"宋家大姐真是不容易啊，看她年纪轻轻的，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却要这么辛苦，我啊，还好不是女强人。"沈星拿着一报纸，大版即是宋清的照片，看她憔悴的模样，如一朵正在凋落的清菊，看得让人心疼。想到自己能轻松地过过小日子，还有正维能一如既往地陪在身边，不觉地发出庆幸的感慨。 　　易正维宠溺地搂搂她的肩，接过她手里的报纸，仔细瞧着，这个女人，那晚还崩溃得快要死掉的模样，没想到第二天即登上全城销量最好的报纸，还满是对她夸奖和钦佩的华丽语言。 　　啧啧，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呢，他收妥报纸，浮出若隐若现的笑意。 　　"可是她的妹妹，怎么这样呢？我以前还一直很喜欢她的，多可爱啊，竟然拍这种电影。"沈星撅起嘴，喜怒全在脸上，细细的手指戳着那电影里的图像，豪放、放荡，果真是不堪入目。 　　"正维，你说，她真的是被人逼的吗？可是宋家，财大气粗呢，这些黑社会真是胆大。” 　　沈星难得见易正维这么好心情陪她逛街，女人的八卦本能就体现出来，一直在旁边喋喋不休道，也不管易正维有没有在听，会不会回覆。 　　易正维咧嘴笑着，搂着她进入咖啡厅。连沈星这么单纯的人都知道，不可能有什么黑社会能威胁财大气粗的宋家二小姐，不过，宋清未必能旁观者清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看这场好戏。 　　"正维！"沈星眼睛睁得大大的，指着报纸上的二人，正是宋凝与严旭南的昔日旧照。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易正维唤来服务员，给沈星端来饮料，讲了一路，口应该干了。 　　沈星羞涩一笑，这才道："原来你们这些有钱人，关系都好乱哦。"这话说来感慨颇多。 　　易正维皱皱眉，"这话怎么说？” 　　"喏，这个男人，我见过的哦，就在这里，和她姐姐。那会儿我进来不久，他们刚好要出去，样子很亲密的，好像一对恋人呢。"她想着自己那天还羡慕得紧，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复杂的关系。 　　易正维眼神一黯，"你是说他们在这里？” 　　"是啊，你没瞧见，她当时一幅娇羞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报纸上的模样哦。"沈星见他有兴趣，开心地凑过来说。 　　易正维一阵沉默，随后捏捏她邀功般的小脸，笑道："好了，我要上班了。” 　　第十八章 同"病"相怜 　　"宋清，你欠我的，不会太久。” 　　-易正维 　　事实上，这事不由得宋清考虑，也没有她考虑的余地。 　　宋凝一身伤痕地回到家，还未落脚，便被宋夫人赶到医院。她自个儿则哭哭啼啼的，又来了趟复华。 　　"妈，你让凝儿好好养伤吧，等她好了，就回来工作吧。"她无奈道。只好等爸爸身体好些再作解释了。 　　送走妈妈，承诺去医院看宋凝后，她才安心地重新开始工作。 　　目前许志翰试车一切都还顺利，这合作案是该要有决断了，于公来说，伟盛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于私，他将是宋家未来的女婿，复华也有小凝的部分，她不能不考虑。 　　只是爸爸病成这样，她一直没有去承诺那个和他的约会，而他，自那天记者会后，也一直未给她打电话，销声匿迹似的。 　　她看看桌面堆积的资料，揉揉眉心，撑手站起身来，就算是没日没夜地工作，她还是觉得工作不甚令人满意。 　　其实，她真的和宋静墨太像了，事事都想亲力亲为。因为太看重，再加上这次又想达到爸爸的期望，她更加的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只是偌大的公司，项目涉及面又宽，在借贷六亿的情况下，她顶的压力太大了，难道，真的找严旭南帮忙吗？ 　　从复华二十楼下看下去，大家都在陆陆续续地下班。整栋大楼，慢慢的，一个窗口一个窗口的，漆黑了下去。她就这样一直站着，直至整个大楼唯剩她这个窗口，还有丝丝微光透出。外面的街道，热闹繁华无比，而这里，却寂静得如无人之地。 　　尽管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可她每走动一步，都觉得声响如雷。 　　妈妈要照顾爸爸，已经够乏力的了，如今又出了这种事情，她不由得越来越理解起爸爸来。她拿起电话想拨给姑姑，想想，还是叹了口气放下。 　　桌面电话突然想起来。 　　"喂。” 　　"清儿丫头，你果真还在公司呢！"徐雅悦松了口气。她试着拨了复华总机，没想到，是宋清亲自接的。 　　"哦，严伯母？"宋清惊讶地低喊，没想到还是她先联系的她。 　　徐雅悦呵呵一笑，弯了眉角，这丫头还是没怎么变。她关切道："怎么这么晚还在公司？工作这么忙，应付得过来吗？” 　　宋清感怀，想到自己因为私事，没去拜会她，现在凝儿又出了事情，妈妈估计因为脸面问题，也没有去见她，所以抢先道："严伯母，如果不打搅的话，我想见一下你。” 　　"现在？” 　　宋清抬头看看挂钟，已经九点了，但想到白天是抽不出一点点时间来的，便说："非常抱歉，伯母，我大概只有这个时间段能抽出身来。” 　　"好吧，我和你严伯伯反正也没有什么事，睡得晚，嗯……要不，让旭南去接你？”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宋清马上打断她，如同被人踩了尾巴一般。 　　徐雅悦笑着挂了电话，显然并未因为宋凝的事情而有什么芥蒂，这让宋清松了口气。不过她马上意识到，拒绝让严旭南来接自己是一个错误，车钥匙还在易正维那里，她这阵都没有回家，到用车时才想起来。易正维也是忙人，估计也忘了这事。 　　几次下来，她觉得对易正维非常的抱歉，不止迟到不说，上次还因为爸爸的事情，匆匆结束约会，还靠他送自己到医院。一向不喜欢欠人情的她，觉得非常的过意不去。 　　易正维此时也仍在银控加班，他打开盒饭，正准备吃，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非常抱歉，易总。"宋清一开口便道歉，对于陌生关系，礼多人不怪。 　　"哦，是宋小姐，令尊身体好些了吗？” 　　"谢谢您那天的帮忙，真是非常过意不去，我想问一下，我的车……” 　　"哦，医院的停车库似乎不太安全，你的车又太显眼，我便开到银控保管，放心。"易正维弯腰拾起正放在茶几上的车钥匙，在手中转着，蓝翼在整个临川的数量不会超过十辆。 　　宋清心定了一下，忙道："那易总您还在公司吗？我想现在过来取车。"她说着已经出了门。 　　"好，我等你。” 　　这时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正肚腹空空，急着用饭了。他盯着钥匙上串着的一对小玻璃瓶看，里面一男一女两个瓷娃娃，看似普通，但神色一瞧却非常的有意思。 　　男的身材修长，一手插在裤袋，一手斜拉着挂在后背的书包，一袭碎长银发不羁地垂着，只能看到脸的一个侧面，虽然如此，但从整体看来，这是一幅天地间唯有我在，其他一切都不屑的神色。 　　而女的，一头直发直垂到腰下，双手乖巧地握拢在前，大大的眼睛带着向往和期盼的神色，望着另一玻璃瓶的男娃娃，似乎有些怪异。 　　易正维带着探究，仔细地拿着两个玻璃瓶上下翻看。 　　好一会儿，他才露出淡淡的一笑，好像那种找到秘密的小男生一般，原来这个独立的玻璃瓶，仔细一找竟有加工过的痕迹，娃娃脚下踩的瓷石也有切割过的印记。显然，这原本是两个，是被拼在一起，并装在一个玻璃瓶中的。 　　他皱皱眉，轻轻摇了摇玻璃瓶，瓶内顿时一片金黄，如同落雪一般的漂亮，浪漫非常。 　　十年前，她还是个小孩子吧，十五岁？嗯，差不多，果然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这特意的加工，是为了证明什么？想想，却是一目了然。可是她没有把这东西扔掉，看来，不过是给了一个保存这东西的藉口。这算不算是自欺欺人呢？他竟在此时猜测起宋清的心理来。 　　电梯铃一响，他忙放下钥匙，楼道里传来咚咚的声响，看样子走路的人非常焦急，如若不是赶时间，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电话要拿车。 　　他笑笑上前去拉开门。宋清走近，正待敲门，却是撞了一阵空，已经被易正维握住纤细的手腕。 　　"你似乎每次见我都会出现些小意外？"他笑着打破尴尬。 　　宋清尴尬地收回手，"是。” 　　"啊，你没有吃饭吗？"她看到桌上正打开的饭盒。 　　易正维笑笑，转身往回走，弯腰拾起钥匙，"宋小姐不也加班到现在么？现在还要去应酬？” 　　她接过，露出感激抱歉的一笑，她不擅长撒谎，便干脆不回答，她要去应酬的只是私事。 　　"宋小姐，看你每次都是疲惫又急匆匆的模样，可别累垮了，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他知道她赶时间，体贴地同她一起出门，送她到电梯。 　　宋清正想说，已经欠他太多的人情了，胃却突然一阵抽痛，忙扶着墙紧紧按住胃部，不停的地深吸着气。 　　易正维看她的模样，就知道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显然很熟稔，看她不停地呼气吸气，脸上已经痛得煞白。他也因为工作忙，不能按时吃饭，曾因急性胃溃疡住院一个多月，因此知道这其中的痛苦，忙又扶她回办公室，因为那里有药。 　　刚扶她坐定，便见她捂着嘴，往隔间的休息室冲去。他惊讶地皱皱眉，对她的熟门熟路惊叹不已。他哪知，宋清办公室的构造和他这里几乎一致，她已经痛得理智全无，以为还在自己的办公室，哪想到，是误打误中。 　　易正维呼了口气，倒在沙发上，每次见她，似乎自己也都要耗尽力气。 　　听着传来的呕吐声，他想，她这胃痛的毛病，应该快要赶上他那时的严重程度了，再不治，胃穿孔的可能性非常大。 　　不过，那时，他有爸爸逼迫着去医院，否则自己因为工作，也会硬撑。但显然，她现在作为宋家的一家之主，事事只能冲在前面，哪有后退的权利？他担忧地想着，对这个坚强隐忍的宋家大小姐，不免泛滥了同情心。 　　见她脸色苍白地扶着墙慢慢出来，还要对他表示抱歉，笑得比哭还难看。他揉揉额头，认命地倒了杯开水，将药递给她。 　　宋清看着他掌心的药，满脸疑惑。 　　他耸耸肩，幽默道："同是天涯沦落人。” 　　她恍然大悟地接过。 　　"不过，是曾经。"他强调。 　　她真心露出一笑，信任地把药吞下，一杯水一口就见了底。 　　"你还没吃饭？"这是肯定的语气。 　　她颔首，轻轻抚着胃，顺着气，放下杯子，显然已经回了些神。 　　"易总，我又欠你一个人情了。” 　　"你不喜欢欠人人情？” 　　"是，没人愿意欠人人情。” 　　易正维摇摇头，"你太看重这点了。” 　　她抬头一笑，眼光莹莹闪动，"是，我会觉得非常不安，所以，请不要让我欠你太久。” 　　他眼神一暗，这个时候的她，跟那个瓷娃娃似乎合二为一，再分不清楚了。 　　被这样的眼光看过，应该会很难逃掉吧，比如，另一玻璃瓶中的男人。 　　"好了，易总，我要走喽，谢谢！"她深吸口气，朝他微微一躬，摇摇手，转身出了办公室。那玻璃瓶的相互碰撞，引出一阵清脆的声响，人已经不见，只留下那声音，还充盈在这屋内，久久不散。 　　"宋清，你欠我的，不会太久。"他喃喃一句。 　　他转身吃着那已经凉透的饭。 　　第十九章 情难自禁 　　"清儿，你要记住，如果，有一天我们必须为敌，你一定要记得，那不是我的本意。” 　　-严旭南 　　严家的别墅在东明山上，这里离市中心不太远，驱车只需花费四十分钟的时间，尽管如此，车子一开上山道，便觉得非常怡人，似乎离喧嚣很远。 　　这里别墅群不少，皆是富豪之人，所以，道路两旁栽着不少的花草树木，路面也相当的宽阔，晚上开车，山路也不会漆黑，漂亮别致的路灯，昏黄昏黄，柔和无比；晚上山上本就凉爽，这会儿晚风一吹，听着树叶的沙沙声，倒是神清气爽。宋清干脆把车窗打开，任风吹起她的头发，想着反正晚了，也不用着急着赶；二来，也因为胃痛，正好趁着空气好，缓一缓，不至于脸色煞白的，吓着严伯母。 　　她一边欣赏着好景色，一边感叹，严家确是懂得享受之人。不像爸爸，寻常人出身，今日所得的一切，皆是自己辛苦取得，以至于万事皆放不下，不敢有丝毫松懈，这都是来源于心中的不踏实与好胜好强。 　　复华是爸爸辛苦打下的江山，现在交到她手上。这时她才能体会到爸爸的心情，心，比往常任何一个时候，都更要贴近爸爸：公事私事，一屋子的女人，都得靠爸爸，爸爸辛苦劳累几十年如一日，而她才不过接手月余，便已经快要累得趴下。 　　她这样想着，心情便愈近沉重起来。爸爸的一切都是从无到有，成与败，爸爸一人都可以承担，只需对他自己交代；而她，得失感却是更深，压力更大。她肩负着爸爸的期待，爸爸的心血，她从未有过哪次像这一刻，觉得肩上的担子是如此的沉重。 　　爸爸不放心她，想要为她决断未来的依靠，现在想来也让她有些理解认同起来。只是有关于感情，她依然感到迷惘，是否该放弃，是否该执着？不过现在看来，这一切，都得靠边站，相较于爸爸与复华，她个人的喜好与得失，便显得不那么重要。 　　何况，有些东西注定要遗失、再无，再难有后续，如此的安排，也未尝不好。 　　她正想着，一阵光束照来，她忙踩刹车，蓝翼的性能非常好，离对面车子只有两步的距离也稳当地停了下来。她心吓得一惊，推开车门便跑了过去，为对方这种不要命的行为感到愤怒。 　　待她一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严旭南的车。他正歪歪趴在方向盘上，一手捂着胸，似乎非常难受。 　　宋清抬头看看，这里离严家已经不远了，于是先把蓝翼开到一旁，锁起来，然后将严旭南推到后坐，自己驾车送他回去。 　　"严旭南，你除了喝酒，还能做点什么其他的事情来麻烦我吗？"她吃力地搬着他，因为没有吃饭，显得非常吃力，想到他此时也不省人事，便低声地责怪起来。 　　"有什么话，心里不痛快，也不会找人说，只会耍酷，然后喝醉，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 　　"我真不应该管你，每次劝好，可你下次还是这样。” 　　她一边小心开车，一边不时回头看他。 　　严旭南似乎享受一般，嘴角含笑，狭长的眼线，微微睁开，闪着微光。 　　宋清认命地叹了口气。 　　"清儿，我多少年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半睡半醒间，听到你不停唠叨的声音。” 　　他微微撑坐起身来，一脸迷濛，说着不真切的话。 　　"这么多年，我不停地买醉，只希望还能如以前一样，有你在我身边，这个时候，你才能跟我多说些话，不停地说。” 　　宋清模糊不清地听着，只觉得昔日的印象又如潮般涌来，连同喉间的肿痛也一并上来，直涌上她的头脑，鼻子顿时一紧，她忙吞下那干紧的肿胀。 　　"每次都是这个时候，半梦半醒的时候，我才能偶尔真切地忆到你的模样、你的声音、你身上的气息，今天真的很幸运，又能有这样的时刻，清儿，你再不回来，我就快要忘了你了。” 　　她只觉得，这些口齿都不甚清晰的话，直让她头脑都不明晰，比其他什么都来得有效。 　　"你又来威胁我。"她轻轻地哽咽出声。 　　严旭南低低沙哑一笑，脸上满是自信与得宠卖乖的神情。 　　"是，你明知道，但每次还都必须替我善后。” 　　"是，我真的好傻，好傻。"她也如同喝醉了一般，低低梦语。 　　那些青涩的过去，为什么没有如云烟般消散？反而，在她的人生中，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清晰。 　　她已经再没有力气左右方向盘，自己多年来积聚的勇气，这一刻似乎全都被抽走，脆弱得如风中的柳絮。这个狭小的车厢空间，满满地流动着旧时的气息，待得越久，就越浓，却又没有可以挥散的出口。她终于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轻轻地低泣，企图缓解这种对自己有着莫大影响力的情绪。 　　她就如同茫茫大海中的游泳健将，明明可以到终点，可是，不时袭来的大雾，让她看不清方向。她纵然再有力，再有技巧，可是方向不时地飘摇，许多努力，都只是做了无用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就应该认准了一个方向，然后，闭上眼，捂住耳朵，硬起心肠，朝一个地方游。 　　"旭南，醒醒，我扶你进去。"她拉开车门，被夜间晚风一袭，恢复了些清明。 　　严旭南手一拉，反倒把她扯入车内，脚一勾，把车门关上。 　　宋清醒悟过来，忙要挣扎，却只被手长脚长的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满身的酒气熏得她一阵头晕。 　　"旭南，你放手！"她挣脱不过他，只能不停地出声，试图唤醒他的意识。 　　只是严旭南此时如此抱着许久未归的珍惜之物一般，哪里舍得放手？他一手托着她的后颈，嘴便压了过来，带着厚厚的酒精气息。她胃又痛了，她的胃不能受刺激，此时疼得她咬不住唇，便被他的舌灵活一绕，把她的呻吟吞入口内。 　　这一碰触，如同通了电流般的，挣扎的身子瞬时便软了下来，严旭南逸出一丝轻笑，一切如多年前一般，从未变过，他的心定了定，更加加深了这个吻，触碰着她口中的每个角落。 　　在这被黑暗与酒气包围的空间里，一切的理智都被掩埋，她恨自己，失望与责备同时涌上心头。迎上他的吻时，她闭眼流出冰凉的泪水，任自己的脆弱与柔软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哦，爸爸，请您责怪我吧，我也恨不得杀了自己。 　　凝儿！她突然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脑中突然迸发出鲜红的花一般的图案，残酷血腥诡异至极，她顿时浑身僵硬，双拳握得紧紧的，如同此时有一柄生锈的小刀，不断地来回锯着自己的手腕。 　　严旭南终于撤下这个绵长的吻，只觉得，再这样下去，怀中的人，便要这么被自己窒息死去。 　　他把脸埋在她的发间，良久未动分毫，宋清只感觉一丝凉滑的东西涌向后颈，引得她一阵清明。 　　"清儿，你要记住，如果，有一天我们必须为敌，你一定要记得，那不是我的本意。” 　　他深吸口气，再度收紧手臂，如同面对着极端的恐惧。"答应我，清儿，答应我。"他不停地说着。 　　宋清便这样被他紧紧地环着，一动也不动，脸色鬼魅一般的苍白。 　　"旭南，我们走吧。"她想不通其中的意思，但她知道，他们不能再这样待下去了，这样的放纵，这样的机会，她不会再给自己第二次。 　　※ 　　"严伯母，您还是这样，一点儿都没有老。"宋清安顿好严旭南，便和徐雅悦在客厅交谈。 　　徐雅悦喜颜一笑，拉着宋清的手不肯放。这孩子有时候就是这样让人忍不住心怜，她摸摸她消瘦的脸颊，仍是一脸的坚毅，瘦弱的身子，无时无刻不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责任与压力。但她总是这样淡然地笑，自小便不多话，不抱怨，也不爱哭。懂事得，让大人有时候都觉得自愧不如。 　　"清儿丫头，看你累的，旭南这孩子，还要让你操心，我以为十年后，也该他帮帮你了，哪能再像以前一样，喝醉酒了便嚷着去找你，死活让你帮着善后？” 　　宋清眼睛有些湿润，回握了下她的手，脸上没有一丝的抱怨与不耐烦。 　　"我只是刚巧碰上。” 　　徐雅悦抚抚她的额角，欣慰地笑出声。如若旭南和她在一起，该多好啊，以前看这两个孩子就觉得相衬，旭南也只有面对她时，才是真心的喜悦。 　　"老严，东西弄好没？还在磨蹭什么呢？"她说着已经拉起宋清往餐厅走去，这孩子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好些时候了。 　　偌大的厨房传来严亚平轻松逗笑的声音，"好了，好了，这不丫头来，东西要弄得好看一点儿嘛？” 　　宋清与徐雅悦对视一笑。 　　"你伯父啊，还记着你最爱吃的菜呢，你走后，他还常做，后来旭南也觉得不错，这不，夜宵经常有它呢。"徐雅悦这些年和丈夫无事，便喜欢自己动手做饭，也十分有乐趣。 　　宋清羡慕地看着他们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尽管有些生疏，但默契依然。自己多年以前，常在严家晃荡，在和旭南等饭之际，她时常看着厨房里他们的身影，联想颇多，双脸通红地不时望向正跷着二郎腿，一脸无所谓的严旭南，猜想着，如若是他们二人，也这样……她轻轻摇摇头，为自己这样的幻想羞红了脸。 　　"傻瓜。"严旭南在那头低低地笑骂了一声，一双眼甚是明了，一副看穿了她的模样。 　　"来，清儿，尝尝看，看你严伯伯的手艺有没有下降？” 　　这样一说，被盘中的香味一刺激，她才觉得，自己真的是饿得紧了，点点头，便专心吃起来。 　　二老见她吃得如此的开怀，欣慰一笑，十年的时间不长，但也不短，怎么一见到她，却没有丝毫的隔阂和生疏。 　　看她如今吃得如孩童般的模样，哪能想到，最近复华的风光竟是弱小的她一手创造的。宋静墨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宋家的情况，他们不是不晓，只是生意上的事情，还是有些敏感的；私下，毕竟旭南和宋凝还未正式订婚，也不好插手，现在只尴尬地在这中间为难。 　　饭后，他们三人到客厅喝茶，此时已经十二点整了。 　　宋清整整衣衫，清清喉咙道："严伯伯，严伯母，今天我一来是为拜会你们，二来，是因为凝儿的事情。” 　　"嗯，我们今天去医院看过她了，只是些外伤（有的，提过了，第18章开头），不打紧，你放心。"这句放心，倒也真让宋清松了口气，她明白他们的意思，不由得感激地朝他们一笑。 　　"因为爸爸的身体，妈妈恐怕抽不出身来，发生这种事情，谁也想不到，清儿仗着您们的喜爱，便代替妈妈来走这一趟，现在，她们恐怕因为这事，心里很是不安呢。"她斟酌着说出来意，小心打量他们的脸色。 　　徐雅悦看了看丈夫，叹了口气道："清儿，你们两姐妹，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虽说……是有些遗憾，但这么些年来，我们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只要旭南自己满意就好，这件事情，我们倒没放在心上，演艺圈什么没有，我们只当听着了。” 　　"伯母，我知道，以严家与宋家两家的家世，凝儿总这样肯定是不行的，您放心，我已经做主让她回覆华上班了。"严家既然退了一步，她此时，也只当还了一报，替爸爸做了主。 　　严亚平正色点点头，认为可行，如若真是宋凝嫁入宋家，这样安排再妥当不过。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事？” 　　他们三人一抬头，正是严旭南一脸宿醉的模样下楼来，一张脸臭得跟什么似的。 　　宋清起身朝他点点头。 　　"是的，我觉得有必要来一趟，也好让伯父伯母放心。” 　　"你当真让她回覆华？"他径直走到冰箱，拿了冰水，一口饮尽。 　　"是。"她蹙眉看他这样损伤自己的身子。 　　他不以为意地摇摇空杯子，"爸，妈，你们上去睡觉吧，太晚了。” 　　寂静的客厅只剩他们二人。 　　宋清觉得这样的气氛实在不适宜再待下去，何况她明天还要上班。 　　"旭南，太晚了，我也该走了。” 　　严旭南一把冲过来拉住她，满眼的愤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抿唇不悦地看他。 　　他被她清冷无辜的眼神看得一阵心慌，丧气地粗鲁地放开她，"你当真要这么做？” 　　"旭南，这是迟早的事情，爸爸在病前也有这样的意思。” 　　"让她回覆华？” 　　"不，是你们的婚事。” 　　"清儿，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了吗？"他转身背向着她，双手紧紧握住椅背，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旭南，真的，真的都过去了。"她毫不犹豫地出声，不给她，也不给他任何幻想的余地。 　　"你有没有想过其中的后果？"他沉默良久，突然出声。 　　宋清不以为意地笑笑，他们就要成为一家人了，除了身份的固定--从此以后他们就是姐姐与妹夫的关系，还能有什么后果。 　　"清儿，一日未有结果，我都希望……” 　　"不，这件事不会有变化！”她不想再纠缠在这种无意义的对话中，拿钥匙便出了门。 　　她也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和时间，去考虑严旭南的种种异常。 　　严旭南听到她摔门离去的声响，突然，将手中的玻璃杯狠狠地掷向地面，顿时银光飞散，在大灯的照射下，折射出复杂斑斓的光度。 　　"清儿，是你逼我的，我再如何做，再如何给我们创造机会？你仍然固执，如同十年前般的固执！” 　　他如同耗尽心力做了莫大的决定后般的无力，一身死灰地上了楼。那一屋一外，两个背影，注定了，越走越远。 　　第二十章女掌门人 　　"爸爸，事实上，复华上市是必然的趋势。” 　　-宋清 　　宋清的忙碌简直无法想像，这边要关注许志翰的试车情况，那边的合作案又在等着她决定，可是自那晚后，严旭南竟是连电话也不接了，不时有企业致电询问情况，这项目实在拖得太久了。 　　而在今天的例会上，财务部高级主管雷鸣和市场企划部及企划部，联名建议公司上市。 　　宋清揉揉额头，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事实上，各部门提出的上市提案，不是没有道理，复华的资金和企业发展情况，早在几年前便可以上市，现在这个时机提出，也是想借新项目开展的良好势头，捞个开门红。何况，现在复华在各大媒体的爆光程度，使复华的知名度已是涨了许多倍，此时不提上市，更待何时？ 　　不论如何，复华最终的发展趋势势必是朝着海外发展的，那又何不趁着一个好时机？ 　　宋清与宋静墨一样，皆是稳妥之人，以前各部门向宋静墨屡次提议过几次，都被他几番思考下来，最终不了了之。现在宋清接手，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几个部门才联名上书。如今确实已是恰巧之时，试车旅程已进行月余，而上市前的准备工作却达半年之久，再拖便要错失良机。 　　她深深地陷入硕大的皮椅中，连日劳累的身子更显瘦小，恍惚一看，似乎可见她身上压着的千斤重担，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压力，她感到自己从未在哪个时刻这么的责任重大过。她不是不敢下这个决定，也不是没有看到这个良好的机会，她只是害怕，因为恐惧，她怕只要有一丝丝的纰漏便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每当，夕阳西下，满天黄红交替时，她忙碌的身子和思路才能闲下来。想想这些，她脑中的得与失的拉锯战越来越激烈。 　　刘秘书替她热好盒饭，叮嘱一番才下班，她算是尽职尽责的好秘书了，对公司忠心耿耿，办事稳妥踏实，爸爸调教出来的人确实不一般。 　　不知道比尔如何，想到这个伴随自己走过十年风雨的英国少年，她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在浩天，因为有他的陪伴，生活也算精彩，不过，自从她接手浩天后，那小子竟然撒手不管，继续拚搏他的运动事业去了，浩天也有他的一份儿，他竟然就这样放心地撇下。她摇摇头，只叹自己到了哪里都放不开，天生的劳碌命。 　　电话响起，她一看，是姑姑。 　　"清儿。在国内情况如何？我在网上看到你的新闻。” 　　宋清感叹一声，信息可真是灵通。 　　"比在浩天还忙，我已经怀念您对我的恩宠了。” 　　宋可人不雅地笑起来，这丫头那时可是向她抱怨过好几次，安排的工作太多了。 　　"吴鹏说你回临川快两个月了，却连一通电话都没好好说过，他十分懊恼。"宋可人想到吴鹏在电话里申诉的苦瓜模样，不由得大笑起来。 　　她低头一愣，皱眉想想，好像是的。 　　"都怪您老总在他面前说我的好，这下，他要失望死了。” 　　"对了，比尔这小子已经被我从学校拉回来了，早毕业了还待在那里干吗？我让他这两天就飞过来找你，好好跟你学习学习。现在你们一走，我可是要被下面一帮人烦死了。"宋可人与她再唠叨一番，才说起正事来，但仍是轻松幽默的口吻。 　　她低叫："噢！姑姑，您真是太不厚道了。"她知道比尔这小子把进国家预选队作为人生中最重大的事情。 　　不过她心下明了，姑姑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再回浩天了，叫比尔过来，表面上是让他快点儿进入状态，其实是想他过来帮手。 　　"不过，谢谢您，姑姑。"她眼圈一红，有些哽咽，这个时候，还有谁能像姑姑一样知道自己的难处。 　　"小傻瓜。"宋可人嗔怒一声，随后启口笑道，"比尔现在脸臭得跟什么似的，因为他似乎参加了国家队的预选，不过我说莲儿已经快要累倒了，你再不去，这媳妇可就跑了。” 　　"我猜他宁可不要媳妇了，过来少不了跟我抱怨。"宋清想到此刻他的脸色，抑制不住轻笑。 　　"工作上可有难处？"宋可人正色道。 　　"是的，姑姑，我正想打电话请教您，今天例会，公司几个部门联合要求复华实行上市。"她皱皱眉。 　　"哦，可你爸爸……” 　　"是的，我就是担心这一点。可是，复华到今天这个局面，上市是必然的，否则对人员的稳定性和提升将是一大阻碍，对未来海外市场的开拓也会是非常大的影响。"可是她该如何说服爸爸。 　　"嗯，你说得非常对，可是你爸爸不会允许自己辛苦创立的事业，最终不由得自己掌控，他没有安全感。"宋可人分析大哥的心态。 　　宋清为难地哼了一声。 　　"不过，清儿，复华最终是你的，你爸爸的意志，不能左右复华的客观发展，如果能顺利并且获得更多的利益，相信你爸爸也不会说什么，他一向非常的相信你，不是吗？"宋可人鼓励她，她觉得宋清最近消沉了许多。 　　她想了想，展颜一笑，"是的，姑姑，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 　　似是一扫心头的烦闷，她开心地挂了电话，是的，为什么只有两条路可以选呢？她顿时翻然领悟，爸爸的顾虑其实最终也是为了复华，如果能保证开展得顺利，为什么不行呢？ 　　而选择的上市的地点，自然是英国，比尔来得正是时候。 　　※ 　　挂完电话，她看看表，是该走了。今天要先去医院看爸爸，凝儿出院，还要回去跟她一起吃个饭，安排一下她的工作，她轻轻拍拍额头，觉得事情太多太多了。 　　路上趁着塞车，她抽空到花店买了一束万年青，爸爸一向喜欢万年青。 　　到达医院时，天已经大黑了，她吁了口气，还是不太能适应临川的塞车情况。 　　这个时候医院比较冷清，尤其是住院部，像这种高级的疗养部，更是幽静得很。她刚上楼，便听到父亲病房传来高声的交谈声，但显然，父亲的声音被压在了另一人之下，不过听到父亲已经恢复很多，她心下也轻松起来。她只是想，如果与父亲交谈的是病人，那可真是比较怪异了。 　　她礼貌地敲门，得到答覆后进门，便看到两个穿着病号服的老人正聊得起劲。 　　"是易伯伯？"她惊讶地低喊了一声。 　　"宋老弟，你女儿认人的本事，可是过目不忘！我才出席过一次宴会，都没怎么和她打照面，她都能认出我来。"易满天赞赏地笑道。 　　宋静墨得意地扬扬眉，那阵强迫她认识圈内有名的人物，果然是没错的，否则岂不失礼？ 　　"易伯伯，您哪里不舒服？我还在楼梯口，就听到您的声音了，中气十足。"她放妥万年青，给二位老人斟了茶水。 　　易满天拍拍心脏的位置，"我怕死，万一在家一口气喘不上来。"他惊恐地摇摇头。 　　"还是待在医院安心，现在有你爸陪我，我更加不想走啦。” 　　宋清看他一脸老顽童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如果爸爸能常常跟他在一起，说不定会受到影响，变得轻松一点儿呢。 　　她乖巧地拿出一个苹果，小心地削了起来，还不时地垂头问父亲的情况，轻声细语，不紧不慢的，好一幅父慈女孝图。易满天在一旁也是羡慕得紧，自己怎么就只有一个儿子呢？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清儿，你来不止是看我吧，说吧，什么事情？"宋静墨早就瞧出她心神不宁，一脸欲说还休的表情。 　　她轻咳一声，低头瞧瞧易满天，踌躇不已。 　　"有话就说，易伯伯又不是外人，我们两个老头，已经是半退休啦。"宋静墨朝易满天一笑，打消了她的疑虑。 　　易满天正合心意，也无谓地坐着不走了。 　　"爸爸，易伯伯在商场上的英雄事迹，我早就敬佩不已了，这下，我倒真的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她把苹果一削为二，分别递给二位老人，这才道："是这样，今天开会，各部门联名建议，想让公司上市。” 　　"你怎么看？"宋静墨沉吟一番道，远不似她原先想的那么激动。 　　她吸口气起身，"爸爸，事实上，复华上市是必然的趋势。” 　　易满天这时低头盘算起来，到底该怎么样，才能让儿子娶她进门，这下便是机会了。 　　"宋老弟啊，我说一句，你们复华早就该上市啦，现在外头呼声那么高，名气早就炒起来了，这个时候不上市，等什么时候啊？"他义气地站在宋清一边。 　　宋静墨埋头深思，一会儿竟笑着抬头道："清儿，复华我已经全权交给你了，该怎么样，你自己放手去做，爸爸相信你。” 　　她眼一红，抿唇无声地嗯了一声。 　　"嗯，宋老弟，要说上市，肯定得找我们银控了。"易满天豪情壮语，这倒也不怪，银控投资银行这几年成功帮助各大企业上市的不在少数，不管是人员还是资金，整个临川再找不出第二了。 　　这个机会可是来得大大的好。 　　"易兄，你莫不是想……"宋静墨眯眼抬手点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宋老弟，这可是天赐良缘啊，你暂且先不要着急回覆我，让年轻人先处处。"易满天毫不在意，一双眼看向宋清，满是欣赏。 　　"爸，易伯伯，你们在说什么呢？"宋清一头的雾水，不由问道。 　　"清儿，你还瞒着爸爸，银控为什么低息贷款给复华？"宋静墨微有责怪。 　　宋清一急，"爸，那是因为……” 　　"世侄女，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我家正维也定是认为项目值得投资才这样做的，二来，他一定是相信你的能力，这才对复华特殊的。"易满天老狡猾地接过话。 　　宋静墨更加深信不疑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爸爸说，正维那孩子我也极为欣赏，年纪轻轻就把银控搞得有声有色，不过年轻人嘛，总是有着自己的想法和喜好，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强求。"他颇有深意地看了易满天一眼。 　　易满天一脸"这个不孝子"的表情，摆摆手道："宋老弟，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静墨哈哈一笑，"易兄啊，我们都别纠结啦，只是我这女儿认死理，前阵子，我的得意弟子与她一见投缘，我也不好说什么啦。"易正维在临川的种种，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为了宋清的幸福，他当然不可能退让，何况，以宋家的家世，他完全可以挑个更好的。 　　易满天只道这是宋静墨对易正维的偏见，这么轻易退让可不是他的风格。 　　"这事先不说了，年轻人的事，我们可管不了，不过，世侄女，这准备上市的事情……” 　　"易伯伯，我还欠着易总许多人情，况且，易总的工作态度，我非常地认可，有了前一次的愉快合作经历，我相信，这次一定会马到成功的。"她马上接过话，不想这二位老人再在联姻的圈子里绕了。 　　"好，这就说定了。” 　　"是，我明天便联系易总。” 　　她笑笑，随后跟二位老人告退，这个时候，妈妈和宋凝估计已经快等得不耐烦了，刚才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许久。 　　※ 　　她飞车到家，果然见到妈妈和小凝正不耐地坐在餐桌前探头探脑。 　　"妈，小凝，我刚到医院看爸爸，所以晚了。"她径直走到厨房洗手，一边洗一边道歉。 　　宋夫人笑道："我就说嘛，你肯定是先去医院看你爸了，这不顺路着吗？” 　　"姐，没事，反正我现在也闲着。"宋凝脸色有些苍白，胭脂未施的脸，倒更让她亲切熟络。 　　王妈欣慰地笑着，不时在边上周全地伺候，宋清再怎么说，她也不肯坐下一起吃饭。 　　"姐，听妈说你去过严家了？” 　　"是，你们不用担心，我跟他们说了小凝回覆华上班的事情，伯父伯母很开心。估计这婚事不远了。” 　　"你是去说这件事的？"宋凝惊讶地问。 　　"是啊，我让你姐特意去的，那么忙还为你跑了这一趟，往后在公司，可要好好上班，别辜负了你爸和你姐的一片苦心了。"宋夫人抹抹泪道。 　　"妈，小凝迟早是要回覆华的。"宋清道。言下之意，她不想领这个情，她也知道，宋凝未必希望欠她这个情。 　　宋凝放下碗，突然道："姐，我想到郊北研究室，许大哥现在不是在外没回来吗？我也不想因为我回覆华的事情被大家大肆渲染。” 　　"小凝，可是那儿……你一个女孩子家……"宋夫人皱眉不同意，研究室地处偏僻，环境又不好，丈夫就是在那里染的病，她怎么也不想女儿也去。 　　"是啊，小凝，你还是到总部吧。"宋清也劝慰道。 　　宋凝摇摇头，"这阵关于我的负面新闻太多了，我还没有面对媒体的准备。而且我是真心想好好回来工作，不想受到外界的打扰。” 　　宋清与宋夫人面面相觑，也只得接受这个理由。 　　吃罢饭，宋夫人和宋凝正说着体己话，她却因为太累太困，早早便洗完澡睡觉了。公司马上要准备上市的事情，她既然承诺了爸爸，那就势必要做好，做成功。她想着，一头栽在枕头上便沉沉睡去了，多久没有睡过床了啊，熟睡中，她露出淡淡的笑意。 　　第二十一章 阴谋升级 　　就像严旭南是深深爱着宋清的，这一点他毫不怀疑，但结果如何，还不是背叛了？这就是商人。 　　-易正维 　　复华要上市的消息再次一石激起千层浪，严旭南得到这个消息后，阴沉得一天都未会客，整个伟盛笼罩在厚大的阴影中。 　　思索了一天，他终于忍不住给宋清挂了个电话。 　　"清儿，你什么时候有空？” 　　宋清惊讶他的突然出现，不过这个礼拜，她都约了易正维一起商讨上市事宜。 　　"严总，很抱歉，恐怕暂时没有时间。” 　　"听说你准备要上市？"良久他才问出一句。 　　宋清咯咯一笑，"严总的消息什么时候这么迟钝了？” 　　"清儿！"他打断她不甚在意的神色。 　　"严总，关于合作案，我已经做好，我会让企划部的同事和你联系，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要挂电话了。"她收往笑意，埋头翻起资料来。 　　"清儿，让我合作可以，但你可不可以停止上市的一切准备？"他急切道。 　　宋清深吸口气，"第一，严总，合作案我是因为考虑到种种因素，才选择让你参与的；第二，复华的上市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两件事，请不要混为一谈。” 　　"清儿，现在上市并不稳妥，宋伯父难道没有劝你吗？” 　　"旭南，既然你都知道爸爸的固执，那就更应该明白，你说的这话，非常的不合适。我以为，作为合作方的你来说，应该更加乐意见到这样的情况。” 　　严旭南不雅地骂一声，又说："我才不期待这样，宋清，我告诉你，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我一定不会插手新项目合作案，你自己考虑清楚！” 　　说着他便火气极大地挂了电话。 　　宋清一嘴的话还未说出来，便这样给掐断，她可真是被他气到了。要知道，合作案，是众多企业争破头都想要拿到手的，他竟然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要放弃！ 　　她缓过气，想想，还是给宋凝打了个电话。她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想让她去劝劝严旭南。 　　"对，凝儿，我希望你把我的意思告诉他，让他不要因为冲动而做出愚蠢的决定。” 　　"好的，我会去说，不过，如此他执意如此，我看你还是另外找合作对象吧。"宋凝示意严旭南的脾气，她未必劝得住。 　　"总之，不论如何，请一定要尽快给我答覆。"宋清无奈道。 　　"姐，谢谢你。"宋凝良久才回覆。 　　刚挂掉电话，宋凝突然笑容阴沉得诡异，"宋清，我原本没想玩这么大的，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可别怪我。” 　　她低头按着旭南的电话，又突然停下手，眼神幽暗地靠到研究室的窗边，看那满片的自然山景。 　　"旭南，我不管你这次是真心为她担忧，还是自己要跳出这个危机，总之，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中。” 　　她脸上满是崩溃后的疯狂。 　　※ 　　宋清和易正维商讨上市方案时，心不在焉的神色，很快便被对方瞧出。 　　一干会计、律师、公关、企划的人，看着这沉默不语的二人，都不知道该讨论什么，只好面面相觑。 　　"各位，请先到会客室休息，有些事我需要和宋小姐商讨。"易正维抱歉地朝众人笑道，让莉莉带他们出去。 　　宋清抬头看看众人陆续退出，惊讶道："易总，这……” 　　易正维紧皱着眉头，钢笔不耐烦地在桌面上敲着，"宋小姐，今天来的都是中介公司的精英，对上市准备工作非常重要，如果你不配合，工作会大打折扣的。” 　　宋清一愣，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把手机从桌面上收回来，放妥在一旁的公文包里。 　　"对不起，因为在等一个非常要紧的电话。"宋清道歉道。凝儿说中午前给她消息的，刘秘书还在等着她的回覆，以向其他企业交代。 　　动力一号的合作方，她内心里，当然是认定严旭南的。 　　"既然非常要紧，你何不直接拨过去？我不希望接下来的工作，继续这样做着无用功。” 　　易正维收妥桌面上他带来的材料，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出了会议室，偌大的空间，只剩下她一人。 　　她心烦意乱地看他重重甩上门，深吸了几口气，万分妥协般的，拨了严旭南的电话。 　　"旭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硬邦邦的，原本，这个电话，她不应该打。 　　电话那头，一阵嗡嗡吵闹声，似乎也在会议中，可是突然一片安静。 　　"什么事？"他低低的声音传来，没有一丝温度，这二人，心里都在定着自己的主意，不会退分毫了。 　　宋清只觉得怒火涌上头脑，"严旭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请不要将公私混为一谈！” 　　严旭南冷冷扫了一眼全场看热闹的眼光，顿时一片噤声。 　　他低下头不屑地冷哼一声，"宋总，有时候分得太开，未必就明智。"尤其面对一个不顾后果的对手，这个时候更加不能感情用事。 　　宋清真是快要被他逼疯了，烦恼地扯了扯头发，干脆起身来回走动。 　　"严总，你我都非常清楚这个项目的市场，是什么原因你要放弃？"她简直觉得自己无用至极，在商言商，在这个时候，还要让她推销项目，何时竟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我不会再说第二遍，除非你放弃上市！"他更加干脆地挂掉电话。 　　宋清盯着挂断的手机僵持了几秒，突然冲向门口，不期然的，正对上易正维满脸的思索。她咬咬唇，匆匆朝他点点头，便擦身而过。 　　她气得胃疼，跑回休息室，用凉水拍拍脸，对着镜中的自己说，宋清，你要理智，你要镇定，不管他是谁。 　　对着镜子不断地吸气，呼气，她这才走出洗手间。 　　刚要坐下，便有人敲门。 　　"易总？” 　　易正维挑眉笑笑，打量了她一眼。这个女人这点尤其让他佩服，再大的事情，只消转眼的工夫，便能回覆镇定、理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商场立足并经久。 　　"宋总，刚才不好意思，听到你的电话了。” 　　他反手关上门，自顾自地坐上沙发，环顾一圈，了然笑笑。真是巧合，两个从未到过对方办公室的人，办公室的装修和格局竟然分毫不差。 　　"那又怎样？"她扯出一笑，脸上还未恢复红润。 　　"不知道银控现在参选还来不来得及？"说着，他起身将存放已久的企划案递了过去。 　　"我怎么不知道，原来银控也涉足汽车及动力行业么？"她这明显是讽刺的口吻，银控投资涉足房地产、个人银行、商业银行、商厦等行业，在临川无人不晓。 　　易正维毫不在意她挑衅的口吻，笑笑坐到她的对面。 　　"宋小姐，在商言商，我只希望银控也能得到公平的对待。” 　　他也毫不示弱地反击，以示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有公平竞争的机会，这也是他为什么到此时才把项目书拿出来的原因。 　　他，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生意。 　　两人凝脸对目注视，似是对峙，又是评估。 　　宋清慢慢露出一笑，接过项目书，低头便看了起来。 　　"易总，你当然会有公平对待的机会，我说过，我从不愿意欠人人情。” 　　这个女人，果然也不愿意吃亏。 　　不过他会让她一直欠着，小亏他从不嫌多。 　　"易总，可真难办，你开出的条件实在太诱惑人。"宋清抬头，脸上一片冷静，显然并未被他的合作方案窃喜。 　　易正维眼神一黯，倾身朝他笑道："宋小姐，我早说过，我对你和复华非常有信心，希望以后我们的合作机会会更多。” 　　宋清心中警觉地撑椅后退两步，她选择带轮的椅子果然没错。 　　她眉眼间仍然带着笑意，双手交叉着放在嘴前，挡着鼻子和嘴巴，似是在思考这种可能性。 　　只是她的眼睛紧紧地看着易正维，觉得他浑身带着一股让她不安的气息，如果可能，她宁愿随便挑一家合作，也不愿意选条件如此优渥的他合作。 　　很少有人，让她觉得这么得掌握不住，猜测不了。 　　原来，不止她有假象，还有人，比她用得更真、更高超、更有技巧，似真似幻，让人唯恐一步走不好，便再难起。 　　※ 　　在比尔到来的那天，事情终于有了了断。 　　让人出乎意料的，银控得到了合作案，伟盛，这个未来复华的少东家，竟然被判出局。实在让人跌破眼球。 　　而轰轰烈烈的试车之旅，因为顺利回程，再次引来一番报导热潮，给准备就绪的复华上市再添了一把火。 　　宋静墨心情甚好地看着电视新闻，他的女儿意气风发地出席在各中场合，不管是试验，还是上市，或是合作案，都进展顺利。宋清在众人的猜测里，俨然成为宋静墨最后亮出的杀手锏，原本先前猜测的为避情伤出国，又成了秘密出国训练。 　　事情就是这样，真真假假，捧捧压压地，轮回。 　　只是这次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不再是被人津津乐道的，由宋静墨亲手钦点的准女婿许志翰，也不是暧昧风传的旧情人严旭南，而是大家认定的灰姑娘的白马王子易正维。 　　紧接着，娱乐八卦版块，更是有了话题，一场精彩绝伦的六角恋便由此展开。 　　一日一刊，每日都有这六人的最新进展情况，连还在外地驾车赶回的许志翰也不例外，不得不感叹媒体挖掘之深，用心之苦。 　　像宋清，就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她根本没空关注，也不会关注这些娱乐八卦动向，公司里清楚她的人，也不会在她面前嚼舌根，谁让她在众人心中，就是心无二志的宋总经理。 　　而主角之一易正维便没那么好运了，他一向鲜少出现在这类版面，与严旭南是截然不同的，花边新闻一向与他不搭边，唯一与沈星的恋情，也从不被人放在八卦版，看来，媒体其实还是分得清真与假的，不过，有时候没办法，娱乐大众罢了。 　　沈星一整天待在制药房里哪儿也不去，她确实有这个权利。她仍然还在留宾医院当值，也只是为了离易正维近一些。 　　她不擅长对着众人表演她的幸福，自然也不擅长在众多关注或是幸灾乐祸的人面前掩饰失意，满满一地的报纸，都是易正维护花使者般的立在宋清身边，为她开道，提醒她小心，拉回她面对媒体时的走神，他们一起吃饭，一起亲密无间地面对采访，他还深夜送她回家……太多太多……。 　　他们几乎二十四小时在一起。 　　而且不合时宜的，在医院养病从不接受采访的易满天，竟然破天荒地对记者放话，说他非常满意宋家大小姐的表现，不管是工作上、仪态仪表上，还是生活作风上等等。言下之意，这便是他认同的十佳媳妇。 　　这使得这场漫天遍野的猜测，越来越有了依据。 　　"易兄，你这样做，似乎不太厚道啊。"宋静墨和易满天正在庭院中，举棋对弈。 　　易满天哈哈一笑，拍拍宋静墨的手背，"宋老弟呀，我不过是表达我自己的感想，对年轻人的选择，没有影响，没有影响。你看看，我这话一放出，可再没有记者来烦我们了不是？” 　　宋静墨面对易满天这种无赖表现也无可奈何，不过也是仗着宋清性子执拗，知道她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这才放心的，只是对易满天的行为微微有些谴责。 　　更何况，复华目前确实需要有银控这样有实力的企业扶持，他们二人这样出现在媒体面前，对复华，有益无损。 　　只是许志翰那边要好好解释一下了，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他一向信得过，把宋清交谁手里，也没有配给他合适。 　　※ 　　恬云龙忙里偷闲竟然主动给易正维打了个电话。 　　他实在是被医院里这股怪异的气氛给折磨死了。沈星这个时候，最好就是请假回去，躲避躲避。她留在医院，老是让一些莫名身份的人来医院，而且个别有目的的，总是探头探脑，影响了其他人就医。 　　只是沈星这个女孩子，又说不得，连易正维都不舍得对她大声说话，他作为好友，自是不能越了界。 　　"正维，在忙呢？"可不，他这通电话可是足足等了三个才轮到的。亏他还有这个耐心。 　　"嗯，云龙，怎么想到给我电话？"易正维忙得双手乱飞，桌面已经乱成一团，他还不放弃在乱纸堆里找着什么。 　　"那个……"他有些难以启齿。 　　"有话快说！” 　　"那个，我真说了啊，你女朋友最近情绪有点儿不稳啊，你那些花边新闻，是不是该平息一点儿了？你们公司的公关部最近都辞职了？"恬云龙更烦，但仍不改他幽默的本性。 　　易正维低低一笑，"这不正是在公关吗？” 　　"啊！？？哦！！！！"他拧紧的眉，骤然松开来，恍然大悟。 　　"可是，大忙人你是不是该向沈星解释一下，她天天待在药剂室，看你的银控，我看，你再不来解救，世秉大厦，就会像那个啥似的，孟姜女的长城啥的，给望倒了。"恬云龙急得有点儿口不择言，一边说，一边手在那里乱舞。 　　"是孟姜女哭长城。"易正维好心解释。 　　恬云龙一脸大汗地挂上电话，都快入秋了呢，怎么还这么热？ 　　他拿起旁边的报纸拚命扇风，可他一眼看见了报纸上的画面，于是被那画面吸引的，越摇越慢，后来干脆摊开大看起来。 　　他一边摇头一边念叨："这小子，如若不是跟我说，我还真以为是真的了呢，看他这模样，可真的是对身边这个宋家大小姐入了心了呢。” 　　易正维接完电话忙活了一阵，唤莉莉进来整理资料，自己趁着空当给沈星打了个电话。 　　"正维！"沈星喜极而泣，抱着手机就冲到窗前，哪管得前面几座大厦，挡得银控连一个角都看不到。 　　"怎么哭了？” 　　"没什么，只是……只是……"只是看到新闻、报纸上，这个平常呵斥自己的男人，竟然对另一个女人有着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对待，她心里一阵阵酸涩。 　　"别想那么多，今天检查没有？” 　　"啊。"沈星忙看向对面的湛南商厦，今天的玫瑰好像比往常还多，五颜六色的，有些一看便不是这个季节的，显然是从别处空运过来的，而且招牌似乎都换了新的，看得她的眼都快睁不开了。 　　"好了，乖乖上班，我最近比较忙，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如果一个人不方便的话，到汤泉的别墅去吧，我请了佣人，可以照顾你。"事实上，汤泉的别墅自那日和宋清竹园一别后，便已经置下，沈星的归宿，他早就已经决定好了。不论如何，即使利益当前，他也是绝对不会亏待了沈星的。 　　这阵与宋清的同进同出，不止是因为工作需要，也是对他与沈星的一个缓冲。 　　他自信，利益与爱情，自己分得很开。 　　会让自己突然下这个决定的，是因为他也知道，宋清与他一般，执着于自己的感情，不会与他在感情上有什么纠葛。 　　在医院，她与严旭南相拥的一幕，不止震撼了宋凝，于他，也同样。 　　他相信，他与宋清的结合，只会是最完美的利益联姻！ 　　何况，易满天在那天的宴席上，已经暗示了他今天的退路，而自己只要让沈星感觉到他对她的爱仍在，就足够了。 　　这或许是自私的想法，但，商场上，没有什么比利益更加直观和易于权衡。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可以为爱情而殉墓的人。 　　就像严旭南是深深爱着宋清的，这一点他毫不怀疑，但结果如何，还不是背叛了？这就是商人。 　　第二十二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复华的大好根基，以及上市后的大好前途再加上宋清，这一切，已经成了一块已抓在手中，让人欲罢不能，近在咫尺的肥肉，而，个人感情在它面前，单薄脆弱得，让人一眼便分出轻重高低。 　　-诸位 　　复华的工作紧张但不混乱，而且人人朝气十足，面容生动，连一楼的前台小姐们，都把枯燥的工作做得有声有色，精彩不已，这一切源于复华的不断壮大，人人前途无忧。 　　这是一个大有希望的企业，这是一个即将将自己的品牌和名气打向海外的企业，在企业不断发展的同时，员工也不能故步自封，看轻自己。 　　比尔未打招呼便来到临川，连接机也未通知吴鹏和宋清。高大壮硕的他，一入复华便吸引了大片目光，他在学校时，便是校游泳队的主力，一米九的身高，搭配着完美厚实的胸肌，一副标准的运动员身材，但又有着堪比阿波罗的容貌。如若不是上班时间，势必会引起一阵尖叫。 　　他玩世不恭的面容，在厚大的蓝墨镜下，显得更加出挑。只是在这星期一的早晨，他一身的运动装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斜斜地拉了个背包，他压下墨镜露出含笑的眼睛，朝前台三位小姐抛抛媚眼。他走近低头与她们低估几句，在她们迟疑不断的脸色下，乘了总经理电梯直奔二十楼。 　　宋清刚刚接到姑姑的电话，说比尔这小子可能已经出发，可是又没接到他的电话，于是忙跟吴鹏联系，可是那边也未得到通知。她蹙蹙眉，有点儿担忧，比尔从未来过中国，何况是临川。 　　咚咚的敲门声响声，她还未喊话，一抬头便看到比尔嚼着口香糖，一手拿着墨镜，一手钩着运动包，斜斜靠在门边对她笑。 　　她惊讶地张开唇，一丝责怪一丝嗔怒表露于脸上。从比尔身后射来的深夏初秋的并不刺目的光线，让他整个人融合在这暖暖的日光里，一下子，她便不再记得自己要干什么，要说什么，眼神一阵迷茫。 　　比尔抹抹额头丧气地哀叹一声，长腿一勾，将门关上，摇摇手指道："哦哦，小莲心，你又看错人了。” 　　熟悉的嗓音传来，宋清咯咯一笑，起身朝他迎了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一句也未说，只是紧紧地抱着他，久久都未曾放开。 　　比尔轻轻拍拍她的背，笑道："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你快要崩溃了。怎么这里比浩正还像地狱？可怜的小莲心。”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抿唇一笑，捶了一下他厚实的胸肌，离开了这让她熟悉万分的怀抱。 　　"哦，比尔，你来真是太让我开心了。” 　　比尔放下物品，拉她到窗前，用不着上上下下，高大的他就肆无忌惮地好好打量了她。他皱皱剑眉，不悦道："当时我就跟董事长说过，不能让你回来，看你好不容易养肥的脸蛋，又成小瓜子了，哦哦，还有黑眼圈，还有，我给你带的胃药你按时吃了没有？天哪，你肯定连饭都忘记了，更加不会吃药了。该死，我应该过来，不不，我就应该跟你一起过来……” 　　宋清踮脚抬手捂住他的唇，笑道："比尔，看来我又要接受你保姆式的唠叨了，你将会在临川待一段时间，不用着急。现在，你马上回酒店，和吴经理碰面，相信那边有不少你需要熟悉的事情，晚上我再为你接风洗尘。” 　　"小莲心，不用这样对我吧。"比尔果不其然，听到浩天便皱起眉，转身便拉着宋清往沙发上坐去，斜斜躲着，一动也不想动。 　　宋清起身，摇摇头，"比尔，现在的情况相信你也知道了，我爸爸身体不好，复华又面临重大决策，我一丝一毫都不能放松，我给你三天时间熟悉浩天的事务，三天后，你带资料到这里来同我上班。” 　　比尔将眉抬得老高，感到有一种受骗的感觉。不过似乎他适应得很好，动动身，将长腿搭在沙发的另一头，一个人将整个沙发都占据，双手垫在脑后不断地打着拍子，显然是在权衡。 　　宋清知道他坐不住，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办公。 　　"小莲心，你真不回英国了吗？” 　　宋清看他一副在劫难逃、无奈接受的模样，捂唇笑出声来。 　　她一会儿才正色道："比尔，我爸爸的身体状况非常差，我不能离开。我越是在复华多待一天，我便觉得，脚越生根，陷得越深。” 　　"其实，我原本就该在这里。” 　　他猛然起身，他双手撑着桌沿，高大的身躯顿时笼罩着她，头凑近宋清急道："哦，莲心，我想我应该去拜见未来的岳父大人，哦哦，岳父大人，是这么说的吧，啊？” 　　宋清被他逗得大笑，靠向后椅，"我说比尔，那只是我们小时候的一个玩笑。你不用当真。” 　　比尔坐直身，表情严肃地摇头道："不，我可从未背叛过我的诺言。” 　　"小莲心，如果不是教义说不允许在婚前发生性行为，我相信，以你们中国人的传统，你早便是我的妻子了。"比尔接着说。 　　宋清脸一红，但对他的言辞相当的无奈。她不由得责怪起姑姑来，当时怎么硬要将比尔和她凑成一对？比尔信仰天主教，对情感恋人相当的忠诚，而她则只当是玩笑对待，毕竟，对比尔，如同姑姑和家里的任何人一般，他只是一个亲人。 　　每次谈到信仰问题，他们便不会再争执下去，这是宋清尊重他的地方。感情的事情，以后再谈，何况，现在并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OK，比尔，我现在马上给吴鹏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她抬头看看挂钟，"我今天会提前下班，七点我再过来接你，好不好？” 　　内线的警示灯一直闪了许久，已经错过许多电话了。 　　比尔见她让步，叹了口气转身又坐回到沙发上，开始打量起这办公室的构造来。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便从包里掏出新带的胃药，四处张望找地方放。见宋清正和吴鹏讲电话，便自顾地打开她的办公桌。果不其然，回国前，他给她打包好的药，基本没动，她还是一样，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对，吴经理，不好意思，因为一回来太忙，还没和你们好好聚过。” 　　"比尔过来，需要你好好从旁协助，对，我暂时不过来，其他事情，我会教给他。” 　　比尔见她这个电话，没完没了，干脆挤到她硕大的办公室里，一手搂着她，一手随意地翻着她桌面上的资料。 　　"是的，正准备上市。” 　　她侧头朝比尔一笑，又说道："他这次过来，责任重大，可能要两边跑，那这段时间，浩天的事情，还是得由你把握，往后报表及其他汇报资料，可以直接给比尔，我们会一起商讨。” 　　"OK，有事情，我会再找你。” 　　她再寒暄一番挂掉电话 ，那边吴鹏笑容满面，他终于接到这位久闻大名的宋总经理的电话了。不不，是一通正常的，而且受尊重的电话，一整天，他的心情都将会非常好。希望这个新来的上司，会更加好相处。 　　他在高层会议上，时常会听到有关于比尔和宋清的言论，在宋清还未正式执掌浩天时，据说比尔和她配合得天衣无缝，十分的默契。自两年前，宋清正式接手后，他才慢慢退出，听说回到学校运动队重新拾回他的强项--游泳。 　　现在宋清显而易见的，是要比尔回国接手浩天。这阵都是她的新闻，临川无人不晓，看来比尔这次来，目的非常的明确，歇业两年的他，必须要再跟宋清磨合交接后，才能更快适应浩天的重担。 　　不过一直风传的是，他们二人早便是宋可人指定的结婚对象，现在，显然宋清的归宿另有其他，这阵猜测的，还不止一人。巧合的是，正在风头上，比尔又来到临川。看来，单只这出感情纠葛戏，就十分的热闹好看。 　　宋清也不阻止，任比尔翻着桌上的策划案。他用心看着，收了笑脸，这时，才像是进入工作状态的模样。两年的懒散生活，看样子，遇到他有兴趣的事情，便会马上回归。 　　比尔在金融、投资上，有着自己独特的天赋，只要他用心，一定会是成为商界奇才，只可惜他志不在此，否则姑姑怎么会把浩天的重担扔给她？这个自小跟姑姑一起长大的英国男孩，就如同姑姑的儿子一般，虽然只是从孤儿院领回来的，但仍不影响他身上的聪慧与能力。 　　她看看时间，倾身将他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材料，啪的一声合上。 　　"车子差不多已经到楼下了，这件事，我会另外挑时间与你商量。” 　　比尔撇撇嘴起身，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莲心，你确定不让我先去见见未来的岳父大人？"他转身面向着她，抹着下巴，满脸思索，搞得真像那么回事一样。 　　她认命地朝他微微敬了个礼。 　　"比尔，我会带你去见我爸爸的。但是现在，你需要回酒店好好睡一觉，赶紧给我调整过来，我敢打赌，如果你现在在英国，估计你已经穿好西装，打着领带坐着办公了。” 　　"哦，莲心，你真是太不解风情了。"比尔耸耸肩，但认同宋清的说法。 　　她笑笑，接起内线，随后很快挂了电话，笑颜朝他摊摊手。 　　比尔眨眨眼，弯身捞起运动包，往肩上一甩，潇洒地出了门。未了，拉门时，身子往后一仰，来了一句，"药记得吃，别再让我背你去医院。” 　　宋清感激一笑，忆起那场惊险的胃痛来。 　　深夜，她突然因为胃痛在地上直打滚，把比尔吓得半死，抱起她就往医院跑，慌得连车都忘记打，就这样一直跑到医院，让疼得直冒冷汗的她，不知道是感动好，还是责怪好。那时她也根本抽不出一丝力气，跟他说，找个代步的工具。 　　如若，没有现在临川的一切，也许，她真的会按姑姑的意思，嫁给比尔。何况，有些时候，她竟能从比尔身上找回些严旭南的影子，如若不是他，而是其他人，那么是谁，又有什么所谓呢？ 　　※ 　　易正维这段时间，单是忙新项目合作案与复华上市的事情，就已经自顾不暇了，其他手头上的工作，他早就分发了下去，以至于，几乎每天都和宋清在一起。 　　因为有些事情，还必须他待在总部，否则，他完全可以打包到复华忙完这段，那样效率会非常高。 　　虽然合作案，银控只得一小部分收益，但因为承诺过要全力支持，所以复华的每一项进展，银控市场部都会参与。 　　现在许志翰的车队即将回来，一到，那些前期有初步接触的合作对象，现在便要集中交涉起来。而上市计划也到了中期，原本半年的上市准备，在众人合力的情况下，预计在短短三个月内便可以完成，这得归功于复华下属一直做着上市的积累工作，和银控的密集全力配合。 　　不论如何，宋清欠易正维的债，果真如易正维猜测的，还是还不完的，反而还逐渐地堆积起来。 　　易满天和宋静墨，成了难兄难弟，在医院日子过得也逍遥。他们的儿子女儿在商场配合得天衣无缝，相得益彰，他们也乐得休养生息，只是宋静墨比较反感易满天不断暗示提出的联姻行为，不过气归气，这二人的友谊还是不断见涨的。他们日日观新闻，下围棋，谈人生，日子也过得飞快。 　　许恒几次向宋清打电话说着宋静墨身的恢复情况良好，照这样下去，一切都还有希望，只要维持现在的状况，就会有奇迹。 　　言谈之间，是让宋清继续经营好复华，不让他有后顾之忧，宋静墨有这一知己，也属大福。 　　如若不是许恒一通电话，这父女二人，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境况。 　　※ 　　"正维。"易满天关掉电视，给儿子拨了个电话。 　　"爸爸，进展如何？"易正维放妥手中事物，起身靠窗，漆黑的夜晚，透亮的玻璃折射出他的面容，黑白的，淡淡的，若隐若现。 　　"宋静墨非常固执，在对待联姻这个问题上，就如同对待工作一般，十分的慎重。” 　　"不，爸爸，甚至比对待工作还重要。"易正维纠正。 　　"咳咳。"易满天摆手咳了一声。 　　"你最近与那个女人，没有传出什么新闻来，很好，我相信，结果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你对宋家的帮忙，他们可都瞧在眼里。不过，你如何在媒体面前和宋清暧昧，他还是不松口，我看那个许志翰马上要回来了，你可要抓紧。” 　　易正维无声一笑，抬手轻轻敲着玻璃。 　　"爸，这点您不用担心，他很快就会答应的。” 　　易满天见儿子说得信心满满，有一丝不信，自己天天晃荡在宋静墨身边，都没有什么进展，他竟然如此的笃定？ 　　"爸，我暂时还不能跟你说为什么，但相信谜底很快就会揭晓，我们的位置，将会至关重要，到时，轮不到他说不。"他转身回桌，用的是意味深长，又自信一切在手的语气。 　　易满天是聪明人，知道易正维肯定是有了什么后招，才会说出这么自信满满的话，他心情甚是愉快地挂了电话。 　　易正维眼神黯了黯，闪出悠远静谧的光。 　　他内心非常欣赏宋清，这样的女人，作为利益联姻的对象，再好不过；否则，他就应该当初坚持自己的意见，任由自己的感情发展，最终还要让宋静欠他一个更大的人情。 　　复华的大好根基，以及上市后的大好前途再加上宋清，这一切，已经成了一块已抓在手中，让人欲罢不能，近在咫尺的肥肉，而，个人感情在它面前，单薄脆弱得，让人一眼便分出轻重高低。 　　个人得失，被大利大义早便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了，他相信，这对于宋清而言，也是如此。 　　只是，时候还未到。 　　※ 　　宋凝在振华研究室如鱼得水，她个性本就生动活泼，擅长与人应酬，而且她的大众明星脸孔又是她收服众人的一大杀手锏。很快的，她便和实验室的同事，打得一片火热。 　　更何况，她是董事长的女儿，众人无不趋之若鹜。 　　她的状态，传到宋清耳里的，自然只有一个好字。 　　许志翰就要回来了？那个人似乎不太好对付，不过没有关系，宋凝拍拍已经整理好的行李，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她马上便可以在适当的时机给宋清致命一击。 　　她心情甚好地给严旭南拨了个电话。 　　"凝儿，你确定要这么做？"严旭南的声音冷冷传来，他觉得自己与宋凝的距离越来越远，但习惯与需要，这些东西，又在他们中间，系起一根牢固不可破的线。 　　从当年她冲动绝决的自杀开始，便给他的人生划下一条永不可磨灭的伤痕。 　　"怎么，你怕了？开始的时候，你并没有拒绝，对吗？"她轻笑，低头看自己涂得艳红的指甲油，闪着亮丽的光芒。 　　严旭南疲惫又无奈地仰面靠倒在椅背上，脸上满是颓废，最近伟盛的情况实在太糟糕。 　　"复华上市，你将是一大股东。"严旭南提醒。 　　宋凝不在意的笑声在电话里回荡，如同那年她自杀前那几日的表现，他深深地闭上眼，满身皆是矛盾，宋清，你为什么要逼我到这一地步？ 　　"旭南，我在意的只有你，从她回来那一刻起，我的心就没有安宁过，你根本无法体会我的心情。” 　　笑过后，宋凝却是伤心欲绝地哭出来，严旭南紧皱双眉，又不断用手揉开，觉得这十年来，她平静活泼的印象，如同浮华一般，风一吹，便乱了踪迹。 　　"我会娶你。"他无奈道。这十年，他与她，并不是没有感情，他也习惯了，有她在身边，他甚至也认同，如果没有宋清，如果没有宋清回临川，他们便要如同这十年的每一天一样，平静而习惯地过下去。 　　只是，生活没有如果。 　　"旭南，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需要任何代价我都在所不惜，这个家，从来不在乎我的存在，而我，只剩你了。” 　　"我知道，只是，没有必要非要这么做，你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他无力地瘫软，声音也飘忽起来，宋清今日的一切风光，与他放弃合作案后的不顺，形成截然的对比。 　　整个公司对他私自放弃合作案，十分的不满，而他就算这么做，也得不到宋清的谅解。现在，他处在夹缝中，十分的艰难。 　　"旭南，你放心，有我的入资，一切都会好的。你不必抱歉，本来我们结婚后，我的一切，自然就是你的。"宋凝恢复正常，安慰道。 　　"旭南，你答应过我，要为我们的未来努力，这次，必须是这次，这样做了，我才能相信你的决心；十年了，旭南，我们在一起十年了，没有人比我更加适合你，至少，在我的心里，一直只有你，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抛弃。"这一点却是宋清永远也无法对严旭南承诺的，她身上的责任和顾虑实在太多了。 　　事情，怎么会成了这样？严旭南挂掉电话，陷入沉思。 　　清儿，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第二十三章 命中注定 　　"今天是一场非常私人的盛会，是为了庆祝我们的新任老板的生日，如果你们是记者的话，请改日再来。” 　　-服务生 　　"易总。” 　　五点的时候，下班的音乐声，悠扬地响起来。宋清笑笑，给易正维挂了电话。 　　"宋小姐？"易正维头疼地看着进程表上，今天画的大大的生日蜡烛，他不断地拿着笔，上下左右翻转着。 　　宋清的声音活泼轻快，她在电话里笑道："易总，很抱歉，今天我有个朋友来，恐怕不能与你共进晚餐。” 　　"哦？是么？那好吧，今天就放一天假。"他松开眉，笔在他手指间灵活一转，回归原位。他抿唇向上一笑，在蜡烛上画了一个勾。 　　"哦，对了，上市的策划组员里面，我想再加一个人，这个，我们明天再讨论。"她卖了一个关子后，心情愉快地挂了电话。 　　比尔的到来，确实让她觉得有了些依靠，连月来的操劳与孤军作战，她确实快要吃不消了。 　　易正维正合我意地笑笑，拾起钥匙，便往医院奔去。 　　"喂，竹先生。” 　　"是的，易先生。"竹园的老板竹永心略显遗憾的声音传来。 　　"我想通知你一声，晚上的宴会可以照常办起来。” 　　"好的，没问题，我马上让他们准备，只是客人……"他有些为难，这是他执掌竹园的最后一天的营业。 　　"没关系，客人都留着，所有的消费，全由我埋单，人多热闹一点儿。"他轻松地打消了他的疑虑。 　　"哦，太感谢您了。"竹永心不自觉地弯下腰。 　　"我有一点要求。” 　　"请吩咐。"他屏息静气。 　　"请你严格把关，不允许任何一个记者入场，出了问题，这买卖就还没完。"他低沉道。头一次，有隐约的挫折感涌上。 　　※ 　　浩天旅馆，完全以英式的建筑及经营风格立足。临川是一个完全开放的大都市，与外界的交流与来往，十分的频繁和密切。在这个容纳百川的城市里，一切，都显得悠然自得，独树一帜，丰富万分。 　　她到浩天时，刚好七点。不想，比尔的大嘴巴早已经宣扬了出去，这会儿，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有职位的员工都整齐划一地正襟危坐，等待她的到来。 　　她原先只想过来接了比尔便往竹园奔的，毕竟路上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明天便是比尔正式工作的第一天，她不想他太累。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休闲的打扮，与众人格格不入，不由得朝比尔责怪地挑挑眉，后者则抱着胸一脸无所谓地大咧咧坐在那里。 　　酒店对职员的行为举止要求是十分到位和严谨的，这也是，宋清多年在浩天呆下来，养成现在周到，恰如其分展现她的优雅与成熟完美的基础，任何事情，都会有一个磨炼的过程。 　　以吴鹏为首，大家先是给出一阵整齐的热烈鼓掌声。 　　她不得不改变在复华的松散的作风，回覆出以前的模样来。 　　"各位，非常抱歉，这次我来，并不是正式和大家见面，所以……"她笑笑，摊摊手，低头看自己的服饰。 　　众人微笑点头表示理解。 　　"吴经理，到时复华所有一切的庆功宴都会在浩天举行，我们会有很多的机会。” 　　"比尔。"她扬头笑笑。 　　比尔无奈起身，到主座与她并肩站立。 　　"相信吴经理，已经同大家说过，比尔将会接我的手，这次会在临川浩天实习一阵。我很遗憾，因为自己家族的事情，未能与大家合作，但我相信，后面的工作，比尔会替我，做得更好。"她轻轻攀着比尔的手臂，信任地朝他一笑，随后眉眼带笑地看向一干人员。 　　众人很快便接受了这位具有亲和力的年轻领导，她干净的脸上带着对众人无比的信任，使得这场原本严肃紧张地期待着的接待会，一下子和谐起来。众人皆起立零落拍掌，比尔在宋清的示意下，感激地与他们握手，不断的寒暄。 　　宋清朝吴鹏使使眼色，到一旁招呼他道："吴经理，比尔这两年在学校少有接手浩天的事务，这几天里，你要尽快让他熟悉起来。你知道，我是不可能再介入浩天了。” 　　吴鹏看得出她眼底深处的悲怮，如同，偶尔媒体捕捉到她迷茫无措的模样一般，它如此真实的就在自己的面前。 　　"放心，宋总，浩天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我一直没有机会同您说，宋董在你接手复华不久，就有给我电话，让我全力配合你。若有任何需要，请一定跟我说。"他仗义道。 　　她笑开，眼底有微光流动，她真心地伸出手与他交握，沉稳地互相使着力，已不需要再多话，人生纵然充满着挫折与无奈，但也总有些什么，会让她窒息的心不时地感动与充盈。 　　※ 　　"比尔，浩天一向发展平稳，相信你介入并不难。"宋清小心地在夜间行车，不时瞄瞄抖腿动手玩电动玩具的他。 　　比尔咒骂一声，反手将不知名的小屏幕扔到后坐，双手交叉在脑后，认真看着宋清的侧面。 　　"莲心，我觉得你太紧张了。” 　　宋清不自然地笑笑，"是么？” 　　"嗯，这样会影响你的判断，你应该放松，放松，知道吗？"比尔抽出一只手来比画，粗壮的手腕灵动如蛇。 　　宋清扑哧一笑。 　　"好了，好了，今天我们好好吃顿饭，别说工作的事情，我向你保证，吃过这一顿饭后，你会觉得神清气爽，疲劳一扫而空。” 　　自与易正维来过一次后，她自己有时候太累时，也会自己驱车前来。有了易正维的招呼，在君子阁，她总能订上位，不管多早多晚，似乎那小个厢间，一直就是空着的，专等她一般。 　　"哦，有这样的地方？"比尔坐直身，倾身向前，盯着挡风玻璃使劲瞧着。 　　"竹林风……竹林风……"宋清轻轻地哼着，想像那晚，惬意的感受。 　　待他们到时，却见平常幽静的竹园灯火辉煌，热闹非凡。她颇为失意地看了比尔一眼，耸耸肩。 　　"哦，莲心，我喜欢热闹。"比尔不以为意，拥了她进去。 　　"对不起。"服务员拦住他们。 　　"很抱歉，先生，小姐，今晚进来的客人，都必须检查。” 　　"检查什么？"宋清一愣。 　　"今天是一场非常私人的盛会，是为了庆祝我们的新任老板的生日，如果你们是记者的话，请改日再来。"服务员躬身，非常的有礼貌。 　　"没关系，请检查吧。"宋清无谓地摇摇手，只是心里还是非常的遗憾，不知道换了新老板，这里的风格还会不会一样。 　　比尔紧紧盯着服务员手头上的动作，如若她是男的，恐怕老早便被他一拳给打到九霄云外了。 　　宋清拍拍身，看着服务员转身面红耳赤地检查比尔。她摇摇头，如若她是这里的老板，即使真的不想有记者入场，便也不敢派这样的人在门口检查。 　　比尔甩甩身子，脸色不悦地拥了宋清进去，这顿饭，还没有吃，就已经紧张异常了，何来神清气爽？ 　　"哦，比尔，相信我。"宋清笑道。 　　到了前台，小姐对她已经十分相熟了，忙迎了过来。 　　"宋小姐，非常抱歉，君子阁我们的新任老板已经预订了，非常抱歉。” 　　"没关系，寿者为大，那帮我们订在隔壁吧。” 　　"好的，谢谢宋小姐，对了，宋小姐，吃过饭，我们在竹林有个舞会，到时希望您来参加，还有，今天整场的消费，全是免费的，祝您用餐愉快。” 　　第二十四章 宋清=清竹+莲心 　　"星儿，如若有两个愿望，一是，拥有至高无上，一生不变的爱情；一是，一生相守，相敬如宾的婚姻。而上天只允许给你一个愿望，你会如何选择？” 　　-易正维 　　今晚的君子阁温馨浪漫。尽管空间不大，但竹梁上挂着大大的星星与月亮，还有彩蝶相伴其中，那黑线垂下来的，是若隐若现、青绿青绿的萤火虫。灯光全熄，只剩两大颗红烛立在桌当中，流着硕大无比的喜泪。 　　窗口微微打开，淡淡轻轻的竹林风吹入，这里被营造得清纯朴实，可爱纯真又浪漫。沈星饱含热泪，眼光闪闪地看着这小小空间里的一切，硕大的星星闪着遥远神秘的光芒。看来设计者，是相当用了心的。她今天身着白裙，一头秀发柔顺地垂着，中间用丝带系了一条白束，飘逸地流动下来，她整个人，如夜间的纯白仙子，在这静默的空间里，在这与现实和外界几乎隔绝的空间里，显得如此的真实与梦幻。 　　竹园纵然是易正维花大手笔买下送她的，但也及不上这一屋的浪漫与独特。 　　"正维，谢谢你。"害怕触及或打破这种美好的感觉，她在柔柔的火光中，轻诉着她的感动。 　　"只要你喜欢。"易正维淡定一笑，这阵子，他觉得亏欠她太多了。而她，果然如想像中的一样，温柔乖巧，没有给他任何的后顾之忧。 　　他倾身，正想点燃生日蜡烛，梯道口却传来咚咚的上楼声，他皱皱眉，随即拨了个电话。 　　"易先生，是宋小姐和他朋友上楼来了，因为她是您最尊贵的客人，而且指定要君子阁的隔壁。"竹永心解释道。他以为，易正维不会介意，事实上，如果他知道易正维所做的一切保密工作，只是为了防今天这个宋小姐的话，估计打死他，他也不敢这样回答。 　　"我知道了。"他收了线，凝脸又靠回椅座。 　　彼时，比尔与宋清说笑的声音，在君子阁停顿了一下，复又过去，隔壁的竹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关上。 　　隔绝了外面热闹的一切，反而显得这两个小厢间，寂静无声。 　　"怎么了？” 　　易正维抬手制止她，沉吟半刻，即又重复手上的工作，一根一根将小蜡烛点燃。 　　"星儿，让我们过一个安静的生日，就我们两个人。” 　　沈星不明所以，仍高兴地点点头，抱拳倚在桌边开始许愿。 　　"比尔，这个位置也不错，你看，外面的竹林好茂盛，感觉好深远，从竹林深处传来的风，很舒服，你过来。” 　　而致远阁的宋清和比尔，相较之下便轻松许多，哪管外面庆生的热闹。 　　"哦，小莲心，你就是来这里放松心情的？"比尔哈哈一笑，与宋清并排站在窗边。 　　"是的，比尔，这比哪里都来得好。你知道吗？竹，在我们中国人心中，是清傲的，是挺拔的，是宁静致远的，它是高洁的象征，它，能净化人的心灵。"宋清对着窗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眼浅笑，仰起头接受着洗礼。 　　比尔似懂非懂，他有些遗憾，在这些方面，他与宋清，是有着不可跨越的差异的。 　　"哦，小莲心，我后悔，没有和你一起生长在中国，因为，我实在没感觉到它像你说的这么奥妙。"比尔拧着眉摊摊手。 　　宋清抬头看看他，很认真地蹙眉想了想，"嗯，比尔，等会儿如果早的话，我们去那边走走？” 　　"OK."比尔拍手称。对于这种认识，还是见到实物感受一下更加好一些。彼时，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传来咕咕的叫声。 　　两人相视一眼捧腹大笑，送餐的敲门声打断他们的相谈。 　　"哦！"比尔扯喉怪叫。 　　易正维在那边皱皱眉，哀叹一声，抚抚额角，向沈星表示歉意。 　　"正维，我想，他们是一对快乐的情侣。"沈星依偎在易正维的怀抱里，对隔壁传来的怪声，倒是羡慕得紧。 　　"比尔？"宋清停下筷子，对他表示质疑。 　　"莲心，没想到，我要最先见识它的尸体！！"比尔还在那儿鬼叫，握着筷子直指那已经剖开的竹筒饭，显然，这是刚削好的新鲜竹子，还泛着清香的竹香味。 　　服务员捂唇一笑，朝他们躬躬身，体贴地轻声关门退出。 　　沈星在这边扑哧一声笑出来，虽然他们努力营造的温馨浪漫被这一对活泼可爱的情侣给破坏了，但其实这样也不坏，对不对？ 　　她就是这么单纯容易满足的人，易正维嘴角含笑地看着怀中笑得甜蜜的沈星，淡淡的安宁和温暖滑过，他撩起她垂在耳畔的丝丝头发，在她额头上印下深情的一吻，一切尽在不言中。 　　"哦，比尔，我知道，你一来，我就没有安宁的日子过了，现在，你给我好好吃饭。"宋清看着比尔搞怪，满脸扭结的模样，虽不至于笑得前仰后合，但也乐得握不住筷子，浑身轻颤。 　　比尔放下餐具，收住笑意，握住宋清的双手，既深情又幽默地道："莲心，现在，你会不会觉得，我其实比那群竹子更加有用，我能让你开心。” 　　宋清拚命止住笑意，但也没挣出双手，她认真地看着比尔的眼睛，深思一番，然后慎重地点点头。只是眼底的笑意，出卖了她的严肃，这两个人，一碰到一起，心便会欢快地跳动，怎么也认真慎重不起来了。 　　"哦，我就知道，你永远只会把我的话当做玩笑。"比尔丧气地收回手，长长地吁了口气。 　　"比尔，你答应我，今天不说这些。"宋清将叉子递给他。 　　"小清，我对你的心，十年从未变过。"比尔甚少叫她本名，只是在非常需要她在意的时候才会这样。 　　她张口却又愣住舌，让她说什么好呢？说她心里早已容不下第二个人了？说他只是她的亲人，她对他并无半分的爱恋？她摇摇头，以比尔有时候的执着劲，她真的会吃不消。 　　"习惯，比尔，我们习惯了生活中有彼此。"她客观地道，为他这几年来默默陪在她身边，逗她开心，让她放松，表示浓厚的感激。 　　"好吧，我接受。"比尔凝眉想想，勉强接受这种说辞。 　　随后二人默默吃饭，只听得餐具互相碰撞的声音。 　　易正维挑挑眉，莲心？这外国小伙子，显然不知道中国文字的深奥，本意怕是想表达她如莲花般的清澈美丽，以为加了心，就更上一层楼，哪想到，莲心原来是最苦的呢。莲心，他微微启口重复，随即逸出一笑。原来他一想，又觉得莲心这二字，的确非常的适合她。虽然她没有沈星的温雅可爱、柔美香甜，但，她的作用，无人敢抹杀，良药苦口么，至少，她的外表，与莲花，倒也不差多少。只是这样的她，总让人少了那颗轻易便能恋上爱上的心。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正笑得灿烂，但仍期待隔壁能再传来什么让她惊喜的沈星。 　　"星儿，如若有两个愿望，一是，拥有至高无上，一生不变的爱情；一是，一生相守，相敬如宾的婚姻。而上天只允许给你一个愿望，你会如何选择？"他拉她起身，靠近已烧得半干的生日蜡烛。 　　沈星果然睁大眼，用心想着，不断地权衡。她就是这点可爱，单纯得让人心怜，易正维内心升起一阵又一阵的遗憾和可惜，而隔壁那悄然无息，但具有厚实存在感的宋清，莫名的让他皱起眉，生出淡淡的逃避及无奈的心理。 　　"正维，这两个愿望都好残酷。"沈星揪着胸，无助地抬头看他，带着若有若无的乞求。 　　他握住她瘦小的肩膀，双目对视，他毫不含糊地道："人生就是这么残酷。” 　　沈星顿时双眼含泪，如若月下清波，朦朦胧胧。 　　"我爱你，我需要你的爱，不然，我会枯萎掉；但我，万分不愿意离开你。"她呜咽一声，脆弱地趴倒在他怀里。 　　"好了，星儿，我逗你的，来，快吹蜡烛吧，否则许愿就不灵了。"易正维轻轻拍拍她，尽是宠溺。 　　蜡烛的光，如寒风中萧瑟的火苗，不知道哪刻便会熄掉，它纤细不定得如风中柳絮，这似乎也昭示着沈星的命运一般。易正维双手垫在脑后，这时，大的烛火已经熄灭，屋内光线更暗，近得连相对而坐的人都看不清楚。这个早便已经做出的决定，在面对沈星时，又多生出矛盾与遗憾，原来，他还不够彻底，这个认识，让他突生厌倦，干脆坐直身来。 　　"正维，如果一定要选的话，我要爱情，至高无上，一生不变的爱情。"沈星突然睁开眼，认真道。是的，不管易正维是玩笑的话，还是慎重的话，她都会仔细考虑。 　　星儿，至高无上，我不能保证，但一生不变，我可以承诺。对着微光，他也倾身，如同她一般，握拳静默，闭眼默默许下诺言，他此时对自己有着多么大的信心。 　　在他们的合力下，蜡烛终于熄灭，带着他们的心愿，暂时地消失。竹永心在控制台松了口气，这比原先定的程序，要久了许多。他按下了下一个按键，君子阁顿时灯亮如火，如同白昼，映照着桌面一大一小两个残烛，异常的刺目。 　　与此同时，楼下竹林，及整个竹园的院子，顿时热闹翻天，一系列的庆生节目终于在他们吹灭最后一支烛火的时候开启。留宾医院里的大部分医生护士都来见识这个浪漫的时刻，整个场面在她们的拉动下，异常的火热。 　　此时，比尔和宋清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也被热闹声打断。比尔兴奋地扬扬眉。 　　"莲心，看样子，今晚你所期待的竹林深处的宁静致远，是不可能实现了。” 　　宋清看向比尔指着的灯火通明、盛妆打扮的竹林遗憾地点点头。 　　她顿感厌倦。 　　"哦，莲心，我想见识一下这个特色餐厅的新任老板。与你不同，我喜欢这里的热闹。"比尔不认同地耸耸肩，满身尽是跃跃欲试。 　　"比尔，你带礼物了吗？中国人是非常讲究礼仪的。"宋清不免泼他冷水。 　　比尔突然想到了什么，拍手笑道："这有何难？莲心，你肯定有给我准备接风的礼物，对不对？” 　　宋清嗔怪一笑，倒是爽快地掏出一件陶瓷制品来，一串别致的细绳上，系着两个可爱的小人，男的细看便是比尔，而女的，虽然是个中国女子，但却绝不是宋清的模样，不过也相当的可爱。为什么会送比尔这个礼物？是因为宋清刚到英国时，被比尔发现她那个玻璃瓶，他当时便要求宋清给他也做一个。宋清当时以这只能在中国，并且得由她亲手制作才可以，这个承诺让比尔足足等了十年。所以，这次他来中国，她抽身去岳铭的陶瓷店特意捏了一个作为礼物送给他。 　　比尔欢呼一声，高兴地接过，却突然皱起眉。 　　"莲心，她为什么不是你？” 　　"比尔，关于我，永远只会有这一个。"宋清深吸口气，掏出车钥匙，顿时清脆的铃声破空传来。 　　易正维一惊，脑中立时现出那活灵活现，但令人伤感的两个瓷娃娃来。 　　"这不公平！"比尔怪叫，转身便想将那女瓷娃娃扔掉。 　　"我不会再做任何一个，比尔。"宋清用淡定但不容人置疑的口吻道。有些原则，于她，一辈子，也不可破。 　　她脸上倔强但让人心怜的表情，让比尔不忍，他收回手上的动作，想想，将男的收着，女的，他已经有了最好的处理办法。 　　"莲心，我会等，它，也会！"比尔摇摇小陶瓷，那小玻璃瓶中，顿时荡漾出水蓝色的波纹，足见她的用心良苦。 　　※ 　　"易先生，有个宋小姐的朋友，说有礼物要送给沈小姐。"竹永心拨通易正维的电话。 　　易正维仰头看着吊顶的大灯，好一阵沉默不语。 　　"易先生？” 　　"把灯关掉。” 　　"呃？” 　　"让他到隔壁来吧，我们不想让人打扰太久。” 　　"是，我知道。"竹永心挂断电话，即刻跟宋清确定。 　　比尔朝宋清笑笑，起身。 　　"莲心，你不一起去？” 　　宋清摇摇头。她一向不爱八卦，也不好奇这些无关大雅的事情。 　　比尔一进门，便被这屋里的黑暗给惊讶了一下，这中国人过生日喜欢摸黑过？ 　　他揉揉眼，试着唤了一声。 　　一个小小的人影走到他跟前，显然，她比他能更好地适应。 　　"您好，您就是想送生日礼物给我的客人吗？"沈星礼貌地问道，不安地看了黑暗中的易正维一眼。 　　"哦，没错，美丽的小姐，虽然看不见您，但您的声音，您的身材，完全与我想像中的中国公主一模一样。"比尔仍不改他油腔滑调的风格，让易正维在暗中拧了拧眉。宋清的欣赏口味，果然是与众不同；而他，能自若地坐在这里，便已经猜出，定是比尔一个人来的。她，总是有着自己的坚持与骄傲，如同她口中所说的翠竹一般，清冷的，有些孤芳自赏。 　　"谢谢您的夸奖。"沈星淡淡道，礼貌地朝他一躬。 　　比尔撇撇唇，他向来喜欢热闹，这里却从一入门便是黑暗，让他已经厌烦了。这会儿，他马上掏出礼物。 　　"这是我一个朋友亲手捏的小陶人，送给您做见面礼，祝您生日快乐，永远美丽！我的公主。"他绅士般的拾起她的手，印上礼貌的一吻，随便洒脱地转身，替他们关上门。 　　沈星接过小瓷人，回头朝易正维一笑，"他果然非常的可爱。” 　　随后，忍受不住寂寞的比尔，拉着宋清便去竹林凑热闹。众人早已开始翩翩起舞，待他们到时，疯狂已经结束，进入后半场的优雅旋律。 　　比尔耸耸肩膀，弯腰九十度向宋清伸出手。 　　宋清甚觉好笑，但仍将手递给他，跳的是欧洲中世纪的舞步，如若配上服饰，会更加美妙。众人被他们合拍的舞步所折服，更加为比尔运动员般的身体和俊美尖叫。比尔悠然自得，不时地朝一群姑娘抛眼神，达到互动；宋清则目不斜视，平视地盯着比尔的肩膀与脖子，她淡漠独我的目光，在这被众人围绕的热闹当中，丝毫没有被淹没，反而闪出她独特的光芒。 　　易正维与沈星的窗口正对着竹林，他们对外面的场面一览无余，显然这是他们所没有预料到的小小意外。 　　宋清与他是什么关系？他与她共事一阵来，从未见过她如此轻快的一面，她说过的，明天策划组要新加入一个人，会是他吗？ 　　"正维，他们很般配，不是吗？"沈星赞道。 　　他看着跳得正欢的二人，蹙眉不语，这场战役，似乎更加复杂了。 　　易正维与沈星都是不爱热闹之人，晚上属于他们的时光，已经过半。他抬腕看看，是该享受只有他们，不会受外人打扰的二人时光了。他朝沈星扬扬眉，后者拾起包，羞怯地垂下头，依偎入他的臂膀中。 　　易正维扫一眼宋清的蓝翼，随即驾车飞奔离去，一瞬间，便没有踪影，如同他鬼魅般来到竹园一样。 　　那身后的热闹，与他何干？如若不是为了打破留宾医院对沈星的猜测与弥补对沈星的愧疚，他该在银控加班，与宋清一起。 　　第二十五章 严旭南的危机 　　"最大股东徐氏建筑撤资，伟盛岌岌可危！” 　　-报纸 　　比尔这天早上仍然在复华，有一场介绍会需要他的参与。 　　他不是以正式的职员身份加入策划组的，所以，只是一场友情的介绍，毕竟，比尔还是要以浩天为主。 　　易正维的食指不断轻擦着脸颊，看比尔风趣地和众人打招呼， 一点儿都不生疏，虽不至于像昨晚那般的随便和轻佻，但却也不是正式工作的模样。 　　"比尔，真希望你尽快过来和我们一起工作。"市场部高华拍拍比尔健硕的肌肉，如同兄弟。 　　"各位。"宋清笑着压压手，阻止了更多的热闹和混乱。 　　"比尔是浩天集团的总经理，大家有空的话，可以到浩天消费。” 　　易正维挑挑眉，看来，这个比尔的到来，让宋清确实开心了不少。 　　比尔忙掏出名片，一个个交换，场面一时有些乱，宋清无奈地摇摇头，和易正维对视一笑，这个比尔，就是有这种本事。 　　"好了，比尔，吴经理的车子，已经等了许久了，这几天我有安排，三天后见。"她起身，朝刘秘书点点头。 　　比尔甩手朝宋清抛了个飞吻，潇洒地跟着刘秘书出去。 　　宋清长长吁了口气，总算送走他了，这两年随意的生活，他看来还需要好好恢复。 　　"好了，接下来的议题是……"她正待进入主题，电话响了起来。 　　"对不起。"她抱歉一笑，一看，是许志翰，开颜便笑道，"哦，志翰，你大概什么时候到？” 　　众人皆竖耳静听，逾期三个月的试车旅程终于结束，这是大家期盼已久的结果。 　　"公司还算好，大家都等着你们凯旋呢。” 　　"是的，我们正着手准备这事，希望能和新产品一起办妥。” 　　"是啊，一切都顺利，我？"宋清看看众人，起身走开了些，迎向落地窗，给众人留下背影。 　　"嗯，我会的，你回来会有不少事情，呃，记者会，你和董伯伯负责就好了，今晚你们才是主角。"她笑得双肩轻颤，她就是有这点好，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给下属发挥展现的机会。她从不是居功自占的上司，这样的她，相信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愿意为她卖命。 　　易正维看着她的背影，这些思路涌上心头。 　　"各位，一切都非常顺利，今晚悍龙的记者招待会，已经安排妥当，相信，一切都在我们的预期内。"宋清转身轻摇手机，一张脸笑得万分柔和，和身后的阳光相得益彰。 　　大家不由得松了口气，鼓起掌来，尤其是复华的职员，他们期待这一天太久了。 　　这时他们才正式进入议题，他们讨论了一下合作案的进程情况，以及互相工作配合程度。 　　"好，现在项目组的同事，可以先去忙手头的工作，大家不怕许总工程师累的话，可以马上和他联系，商讨新产品策划事宜，你们的许多方案，都需要他最后决定。”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我想我不是体贴的上司，不过，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藉着这次机会，在这星期内，我会在浩天安排一场宴会，以慰大家的辛劳，易总？"宋清解决了心头的一件大事，这一天的心情骤然放松，让大家看到了她的另一面。 　　"宋小姐，我不怕累。"易正维配合现场的气氛，接住宋清的话。只是他一向严肃，这会儿用正经的口吻说出这种话来，让众人跌破眼球。 　　"我想，上市筹备工作，基本已经尘埃落定，这场宴会来得恰当吗？"她捂唇轻笑，询问他的意见。 　　易正维无所谓地挑挑眉。 　　"如你所愿。” 　　众人不由得低头私语，看来报纸平常的报导，并非全是八卦。 　　宋清已低头翻阅资料，易正维扫扫众人，嘴角满带深意的笑意。 　　※ 　　午餐时间，易正维与宋清在复华楼下萤火咖啡厅用餐。 　　近两个月的合作，已使他们不再像以前那般生疏和客套，工作上的配合，也十分的默契，只是双方还是称呼对方为易总或是宋小姐。宋清为什么会这样，其实很好理解。外人风传他们二人的绯闻，她时有耳闻，何况，易满天也毫不掩饰地经常表现和暗示，为了不使对方误会，她便把这关系，严格地控制在工作范围内。不过，有些时候，私事也无法避免。 　　"宋小姐，令尊的身体目前恢复得非常好。” 　　"嗯，你去过医院了？易伯伯还好吗？"宋清显然很开心，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爸爸，只要你没事，我多辛苦都没有关系。 　　"他只是在医院待习惯了，何况，宋董与他颇为谈得来。"易正维笑道。易满天因为有了自己的事情，没有过多地插手银控，让他有了更多的自主权。 　　如果联姻，不止是利益上的收获，还能有这么多的附加物，看来也不赖。 　　"是的，易伯伯的心态真好，我看我爸爸因为和易伯伯在一起后，心情也开朗了不少。"宋清附和。在这方面，她确实应该感谢易满天，不管易满天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她获得了她想要的，这便是她理智客观的一方面，看人看事，她向来都非常的公平与清楚。 　　"现在复华新项目上市在即，上市筹备也基本办妥，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全部推出，那么，复华的上市案，将会是我们银控的又一经典案例。"可事实怕不会如此，易正维有些违心。 　　宋清抿唇，虽然目前一切都如此的顺利，但因为一切都付诸在此，所以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能放下手。她只朝易正维暖暖一笑，便在等餐的时间，抽过身边备好的报纸。 　　她抬头看看忙碌的餐厅，中午的时候出来吃饭，太浪费时间，太奢侈了。 　　她随意翻着，却停顿在一幅大的版面上，黑黑粗粗的标题耸然立着："最大股东徐氏建筑撤资，伟盛岌岌可危！” 　　她双眼盯着硕大的标题，一动不动，手却已经微微发抖。 　　照片中，面对众多记者的提问，不堪重负的严旭南，神情颇为颓废。 　　徐氏现在是由严旭南的舅舅徐健明执掌，怎么会…… 　　"徐氏因为前一阵的工程事故，损失惨重，而且名誉受到严重的挫伤，开发盘因为资金短缺，无奈停工。现在，仅靠伟盛的股东分红，已经不能够弥补亏损。"易正维解释，这个项目，在业内闹得很大，严旭南在这件事上，也算仁至义尽，否则，徐氏不可能撑到现在。 　　而他还没有说的是，原本伟盛如果接手复华新项目合作案的话，股票会一路看涨，但严旭南亲手放弃掉了这个机会，让徐氏错失了一个绝佳的翻身机会，成了现在两败椇伤的局面，这也是导致徐氏今日撤资并与严旭南决裂的主要原因。 　　而宋清已经马上想到这隐性的一层了。当初严旭南义正词严，以不赞同复华上市这一莫名其妙的理由拒绝动力一号的合作，才会有现在的危机，这样一想让她的好心情突然崩塌。她直愣愣地看着照片中的他，屏着呼吸，完全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能做什么。 　　她猛地抬头望见对面的易正维。后者凝脸，一声不吭。结果显而易见，合作案到此地步，已不可能再让人插手了。 　　宋清抿唇露出一丝苦笑，随后低下头，隐藏自己的情绪低落。 　　服务员送来久等的午餐，二人寂静地吃着饭。 　　易正维现在再说什么复华的顺利与成功，已挑不起她的丝毫兴趣了。她勉力地应付着，思绪早已飘远。易正维暗地摇摇头，女人，总是容易感性，总是喜欢自以为是的展现她的母爱，尤其像她，任何事情，都想揽在手。只是她忘了，严旭南这些年在商场经历的一切，是不可能让他这么轻易就被打倒的。 　　这里面的悬机，恐怕于她，还是很难理解。 　　而他，大约能猜出来一些，严旭南的目的何在。 　　那个男人，纵然有情，但已远不是宋清心中的那个模样了。 　　※ 　　下午宋清接到电话，说宋凝已经离开了研究所，她理解，这个时候，旭南需要有她在身边。 　　工作空当，她不断地抚弄着手机，按着莫名的号码，想想又放弃，再继续投入工作。时光便这样流逝，易正维体贴地没再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找她，何况上市工作，重头工作已经完成，剩下的，他勉力可以解决。 　　吃过晚饭，他不放心地来了趟复华，与同事碰面交接工作，忙完后驱车离开。二十楼的小小窗口仍然亮着灯，他仔细一瞧，窗边立着小小的一个人儿，一动不动，他不由得想到第一次到宋家时，坐在草坪的秋千上，他最初看到的，便是她静静站在窗帘后的身影。 　　他猛地踩了加油挡，车子带着一阵动力轰鸣，刷的一声，冲出复华界地。他放下车窗，初秋的晚风拍打着他的脸颊，是的，他觉得非常兴奋，是一种期待暴风雨来临的兴奋，场景已经筑好，并且到达了非常的高度。 　　在这场暴风雨中，各人都有各人的目标。 　　只是，却有一个人，只是被动地要承受这一切，无辜的。 　　但又如何，易正维抹抹脸，他不过顺势而为，不把握机会他才会不甘心一辈子。 　　桌面的电话声打破宋清的沉思。 　　"喂。” 　　"小清，我现在在医院。"许志翰虽然满是疲惫，但显得很开心。 　　听说话的背景声音，宋清便知道，他已经在爸爸的房间了。 　　"怎么不先休息呢？” 　　"我担心老师的身体，不过，看来我是多忧了。"他哈哈一笑，后面隐约传来父亲开朗的附和。 　　她不觉抿唇一笑。 　　"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她弯腰要拿起车钥匙，却被玻璃瓶中的人，刺痛了双眼。她闭闭眼，一把抓过，便飞奔下楼。 　　一路飞驰，蓝翼的优美高贵嚣张地在路上展现，引得路人阵阵惊叹。 　　而车窗内的她，飞速的流光下，只映着满脸的黯淡。 　　到达医院后，她整整心绪，才推开交谈正欢的房间的门。 　　"小清！"许志翰忙转身站起来，仔细端详宋清，她似乎瘦了不少。 　　"志翰，辛苦了！"宋清上前，感激又用心地握住他的手，不似第一次般的客套，许志翰有些腼地点点头。 　　她突然松开手，抱住他，许志翰身子一僵，意外之下，惊诧的脸上慢慢露出笑意。 　　"谢谢你，你是爸爸的骄傲，也是复华的骄傲。” 　　宋静墨含笑看着这久别二人的重逢。 　　良久她才放开手，脸上除了感动，还压抑着深深的矛盾和痛苦，看得出她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许志翰心思细腻，马上朝宋静墨点点头，带她出去。 　　医院一楼的长椅边，宋清愣愣坐着，脑里心里满是严旭南颓废无奈的表情。 　　许志翰静静站在一旁，让她慢慢理顺自己的思路，见她仰头深吸了口气，便挨着她坐下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小清。” 　　看样子，应该是私人的事情，他问得有些谨慎，尽管宋静墨刚跟他提过他与宋清的婚事，而且向他表明，宋清已默许了。 　　宋清抬头看他，良久，才微微一笑，摇摇头。 　　"只是太累，突然觉得可以帮手的人都回来了，很感慨。” 　　许志翰看她说得真挚，也未能再追问下去。 　　她呼了口气，起身抱胸靠墙站着，气氛有些僵硬，与以前有些些不同。 　　"老师……” 　　"爸爸……” 　　他们同时启口，互相对视一笑。 　　"爸爸，他非常地欣赏你。"得到他先说的暗示后，宋清斟酌道。 　　"我要多谢老师对我的栽培。” 　　"复华非常需要你。"她满身的疲惫，转身，看向窗外的夜色。 　　"放心，我……不论如何，我都会替老师好好扶持你。"他起身，与她并排站立。 　　她沉默一阵，随后侧头看他，眼神在暗夜下，迷茫顿生"爸爸希望我们能结婚。” 　　许志翰愣立一下，随后大笑，宋清疑惑地看着他。 　　"小清，为什么，我觉得结婚突然之间变成了这么可爱的一件事。"许志翰暗指他们如此地商量结婚一事。 　　宋清随即也笑出声，是啊，确实，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她应该是打击到他了吧，可是每次，都是他体贴地圆回话，不让她有丝毫的尴尬。 　　"小清，这个不重要，我和你一样，都希望老师康复并且放心。” 　　她眼眶一红，为他的细腻、理解，心酸不已，不由得再次握住他的手，垂下头，在昏黄和黑夜中，若隐若现地滑下一行清泪。 　　第二十六章 窒息的旧爱 　　"你少装蒜，他跟你关系这么好，会不把项目给他？联合演出这场戏，就是想把徐氏挤出伟盛，让我们再无翻身之日！” 　　-徐凯 　　比尔三天内，果然没有再过来打扰她，电话也没有一个。宋清一个人坐在大大的办公室里，环视一番，突然觉得清冷寂静无比。从英国回来后，她一直处于忙碌紧张及兴奋的状态，在这紧要的时候，一切皆准备就绪的时刻，她竟莫名地感到心慌和恐惧。 　　这宽敞的空间，只让她觉得处处冷风渗入，一片黑暗和迷茫。 　　也许是临近终点的忧郁症，她甩甩头，安慰自己，越到揭露结果的那一刻，心中越是躁狂顿生。 　　三天来，有关于伟盛股票惨跌，股东撤资一时间成为了临川的焦点，而不久前与复华的合作案的错失交臂，这次不免又再次摆上台面，业界一片欷歔声，甚至被评为严旭南近年来的最大一次判断失误。 　　这些不是主要影响她的，宋清烦躁地挥开报纸，努力使自己沉下心。 　　"比尔。” 　　比尔此时正在浩天拚搏奋战，吴鹏步步紧逼地跟着他，他挥挥汗，看到宋清的来电，心里雀跃。 　　"哦，小莲心，我正要给你打电话，想跟你说，我终于知道整天被人唠叨会是什么滋味了。"他朝吴鹏挑挑眉，后者一脸严肃，如若不是宋清打来的，他一定不会让比尔接的。 　　宋清抿唇露出三天来唯一的一笑。 　　"比尔，带我去游泳。” 　　"现在？！"比尔惊讶，但他即刻便感觉到了这通电话的诡异，气氛非常沉重。 　　"OK！"他一愣，马上回覆。 　　"我来接你。"宋清飞速地收了线，逃离了这个四处透风的办公室。 　　夜游并不如想像中的人少，甚至比晨游还多一些。 　　大大的游泳池，在夜间，水显得更蓝，更清澈。不时有入水的声音传来，如同临近死亡的溺水一般。她无奈一笑，看比尔的表情，这样的入水声，应该是欢快的，带着热情的邀请性和吸引力。 　　"小莲心，你真是太了解我的心意了，这个时候，我急需它来解救我。"比尔跃跃欲试，站在池边，不断地松弛肌肉，池内已经传来几声尖叫。 　　"哦，真有这么恐怖？"她挑眉不信。 　　"莲心，你实在有中国女人的传统，任劳任怨，坚忍不拔。” 　　"哈哈，比尔，你的中文已经有了这么大的飞跃。” 　　比尔无谓地耸耸肩，摇头道："可是，你有太多的东西放不下，其实人生是在不断地成长，进步的，每一步，都会有它新被赋予的责任，我们应该一路走一路抛弃，这样，才会轻松。” 　　这话的暗示性非常强，宋清别过脸，看向水面，抿紧的双唇使她的脸色更加的凝重。她双眉紧攒，显然，这看似非常有哲理的话，她并不爱听。她整个人，整个身子，散发着抗拒和排斥的气息，与这冰冷清蓝的水面，似乎融为一体。 　　不可以，她放不下，不是不想，而是无能为力！她试过无数次，可不论如何，有些东西，如同在她的记忆里生了根一般，怎么也除不去。 　　比尔沉下脸，摇摇头，扑通一声跳入水里，溅起一大片水花，有些散到了她的身上。他负气地游着，不多时，便已经到了对面，两人隔水相望，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脸色。 　　十年了，她还是这样，比尔重重地捶了一下水面。 　　就算他们不能在一起，他也不忍看到宋清就这么下去，他曾一度想解救她，但回天乏力。 　　宋清吁了口气，攀着扶栏也下了水。她一碰到水面便稳稳地沉了下去，她什么也不做，只是关闭身体的一切器官，静静地待在水中。水慢慢将她放弃自身的身体托了起来，悬在半空中，她如同想放弃她自己生命般的窒息憋气，而那清清细细的眼泪，在这四周的水中，如此的脆弱及无力，只能凭感觉，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悲痛！ 　　不是她不想抛弃，不想忘记，那记忆中的东西，如同青绿韧性的藤蔓，看似娇弱无力，但硬是攀着她刚强的心，不屈不挠地向上伸展，它不会消退，反而，会越长越高，越长越宽，侵略她的心，她的脑，她的一切。何时，在不断的抗拒中，它竟然已经慢慢的，铺满了整个身体。 　　势必一起生，一起死，这是最终的结局。 　　这是多么的无力及无奈，谁说她没有抗争过？ 　　她被紧咬的双唇固执地，慢慢渗出鲜花般的血迹。 　　比尔疯狂地游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头发，往上一提，吼道："你想死吗？！你想死吗？！！” 　　宋清微微睁开眼，通红的脸，一出水便煞白。她的神色如此的淡定、冷漠，不带一丝感情，整个人，如同游离在魂魄之外，那头上传来的痛楚，也不能使她皱一下眉。 　　咬破的嘴唇，血不断地渗出，形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他就那么重要？让你连自己都不要了？"比尔的怒吼不是没有来由的，她这种做法，足以叫人发疯。 　　整个游泳池被他的吼叫惊到，不时有人指指点点，不一会儿，岸上的教练走到池边，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宋清被空气中的冷气一震，终于回过神来。她抬手抹掉腥甜，捧起一把水，洗洗脸上的咸味。比尔也顺势改成搂抱她，只是胸口的不断起伏，告示着她，确实被她吓到了。 　　"比尔，我没事。"宋清侧头一笑，转过身，朝岸边的教练点头致谢。 　　"只是想看看身体的极限。"她解释道。 　　比尔放开她，撑开她的身子，紧紧盯住她的脸，满脸的担忧。 　　"小清，我担心，总有一天，你会因此而爆发……或是湮灭。” 　　她失笑地捶了他一拳，咯咯一笑，转身便游向对面。 　　"比尔，看一下，你多久才能赶上我？"这是他们一贯的招数，总是宋清先游一段，比尔权衡之下，一路追赶。 　　比尔无奈摇头，直待她的身影快到达终点这才一头扎入水中，奋力游过去，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便是这样训练自己的，追赶她的心，比任何压力都来得有效。 　　他们接连玩了跳水、滑板、冲浪等项目，比尔总是在终点等着接她，每一次与水的碰撞，都引起她阵阵的尖叫，直至，她再度起身，已经微微摇晃，比尔才带她上岸休息。 　　人生，有时候也需要一场酣快淋漓的发泄。 　　这是一座露天的游泳室，它的精华之处在于，池边的躺椅正对着天空，水面映照着星星和月亮，边缘便是城市暗红的灯光相衬。 　　此时，游泳池边，已经整齐地躺满了休息的人，他们不时地交谈着，吃着小点心恢复体力。入秋已经有段时间了，月亮一天比一天圆，水面无人时，月亮清晰安静地待在水中，引人相思无限。 　　宋清喘着气，看着水中依然有人不断地出水入水，不断地扑腾，乐此不疲。 　　"运动真的非常棒。” 　　比尔赞同，"可惜董事长并不这样认为。” 　　"把浩天当做偌大的游泳池吧，比尔，姑姑这辈子，太辛苦了。"宋清感慨道，宋家的人，似乎都是这样。 　　比尔撇撇嘴，放松四肢搭在躺椅上，懒散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它不够刺激，不够有挑战性。” 　　宋清捂嘴一笑，点头认可，"姑姑真的，非常值得人钦佩。” 　　"是啊，好在她去了英国，并且，明智地安顿了下来，否则，她现在还和岳父大人一样，至死也不方休。” 　　宋清沉默不语。 　　"知道吗？"比尔起身摊摊手。"你走前，我和董事长有过一次深夜长谈，这点，董事长与我认同一致，而且，她早就预测到，会是今天这个结局。” 　　姑姑太了解爸爸，也太了解她了。这似乎是她的宿命。 　　"我很抱歉。"姑姑辛苦栽培她十年，她却半途而废，昔日的种种誓言和辛苦，到了临川便如同浪花入了水。 　　"所以……"他遗憾地看向水池，此时水面一片平静，湛蓝如镜。 　　正当他们交谈时，隔壁的一对男女走了过来，他似乎已经看宋清很久了。 　　"宋清？"他搂着身边美艳的女人站到宋清面前。比尔看着那如模特般身材的女人，吹了个口哨。 　　而那个女人，似乎并不介意，上下扫扫他，回了个媚眼。 　　宋清一愣，随即起身。 　　"徐凯！” 　　她起身就抱住他，如同久违的好朋友。 　　"果真是你。"徐凯放开身边的美女，挣脱她的拥抱，抱胸站开两步，打量她。 　　这是一种明显的敌意，宋清收回手，对这个童年的玩伴的生疏，有些讶然。 　　比尔起身不悦地站到宋清身边，一把搂住她，为她感到心疼。她就是这样，永远比别人慢那么几拍，不不，不是几拍，是几十拍，甚至上百拍，她的感觉总是停留在旧时过去，可别人，却早已不是那番模样。 　　可比尔哪里知道，这个徐凯，不是单纯的旧时朋友，那时，宋家两姐妹，徐凯与严旭南表兄弟，经常在一起。那些青涩的时光，有多少严旭南，便有多少徐凯，他是那段过去，不可抹杀的人。 　　"你应该知道，我们已经撤出伟盛了吧。"徐凯阴沉道，拉过身边的美女，紧紧地箍住，比尔为他这种毫不怜香惜玉的行为，忍不住咋咋舌。 　　宋清脸色一凝，点点头。 　　"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你们的工程事故，旭南已经做了太多的弥补。” 　　"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 　　"你在说什么？现在伟盛已经因为你们的行为，出现了极大的危机！” 　　"你少装蒜，他跟你关系这么好，你会不把项目给他？联合演出这场戏，就是想把徐氏挤出伟盛，让我们再无翻身之日！” 　　宋清万分不相信，但面对这样的指控，她只觉得好笑。 　　"如果我猜得不错，我们工程的事故，绝对是有人故意为之，这点，我们已经请了警察介入，不查个水落石出，我们不会善罢甘休！” 　　徐凯神情有些颓废，撤出伟盛，本是他们极不愿意的事情。徐氏是一个老牌企业，工程虽然盈利并不高，但因为掌握着伟盛不少的股份，仅次于严旭南，基本是一个平分天下的局面。而这些年，严旭南接手伟盛后，公司发展极为迅速，徐氏自是为当初投资相助严亚平这个主意暗喜不已。 　　而严旭南如果说有野心，想要独占伟盛，也是情理之中。徐氏近年来，因为接班人，也就是徐凯，流连花丛，基本就是坐吃空山，徐凯是独败祖业的二世祖，徐氏本身的经营自是有过多的疏忽过失，这是宋清这几天所了解到的消息。所以，徐氏工程失误一事，有根有据，有源有头，也是在情理之中。 　　"如果你们自己不努力，被市场淘汰，也是必然的结局，徐凯，怨天尤人是没有用的。” 　　"你说什么！"徐凯恼羞成怒，显然被踩到痛脚，起身便要动手，宋清满脸失望，对这个昔日旧人的印象，全盘地毁坏。 　　比尔早就不爽了，这会儿便不再客气地迎了过去，身体健硕的他，一个推搡便把徐凯逼落水中，引得身边的美人一阵尖叫。 　　"你敢动她试试看！"比尔对池边刚冒出头的徐凯比比手上的肌肉。 　　"比尔，不可以这样。"宋清啼笑皆非地拉回比尔。 　　宋清对水中的徐凯并不同情，商场上，胜败是因为企业自身的原因，她一向看得透。 　　"徐凯，我希望你能够从自身找原因，如果你努力，以徐氏的招牌，东山再起，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协助你的。” 　　徐凯愤恨地抹了一下脸，吼道："谁要你的可怜！你给我滚！从小你就自认比男人强，难怪严旭南那家伙甩了你，要你可爱温柔的妹妹！” 　　比尔手脚飞快地做出反应，马上扶住了宋清，等她站稳，便跳下水去，拽着徐凯一阵暴打，提着他的头发，不时地按下他的头，让他连呼救的余地都没有。 　　"算了，比尔！"宋清喊道。 　　比尔看她作势要走，不解恨地踹了他一脚，这才上岸。 　　"你这个冷血的女人，我们徐氏就是因为你才会这样！如果你不回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徐凯缓过气，朝他们的背影不死心地吼道。 　　"你给我记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徐凯又叫了一声。 　　比尔火气十足的，转身便又要反身回去，宋清头也没有回，只是用手拉住他的身子，微微摇摇头。 　　"如果有一天让我知道，你们复华的项目，让伟盛接手的话，我一定让你好看！"徐凯又道。 　　宋清猛地转身，一字一句道："没有这种可能！” 　　徐凯一脸青黑伤痕，看着宋清孤绝的面容，愣了一下，冲口问道："这不是你和严旭南商量好的？！” 　　她肯定地摇头。 　　"好！我就等着！最好别让我猜对！"徐凯这时颇为狼狈，搂着一脸惊慌失措的美女，仓皇逃走。 　　万一真的不是，那他就真是错怪严旭南了。 　　而宋清一脸的思索，她总觉得有些线索，有些灵光，偶尔的冒出，而且中间似乎有些莫名的联系，可是使劲一想，它们反而越来越凌乱，让她找不到头绪了。 　　第二十七章 三喜临门 　　她的拚命，她的努力，她的辛苦，她的退让，都是完全无欲无求的，没有一丝一毫是为了自己，就算是全部地舍弃自己，她也毫不在意。 　　-易正维 　　比尔终于如愿以偿来复华和宋清一起办公，而比尔对英国股市的熟悉及金融方面的专业及天赋，使得大家将他当笑宝的印象，即刻翻转过来，有了比尔的参与，上市策划案，进行地更加的快捷顺畅。 　　这时是会间休息，银控的高级经理人员便围着比尔，请教问题，这样对他们专业水平的提高有着莫大的作用。比尔，在这个急需进入工作状态的情况下，确实需要一个契机来让他融入并带动起来，显然复华的上市案，便是一个机会，众人的虚心请教与崇拜，则是催化剂。 　　浩天的发展太过于平稳，这使得比尔总觉得无甚挑战。事实上，宋清接手后，其中的艰难，不是比尔所能想像到的，做专与做全，还是有着莫大的差别的。但还是不可否认比尔在金融方面的才干，只是要做到一个全面的高度，他还需要成长。 　　宋清对他非常的有信心，这也源自于姑姑高明的识人眼光，自己不也是从一个青涩无知的小女孩，成长为现在这样的吗？ 　　"宋小姐，看来上市与新产品推出，指日可待。"易正维说的是实话，开始他预计上市的日期会推后一点儿。 　　"嗯，您的下属也非常有上进心。"宋清也不忘恭维他，望向孜孜不倦、虚心学习的银控高级职员。 　　易正维眯眼看看比尔，沉思起来。比尔不止为整个策划案提出了许多有建设性的意见，还结合英国股市实际及他的独特看法，给他们开阔了思路，并且，他似乎与英国证券市场高级官员交往密切，这才是大大加快进展的关键，复华似乎得到了优先的待位权。 　　不知道这点，宋清是否清楚。 　　"很荣幸接到邀请帖，不知道宋小姐今晚可有舞伴？"易正维摇摇手中烫红金贵的卡片。 　　宋清神色有些黯淡，今晚是非常值得庆贺的日子，而父亲，在开心之余，有了三喜临门的打算。虽然，宋静墨已经给了她相当长的时间缓冲和适应，但真的来临，她还是不由得心下黯然。 　　"抱歉，恐怕不能。” 　　"哦？"易正维抱胸看她，奇怪地挑挑眉。 　　"今晚是宋家最值得欢庆的日子，爸爸也会出席，到时，恐怕我没有跳舞的时间。"宋清笑道。 　　易正维突然有些怜惜起她来，她的拚命，她的努力，她的辛苦，她的退让，都是完全无欲无求的，没有一丝一毫是为了自己，就算是全部地舍弃自己，她也毫不在意。 　　虽然，她最终会这样，屈服于他，但此时，他真的怜惜她。 　　他同时也敬佩她，在众多压力下，她都挺过来了。 　　刘秘书敲门，但没有进来，而是站在了门口。宋清点点头，忙起身，未向众人打招呼便出去，顺便地带上了门。 　　待到进了她的办公室，宋清便急问道："怎么样？"她紧张到手心都冒汗。 　　刘秘书摇摇头，随即便是疑惑涌上来，"真是奇怪，以你和严家的交情，他们为什么会推辞呢？何况，他正急需资金。” 　　宋清咬咬唇，丧气地退回椅座，为严旭南莫名地与她冷战感到难过，现在为了争一口气，竟然拒绝她的帮助。 　　就因为担心会是这个结果，她特意让刘秘书先把钱打过去，希望他能接受，可结果仍是被退了票。 　　"他到底在想什么？"她喃喃自语。 　　"刘秘书，这些钱够他们渡过难关吗？"她想想起身问。 　　"宋总，伟盛现在确实需要资金，但只能是暂时的，现在主要是士气低落，股民信心不足，这只能找个契机才能扭转，何况像我们这样偷偷地打过去，只能解一解燃眉之急，撑不长的。"刘秘书客观地说。 　　"旭南怎么会允许自己到这种地步？"她挫败地喃喃自语。 　　刘秘书叹口气，收妥退票，转身出去。 　　"小清。” 　　宋静墨今天显得非常的开心，主动给宋清打电话。 　　"爸爸！”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到浩天了，我现在已经准备妥当了，你妈妈已经过来了。"宋静墨对着穿衣镜，整着西装，好久，都没有这么正式过了。 　　"爸爸……你应该休息，许伯伯说，今天让你出来，他是担着风险的！"宋清无奈叹道。 　　"没事，你跟志翰联系了没有？” 　　宋清低头玩弄着电话绳，"还没有，正准备给他电话。” 　　"小清，相信爸爸，没有错。"宋静墨安慰到，想到他最得意的弟子与女儿的喜事，他便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实在太完美了，一切都源于许志翰的性格与踏实。 　　这十几年来，许志翰顶住了外面的诸多诱惑，一入学，便跟着宋静墨。他们师生，性格对路，配合得天衣无缝，说得实在一点儿，宋清不在的十年，许志翰便如同儿子一般，待在他的身边。宋清像他，那么自然而然的，她与许志翰必定会成为完美的一对。 　　许志翰会是她最坚实的后盾，他想，只有这样，他才会安心地离去。 　　这些，他清楚，许志翰清楚，宋清也清楚，所以成就了今天的一幕。 　　"礼服王妈会送给你，应该马上到了，清儿，妈妈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宋夫人抹泪接过手机，万分的感慨。 　　"是啊，今天宋家会三喜临门，也是你家庭与事业的奠基礼，小清，你的人生将会是最成功的！"宋静墨抢过电话豪气道，说完便哈哈一笑，没想到惹得一阵猛咳，宋夫人忙拉他坐下，这让宋清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的，爸爸，我现在便给他电话。"她失神地挂线，想到此时爸爸的模样，以及在电话里的表现，她终于按下号码。每按一下，就如同一面鼓，激烈地撞击着。 　　许志翰一回研究室，便气愤地批评了一顿留守的其他研究员，此时桌面一片狼藉，纸屑到处乱飞，他一张铁青的脸，气愤下，是厚重的担忧。 　　"你们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走前怎么吩咐你们的？当时我们把研究室设在这里，一是为了应环保局的要求，二是什么？！你们说！”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为了保密……"众人嗫嚅道，低头不敢看他。 　　"可是，许总，她是宋总安排过来的，而且也是董事长的女儿。"一人虽然承认自己的过错，但仍觉得自己情有可原。 　　"是啊，许总，你临走前让我们一切听从宋总的安排。"另一个附和道。 　　"你们这群浑蛋！做错了还要怪到别人头上！这里的重要性还要让宋总来教你们？！"许志翰拿了手机想也不想便朝刚才讲话的人扔了过去，手机顿时摔得粉碎。 　　"你们认为，宋家二小姐，她需要进我们的机密室？需要看我们的保险库？"许志翰指着机要室屏幕中，显示的进入次数及时间。 　　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如非特别需要，都不会进去，而且他行车三个月，并没有需要他们提供技术资料。但他又不能不把钥匙留给他们以防万一，他必须要保证行车的成功，这是他和老师多年来的研究成果。 　　众人羞愧地低下头，他们当时被宋凝的美貌和身份给迷晕了，这也难怪，地处偏僻的研究室，研究员大多没有太深的社会经验。 　　"当然，就算宋家二小姐看了，也未必会有危险，她并不懂技术，只是看，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许志翰丧气地跌坐下去，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给已经被他批得体无完肤的众人一个藉口和台阶。 　　"许总，要不要跟董事长报备？"众人提醒道。他们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事的严重性，他们是心虚，这回经许志翰一骂，他们回想起当时宋凝要进机要室的情景，似乎太过于刻意。 　　他们面面相觑，但又不敢把当时的情景说出来。 　　许志翰低头沉吟，办公室电话突然响起。 　　"喂。"他余怒未消。 　　"哦，许大哥，怎么打你手机是关机呢？"没想到是宋凝，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宋小姐，我……” 　　"你先听我说，许大哥，真是要恭喜你，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她甜甜道，并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许志翰开口要说的话。 　　"什么事？"他口气仍然冷淡。 　　"哦，真是太不解风情了，告诉你，今晚的庆功宴将会宣布你与姐姐的婚事，这对你算不算好消息呢？我，可是怕你被吓到，提前给你一个提醒哦。” 　　许志翰一愣，脸色不由得缓和下来，忙使眼色让众人把他的手机装起来。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好喽，不耽误你了，想必姐姐也要给你打电话了，姐夫。"宋凝柔柔地喊了一声，轻快地挂掉电话。 　　随即，她脸上早已不复刚才的甜美表情，此刻只觉得那张脸上，透出一阵阴冷和疯狂。 　　"宋清，你该尝尝所有男人都背叛你的滋味。” 　　许志翰忙拿过别人的手机，把自己的卡装了上去，果不其然，宋清的电话便拨了进来"志翰，刚才打你手机，一直不通，正准备给你拨固定电话呢。"宋清在那头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会是逃婚吧，她当时想。 　　"不好意思，电话刚好坏了。” 　　"现在是三点，你安排好研究室的工作，我马上过来接你，今天行程会比较多，你做好准备。"宋清轻轻一笑，意有所指。 　　许志翰的心情顿时开朗，开心地挂了电话。 　　众人松了口气，马上开始整顿。 　　他是抱有侥幸心理的，这个消息，一旦传出，所造成的影响会有多大，无法估计。今晚所谓的三喜临门及老师的身体，都会因此而遭受重创，何况，他也不太认为，宋凝会出卖宋家，虽然他一向不喜欢这位宋家二小姐。 　　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隐瞒不说，省得造成更大的恐慌，老师和小清都是十分慎重的人，因此而停下一切也有可能，而复华上下，期待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但他也是谨慎之人，这会儿虽然这样想，但心里仍然是忐忑不安，在等待宋清的时间里，他觉得十分的矛盾。 　　他不说，众人也不敢提，这事便这么给压下来了。 　　接下来，便是宋清接他，试礼服，商量进程。先是新项目上市招待会，这必须由许志翰来完成，记者及业内人士会提出很多技术性的问题，以及试车三个月的一个总结。 　　接着便是市场部做规划预测，届时，悍龙和银控这两家非常有实力的企业会宣告全力支持，以保证复华项目的前进基石。 　　重头戏是复华的上市。现在所有一切的铺垫，都有一个重要的目的，便是为了复华的上市打基础、推波助澜。到时全市最具影响力的媒介都会到场，复华的上市将因此大展雄风，股票一上市，便会收个满堂红。 　　最后，则是宋静墨要求加一场的订婚程序，他要在复华最重要的时刻，为宋清指定结婚对象，相信，明天的报纸，财经版、头版、娱乐版，都会是复华的新闻。 　　这场盛宴全城瞩目。 　　此时后退，已是不可能了。 　　第二十八章 孤军作战 　　宋清不可能再回浩天，不可能再回英国，而他，也没可能，真正做到，为宋清舍弃英国的一切。 　　-比尔 　　"正维，老宋今晚就要宣布宋清的婚事啦。” 　　易满天叹了口气，看到今晚宋静墨神清气爽，宋清高贵优雅，觉得回天乏力。 　　易正维心里不是不紧张的，不过这么多年来的商场历练，这点风浪，还不至于让他手忙脚乱，这些日子以来，在复华付出的心血，一定不会白费。他扫扫全场，没有看到严旭南和宋凝。 　　"爸爸，不用急。"　易正维淡淡道。此时，正是许志翰做完技术总结，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宋清在台上，轻轻朝易正维举杯，迷眸浅笑，如同黑暗的舞台，突然打下的一束光，正光，只射到他的身上。 　　他含笑举杯回敬，一口饮下。 　　易满天满意地收回眼光，转身拍拍易正维的肩膀，"爸爸的眼光不会有错，正维，有时候别太认死理，给自己也给他人一个机会。” 　　"爸，你确实很少这样夸奖一个人，尤其是女人。” 　　易满天脸色一黯，深深地叹了口气，"正维，我希望，你不要受到你妈的影响。” 　　"妈已经过世很久了。"好一会儿，他才道，语气沉着。他的眼已经扫到，正朝他招手的宋清。今晚的第二道程序已经开始了，悍龙的总经理董海峰已经和宋静墨父女寒暄起来。 　　"爸爸，我也希望，你今日的选择不会让我重新走你的老路。"他抿唇抛下一句话，便快速离去。 　　所有的情绪和抗拒，只留下匆匆的背影，挺直得，有些些僵硬。 　　"易总，非常感谢您为复华的添砖加瓦，相信，有您和董伯伯的加入，我们一定会马到成功！"宋清与他握过手，举杯向董海峰和他致敬。 　　"世侄女，你太客气啦，共同进步，共同进步。"董海峰喜笑颜开，眼尾有深厚的皱纹，使得他那本是商人的脸，显得有些柔和与和蔼，只是双眼眯成的一线天，闪出淡淡的微光，董海峰是个隐匿深沉的人。 　　"你有些喝多了。"易正维突然凑到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声，即便这个小动作，也被早有准备的记者一阵乱拍。 　　宋清不留痕迹地退了两步，顺势接过董海峰和他手中的酒杯，示意他们准备发言，她自己则退到宋静墨身边。许志翰今晚显得有些心绪不宁，自是没有留意，正低头和宋静墨说着话，显然讨论的是技术问题，二人脸上，表情并不轻松。 　　今晚的浩天，十九层楼，全部留给了复华的庆功宴，场面委实浩大。宋静墨在有生之年，从未想过复华会有今天的一面，他不时询问技术近况，不时自豪地扫向全场，满意地点点头。 　　庆功宴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比尔则在人群中穿梭，到处找宋清。吴鹏简直太拿宋清的话当一回事了，死盯着他不放，他知道比尔今天回浩天，硬是把连日来的工作全部详细汇报完后，才允许他离开。 　　当他看到宋清站在台的一侧和众人交谈时，董海峰和易正维的发言正好结束，全场又是一阵欢呼声，扰乱了他的视线。紧接着，在司仪的热烈宣布下，宋清朝众人躬躬身，站到了台中间。 　　他只好先到一旁待着，宋清讲的，无非是些场面上的套话，但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他挠挠头，正好看到易正维和许志翰，这二人，他是认识的，便扬扬手走了过去。 　　"易先生，许工程师。” 　　易正维抬头一笑，朝他握握手，便将他介绍给宋静墨。 　　"宋总，这是宋小姐在英国的同事，比尔，现在是浩天的总经理。” 　　宋静墨嗯了一声，见到是个外国的小伙子，便没了兴趣，只礼貌地点点头，视线又拉回到宋清身上。 　　"啊，您就是未来的岳父大人啊。"比尔却是兴奋地上前几步，拉住了宋静墨。 　　三人面面相觑。许志翰脸色一黯，没再吭声。一直道他是性格如此，而且和宋清颇为合得来，没想到，在这场合，他竟然也开起了玩笑。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与宋清的婚事即将拍定，比尔却如此不给面子地一叫，怎能让他心里好受？ 　　宋静墨收回手，面有不悦，"这是怎么一回事，可人教出来的人，怎么这么没规矩？” 　　"岳父，这话从何说起？莲心在英国就和我定下了婚事，因为最近一直忙，所以没来拜见你。” 　　"什么？清儿和你定了婚约？"宋静墨一听，当场就想发火。 　　许志翰忙扶住老师，朝比尔使使眼色。 　　比尔忙压压手，表示了解，朝宋静墨礼貌一躬，随即站到一旁。易正维看完好戏，接过服务员递过的酒，拉比尔到一旁说话。 　　"易先生，难得你还沉得住气。"比尔毫不客气地接过他手中的酒。 　　易正维轻轻一笑，比尔根本不像他表面看的如此简单，每个人，外表都有一层保护色，他自然也不会例外。 　　"比尔，除了浩天，我不知道你还有其他的背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易正维且笑，但未回覆。这几日来，不止他在跟紧调查伟盛，比尔也没有闲着，显然，他得到的消息，未必会比他少，否则，不会和他一样，在这紧要关头，还不出手。他们都在等待。 　　"伟盛的危机。"他凑近比尔的耳朵沉沉道。 　　比尔一愣，随即明白了他有用意。比尔低头笑笑，转转手中的水晶杯，让它折射出银白清冷的光芒。 　　"他不可能成功的。"比尔自信道。 　　易正维点点头。 　　"重要的是，她愿意接受谁的帮助。” 　　比尔看向宋静墨的方向，皱皱眉，仰头一口饮下半杯红酒，朝天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是没有信心，他太了解宋清了，如果家族遇到危机，她绝对不可能再接受宋可人的帮助，只输这一场，就已经足够让她受的了。而他所拥有的能够帮助她的力量，却因为种种原因，只能暂时隐匿。 　　严旭南的为人，是不会允许伟盛陷入如今的境地的，那天在露天游泳池与徐凯的一场打斗，便使他明白了个三四分。严旭南，不止没有表面的颓丧和失败，反而，是想出了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一举两得的好计谋。 　　只是，这话他没有对宋清说，一是宋清未必会相信，二是，他也想趁这一场，让宋清彻底明白，那段青涩的感情，带给她人生无尽伤痛的感情，是该找个合适的时机让它湮灭了！尽管这可能会导致她的崩溃。 　　他没有路可以选，他和许志翰一样，插入得太晚。如果他早来几天，或许，如今的局面就不会是这样，这是注定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你以为你可以？"他语气里满是戒备，把宋清交给这种人，他更加不放心。 　　"难道你以为可以是他吗？"易正维毫不在意，朝与宋静墨交谈正欢的许志翰看去。 　　"而你，宋董是不可能接受的。"刚才不是都证明了吗？宋清不可能因为此而去忤逆宋静墨。可易正维的神态，表明了这一切的定势。 　　"如果在英国……"比尔点头赞同，不再与易正维争论，只是看着宋清的背影喃喃几句。 　　易正维横过手拍拍他的肩膀，与他干了一杯。 　　一切回到临川，便如同回归到原点。 　　宋清不可能再回浩天，不可能再回英国，而他，也没可能，真正做到，为宋清舍弃英国的一切。 　　自从宋清离开英国那天起，他便有了这种预感。 　　他们之间的这条线，如同飞机的航道，越飞越远，纵然一日便可来回，但却注定了，只能天南海北，各占一方。 　　他只是惋惜，他纵然让宋清摆脱了过去，但现在，及未来，却让他看不到光点。 　　"你显然不是好的托付对象。"比尔道。 　　易正维没有敷衍回避，却是低头沉吟一番，慎重但又客观地回道："至少，我不会伤害她。” 　　比尔咧嘴一笑，好哥们儿似的推搡他一下，凑近低声道："我相信，你还没有能够伤害她的能力。” 　　每个人都如此地清楚自己的位置。 　　严旭南如此，易正维如此，比尔也如此。 　　临川如同一张漫天的大网，每个网结处，都有尖锐的铁钉，让人不止逃不掉，还要被迫接受现实。 　　这里是宋清的根，纵然他们有十年的相识相交，但相较于宋清而言，这只是迷路途中的一段美好经历，她最终会回归。 　　他没有严旭南的先天厚足，也没有易正维的后天跟进。 　　比尔遗憾地摇摇头，万千愁绪纠结在眼眶中，十年的追逐，已经到了终点了。 　　宋清朝台下微微一躬，回头一看，比尔竟然也在，便朝他们二人挥挥手。她歉意一笑，随即走向宋静墨。 　　比尔和易正维不约而同地一致退隐开去，转眼便消失了踪迹，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但用的，却是同一手法。 　　是夜，复华荣光耀发的同时，他们二人已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 　　明天一醒，对于他们三人，就是另一番大不同的天地了。 　　第二十九章 最后的温情 　　在父亲眼中、心中，一直就只有宋清，从未考虑过她，不管何事，最先考虑到的，也是宋清，那么，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宋凝 　　比尔这几天一直和易正维在一起，整日协助团队关注股市动向，底下一班人不断雀跃，但比尔和易正维却不乐观。严旭南会有后招，但后招是什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谁也不知道。 　　许志翰心有不安，日日待在研究所，他与宋清一样，对这场由老师一手安排的婚事，远不似先前那样乐观。 　　"志翰，今天研究所的工作空闲吗？"宋清忙里偷闲给他挂了个电话，自从婚事定下来，两人似乎已经有半月没有好好地聚过了，她觉得十分的抱歉。 　　"嗯，现在还不十分清楚，下班前我再给你电话。"许志翰斟酌道。 　　"好的，不要太辛苦了，妈妈今天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说要给我们好好地补一补。"她显然察觉到这通电话带有的沉重和压抑，这种感觉什么时候有的，她并不十分清楚。 　　许志翰难得一笑，点头应允，放下电话，则一脸的愧疚。他合上资料，点了烟，起身走到窗边，看窗外连绵不断的山脉，在秋日萧瑟的阳光里，反射出青幽的光芒。 　　窗门紧紧地闭合着，只一会儿，他周身便被缭绕的烟雾包围。他向来十分聪明和敏锐，这些年，不是没有利益集团想要挖他过去，甚至有人付出比在振华多几倍的待遇，但他向来知道感恩。老师一手提拔了他，而且又老来无子，这么大的企业就靠老师一个人辛苦支撑，他怎么也不忍心撒手而去，以至于，他十几年来兢兢业业地在这偏僻的振华研究室闭关清修，给复华提供源源不断的技术支持，使复华一直走在行业的前沿。 　　宋静墨将宋清嫁给他，不止是因为他的人品靠得住，更重要的是，他们二人的分工合作，必能使复华走得更远更强。 　　这点他十分清楚，这些年，为了工作，为了研究，曾有过的几段零散的恋爱，全都郁郁而终，现代都市喧嚣的爱情，总是与他格格不入。 　　要说他对宋清有多爱，扪心自问，他很难说得清。欣赏是基础，喜欢也是必然，她身上随时散发出的安宁的气质是他心喜所在，从理智上来说，宋清，是他倾向中的完美伴侣，她便如同清澈池塘中的一株清莲，纵然一池之隔，纵然有些距离，纵然忽远忽近，但让人安心。现在，或许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想与一个女人，长久地一直走下去，直到永远。 　　他紧闭双眼，把烟头直接掐灭在窗台上。隔着眼镜，他伸手一抬，揉向眉心。他满脸的颓废，仰天长叹一口气，呵出剩余的一阵青雾，身子无力地斜斜靠在窗边。往日斯文端正的他，现在竟成了流浪诗人的模样。 　　不是他多想，这么多年的研究下来，他深知技术资料涉密的可怕性。现在纵然还未爆发，但资料一天流落在外，他的心便一天不会安宁，他害怕去面对宋清。 　　这事情，要说到底，也不能怪他，宋凝是早有预谋，从宋清回来那天起，她便计划着，如何给她狠狠的一刀。 　　他，老师，宋清，都太过于清醒和理智，事情太过于美，总会无端生出些事端。 　　他后来有意无意与宋凝通过两通电话，局势已经翻转，他言语中，已有一丝恐惧和乞求的意味，而宋凝，越冷静，就让人越担忧。 　　宋静墨在宋清出国的十年里，都未让宋凝接手复华，不是没有道理。他不能把偌大的企业，以及众多跟他一直拚搏的职工的前途交到一个不顾大局，只有私心的女儿的手上。 　　他唯有祈祷，他与宋清的婚事，能多少让她放宽心。 　　可现在，伟盛的糟糕局面，总要有转机才能翻身。在这复华的新项目进展顺利，公司上下一心，股市前景一片大好的情况下，严旭南，不可能坐以待毙。 　　他烦躁地摸摸头发，抬手一看，手掌心满是断落的发根，横七竖八。 　　※ 　　"Hi，莲心，今天股市一切正常，明天还会继续看涨，不如今晚我们去庆祝？"比尔拿着外套，高大的身躯撑着门框，满脸带笑。 　　宋清抬头一笑，手头已经开始整理凌乱的办公桌面。 　　"哦，比尔，今天恐怕不行，我要去接志翰。"她抬腕看看，朝比尔抱歉一笑，拾起长风衣，搭在手腕，便起身。 　　比尔耸耸肩，退开身，让她过去，但仍紧跟在身后。 　　"莲心，你真要嫁给那个书呆子？” 　　宋清甩头轻轻一笑，"比尔，你该回浩天了。” 　　"不行，股市千变万化，我怎么能放下心呢？"比尔拥她入电梯，脸色骤然凝重，这阵子以来，伟盛静得太可怕，毫无作为，可并不代表不会起风浪。 　　但他能做的，也只能是，等待。 　　"不，比尔，这段时间你在复华耽误了太多的工作，这点让我很不安。你知道，姑姑身体并不好，我不想让她再这么操劳下去，比尔，除了我以外，你便是她最信任的人，浩天需要你，她也一样。” 　　比尔低头看眼眶微红的宋清，无奈摇摇头，内心却在感慨，中国人，总是背负了太多，这样那样的。而宋清，便是其中的典范。 　　看她每日忙忙碌碌，但内心却是如此的脆弱，他紧攒起眉，开始为自己的私心感到踌躇与犹豫。 　　为了心里那莫名其妙的不甘心，他想让十年来一直未能忘怀的宋清忘记那段旧日的过去。而这样无所作为，看她去承受，是不是太过于狠心？他不由得搂住她瘦弱的肩膀，她，又瘦了，瘦得让人心酸，颇厚的秋装都不能掩盖她的单薄。 　　"莲心，虽然一切都进展顺利，但我建议，你时刻要做好准备，事情，未必会一直如我们的设想。商场每时每刻都可能风云突变，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我们会遇到什么。” 　　宋清凝脸点点头，公司上市后，虽然一片看好，但她总是悬着一颗心。现在复华已不全然掌握在她的手上，她只能把这个船尽量造得坚固稳妥，但航行得如何，她无法掌握。 　　为了不使复华被市场所淘汰，后路就只有靠振华研究室的技术实力了。她展展眉，掏出钥匙，一阵铃声响起，她轻快地出了大门，转身朝比尔摇手道别。 　　蓝翼转瞬便冲出比尔的视线，在暮色下闪着跳跃的光芒，如同此刻宋清的内心。 　　"莲心，希望，我没有做错。"他呆立着，靠在复华宏伟的石柱旁，喃喃道。 　　※ 　　"正维，事情进展如何？"易满天拿着电话，正在第一医院疗养部的草坪散步。易满天刚吃过晚饭，正想去找宋静墨聊会儿天，却被告知，他今天被接回家了。 　　"爸爸，你不用急，身体要紧。"易正维皱皱眉，听着爸爸在话筒里颇有起伏的呼吸。 　　"能不着急吗，我们付出这么多，怎么能就这样收场？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易满天已有些微吼，这段时间，他在宋静墨面前讲了易正维不少好话，无时无刻不在暗示着两家联姻的好处。可宋静墨虽然总是附和，但意志坚定，铁了心就是要把女儿嫁给许志翰，他自然恼火。 　　伟盛还真是忍得住，比他预期想像的要推迟太多。第一波，已经让复华在股市上大赚了一笔，着实捞了个开门红，而且新项目一旦全面实施，严旭南将被迫处于被动的位置。他坚信，严旭南出手，肯定就在最近，已经不可能再拖下去了。 　　"爸爸，不出一周。” 　　易满天焦急等待着易正维的回覆，良久才听到他吐出这几个字，一向稳妥慎重的儿子，不会轻易像他许诺，他嗯了一声，满意地收了线。 　　"你妈是个意外，正维，爸爸给你选择的路，不会有错。"他看看满天的落日，抚抚下巴，若有所思。 　　宋清这个孩子，重情重义，心思玲珑剔透，绝对不会像正维的妈妈紫南一样。但他也同样坚定，没有紫南，银控也不可能有今日的辉煌。 　　※ 　　宋清小心地在山路上开车，蓝翼显然不适合开在曲折不平的山路上，她后悔出来得太急，现在只能让志翰耐心等等了。 　　开过大半，她想想还是给他拨个电话为好，正摸到，电话却不期然地响了起来，她眉眼一笑，看也没看便接了起来。 　　"喂，是志翰吗？” 　　话筒那头顿时一片寂静，死一般的沉寂，她也倏地收了笑容，握方向盘的手，顿时泛白。 　　"是你吗，旭南？"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接着便被一洼小坑给颠簸了一下，她低低地骂了一声，前方的玻璃上，已溅上了几滴混着泥的水珠。 　　"你等等。"她深吸口气，干脆把车靠边停下来，熄了火，下车透气。 　　"你不在临川？"他终于开口。 　　宋清低头用鞋轻踏着路边的青草，嗯了一声。显然严旭南的电话，让她大感意外。自从被退票后，她开始反思，反思她与严旭南走过的种种。徐凯的一番话，也算是提点了她，也许，她真的犯了错误，一直置严旭南的自尊于不顾，她自以为对伟盛的资助，便是一个例子，她曾有一刻，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失败。 　　"恭喜你。” 　　"嗯？” 　　"恭喜你。” 　　"哦，是，谢谢。” 　　双方皆是干涩的语言，如同这萧瑟的秋风刮过，总给人的心，留下一片悠久不断的寒凉。 　　"小凝跟爸爸说了你们的婚事，我想，爸爸应该很快便会约严伯伯、严伯母具体商谈。"这通电话，也许，就是一个分隔线，可她没来由的，继续着这通电话。 　　"是的，已经约在明天。” 　　她干涩地眨眨眼，闷声一笑，"嗯，这真是太好了，你知道，他们都期待了很久。” 　　"嗯。” 　　她忽略严旭南话里的萧瑟和苍白，不带一丝情感。 　　"旭南，伟盛现在的情况……"她冲口而出，但又马上后悔，即刻便脆弱地补道，"对不起，旭南，我……” 　　"没关系。"严旭南转了一下椅背，跷起腿，架在侧边的小桌上，面向深秋的落日。 　　"我的意思是说……"她深吸口气，突然灵光一闪，说道，"旭南，小凝在复华有百分之十的股份……” 　　"不要给她！"他倏地放下腿，严厉回绝。 　　"啊？"宋清被他突然的回话，吓了一跳。 　　"我不需要。"他闭眼撑住办公桌站起身，显得十分的疲倦。 　　"是。"良久她才回了一声，却不知何故，眼眶已经被泪水填满，却刚好的，只满满地装着，并没有溢出。 　　"清儿，现在，你能看到夕阳吗？” 　　她眨回泪水，一抬头，果然，不知何时，在这周围，已经盖满了厚重的暮色。一路原先的青黑景象，顿然换了新装，满目的金黄，夹杂着厚重的暗沉。显然，它来得太迟，很快便会被夜幕吞噬。 　　"明天……” 　　"嗯？” 　　"明天我们回学校看看吧。” 　　"……” 　　"我想，再接你放一次学。” 　　"不……"她终于眨下那颗徘徊已久的泪珠，硕大无比。她满眶的泪水，汇成一颗，重重地落下。 　　"还是在那地方，这次，我不会再迟到，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在校园门口等我。” 　　她紧紧地握着手机，静静听着嘟嘟的回响，一动不动。 　　暮日，很快便被黑暗包围，对面不远处摇晃射来的灯光，让她一阵恍惚。 　　"小清，你电话一直不通，我担心你路上出了什么事。"许志翰半路便看到宋清呆呆地坐在车旁，一脸的彷徨，他马上下车，奔向蓝翼。 　　"小清，是不是车子抛锚了？怎么没给我电话，是不是电话也出了问题？"他看看宋清，见她无碍，便马上回头看起车来。正要掀开前盖，宋清按住他的手，摇摇头。 　　"你……你怎么了？"许志翰这才发现她的异样。 　　"没事，志翰，我们走吧，你在前面带路。” 　　她转身上了车，灵活地调了个头。 　　※ 　　"爸，妈，小凝，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 　　宋清挽着许志翰手，一同进来，看到一家人已经就坐，马上抱歉解释。 　　"没关系，清儿，志翰，快过来。"宋静墨乐呵呵，朝他们招手。 　　"是，老师。” 　　一同进入餐厅，宋清拉住他，低头轻轻道："志翰，先过来洗手吧。” 　　他猛然醒悟，哦了一声，朝其他三人抱歉一笑，跟着宋清入了厨房。 　　宋静墨与宋夫人，二人相视一笑，看着并排洗手、轻声交谈的二人背影，欣慰点头。 　　"妈妈，您明天约了严伯伯、严伯母吗？我刚接了旭南的电话。"宋凝打破沉寂，移椅坐到宋夫人身边，似撒娇，但声音却让每一个人都听得到。 　　"你这孩子，我还正想等会儿给你一个惊喜呢。"宋夫人摸摸她顺滑的长头，宠溺道。 　　宋静墨转过头，招呼宋清和许志翰坐下。 　　"要谢你爸爸，这事他不出面，我哪成呢。"宋夫人拉拉宋静墨，眼神闪了闪，暗示他不要总是偏心得厉害。 　　宋静墨咳了咳，坐正身来。 　　"谢谢爸。"宋凝无谓一笑，但还是诚意地向爸爸举了举杯，一口饮下。 　　"这么多年，也是该定下来了。"宋静墨摆手点点头。 　　"我就说嘛，趁着大好时候，干脆把他们姐妹二人都定下来，你就不用老是心里挂着事儿了。"宋夫人笑着附和。 　　随即一家人便交流些家里、公司里的事情，倒也融洽，把饭吃了个半饱。 　　"姐姐，爸爸，有个事情，我不知道现在说合适不合适？” 　　许志翰最先放下碗筷，坐直身。 　　"什么事，小凝？"宋清看了父亲一眼，朝她微微一笑。 　　"你们知道，旭南的公司，最近一直低迷，外界也一直宣扬打击，股市已经跌到最低。"她低下头，绞着双手，满脸的为难。 　　"商场上的事情，我们不好插手。"宋静墨一口回绝。 　　宋清凝脸，这回没有予以赞同，但也没有回话。 　　"这点，我认为老师说得对。” 　　"志翰？！"宋清万万没想到，会是许志翰出言赞同。 　　他点点头，却是伸出手，握住桌下宋清的手，以示安慰。 　　宋凝眼一红，朝宋夫人使使眼色，即刻委屈道："爸爸，姐夫，我知道，你们一向公私分明，但这次，旭南……” 　　"静墨啊，这事，我们作为长辈的，是不是也该搭把手？你看，雅悦娘家那边已经闻着风声，便撤了股，现在还能找谁帮忙呢？” 　　宋夫人不悦地扫了一眼许志翰，转身低头劝导。 　　"爸爸……"宋清为难地抽回手，心里思潮起伏。 　　"爸爸，姐姐，你们放心，我只想用我的力量来帮助旭南，这些年，我也存下了不少钱，但还远远不够，我想把我在复华百分之十的股份预先提出来。"宋凝看看桌面的局势，趁着宋静墨犹豫的瞬间，起身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众人一阵惊叹。 　　"你是说，复华全部给你姐姐？"宋静墨最先转过神来，重复问了一遍。 　　宋凝脸色微微一扭曲，但顿时更是坚定了她的计划。她知道，在父亲眼中、心中，一直就只有宋清，从未考虑过她，不管何事，最先考虑到的，也是宋清，那么，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复华，一直便没有她的份儿，如若没有这次上市，而是改组成股份制，她有没有这百分之十的股份还难说。 　　"小凝啊，你要考虑清楚啊，旭南要钱，我们这边可以凑凑……” 　　宋夫人急着阻止，复华情形一片看好，她怎么能就这样放弃了呢？ 　　"不用再说了，我决定了！"她一脸的固执。 　　许志翰忙朝宋清使眼色，让她拒绝，可她只是朝他微微摇摇头。 　　他丧气地叹了一声，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宋凝已经把一切都算计在手，她知道宋清如同她一样，是多么地想拯救伟盛，不，是拯救严旭南。 　　"你考虑清楚了？"宋静墨沉沉道。 　　"是的，爸爸。” 　　"好，你可以随时到复华办理手续。"他略一沉思便一锤定了音。 　　"旭南，如果是小凝的要求，你应该会接受吧。"宋清心下一阵酸涩，对宋静墨投来的是否可行的眼光，视若无睹。 　　"爸，旭南不能再等了。"宋凝打铁趁热地跟上，急促道。 　　"明天来办吧，我会交代公司里的同事等你。"宋清抬脸回道，她的眼神，没有一丝光度。 　　但宋静墨理智过后，却是欣慰。在复华大好时机时，让宋凝撤出，这也是非常大的一笔钱，足够严旭南渡过危机，他也不算亏待了她。 　　父女俩各有各的心思，哪里知道，这样的局面，却是将宋凝这把复仇的火，点燃得越旺，一丝后路也不留了。 　　许志翰则是一脸的死灰，但他已经回天乏力。他几次想动嘴说些什么，却都半路隐忍了回去，而宋凝却是没有再演戏，只留下一副皆在我掌握中的表情。自从那日订婚宴上，他的一迟疑，便使他处于被动。 　　"姐夫，现在，我们都只当做没发生过这件事。你，应该明白吧？” 　　这是最后一通电话里宋凝跟他说过的话。聪明如他，怎么会不明白？ 　　明天，要起风了呢。 　　老师太希望宋清成功，太希望在他死前能让宋清一切都掌握在手，一切都替宋清安排好。这是福，但也造成了今日的祸。 　　他只能紧紧地握住宋清纤细见骨的手，紧紧地握着。 　　不管风吹雨打，都不要松开。 　　只要有他在，复华，是不会垮的。 　　第三十章 随心的资格 　　"我无法不这么做，比尔，就算是要复华50%的股份，我也同样会给他！” 　　-宋清 　　几乎整个早上，宋清都没有心思静下心来工作，她刚坐下一会儿，便又起身，围着办公桌转转，静立几秒，复又走到窗前，高高俯视。 　　一辆红色的跑车灵活地在复华广场空地的停车场穿梭，她眨眨眼，果然是比尔。 　　"糟糕！"她轻轻拍拍额头。她忘了和比尔约好要交接浩天最后的材料。 　　她返身把窗帘的里层拉上，刚好只挡住那刺目的光度，但不至于影响采光。她鼓鼓嘴，长长吹了口气，终于坐定身来整理材料。 　　半个小时过去，她忘我地工作着，抬腕看看，已经过了半小时，比尔竟然还没有上来？ 　　可能又被哪个部门的人拉着唠家常去了，她笑笑摇摇头，又埋下头工作。 　　桌面上的电话适时地响起。 　　"宋小姐，在忙吗？” 　　"哦，是易总，您好，嗯……现在还好。"她笑笑，合上手中的材料，再次大约地点了一下。 　　"我想比尔应该跟你说了，今天中午，在浩天有一场应酬，你最好参加一下。” 　　宋清有些讶然地挑挑眉，"嗯？要我参加？” 　　易正维自信一笑，带些诱惑的味道，"哦，我想你应该在乎政府采购……” 　　"是的！"宋清随即冲口一答。 　　易正维赞赏地扬扬眉，打了个响指，"前段时间，听你提起过这个设想，刚好银控中午在浩天举办了一场盛宴，来了几个政府要员，刚好又是能沾上边的。” 　　她微微一笑，易正维的沾上边必定是谦词，能争取政府采购，这是一个非常良好的开端，公司的影响力将会大大的拓宽。 　　"好的，几点钟？” 　　"大概十二点，午餐没有特别安排，就是浩天的自助，我先带你去试礼服。"易正维考虑了一下回答。 　　"好……” 　　"嗯。” 　　"唤！等等。” 　　"嗯？"易正维隐约听到她似有似无的声音，想想，还是礼貌地再度接起来。 　　而宋清，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挂断的那刻，听到自己脆弱的声音。 　　"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宴会大约几点结束？"她的声音有些飘忽，没有风，却兀自飘零，散落点点。 　　"你还有事？"易正维皱皱眉，如此好的机会，她竟然…… 　　"很抱歉，也许会有些私人的事情，但……还没有最终确定。"她抱歉一笑，声音已经有了犹豫。 　　易正维正想回答，突然宋清那边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接着便是比尔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莲心，你竟然让你妹妹撤走这么大笔的股份……"声音到这里便被掐断。 　　易正维若有所思地放下电话，坐□，轻轻地敲着桌面。 　　他随即紧紧地攒紧了眉头。看来，宋凝这次的计划非常周全，毫无阻力，一切都算得精准。一个毫无商场历练的女人，竟然能步步把握先机，一环套一环，这其中的奥妙，真可笑，竟然是爱情。 　　后路都布好了，她随时都可放手一搏。 　　只是越接近他的目的，这种期待的喜悦之情，为何越发有些变了味？他脑中闪出宋清淡漠疏远但清澈无比的目光。他握握拳，一挥手，右手半边的文件顿时飞天，一片狼藉。 　　※ 　　宋清倾身整顿被比尔怒气冲冲弄散的资料，一声不吭，低头听着比尔的抱怨与指责。 　　待她把东西都重新整理回原样，比尔也终于歇下声来，他走近，抓住她仍不断忙碌的双手，强迫她抬起头来。 　　"莲心，不要被你的心蒙蔽了！他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做！” 　　"比尔，已成定局，不要再说了。"她固执地偏回头。 　　"你会后悔的！” 　　她在比尔的怒火下，毫不怯场地重又抬起头。那一直被掩饰的双眼，此时一片清澄，幽幽的一直望不到底，如一口深幽的古井，万年不变地存在，并且，一通到底。 　　"我无法不这么做，比尔，就算是要复华50%的股份，我也同样会给他！” 　　"你……” 　　她随即苦涩地摇摇头，眼眶湿润，"比尔，我羡慕小凝，可以有这样的勇气，这样的权力，这样的洒脱。” 　　比尔的怒火如同被这汪清泉彻底浇灭了，瞬时，只剩下怜惜与理解。 　　"一直以来，我被赋予得太多了，上天，也许是公平的，我与他，注定不是墙与藤蔓的关系，我别无选择，只能在他对面，与他并排，却靠不到一起。” 　　"哦，莲心。"比尔悲伤地感叹一声，紧紧把她拥在自己怀中。他怀中这个瘦弱的小人儿，竟然能带给他这么大的伤悲，甚至强过他的身世。他甚至都不曾，也不愿去抱怨，父亲对他的遗弃，或是他孤单的童年，但此刻，他竟把巨大的忧伤，凝结在了她的身上。 　　"比尔，我不够坚强，十年了，我做得还不够。” 　　"不，不，莲心，我知道，我一直看到，你的努力。” 　　"比尔，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她瞪着无神的双眼，不断地呢喃，内心剧烈地交织着矛盾。 　　"我相信。” 　　他轻轻地在她耳边安慰，莲心，真的只有一次了，我真的相信，爱得有多深，就要用同等的伤心与绝望才可以弥补回来，这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以毒攻毒吗？你周围，没有任何一个是你的良人，我，也算不上，那么，就挑一个，没有能力再伤害你的人吧。 　　※ 　　易正维刚到清溪的门口，便看到蓝翼也刚好停到了路边。 　　"你今天这样很好。"易正维打了个响指，对宋清今天的装扮很满意。 　　宋清把头发高高地拢起，蓬松地在头顶形成一个浑圆的弧形，纤细的脖子，只溜出两缕头发，配合着复古典雅的风格，特地烫卷了，刚好只到胸前的位置。 　　一袭修身的黑礼服，丝质垂顺下来，内敛优雅，静得不像话。 　　"嗯……"他走近，一手抚着下巴，围着她转了两圈，视线停留在成熟的V领处。 　　宋清拉拉肩膀的布料，她只到他肩部的位置，就这样让他从高处看下，确实有些不雅。 　　"好，就这件。” 　　二人出了门，易正维便直接邀宋清上车，由他当司机。 　　宋清点头应允，这身打扮确实应该坐在后座，等待绅士开门，然后步入宴会才恰当。 　　"易总，这是……"宋清微微起身，这条路应该不是去浩天。 　　他回头只笑了笑，随即方向盘灵活地打了一个圈，车子漂亮地画了个弧线，停在一家颇为气派的首饰店。 　　宋清小心地牵裙下车，挽住易正维拾阶而上。 　　"易总需要买东西给心上人吗？"她不由得猜测道。 　　"先进来看看。” 　　随即他拒绝了一干小姐的热情服务，亲自一个柜台一个柜台仔细看起来。琳琅满目的珠宝，在珠宝店的特殊灯光的反射下，更加让人头脑发晕。宋清看到一半，便几乎直起身来，只默默跟在他身边。 　　视线正好对上对面的展台，都是些大件的名贵珠宝，各种颜色，各个品种，花式繁多。有一件是个名贵的发夹，用大大的艺术字，醒目地标注着"霞光飞天"，它澄黄澄黄，星星点点，灼灼耀目，她眼神晃动了一下，它确实非常的漂亮。那向上伸展的纤细如爪的发夹，如同一对硕大的翅膀，不像市面上一般的款式，如蝴蝶般的，从头中向两侧伸展，而是如同双手向头中握拢头发般的，到得头中，越来越大，形成了一个细小的交叉。它在澄黄中带点儿蓝，如同交界中的落日与夜幕，或是东方鱼白时泛蓝与初升的夕阳般，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边界的交织，像痛苦与快乐一同在伸展，它可以是破晓或是黑暗。 　　是谁设计的？如此的别具匠心，抑或是，她想得太多？刚抿唇一笑，微微摇头，突然颈间和V领处一阵清凉。她不由得颤抖一下，耳边传来易正维的轻笑"嗯，看来果然不错。"他放开在她颈后的手，转到她对面，对上她迷惘的眼神欣赏地点了点头。 　　宋清低头拾起垂在胸前的如卵石般大晶莹剔透的蓝宝石，惊讶道："这是给我的？” 　　"是，刚才在店里，我便觉得少了些什么，现在看来果然没有错，它很衬你。"他转头叫了一声，接过店员手中的签单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潇洒地接回自己的金卡。 　　而她，因为走神，竟连价格也未看清楚。 　　"易总，应该由我付的！"待走出店门，她才轻轻地拉住易正维，双眼执着。 　　"不要觉得是欠我的情。"他摇摇手指，遂带她小心下台阶，"我们合作这么久，互相配合愉快，一件小首饰，并没有什么。” 　　"易总，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何况，今天的应酬，我应该谢你才是。” 　　他拉下她正解开后颈项链的手，眼神黯了黯，"只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事实上，一个男人要送一个女人东西，这是非常正常的事，如果，你硬要退回的话，我会觉得……自己非常的失败。” 　　宋清的手没有停，但明显的僵硬，随即颓然地放下来，只低头道："我们走吧。” 　　易正维与宋清的到来，使得整个应酬顿时气氛热烈起来。易正维不愧是绝佳的交际高手，一举一动，一笑一凝脸，都是风度，让人觉得非常舒服，又觉得他深不可测，围在他身边的皆是敬佩的目光。 　　宋清与相熟的朋友轻声碰杯交谈，也显得相得益彰。 　　"宋小姐！” 　　她侧目朝易正维暖暖一笑，再与朋友碰了一下杯，抱歉地撤出身来，优雅地慢慢走近，将手交给易正维，顺势的，便轻轻地挽在他的手腕中。 　　"宋小姐，介绍一下，这是市后勤处李处长，这是李夫人。"易正维向宋清介绍着，随即又简单介绍了一番宋清。 　　"您好，李处长，李夫人。"她熟稔地朝他们打着招呼，不卑不亢，很快便博得了李处长夫妻的好感。 　　显然易正维与他们甚为相熟，李处长眯着眼睛，挺着溜圆的啤酒肚，乐呵呵道："宋小姐可是我们临川的风云人物，最近的项目又做得红红火火，没想到，见了面竟然是这么年轻，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李处长，您太客气了。” 　　"宋小姐，您这身衣服做工真是漂亮，是在哪里定做的？还是从国外运回来的？"李夫人一双眼睛扫着宋清身上做工精巧的礼服，双眼有些发光。 　　"哪里，李夫人，您要是喜欢，我让秘书带您去定做几身。” 　　宋清和李夫人寒暄着，初次见面，又只是小范围内的宴会，她这回只需留下个好印象即可。 　　随即李夫人对宋清的头发及首饰又夸奖了一番，宋清自是领会，与易正维相视一笑。 　　正巧李处长碰到熟人，易正维又带着宋清连续见了几个商界政界要人，虽然未必能和复华的业务直接联系上，但临川的商业环境，已让宋清摸着了些门路。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会像临川这样，如生物链一般，一环接一环的，连接得这么紧凑和严密，如同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让这种应酬，竟变得十分的有意义和有价值。 　　她不由得感慨，严旭南说得对，临川有着自己的发展模式，她要完全融入进来，还需要学习太多。 　　"累了吗？” 　　她摇摇头，感激一笑，习惯性地看了一下表。 　　"下午的事情，确定好了吗？"易正维递给她一个食盘，体贴道。 　　她一边低头夹着菜，一边轻轻道："不急，晚些好了。” 　　他们再商谈了一下合作案的事情，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饭，不时有人过来攀谈，光是个自助餐，便吃了一个钟头。 　　白天的时候，这个自由式的聚会，总是一拨人一拨人地来，又不时地有人要走，送到门口，便又看到熟客。这种绵长悠闲的下午餐式的聚会，让宋清觉得有些新奇，加之今天来的人，个个来头皆不小，她自是乐得奉陪。 　　"宋小姐，你是我合作过的女人当中，最让我敬佩的一个。"待到下午，不再有人来后，易正维偷着空，也不忘夸奖宋清。 　　"易总，您想让我再多欠你一个嘴上的人情吗？"她笑得有些弯了腰，蓬松的头发，丝丝不羁地垂了下来，更显柔和。 　　他微微倾身伸手便拾起一根，轻柔地推至她的耳后。 　　宋清退了两步，颇为羞涩地一笑，接过他手中自己的长长卷卷的发丝，整顿妥当，"看来易总您推荐的造型师手艺还有待精进。” 　　他低低一笑，收回手，只叹她那小女儿家的模样，装得让人挑不出一丝的破绽，却最终只叹，为何自己想看得那么清，那么透。 　　深秋的下午，时光如此飞快地流逝着。暮色越沉，她的眼光飘移的次数越频繁，注意力也不如原先集中，藉着天色的宴会，也慢慢换上了水晶灯，柔和地散在每个角落。她走近窗边，看见浩天对面的马路，正反的车流拥挤越来越明显，已近下班高峰了，车流缓缓地移动着，不停地闪着灯，纵然听不到喇叭声，但喧闹的景象如同就在身旁一样。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斑马线，一群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成群过着马路，嬉戏打闹，完全不把四周的车辆当成一回事。 　　她收回眼，拉起窗帘，一转身即碰到易正维的胸前，淡淡的酒气带着一丝压迫感传来。 　　她忙放下酒杯，示意一旁的服务员过来，拿茶水换过他手中还剩的半杯红酒。她皱皱眉，她常年在浩天，对酒是颇有研究的，这是浓度非常高的淳酒，是从英国特地运回来的，数量不多。 　　易正维配合地喝了一口热茶，却似乎被烫到了舌头，摇摇头。 　　"易总，这酒的后劲非常强，您不能再喝了，我扶您到一旁休息。” 　　她看醉得迷糊的易正维斜斜挂在沙发上，自嘲一笑，她总能在各处都碰到酒醉的人。 　　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热毛巾，她倾身为他拭着额头，服务员见她如此的熟练，也干脆就站在一旁干等着，看有什么需要帮忙。 　　她曾经是浩天的总经理，现在虽然由比尔接手，但身在临川，她也多少会照看着些。这次应酬，她受益颇多，如若不是陪她，易正维早应该走了，她是知道感恩的，何况，她低头看看颈中的项链，拿人家的手短呢。 　　易正维蒙眬地看着宋清细心为他忙碌，他果真是小瞧了浩天的酒，还不顾服务员的提醒，连喝了几杯。 　　宋清专心的脸，让他有些不忍侧目，干脆闭上眼。 　　"好了，送杯温水过来吧。"她吁了口气，把毛巾递给服务员，交代道。 　　她坐到他身边，搂着他的头，将水凑到他唇边，"来，喝些水吧，会好点儿的。” 　　"哦，该死的，我想去砸了造酒的酒窖。” 　　宋清扑哧一笑，姑姑对她的小酒窖可是宝贝得紧呢，如果她知道有人竟这样说，肯定会跳起来和他拚命。 　　有人大开了窗帘，天边只剩最后一丝余晖了。她愣愣地看着愈来愈沉的天色，心中扭结至极。不，她不应该去的，这是最后一次，她再也不能这样放纵自己了，他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她将一跃成为姐姐，墙与墙之间，筑起了万里长城，看不到头，看不到尾，弯弯曲曲，连绵不断。 　　就这样想着，连易正维滑倒进她的怀里，都视若无睹了。 　　他嘴里喊着糊涂不清的名字，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轻轻摩挲，这一切，全被录了下来。 　　他，也许已经走了，这么晚了，他一定走了，他从来都是没有耐心的，向来只有她等他的份，她还要看他的坏脸色。 　　可她那时，就这样的满足。她心甘情愿地，像这样，蹲在校园门口，托着下巴看天边的云彩，等他。如若是阴天，她便独自在地上画着圈圈，还不时地抬头迷惘地扫一圈。那时，她从来不会抱怨，也不知道要抱怨。 　　就如同现在一样，她呆呆的，看着天色越来越暗。 　　"易总，抱歉，借用一下你的车。” 　　她在拥挤的车流中不断地穿梭，易正维的厢式重型跑车，显然不适合这样灵活移动。她既期待又镇定，这样赶过去，不过是完成自己的一个任务，他在不在，都不重要。 　　但她明显又是焦急的，车里的气温控制在让人舒适的温度，但额角还是有丝丝细汗，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有些打滑。 　　直至入了临沂路，因是反方向，才开始一路顺畅。她只碰到三三两两零散的学生从学校里出来，她拐出大马路，从一旁长长的校墙边开去，在一个拐角不远，便看到严旭南修长的身影从校门对面的大树底下走出来。他满身疲倦，四处看了看，她下意识地低下头，便看到他似乎将手中的烟头丢掉，抬脚用力地踩了踩，随即上了车，大力关上车门，车子粗鲁地掉了一个头，引来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便这样对着她飞驰过来。她心跳加速，张开嘴，抬手遮住车窗，便这样看着他擦身而过，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她没来由地觉得，这次的错过，似乎就成了永恒了。 　　下了车，她一路沿着校墙，扶着年代有些悠远的红色砖头，慢慢地走着，这条路，她走了无数遍，纵然十年没回来，留在这里无数的回忆，还是涌了上来。不时有学生奇怪地打量着她，一个身穿剪裁精致的高档夜宴装女人，低头自顾自地慢慢走着。待回到校园门口，她呆立一番，重又走了回来。 　　待她慢慢走完，天已经全黑了，学校附近顿时一片寂静，隐约中，突然传来铃声，她有些迷惘，四处张望，好一会儿才知道，这声音是从车内传来的。 　　她刚跑回，便急忙打开车门，趁着最后一声没断，拿起了话筒。 　　"宋小姐，你在哪里？"易正维的声音显得十分担忧，他刚一醒便得知宋清拿了他的车钥匙急匆匆地跑了。 　　"对不起，易总，我现在马上回来，你还在浩天吗？” 　　"是，别的车我坐不惯。"他听出她话里的颓丧，幽默道。 　　宋清低笑了一声，"好，你等我。” 　　第三十一章 外忧内患 　　"是，守江山难，因为，众心不再如此地凝聚在一块儿，不止有外患，还有内忧。” 　　-宋清 　　几日来关于宋清与易正维的传闻越演越烈，酒会上亲密的照片占着报纸杂志的硕大的版面。 　　那不同于作戏，宋清的眼神是忧伤飘离的，不似以前般冷淡疏离。 　　怀中的易正维一脸安然地躺在她的怀里，脸侧在她掌心摩挲，好一幅感人愁怀的图片。 　　宋静墨黑着脸将报纸扔到一边，易满天却好脾气地拾了起来，看得津津有味。 　　"老宋哪，年轻人的事，我们老喽，看不透喽。” 　　宋静墨重重地哼了一声，想是不是应该给许志翰挂个电话，那孩子心思细腻，有不开心的事，只会藏在心里。他看得出来，他对宋清是喜欢的。 　　自从与银控开发合作案后，宋清与易正维的传闻他也时有耳闻，他是商人，对宋清的作为与表现信任得过，这是手段，只是没想到，传闻会越演越烈，何况又是在她与许志翰许下婚事后。 　　比尔气愤地跑到银控，把报纸杂志一股脑地摔在易正维的桌面上，拍飞一堆纸屑。 　　"你想害死她吗！” 　　易正维皱皱眉，没回应，只抽过一本杂志，随手翻了起来。 　　沈星也许也看到了，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想着。不知今晚能否抽出时间到汤泉一趟，不然她会一个人乱想。 　　"我们根本还没有摸清楚他的计划！"比尔气得一脸的红白不定，喘息不已，脸上满是懊恼，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初衷了。 　　易正维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道："不论如何，也是时候了，他忍了这么久，再拖下去，我们会与他一起失败！你真的还想看到他们继续纠缠下去？"他不认为自己下的猛药不当。 　　比尔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却又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了，他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看这一场么，可他心里又十分的矛盾！ 　　沈星呆呆地站在阳台上看向四周葱翠的树木和辽阔草地，她已经把玩了手机一上午了，可就是没有勇气拨打易正维的电话，她相信他，他不会真的和那个宋家大小姐……可是，她猛烈地摇摇头，泪水飞溅，靠着阳台的墙面无力地滑了下来。 　　手机突然响了，是沈扬，她抹抹泪，收起悲伤接了电话。 　　"姐！你还没有看今天的报纸吧。"沈扬拉著书包，一脸的愤怒，但出口有些小心翼翼。 　　"嗯，没有，扬，在学校还好吗？快毕业了，工作有没有打算？” 　　沈扬松了口气，竖起双眉，一脸青春张扬的气息。 　　她无谓地摆摆手道："我才不怕！以我的能力还怕找不到好工作吗？对了，姐，下星期毕业典礼你要来的啊！我等你哦！” 　　沈星起身回屋，拉上窗帘，有些不安，"扬，你打电话回家了吗？我想，妈妈和哥哥会希望……” 　　"姐，别再说了，我才不要他们参加！在我心里，我的家人就只有你！” 　　沈星丧气地拍拍额头，知道这家庭的历史积怨太深，她根本无能为力，只是她总是夹在妈妈与妹妹间，左右为难。 　　"好，我会去参加，扬，马上要工作了，你的性子要改改，好吗？你这样会得罪人的，我真的很担心。"她知道妹妹没有坏心思，只是性格太过于直爽，事事由着自己心中的秤称，从不解释，以至于小小的她便外出学习，她来临川也是不放心妹妹，妈妈自然也是乐意的。 　　沈扬本想一口回绝，她抖着双腿，看着踩在脚下被她踩得一团糟的报纸，眉一扬，心中有了打算。 　　"好，姐，我决定了，我要到姐夫的公司上班！” 　　"什么？！” 　　"没错！姐，你放心吧，有我帮你看着姐夫，保证万无一失，再说，能进银控工作，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姐，你也想我有好的前景吧。” 　　沈星犹豫了，"可是正维……” 　　"姐，你现在就打电话给他！说我要去他们公司实习，以他对你的宠爱，他肯定会同意的！"她叨叨地合上了报纸，一脸的得意。这个时候可真是好时机啊，姐姐，现在，是我来保护你的时候了。 　　宋清不是不知道这几日传闻的事情，只是她没有心力来管这些了。 　　今天例会，市场部高华汇报说正在接洽的客户，本来这周要定合作意向的，却突然有些犹豫，理由虽然说得有些冠冕堂皇，可显然，他们的心里肯定是有了权衡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尽管这并不能影响到复华的大局，但她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刘秘书叩门进来，交了会议纪要，汇报了一下今天的工作。完了之后还抱着资料，犹豫地立在当中，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刘秘书，有事就说吧。"宋清笑道。 　　"唉，宋总，我也不知道猜得对不对，说错了，您可别往心里去啊。"刘秘书咬咬牙，放下资料，坐到宋清对面。 　　宋清脸色一沉，坐正身，点点头。 　　"是这样的，近来二小姐的行为有些不同寻常。” 　　"这话怎么说？” 　　"据我所知，她最近一直频繁参与一些商务宴会……"不论如何，这是家事，她说得总有些隐晦。 　　"你是说合作方的意向改变与这有关？"她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出。 　　刘秘书坚定地点点头，"没错，宋总，您知道临川的环境，如果有些不好的传言，是会散得很快的。何况，她刚从公司撤走大笔的股份，要入投伟盛。” 　　"不会的，刘秘书。” 　　刘秘书一着急，冲口道："宋总，您不该再纵容了，记者都有拍到许工程师与她相交频繁，而且，复华与伟盛的联姻已经公告天下，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会对复华非常不利的！” 　　宋清起身拍拍刘秘书的肩膀，感激地一笑，却仍道："宋严两家既然联姻，就应该一同进步的，你说的这些，我会去核实清楚。” 　　刘秘书叹了口气，宋家二小姐，她太清楚了。她跟在宋静墨身边那么多年，对商界也是知之甚透，她已经闻出一股呼之欲出的重大变故的气息，可是又无能为力。 　　宋清看着刘秘书离去的身影，揉揉额头，疲惫地趴在桌面，只觉得头痛欲裂。 　　想着偌大的复华，这么多人都在用期待和相信的眼光看着她，而临川更如同辽阔的充满暗礁的大海，每时每刻都让她心惊胆颤。 　　"志翰，你在哪里？” 　　"小清，这么晚了还没有睡？"许志翰一惊而起，他这阵子都快要被折磨疯了，为自己作的不知道是对还是错的决定不安，对宋清，就只有逃避的心理，连同最近她与易正维的绯闻，都一声不吭，一是因为相信她，二是觉得自已唯心的去相信宋凝，若事情变故，他也没有去问的立场与权力。 　　"睡不着，总觉得风雨欲来，志翰，我觉得好累。"她披着纯白的睡袍，站到窗前。淡淡的月光洒在一楼的小庭院里，白色的小秋千在微风中摇晃，那是她记忆犹深的童年回忆，却如在梦里看到它一样。 　　许志翰一脸的愧疚，紧紧攒起双眉，掀被起身，点燃一支烟，长长地深吸一口。 　　"小清，很抱歉，我不能为你分担什么。” 　　"不是。"她轻轻道，合上窗帘，起身下楼，赤脚踩在草地上，吁了口气，坐上秋千，慢慢晃着。 　　"小清，我有种错觉，如同，我们是一起打江山的兄弟，但江山打下来了，守，我却无能为力。” 　　"是，守江山难，因为，众心不再如此地凝聚在一块儿，不止有外患，还有内忧。” 　　"小清……你……怎么……"许志翰莫名地心惊，她……她是知道了什么吗？他有一刹那，想要冲口告诉她实情，可是只要不到最后一步，他都还存留着一丝丝的奢望。明知道是奢望，但目前的一切，他真的不想放弃，他不想就这样看它溜出自己的手心。 　　"没事，我只是胡乱地接了你的一句。"宋清安慰道，但心里明明有丝丝苦涩的痛楚如藤蔓爬了上来。 　　"你在哪里？” 　　"在家，不过睡不着。” 　　"出来走走吧，我来接你。"许志翰起身，他被宋清今天突然的电话扰乱了心意，又被沉重的压迫，压得透不过气来。他如此急切地想要见她，随便说点儿什么都好，他想，宋清在这时候，也是需要他的。 　　"好。"宋清良久才回了一声。 　　"还是我来接你吧，我很快就到。"她回了一句便收了线。 　　宋清起身上楼，收拾妥当，便小心地出了门。出了北阳路，快到许志翰家里时，车子突然开得愈加缓慢起来，也许是轮胎出了问题，她不得不停下爱车，下来查看。她刚蹲下不久，正要探头，却突然遭到一阵剧烈的撞击，来不及呼叫，就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发现四周还是漫漫黑夜，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突然，一阵强光向她直射过来，她不明就里地低呼了一声，想抬手捂住眼睛，却发觉自己的手脚都被捆在一起，动弹不得。 　　她自然也是说不出话的，嘴上早被粘上了绞带。她一阵惊慌，又气又急地扭动起身子，闷声抗议。 　　四周顿时围上了一群人，站在中心的，赫然是徐凯！ 　　她惊愣而又疑惑不定地睁大眼睛，万分不能置信。 　　徐凯一脸的疯狂，那是豁出去后的决断，一张脸扭曲得可怕，颓废得如同犯了毒瘾而无法如愿。 　　旁边有一人正要上前对她不利，徐凯手一挥，自己慢慢走近。宋清拚命摇着头，心中还存有一丝希望，徐凯，我们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好朋友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却不料，他狠绝地反手就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两巴掌。 　　"贱人！还记得那天在四季是怎么承诺过我的吗？啊！” 　　游泳馆？她拚命想着那天的事，挣扎着要起来，一个人拉着她的领子，把她提了起来，却又一次迎来了双脸的火辣。 　　"都怪我一时心软相信了你，否则，还容你嚣张到今日？！告诉你！徐氏倒了，我让你们一起陪葬！” 　　宋清只觉得晕头转向，完全不知是为何故，又挨了几巴掌。从小到大她何尝受到过这些？只觉得白天的头痛又剧烈了几分，连呼吸都不顺畅。 　　"凯爷！这娘们儿真不经打。"旁边一打手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再这样打下去，可真是要出人命的，他们以为徐凯只是吓唬吓唬人的，何况，这娘们儿身份可不一般，真要这样死了，他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徐凯见宋清一脸的伤痕，虚弱地倒在脚下，哪还有半分平日女强人的影子？这才稍稍觉得解了些气。但一想到，要不是她，徐氏也不会沦落到今日，不禁又提起脚踹了她一下，才算了事。 　　"将她好好关起来！你们着个什么急？出了事，有老子担着！快滚回去做事，我现在出去一趟，你们给我拿出十二万分精神守着！” 　　偌大的废旧汽车修理厂，又突然一片死寂，刺眼的光芒已经撤走，但脸上仍是火一般的烧。她闷声咳嗽几声，只觉得疲惫不堪，她撑着伤痛的身子，迷迷糊糊呆望一阵，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昏睡了过去。 　　这里地处偏僻，倒让一向不睡懒觉的宋清，不安地睡到了晌午。直至徐凯气急败坏地冲进来，粗鲁地喝醒她，她才猛然惊醒。可她又发不出声音。显然这时候徐凯根本就不想听她的解释了，他现在一脑子全是自己的猜测。 　　徐凯在她身上泄恨地打骂，也终于让她醒悟了。现在她一心想的是复华的情况，还有爸爸的身体，一着急，眼泪纷飞，恨不得就此飞天而去。 　　徐凯此时对复华和她的恨不是没来由的，没有复华和动力一号项目，严旭南不可能找到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将他们踢出伟盛。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 ，现在的复华乱成了一团，伟盛高调地正式庆贺宋凝的入股，而宋凝在新闻发布会上的一番言论，让独树一帜的复华顿时陷入危机。 　　宋凝自称掌握了动力一号电池的所有技术资料，而伟盛已经在着手研究整机，即日便可上市。前来捧场的，皆是在商场颇有号召力的人，而伟盛开出的诱人的招商条件，更加使这条爆炸新闻，即刻便在临川一石激起千层浪。 　　低迷多时的伟盛股票一路飙涨，而大家争相想要知道复华的回应，但出来发言的，竟然是刘秘书，而且回答皆不能令众人满意。而宋静墨一急之下重病复发，正在医院抢救，整个宋家忙成一团。纵然许志翰一脸颓废地面对众人，保证动力一号技术资料的完整性、安全性及希望大家继续对复华信任，但这些话，总不如由宋清或是宋静墨来说有威慑力。 　　宋清的突然失踪，让外界众说纷纭，是逃避，还是另有隐情？ 　　短短两日，复华的股市便一落千丈，现实便是这么残酷。 　　连悍龙的董海峰都有转战扶持伟盛的迹象，这危机好似重病如山倒，万分不由人，让复华完全处于被动。现在宋清不在，宋静墨重病倒下，复华便如同一盘散沙。没有领袖，偌大的复华气氛压抑，人人自危。 　　宋清纵然着急，也知道外面的情形肯定很糟，但因为从徐凯等人嘴里听到的信息不完整，她也不知道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到第三天，徐凯的脸色稍微缓和，解了她的口封，也送了食物给她，但她这时，已经不想说话了，也不想听到任何消息了。 　　徐凯愣愣地看了她一上午，他一会儿疯狂、狠毒，一会儿又同情、叹息，看来内心已经陷入挣扎与矛盾。宋清吃过食物有了些气力，只淡淡道："徐凯，放我走吧，再拖下去，你就会和复华一起完蛋！” 　　她已经看到包着饮食的报纸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我说过，我不会和伟盛合作。” 　　"不管怎么样，结果对我来说是一定的！"他不甘地说着，狠狠地吸着烟。 　　"我知道，但你杀了我都于事无补，再不放我走，你就没有机会了。” 　　徐凯狠狠踩碎烟头，转身恶狠狠道："你威胁我！” 　　宋清同情地摇摇头，"我说的是事实，三天，已经是极限了。” 　　她相信比尔，也相信易正维。 　　徐凯被她平静淡定的神色激怒，不雅地咒骂一声，抬腿踢倒一旁的椅子，走近身打量着宋清，突然露出邪恶的一笑。 　　"你要干什么？"她不由得往后缩了一步，警惕地盯着他。 　　徐凯一边脱着衣服，一边缓缓走近，他捏起她的下巴，"要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斗不过严旭南，我也要让他尝尝心痛的滋味！” 　　宋清惊恐地摇摇头，连声道："不可以，你理智一点儿，这样并不能改变什么，况且徐氏还大有可为……” 　　徐凯一听这话，眼一瞪，快速一飞手，顿时她脸上又起了几道指痕。 　　"要你假惺惺！今天我就看看，你到底哪里好，让严旭南那臭小子这么痴迷。嘿嘿，那小子不会让你到今天还是处女吧！” 　　"你卑鄙！"她恨恨地扫他一眼，一脸的鄙视。 　　"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卑鄙，你这臭□，那天还维护他，看看你的下场，可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今天，就让我们这同病相怜的两个人，好好乐上一乐。” 　　"你这疯子，放开手！不要！"宋清绝望了，在力量上，她处于弱势。他竟如此的野蛮，如此的不讲道理，看着自己的外衣已经被剥落，她不停地蹬着腿抵抗。 　　旁边一些小喽啰，一个接了个电话，满脸的恐慌。众人面面相觑，点点头，一窝蜂便蹿了出去。 　　"哼，一群胆小鬼！"徐凯不屑地看了一眼，又低头欣赏着宋清满面泪水、不断乞求的可怜模样，顿觉一阵神清气爽，心理得到极大的满足。刷的一声，他撕裂了宋清柔软脆弱的白衬衣，露出细腻凝白的胸衣，扑上来便对着宋清的胸一阵啃咬。 　　宋清绝望地发出一阵尖叫，双腿无力地扭动，试图逃过他扯她裙子的手。 　　"你这畜生！” 　　比尔与易正维冲入这废弃的修理场时，正见到如此不堪的场景。比尔一声吼叫，心里刺痛，大手捞起徐凯就是一顿暴打。 　　易正维黑着脸，脱下西装，包起缩在一旁颤抖的宋清。他把宋清抱起来，回头朝比尔道："留着一口气。"示意他不要手软。比尔只停顿了一下，之后出手一下比一下重，徐凯的惨叫求饶也不能平息他心中的愤怒。他后悔了，他心疼了，他恨不得杀了自己，他万没有想到，这徐凯竟然会使宋清受到这样的伤害！这个畜生！ 　　宋清拉紧易正维的西装，好半天没有说话。待她终于知道，自己脱离了那个魔鬼的控制后，她的泪水流得更凶了。 　　"没事了，我们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家伙！"易正维咬牙切齿。 　　"爸爸怎么样，复华怎么样了？"她抹干眼泪，抬脸问道。 　　她原本细小的面孔恐怖地交错着鲜红的手指印，已经微微有些水肿了，嘴角眼角皆是伤痕，易正维不由得抱紧了她，安慰道："没事，你回去就会没事了。” 　　她露出劫后余生的一笑，"我知道你们会来救我，叫比尔过来吧，那种人打死了都没有用的。” 　　"没关系，否则恐怕他会不甘心。"易正维已经抱她入了车厢，想要逗她一笑，却只冷了场。 　　车子驶向平坦的大道，一路阳光明媚。宋清呆呆地看着道路两旁的风景，斜斜地靠着，不一会儿，便慢慢滑向车窗，搂紧自己休息下来。 　　易正维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边缘泛着白，怒气由心及身。如若不是比尔冲在前面，而他要赶紧替她遮掩身子，他一定会上前补上几拳。徐凯绝对是他们预料中的意外。 　　一路无话，车子驶入的竟然是易宅。宋清看看易正维，后者朝她点点头，她抿唇不语。他打开车门，要抱她下车，她摇摇头，蹒跚地慢慢下了车，坚持要自己走。易正维锁好车门，便赶上她，走到了她的前面带路。上了二楼，易正维犹豫了一下，带她到了最里间的卧室。 　　"你清洗一下，柜子里有衣服，不是新的，你先将就一下。” 　　说毕便体贴地关上了门。 　　他抱胸反身靠着门，凝视着走廊的天花板，直到传来哗哗的水声，他才转身下楼。 　　"比尔，嗯，是的，在我这里。” 　　"放心，她很坚强，对，她需要整顿一下，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暂时还不需要，媒体那方面你处理一下，今天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流露出去。” 　　"放心！这事本来就不该发生！"比尔愤恨挂上电话，他一定会让徐凯好看！ 　　宋清恨不得把自己一身的皮肉全部撕下来，看着满身的红，她最后只匆匆冲了一下，便裹着浴巾出了门。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无声无息的，她打开柜门，把琳琅满目的衣服，拿了几样出来。她看了看却摇摇头，都是些太老旧的款式。这衣服的主人身材修长，与自己相差无几，尺寸倒是都合身的，而且都是上好的布料，做工一流。 　　她挑了一套黑紫的套装，长衣长裤，里面配了欧式高领衬衫。好在这衣服的主人挑选的衣服式样，都是比较正统的，与自己的喜好不谋而合，如若与自己一样大的话，肯定合得来。 　　只是脸上的伤痕却没有办法，可能要好几天才能消散。 　　她趿着厚厚的拖鞋，在楼上转了一圈没看到易正维，便下到楼下。 　　刚出楼梯，她便看到易满天和易正维正坐在一起。 　　"紫南！"易满天乍一抬头，便惊呼了一声。易正维一声咳嗽，他才擦擦眼，朝宋清抱歉一笑。 　　"好了吗？"易正维起身关切问道。 　　宋清朝易满天鞠了一躬，然后扯嘴一笑，对着易正维点点头。 　　"周婶！"易正维侧头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找到一双夫人的鞋子，看看，合脚不合脚？"被唤作周婶的人嗳地回了一声，从楼梯一旁的小屋出来，抱着一个鞋盒，利落蹲下。 　　易正维扶着宋清坐下，示意她穿上鞋。 　　她拒绝了周婶的服侍，自己换上。在一家人奇异目光的打量下，她站起身，走了几步，回头朝他们点点头。 　　易正维眼神闪了闪，跟易满天道别，便送宋清出去。 　　"真像紫南啊。"易满天看着宋清的背影感慨道，紫南生前最喜欢配这一套。 　　"是啊，连鞋都穿得一样的。"周婶附和道。 　　宋清一出门便被这突然的光线刺伤了眼，眼泪便这样流了下来。 　　"下午的阳光很大。"她道。 　　"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易正维答非所问，满眼深情地看着她。 　　她看着他的眼睛，半晌，竟然慢慢地咧开嘴笑了，既有感激，又带着些苍凉。 　　宋清，我们总是太像，总是让事情没有了想像的余地。 　　他感慨一声，加了动力，如同赛车。 　　第三十二章 窃取商业机密罪 　　"如果是真的，那么只要你将产品上市，我就会以窃取商业机密罪将你告上法庭；如果不是真的，那还请你在公众面前把你的话收回去！” 　　-宋清 　　"去哪里？"出了易宅，易正维问道。 　　宋清想想，自己的爱车不知道如何了，但仍笑道："易总要当我的司机吗？” 　　"当然。” 　　宋清略一沉吟，道："第一医院。” 　　她说完便打开手机，"刘秘书，是我。” 　　"先别问这些，通知各部门准备一下，明天复华要召开记者会。” 　　她刚挂上电话，手机的滴滴短信声不断地涌来。她只看了一个，便任手机响个不停而不再看，待终于接收完了，才继续打第二个电话。 　　"妈妈，是我，嗯，没事，我出去散了散心。"她的声音仍然镇定。 　　"我现在去医院看爸爸。” 　　"你是说他们也在？"她抿紧唇坐直身来。 　　"不，我去，总要看看爸爸。” 　　来不及思索，她又忙着给姑姑挂电话，她声音轻快，"Hi，姑姑。我很好，对，复华是出了点儿事，但还能应付。” 　　隔了好长时间不见她说话，显然对方十分的担心，滔滔不绝。 　　她倏地皱紧眉，一会儿又松开，仍笑道："没关系，真的不需要。” 　　"比尔和吴鹏会帮我，但其他方面，请姑姑还是让我来处理。"尽管姑姑说了大通道理，但她仍然坚持已见，不愿意浩天出手帮忙，这是复华内部的事情，就如同当时伟盛一样，钱并不能够解决所有问题。 　　她拨许志翰的手机，但一直显示的是关机，也许最近媒体的事情让他受苦了，她遂拨了电话到研究所。 　　那边回覆，竟然是许志翰从今天起便没有出现，他们也找不到他。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这……这……宋总，我们不清楚。"那边支支吾吾。 　　宋清没时间与他们干耗，干脆挂了电话，陷入沉思。许志翰这时候，照理说，不可能找不到人，他一向责任感非常强，何况，现在的身份又是宋家一分子。 　　易正维安静地开着车，看她不断变化的脸色：一会儿沉思，一会儿果断，一会儿犹豫，一会儿迷茫。 　　一个女人，面对这么多的事情，一般人早垮掉了。他内心轻轻叹息一声，看她脸上交错的伤痕，一股怒气又涌了上来。 　　"要我一起上去吗？"易正维问了一声，照刚才电话里的内容，现在医院里，应该有她不想见的人在。 　　她本想开口拒绝，但不知何故，竟然朝他点点头，鬼使神差的，如同应酬一般，挽上了他的手臂。 　　易正维愣了一下，咧嘴一笑，抬头看看疗养院，大概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欠你那么多人情，该要怎么办呢？"上楼梯时，在交错的脚步声中，她轻声问。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似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只是声音太轻，易正维干脆忽略，让它湮灭在脚步声中。 　　入门前，她吸了口气，旁边有一面小镜，她不自觉地看了一下。 　　"有些东西，关乎的只是一颗心。"易正维道，体贴地率先敲门，绅士般地推门进去。 　　宋凝正趴在严旭南肩膀上哭泣，许恒正俯身替宋静墨仔细检查。房间里除了宋凝轻轻的哭泣声，就只有病床旁边氧气机呼呼的声音。 　　许恒看到宋清愣了一下，随即打唇语，示意他们要安静。 　　她径直轻轻走到病床前，看到父亲脸色泛青，似乎老了许多，纵然昏迷着，眉间仍然纠结，一脸的担忧，呼吸也极不稳定。 　　她蹲□，摸到父亲的手，紧紧地握了起来，蹭上自己的脸，头紧紧低下，只有双肩微微颤动。易正维站到她身后，一手轻轻抚上她的肩膀，轻轻捏了捏，也不管身旁射来的不善的目光，他对此甚至有些嗤之以鼻。 　　良久她才抬起头，脸色并无异样，只是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映着脸上的伤痕，着实难看了些。 　　许恒收妥诊具，示意他们出来。 　　"这次非常危险，不过好在是在医院，及时得到了救治。但就目前情况来看，并不十分乐观，而且你父亲心态执着，这对治疗非常的不利。” 　　"许伯伯，爸爸什么时候才会醒？"宋清苍白着脸问道。 　　"还不知道，有空的话，常来陪他说说话，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这些。"许恒不止担忧宋静墨，对宋清也如此，这孩子看似坚强，但这个打击确实太重。 　　她点点头。 　　"我还要巡房，你们聊聊吧。” 　　宋清道了谢，无力地靠在墙边。 　　"清儿，这些天你去哪儿了？"严旭南本来很气愤，但看到宋清的模样，知道她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忙问道。 　　宋清抬头只冷冷盯着他，不发一言。 　　"严总，恭喜您的股票节节高涨。"易正维不冷不热道。 　　"易先生，今天这是家事，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的？哦，差点儿忘了，你的灰姑娘呢，不需要你的照顾吗？"宋凝说完，遂又转向宋清道，"姐姐，姐夫呢？哦，我忘了说了，姐夫可是一早就知道了实情呢。"宋凝不满严旭南吃亏，一开口便打击二人痛处。 　　严旭南见宋凝幼稚的模样，皱了皱眉。 　　易正维处变不惊，摸摸下巴，笑道："宋二小姐，你恐怕是忘了，我可是复华的合作伙伴，现在复华出现了危机，还有我们的合作项目出了问题，于情于理，我想我应该有过问的权利吧。或者，宋二小姐，我该向你问问，你在记者会上公开说的你掌握了复华动力一号的所有技术资料，这是否属实？” 　　宋凝脸色一白，但仍下巴一扬，冷冷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真的，那么只要你将产品上市，我就会以窃取商业机密罪将你告上法庭；如果不是真的，那还请你在公众面前把你的话收回去。"宋清起身走到易正维身边，冷静地道。 　　众人抽了口气，宋凝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她，声音有些变了样，"什么？” 　　"你以为这是你们演艺圈里闹绯闻似的好玩么？怎么，你要说我是不是开玩笑？那么，你想将妈妈置于何地？爸爸的身体你不知道吗？我们为了你的事情东奔西走，为你善后，你都记得吗？！你要撤股，好，可以，那本来就是你应得的。你要结婚，更好，我们一家人，哪个不是不留余地地在帮你？！可你做了什么？复华今日的情况，让你开心吗？你满意了吗？爸爸现在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你开心吗？哦，不，你不开心，你在哭，你哭的时候，可是真的在忏悔？！"宋清看她一脸的理所当然，毫不知错的模样，气急攻心，一番气话便这样冲口而出。说到后面，她自己却喘息不已。 　　易正维皱皱眉，搂住她的肩膀，除了上次宋静墨重病倒下，看到她失态外，今天是第二次。 　　宋凝吓得退了几步，捂着嘴震惊不已。看到宋清这样，她只觉得，她每一字每一句都敲到了她的心里，敲到了她的矛盾之处。宋凝软软地靠着严旭南，脆弱不堪。 　　严旭南抿着唇，不发一言，只紧紧地搂住宋凝。 　　"我为什么要对复华的事情负责任？爸爸从来都不看重我，如今，我不过是拿回我应得的罢了！姐，跟旭南合作吧，我不在意，真的不在意，好吗？这样复华就不会有事，我们总是一家人，对不对？"她缩在严旭南的怀中，但眼睛仍是亮晶晶的期盼地看着宋清。 　　"清儿，小凝说的没有错，现在错已经无法挽回了，只要我们……” 　　"你们住口！"宋清不屑地一笑，冷冷截住他的话，只觉得这两个人是如此的陌生，顿时觉得寒由心生，不禁双唇发白。 　　"我今天告诉你们，复华不会与伟盛合作！就算是宣布清算破产，也不会！” 　　易正维担忧地搂了搂她，她是真的气极了吧。虽然与伟盛合作，确实是复华迅速脱离危机的好方法，但显然，宋清这个时候不需要理智了。她隐忍得太久太久，只是因为公事吗？他眼神黯然，有些挣扎。 　　"清儿，凝儿这次做得确实太过分了，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很多项目我们也接手了，恐怕退出也不容易。你先冷静一下，我会等你的答覆。"严旭南看宋清的模样，知道她定是受过什么委屈了，这个时候显然不是谈判的好时机。 　　"姐，我在记者会上说的话，不会收回！"宋凝挺身道，随即拉了严旭南大步离开。 　　宋清一直保持着一种神色，直至看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才无力地软□来，易正维叹口气，扶她到长椅上坐下。 　　"唉，你这又何必？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危机的方法。” 　　宋清苍白一笑，抬头定定地看住他，一眼的了然，他微显心虚与尴尬，不敢对视，遂别开眼去。 　　她低低一笑，未再逼迫，只轻轻道："我不会放弃，等爸爸醒了，我将会让他看到一个全新的复华。” 　　易正维蹲□，抓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也轻轻回道："我，相信你。” 　　她见挣脱不开，便淡淡一笑，侧脸看向对面药房里众白衣护士轻笑打闹的身影。 　　"你真打算要告她吗？” 　　宋清凝神不语。 　　"我相信你不会。” 　　宋清一笑，"你又知道？” 　　"你怎么会允许家里再出变故？"易正维直面回答。 　　宋清未予以回答，只起身看他道："我还要回公司处理事情，易总可否再送我一程？” 　　"你的表情在说，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易正维起身，无奈摊摊手笑道。 　　到了复华楼下，易正维提议道："宋小姐，今天我刚好不忙，不如再让你欠我一个人情，陪你加班？” 　　宋清未停住打开车门的手，下车拉门站立，又倾□，低头朝他笑道："虽然说你是复华的忠诚合作伙伴，但我想，我有义务给你最大的利益分享，事情既然出在复华，我自会处理好。” 　　易正维无谓地摆摆手，"好吧，既然你坚持。” 　　宋清朝他摇摇手，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在暮色中走入复华。 　　第三十三章 我仍要你 　　"你这个书呆子，你知不知道，我们要是晚去一步，她就要被那畜生□了？！ 你竟然……” 　　-比尔 　　宋清加完班，回到家，见宋母一脸的愧疚。宋母匆匆拿了衣服，便去医院看宋静墨了。 　　宋清拒绝了王妈的晚餐。她疲倦地上楼，想回去睡一觉，明天好应付记者，路过父亲门口，想想又打开门进去。 　　她在门口站立一阵，似乎又看到父亲坐在桌后烟雾缭绕的模样。 　　抹抹干涩的眼泪，她坐到了父亲的椅子上。 　　桌上仍然摆放着一家四口的照片，好不和睦。那时还年轻，两姐妹脸上皆是幼稚单纯的笑容，各自攀着爸爸妈妈，她自然是趴在父亲的背上，小凝却赖在妈妈的怀里。 　　随手拉开抽屉，看到一个纯白的信封，她抽出来一看，脸一白，原来是许志翰的辞职信。 　　一看落款，就是在她被绑架的第二天。 　　她呆呆坐着，想起小凝在医院里说的话，原来志翰早就知道小凝偷了技术资料，可是为何没说？一想，却是苦涩一笑，心中已经没有半分的怪罪了。 　　※ 　　易正维一路开车回家，想想，还是转到银控。他刚出车门，便看到沈扬百般无聊地靠在柱边和保安说着话，见到他，便开心地跑了过来。 　　"姐夫！"沈扬一把拉住他的手。 　　保安诧异地看着，又愣愣地看着易正维和沈扬上楼。 　　"怎么来了？"易正维拉拉她的短发，按下总裁电梯。 　　"姐夫，我毕业了嘛，姐有没有跟你说，我想来银控实习？"她瞄瞄易正维，吐吐舌头。 　　"提了。” 　　"那姐夫的意见呢？” 　　易正维抬头愣愣看着电梯的数字跳动，眉头轻皱。 　　"姐夫，我知道我没有工作经验，不过，只要在银控工作，我做小妹、勤杂都好啊。"她忙表态，放低姿态可怜道。 　　易正维低低一笑道："你姐怕是要天天哭了。” 　　"那这样吧，姐夫，就让我跟在你身边。我很勤快哦，还会几手功夫，当你保镖好不好？"她转转眼珠，冲口道。 　　"女孩子家学功夫做什么？"他想到宋清的模样，又凝住了脸。 　　"姐夫，你也太大男子主义了吧，谁说女生一定要让人保护的啊！"沈扬不屑地说完，又笑道，"难怪你会喜欢姐姐，姐姐才真真配你呢，啊？姐夫，是吧！"她一口一个姐夫，喊了一路，到了办公室，易正维给她递了杯茶。 　　"给你姐打个电话吧。” 　　"好好，这就打。"沈扬差点儿被呛到，喜滋滋地接过易正维的手机，拨了沈星的号码。 　　"喂，哎哟，不是啦，是我。"她好笑地瞄瞄正低头看文件的易正维。 　　"是啊，跟姐夫在一起嘛。"她偷笑。 　　"跟你说哦，姐夫同意我到银控实习了，放心吧。” 　　易正维皱了皱眉，揉揉额角，翻开与复华的合作案。 　　沈扬拿着手机走到一边，对着墙轻声道："姐，放心，第一步成功！你就等着吧，有我在，看那个宋家大小姐怎么勾搭他，哼。” 　　听到沈星又要开始教训，她忙摇手道："不会啦！我会有分寸的！先不说了啊。” 　　"喏，姐姐要跟你说话。"她一脸得逞的模样，将手机递给易正维，随即不安分地到处看看。 　　"星儿，吃过饭了吗？云龙说你还去医院上班，现在隔得远，就不要去了吧。” 　　"没事，我闲不下来，有空就过去帮帮忙，那里还有些我的病人，怕他们万一突然被人接手，会不习惯。"沈星开心道，趿着厚厚的棉拖鞋在阳台上转悠，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 　　"也好，总之也别闷着了，最近我会很忙，可能不能过去，你有空可以学点其他的东西。"易正维略一沉吟即道，女人闲下来，总是容易胡思乱想。 　　"嗯，好，你别太累。"她再次唠叨了一番，从饮食到穿着都面面俱道，活像贤惠的小妻子。 　　易正维好脾气地听着，也叮嘱了一番才挂上电话。 　　"扬，你就住到汤泉去吧。” 　　"嗯，好，反正你不去，姐也怪闷的。"沈扬一口答应。 　　不过她也担心，怕自己一住过去，就成了两人的传话筒，姐姐一闲起来，让她帮忙带饭或者带其他东西就惨了。 　　"你拿着，明天到人事部去报导。"趁她发愣间，易正维写了一张便条，递给她。 　　"姐夫，我可不可以在外面工作？"她指指外间莉莉的秘书室。 　　看易正维皱起眉，她马上道："呃，不是代替你的秘书啦，我是想，你这么忙，一个秘书肯定不够，我给莉莉打下手？” 　　"那你明天直接找莉莉，她会为你办。你怎么回去？"易正维下了逐客令，觉得有些头痛。 　　沈扬见目标达到，开心地说了拜拜，"我开了姐姐的车啦，走了哦。” 　　※ 　　许志翰确实没脸见宋清，更加觉得对不起老师。他天天买醉，不见了过去半点影子。 　　他不想当懦夫，但是一想到，自己回去什么也帮不到，就觉得自己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加之这段时间易正维一直陪在宋清身边，他又自怨自艾起来。想他自打毕业后，跟着老师，一帆风顺，哪遭受过这种打击？现在宋家乱成了一团，复华人心惶惶，每天都有那么多的记者，他确实也无力应付。 　　宋清他们走后，他去看过老师。许恒跟他说，宋清受了伤，虽然穿了长衣长裤，但脸上的伤仍然无法掩饰。 　　又灌下一杯酒，他愣愣看着舞池里众人疯狂扭着身子。 　　电话若有若无的声音一直在响着，旁边一人坐不住，推推他，他拿出来一看，是宋清。 　　他走出酒吧，透透气，想想还是接了。 　　"志翰，你在哪里？"宋清急道。 　　"小清，你还好吗？"他声音微醺。 　　"嗯，我没事，已经回来了，你喝酒了吗？在哪里？我来接你。” 　　"不！别来！"想到那晚她是因为要出来见他而出了事，他就连忙拒绝。 　　"好，那你自己回来，好不好？妈妈去医院看爸爸了，家里没有人，很冷清。"宋清一脸的冷静，静静被这大宅的空寂吞噬着，但开口说说话，却是无比的脆弱，甚至有一些些悲凉。 　　许志翰顿时清醒，抹抹冷汗，双目复又有些呆愣，"小清？” 　　"我等你。"她匆匆挂上电话，冲回自己的房间，将自己紧紧埋在被里。 　　待他想明白怎么回事，便忙打车回宋家，可走到半路，又跟司机说了另一条路。他心情激动，这才又想起，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哪能见人？他连忙回了家，好好清洗了一番又急忙赶过去。 　　好在已是秋天，除了气喘些外，倒没再出汗。 　　宋家一片黑暗，只有宋清房间微微亮着光，蓝色的窗帘在微风中荡漾，他心一动，轻声地上了楼。 　　走廊一片寂静，昏黄的灯光洒满一地，到宋清门前，他轻轻地敲了敲门，却没有回应。他见门微微裂了个缝隙，便口里唤着宋清，推门进去。刚要伸手开灯，却被宋清制止了。 　　"别。"宋清低低地唤了一声。 　　他颓然放下手，立在门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志翰，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他走到床边，宋清仍然躺着，脸朝着窗边，见他坐了下来，遂平躺着，微微的床头灯光混着窗外的月色，她的脸一片柔和，其他的神色如同那云后的月亮，只有朦胧。 　　"回去清理过了吧，这样才好，喝多了酒伤身体。"她轻道，在被窝里移动着手，直至摸到许志翰。 　　许志翰心一暖，倾身抬手去抚她的脸，宋清轻轻地抽了口气，却没躲。 　　他忙抽回手，"你真的受伤了？” 　　宋清无谓地一笑，"许伯伯同您说了？” 　　"都是我不好，老师让我帮着你的。"许志翰心里一痛，紧攒着眉，便想移开身子。 　　宋清拉住他的手不放，被窝里的热气传到他身上，他又动不了分毫。 　　"小清？"他隐隐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这意识竟然让他感动得想哭，却又无论如何都哭不出来，只深深地压抑着。 　　"爸爸虽然昏迷，但我想，他仍然相信你，我，也一样。"宋清闭上眼，一手揽过他的脖子，许志翰顺势倾□去，这气氛实在太暧昧，让人如同软了筋骨，怎么也不想动了。 　　那辞职信上，许志翰道明了一切，但宋静墨的批覆是："不允，考虑尽快结婚。"想来那时父亲是非常清醒的，用的完全是公事上的批覆语气。 　　"小清，我……"许志翰仍有些挣扎。 　　"嘘，别说，我们订婚了，不是吗？"宋清借力起身，送上自己的双唇。 　　许志翰嘴里的酒味，让宋清脑子里满是那晚她与严旭南在车上的激烈拥吻，可除了酒，却又有那么一丝不一样，她的心跳得如此平静，呼吸均匀，她的脑子还可以思考。 　　许志翰一沾上她的唇便不再放开，他掀开被子，紧紧地抱住她，为她的信任，她的主动。 　　宋清紧紧地闭上眼，任许志翰动作，怕一睁开，又会伤害到他，他是如此的敏感，如此的脆弱，又如此的自傲，她与易正维的绯闻，他一个字也没问过，不是吗？ 　　比尔在此时正往宋家赶，宋清手机关了，他怕她万一想不开，急吼吼地开车过来了。刚停稳车子，见宋清房间还有一线亮光，他便拍着胸吁了口气，正犹豫要不要上去看看，脚却已经上了楼。他哪里会去想，宋家怎么大门都开着，却没有人出来？ 　　他轻脚上了楼，见宋清房门还开着，心里还道了句粗心鬼，正要替她拉上，却被里面的动静给气红了脸。他砰的一声踢开了门，并打开了大灯，宋清和许志翰顿时吓了一跳，可比尔已经大步走到床边，将许志翰给扔到了一旁。 　　两人还未回过神来，许志翰看着宋清胸前那深深的伤痕和啃咬的痕迹，不禁吓了一跳，宋清忙拉过被子，紧紧缩在里面。 　　比尔走到许志翰面前就给了他一拳，"你这个书呆子，你知不知道，我们要是晚去一步，她就要被那畜生□了？！ 你竟然……"比尔说着又是一拳。许志翰闷哼了一声，心痛地毫无反抗的余地。 　　"比尔，不关他的事！"宋清惊得下床，拉住比尔。 　　"不关他的事？！你竟然说不关他的事？！他明明知道技术涉密，却竟然为了自己的私心，知情不报，害得你和复华到如此地步。到现在你还护着他，竟然还和他……"比尔气极，为宋清的妥协心疼不已，不由得握着她的肩膀摇晃起来，"你醒醒吧！别再践踏你自己了，你明知道，你不爱他……” 　　宋清想也未想就扬手朝比尔脸上挥去。他知道不知道，这样说，会让许志翰伤心到底？！为什么，要把她营造的一场好梦给戳破，她不怪许志翰，她不也为了自己的私心，置复华于不利么？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她，是她啊！ 　　她如果还有一点儿理智，就会听严旭南的劝告，就会听许志翰的劝告，不让小凝撤股，那撤出的百分之十的股份，以那时的价格，几乎是复华的一半资产。可现在股票如同废纸，公司还顶着六亿的债，项目也停滞不前，这场空前的灾难，原本，就是她的责任啊。 　　"小清，比尔说得对，我配不上你，今天，是我糊涂了。"许志翰摇晃起身，抹掉嘴角的血迹，颓败地苦笑。 　　"志翰，别这么说，爸爸……” 　　许志翰伸手打断她，一脸的悲哀，"小清，问问你自己，这些都是你的意愿吗？老师希望你好，也希望我能感化你，但我们都太自信了。” 　　"老师相信我，而我出于私心，竟然也信了宋凝……"后面的话，他苦涩得无法再接下去。走出去时，他拍了拍比尔的肩膀，对他表示歉意，那一巴掌，他是为了他挨的。 　　"自信？"宋清无神地喃喃念道。随即哼声一笑，无力地跌在地上。 　　"比尔，原来我一直自信，自信他不会骗我，不会害我，不会伤害我。我真傻，不是吗？” 　　"一切的错，原本只在我。是我伤害了志翰。"她的身子纵然是干净的，但心早便混浊不堪了，这样的打击，对志翰来说，只会远远的逃开吧。 　　看她，都做了些什么！一个个的，都逃开了自己。 　　她为了自己的感情，竟伤害了这么多人。 　　"莲心，不是你的错，我也有错，我也有。"比尔心头一酸。这不是安慰，这是真心的道歉，看她陷入这么一个绝境，他觉得再挨十个巴掌，都无法弥补自己的罪过。 　　"地上凉，我抱你上床。” 　　"比尔，你不会离开我吧。” 　　"当然，莲心，我……” 　　"不，你还是走吧，都走，我不值得的。"她拉上被子蒙住脸，信错了人，爱错了人，她真的不值得。 　　"你好好休息，车子已经派人去拖了，可能要大修，明早我来接你。"比尔隔着被子轻轻拍拍她的头，良久，看到她呼吸平稳了，便将被子拉下，让她呼吸新的空气，这才回浩天。 　　睡吧，明天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这样想着，她果真沉沉地睡了过去。 　　比尔一路疾驰，眼里满是宋清胸前触目惊心的伤痕，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惊起一声急鸣。 　　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想要抱着她，抚慰一夜。可她在他心中，如同自己的信仰一般，是那么的不可亵渎。如若不知道自己爱她，也许会更好，宋清心里，已经不想再亏欠任何人了，何况，她明知，他爱了她十年。 　　以至于，他连问她是否愿意他帮手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牢笼中，所有的期盼皆四处碰壁，如今全又弹回到他自己的身上，造成深刻的伤痕。 　　也许，是该他回去的时候了。 　　第三十四章 记者招待会 　　"股市涨起跌落，这是正常的事情，至于宋凝小姐发言之事，我们正在协商，宋严两家，不会对簿公堂，但也不会姑息恶性侵权事件。” 　　-宋清 　　记者会十点准时在复华的招待室召开。 　　宋清整整身上的套装，吸了口气，走进早已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会堂。 　　发言台上市场部、财务部、公关部、事业部的经理已经到齐，对于迫不及待提问的记者们，她只点头淡笑回应，并不作答。 　　她一出现，所有的目光和灯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她淡定自信地面对众人，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各位好，首先感谢大家在百忙中抽空参加这次记者会。” 　　嘈杂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 　　宋清点头表示感谢，"最近大家对复华的关心，让我很感激，相信大家都在猜测事件的过程，当然，因为宋董的原因，复华未能及时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覆，希望大家能理解。” 　　"复华是上市公司，有责任给股东一个说法，所以今天召开这个记者会，复华不会逃避，也不可能后退。希望在复华全体同仁的共同努力下，我们能够共渡难关，也请大家不要失去信心。” 　　公关部的同事率先带头鼓起掌来，紧接着，会场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 　　"好，现在记者会正式开始。"主持人宣布。 　　宋清低头拧拧笔盖，一会儿紧，一会儿松。她抬头看看正准备提问笔记的众人，仍满面笑容。 　　"宋小姐，针对宋凝小姐入股伟盛，并带走复华新项目技术资料的事，您是什么看法？” 　　"入股伟盛，这是好事，严宋两家是姻亲，宋凝小姐有权决定自己股份的去向。"她笑道，并没有丝毫的责怪之意。 　　"那么技术资料一事呢？"那位记者还没坐下，想问个明白。宋清旁边的几个同仁也愣住了，都看着宋清。 　　宋清压手让他坐下，并淡淡道："前段时间伟盛遭遇危机，宋凝小姐有心相助，这可以理解。” 　　众人哗然，那个男记者突地又起身问："那么宋小姐的意思是说，宋凝小姐是私自决定的吗？复华的危机也是由她引起的吗？” 　　"宋小姐，复华遭遇这种连锁反应的打击，导致现在股民人心不稳，纷纷抛售，复华又举债六亿，这个后果，您会向伟盛提起诉讼吗？"另一人闻到异样气息，咄咄逼问。 　　复华其他人，都担忧地看着宋清。 　　她对着镜头，神色凝住几秒，有刹那恍惚，随即便答道："股市涨起跌落，这是正常的事情，至于宋凝小姐发言之事，我们正在协商，宋严两家，不会对簿公堂，但也不会姑息恶性侵权事件。” 　　"宋小姐，既然这样，有没有可能你们两家合作？” 　　宋清笑出声来，清脆地道："复华是动力界的先驱，一向只有我们选合作对象的权力，不管事情如何进展，复华在行业内的专、精、强和主动性、引导性的地位不会被打破，复华有着多年的雄厚基础，但从不故步自封，而是一直在开拓创新，这点大家要有信心！” 　　刘秘书松了口气，欣慰地点点头，宋清发言有退有进，把握和伟盛的关系、尺寸也刚刚好，这次的记者会，已经成功了大半了。 　　"宋小姐如此自信，对未来抱有厚望，是否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另一位女记者笑着问道，场面已经不如开始那般紧张了。 　　宋清眨眨眼，只笑不语。 　　女人总是八卦的，又一女记者问道："宋小姐，银控是复华的合作方，自复华出事以来，一直都是力挺复华，并且据我们所知，银控便是复华的投资方，是否因为这样，宋小姐对复华目前的资金压力并不忧心？” 　　"是，银控是我们良好的合作伙伴，我们的合作，会一直进行下去。"公关部李部长代为答道。 　　"那么，不介意的话，可否问一个私人问题？” 　　宋清抬抬手。 　　"银控不计利益地帮您，这跟您与易正维先生的私交有关吗？” 　　宋清脸色微白，将手放到桌下，轻轻交叉握在一起。 　　"银控对复华的信任，在未来的合作下，将会使双方获得更多的进步。商场是公平的，相信以易先生的为人，不会是目光短浅的。"她斟酌道。 　　"那么前段时间的绯闻，只是大家的一相情愿吗？"众女记者已经紧紧跟着这个话题不放。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她回道。 　　"宋小姐，很抱歉，我从其他渠道了解到，您这几天未能出来面对公众，是因为个人人身受到了威胁，这属实吗？"此言一出，连同复华上下，都抽了口气，现场一片寂静。 　　比尔的保密工作，看来做得还不够到位。她苦笑一下，但仍道："我也抱歉，这个我无法回答你，这已经超出了我个人的权力范围。” 　　"据说这件事，也是易正维先生的功劳，加之易老先生先前向媒体放话说，您是他十分认同和看重的晚辈，请问您会做易正维先生的感情插足者吗？” 　　"是的，宋小姐，易先生与沈星小姐的感情，会因为您的存在而有风波吗？” 　　宋清慢慢冒出冷汗，加之晚上没休息好，整张脸苍白得连妆都盖不住，事情怎么似乎越来越复杂？ 　　"很抱歉，今天的记者会并不包括这部分内容。"她无力地朝众人笑了一下，抬腕看看表道，"已经到点了，请大家到复华餐厅用饭。刘秘书，安排一下。” 　　众人收妥东西，慢慢散场，虽然意犹未尽，但今天收获的信息，也足够了。 　　易正维按掉电视，坐在摇椅上沉思，以宋清的孤傲，知道沈星的存在，还会像以前般心安理得地接受银控或是他的帮助吗？ 　　尽管结尾并不太顺利，但这场记者会，无疑是空前成功的，相信复华的股市会因此安稳一阵，但伟盛开出的诱人招商合作条件，却是宋清的硬伤。宋静墨仍在病中，宋清对临川这个商业环境较之严旭南来，到底还是生涩些，如若要硬拚，复华并不占上风。 　　何况复华如今的资金情况十分严峻，抽屉里已经有好几份底下银行送来的催款单，肖蒙到底还是聪明的，这催款通知是直接发给了他。 　　沈扬今天一早来上班，没再看到易正维，莉莉也一直没进去，因此今天的工作，分外的悠闲。刚才在网上看了这档节目的直播，一问莉莉，原来，易正维今天一早谁也没见，关在休息室里关注这新闻。 　　她本就惹了一肚子气了，现在听到众人问她，是否会成为姐姐的感情第三者，会不会引起风波，她正想看她怎么回答，结果竟是就此匆匆散了场，简直就是做贼心虚，她不顾莉莉的眼色，迳直进了易正维办公室，想要为姐姐讨个公道。 　　已经结束了，易正维竟然还没有出来？她正想要去敲门，想想还是先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安慰一下她。 　　在外面被莉莉监视着，她浑身不舒服，趁着进来，刚好可以偷偷打个电话。 　　"喂，姐姐，是我。"她压下声音，坐在易正维的椅子里，悠悠晃着。 　　"扬，今天上班顺利吗？咦，现在还不到中午，怎么会给我打电话？"沈星生性敏感，这档节目，她也看到了，到现在眼眶还红红的，但她不想让沈扬操心，这是她第一天上班，不能给她添乱。 　　"哎呀，没事啦，无聊了，给你打个电话嘛。"她左翻翻右翻翻，浑身坐不住。 　　"嗯，要用心工作，别给正维添麻烦，还有……"她停了一下，又道，"不要在公司里叫他姐夫，我们，毕竟还没有结婚。” 　　沈扬停下手，一肚子的气愤，恨铁不成钢道："姐！你争点儿气，你跟他在一起都两年多了，可他到现在都不给你一个答覆，算什么呢？你要强势一点儿！你看那宋家大小姐，脸被伤成那样，公司也成那样了，还可以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你可不能让她占了上风！” 　　"扬，我不知道，正维不会喜欢我那样，我知道他不会喜欢她的。"沈星的声音已有哭腔。沈扬这一骂，使本就对他们的关系产生怀疑的她更加伤心，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但在妹妹面前，她又不愿意示弱。 　　沈扬懊恼地打了自己一下，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看她刚说了些什么？姐姐的性子就是这样，从来不喜欢与人争，遇强即弱，自己还偏偏刺激她。 　　"那个……呃……姐，不是这样的啦。你听我说，姐夫当然不会喜欢她，哪个男人会喜欢那种女强人，是吧。再说，姐夫事业这么好，又不缺她那点钱。何况，她公司现在都快要倒闭了，你别看她没事，其实，都是装出来的啦，有钱人嘛，你知道的，都这么虚伪。” 　　"扬，别这么说，我倒挺佩服她的，这么坚强，唉，不像我只会给正维添麻烦。” 　　沈扬正好翻到肖蒙今天送来的催款单，第一张即是复华的，她冲口即道："你哪有给他添麻烦？那个女人才叫麻烦呢，这阵不是姐夫力挺她，她还能撑到现在吗？而且，她还欠姐夫公司这么多钱……” 　　电话被挂断，她惊讶地抬起头，看到一脸严肃的易正维。 　　"出去！” 　　沈扬忙起身，这个时候心里倒有些愧疚了。她走到易正维身边，轻轻地喊了一声"姐夫"，便低头不说话了。 　　易正维坐回位子，把莉莉唤了进来。 　　"让你好好看着她，怎么回事，连最基本的秘书守则都忘了？"他声音不冷不热，但指责意味颇浓。 　　莉莉看着桌面上正翻开的机密文件夹，恼怒地扫了一眼沈扬，对易正维道："抱歉，易总，是我疏忽了。” 　　"出去吧，我不希望再看到下一次。"他自己整理桌面，头也不抬。 　　沈扬还想再跟他说点什么，却被莉莉给拖了出去。 　　待门关上，易正维倒在椅上，闭目养神。 　　易满天自从那天见过宋清穿紫南的衣服的模样后，更是认定了她做媳妇，他见事情还没有进展，便又给易正维挂了电话。 　　"正维，情况如何？” 　　"爸！"他微有不悦。 　　"不能再拖了，银控这样耗着，老霍他们已经有意见了，要是再引起我们内部纷争就没有必要了。"易满天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新项目合作案停在那里，高额贷款也一分都没有收回来，那些老家伙，已经快要沉不住气了。 　　"爸，让她折腾吧，她不会轻易妥协的。"易正维淡淡道。 　　易满天叹了口气道："这个时候竟然还拒绝银控的相助，她倒是有骨气。"说到这里，易满天反又笑了一下，当年的紫南也是这般脾气。 　　易正维歪了歪嘴角，想到那天宋清还向他保证会给他更多的收益，而今天的记者会，她又向他暗示，让他不要目光短浅，可真是有趣。 　　"放心，她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了，看来，我还得再跟那些老朋友会会面啦。"易满天笑道。 　　易正维挂了电话，并未阻止易满天的动作。 　　到了这个时候，只有等待了，她累了，倦了，自然会向现实低头。 　　只是事情的进展，远不似开始时想的那么轻易和简单，而且易满天也一样，到后来，完全是宠溺的口吻。 　　他觉得，这场局，不止网住了她，对他，也一样。最无辜的，却是沈星。 　　至少宋清与他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不过是顺势而为。 　　第三十五章 措手不及 　　"宋总，就算现在您个人所有的股份加起来，也只有35%，还有很多的散股在外面，我担心的是，怕有人恶意收购。” 　　-尤风 　　"世侄女，不是我不愿意帮你，目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伟盛开出的条件十分的诱人，而且直接影响产品成本，就算我愿意出货，我的客户也不会接收，现在，大家都在观望。"董海峰遗憾道，他对宋清也十分同情，但确实，这件事闹得太大，也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控制的。 　　"那么，进程都停下了吗？” 　　"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也难哪，生产线上暂时换上了别的，为了这个项目，我和老宋都是花了不少的心血呢。"他有意无意道。 　　"董伯伯，很抱歉。"宋清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这个时候，她岂能再责怪悍龙？ 　　复华的项目已经从香饽饽，变成了闹市中的一道风景，好看，但难卖。各方都已经从这中间瞧出了商机，都在等着复华和伟盛相争，最终他们获利的局面。 　　"我看，你还是和伟盛好好协商，毕竟你们是姻亲，严总这段时间倒是对你还颇多维护，否则……” 　　宋清咬咬唇，生硬地道："谢谢董伯伯，您先忙吧，我还有会要开。” 　　宋清挂上电话下楼来，高层会议室里，仍然人声鼎沸，灯火通明，众人在高声激烈地商讨着。 　　见到宋清来了，众人都停下声，平心静气地看着她。 　　"情况跟我们料想的一样，以前所有的意向方都处于观望状态，但不论如何，发生这件事，受益的，肯定是他们。"她冷静道。 　　"宋总，我们可拖不起，伟盛还有其他的产业，可我们因为这件事，其他原先的业务也已经停滞不前了。现在客户纷纷停止供货请求，我们的工厂，现在连员工都散漫了，整日无事可做。"生产部经理郭盛着急道，他甚少待在复华本部，今天从康桥赶过来，就是想看看公司对工厂有什么安排。没有事情可做，而员工拿的又是计件工资，现在大家都怨气冲天的，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宋清沉吟不语，微微低下头，满脸的阴影，钢笔在手指间飞快灵活地转着。 　　"宋总，虽然宋小姐是您的妹妹，但她这种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复华的生存，我们一致认为，应该向伟盛发律师信。"公关部经理道。这个时候再手软，整个复华和危机将会更甚。 　　宋清一扫众人，淡淡道："大家都知道，侵权官司最难打，拖的时间又最长，何况，爸爸从未申请过保护，我们的产品，有它的特殊性，一举证，一说明，再论证，期间的过程，跟现在一样，或许还会更加难。"她黯下脸，沉沉地道，"爸爸相信我，才会把复华交给我，我想他不愿意看到我们姐妹对簿公堂的局面。” 　　众人叹了口气，点头称是，无奈地翻着手中的资料。 　　"宋总，现在，只能由您找严总谈谈，你们是姻亲，他总不会就这样看着复华艰难。"刘秘书提议道，众人连忙附和。 　　宋清未予回应，只是一双眼不知道看向何处，那一身的孤傲若隐若现，直让人退避三舍。 　　"唉，宋总，我知道如今这个局面，让您去谈，确实愤怒和委屈，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严总只开出了招商的条件，一切都未实际操作，我想，这也是留好后路给我们，不如看看他有什么打算。"市场部高华建议道。整个复华哪个不怒？伟盛确实阴险，但又能说什么？这宋家二小姐是主动送过去给他们的，记者会也是宋凝先召开的，再说宋凝如今又是伟盛的少夫人，她说的话，让那时低迷的伟盛只能接受，严旭南否决也于事无补。 　　"所有的意向方都联系过了吗？"宋清转而反问高华。 　　高华点点头。 　　"出事当天便全联络过了，如若不是复华多年的诚信和根基，我想他们未必会是现在观望的状态，所以，伟盛的态度很关键，他们现在在媒体面前，还是很友好的，没有公开与我们为敌，这也是导致观望的主要原因。” 　　会场一片寂静，宋清白着脸问："那么现在，伟盛就是关键了，是吗？” 　　众人面面相觑，见她这模样，也不好点头，只是眼神游离，轻咳了事。 　　宋清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宣布散会。财务部部长尤风有些犹豫，因此走在最后面，只待众人都出了会场，才坐到宋清身边。 　　"宋总，有些资金上的问题，我想还是等大家散了再谈为好。"他面对宋清疑问的眼神解释道。 　　宋清笑了一下，点点头，表示赞赏。 　　"您先看一下这个月的报表吧。"尤风也不交代什么，将会前整理的最新财务资料递给她。 　　"刘秘书，你先回去吧，这阵大家都辛苦了。"她侧头交代。 　　刘秘书点头，替他们关了门。 　　"财务情况很糟糕。"她从报表中抬头。 　　尤风凝着脸点点头，"一般公司都不会预留太多的流动资金，但现在，我们将近半月没有收入，只有支出，何况我们的股票跌了许多，前段时间，宋董又买下宋二小姐百分之十的股份，以那时的股价，现在公司的资金，确实很难维持。” 　　"爸爸的担忧是没有错的，公司到底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好。” 　　"宋小姐，话不是这么说的，公司要不是出了这次意外，那么您的决定和成绩，大家都将是有目共睹的。” 　　"是啊，真的好巧，所有的不利，似乎都堆积在了一起。"偌大的复华纵然有雄厚的根基，但这些联系在一起所造成的破坏力，实在超出她的想像。 　　"宋总，就算现在您个人所有的股份加起来，也只有35%，还有很多的散股在外面，我担心的是，怕有人恶意收购。"尤风透露了自己最大的担心，宋清脸色煞白，她知道尤风的担忧是完全必要的。 　　"马上叫比尔回来，时刻关注股市动态，每天向我汇报。"她冲口道。 　　"这个我会的。还有……” 　　"尤风，我们到底还有多少危机，全告诉我。"她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 　　尤风也报之无奈的一笑，理理蓬乱的头发，疲惫地道："还有贷款的事情，我们已经拖欠银控不少钱了，那边的肖经理倒是好说话，没有为难我们，要不是我追问，他还不打算说呢。” 　　宋清知道尤风的意思，于是收妥资料，起身道："好了，你早点儿回去休息吧，公司的财务情况，我每天都要看到一份完整的报告。” 　　第三十六章 不投降，不合作 　　"伟盛，银控，伟盛，银控，每天在我耳边绕得最多的，便是这四个字，爸爸，难道，女人一定得是依附并妥协的角色么？” 　　-宋清 　　"爸爸，都是我的错，复华才会到如今的地步。” 　　宋静墨仍然无声无息，静静地躺着。宋清一脸的疲惫，现在公司的情况，远远超出了她的控制。 　　"爸爸，商场就是这般无情，我以为我可以担起复华，但其实，我做的，还远远不够，如果爸爸醒来，也许情况就会完全不一样。” 　　"我纵然不愿意承认，但爸爸，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身为女人，是多么的无能为力。” 　　她一脸的无奈，抿唇苦笑一声，摇摇头，"伟盛，银控，伟盛，银控，每天在我耳边绕得最多的，便是这四个字，爸爸，难道，女人一定得是依附并妥协的角色么？” 　　她埋首在父亲的掌心，闷闷道："你一定不愿意我向您抱怨，可是，就现在的情况，我的坚持，我的骄傲，只会给复华带入绝境。” 　　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她抬头一看，是妈妈来了。 　　"小清，你回去休息吧，我来看着就行了。"宋夫人把东西放置好，到床头看了一下宋静墨，便拉宋清起身。 　　"王妈煲了汤，给你的，去喝掉，看你瘦成什么样了。我是不懂生意，可是清儿，现在公司成这样，凝儿也知道错了，她是一时冲动，想要帮旭南。你放下性子，好好跟他们谈谈，我们总归是一家人的。” 　　宋清愣愣地看着保温瓶里的乌鸡，扑鼻的药香味传来，只是这油腻让她一阵阵犯恶心。 　　想想还是喝了点粥暖胃，这阵子，忙得又把胃给撂下了，好在有比尔带来的药。 　　"妈，是小凝让你来劝我的？” 　　宋夫人从袋里拿了一件厚厚的大衣，为她披上，一扣，又宽松了。宋夫人叹了口气道："妈知道你肯定不会去追究凝儿的错，我们家已经乱成这样了，妈知道你的为人，其实，当时这项目应该就给旭南，否则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宋清推开她的手，自己低头喝粥，想跟她说些什么，想想，还是算了，商场上，妈妈比自己还单纯。 　　严旭南一开始拒绝这项目，是已经做好了打算。徐凯的话没有错，他早就备好了退路，趁着徐氏有危机急需钱的时候，来个釜底抽薪，逼得徐氏不得不撤股，再来一个反败为胜，翻云覆雨。现在不止伟盛被牢牢掌握在了他手心里，严家彻底脱离了徐家的成分，还使伟盛更上了一个台阶。自始至终，复华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他利用了宋凝，也利用了自己。 　　他劝复华不要上市，劝自己不要让宋凝撤股，是有情还是无情？说到底，在他严旭南心中，宋清永远排在身家利益的后面。 　　"清儿啊，你生日快要到了，到时我们一家人聚一聚吧。” 　　"不用了，妈，现在没有心情过生日。"她缓缓搅着白粥，直至冷了，慢慢有股腥味，她才放下勺子。 　　宋夫人也没再强求，呆立一阵，又犹豫一下道："今天我去见了你严伯伯严伯母。” 　　宋清抬眼，静静看着她。 　　"呃，凝儿的意思是，想要尽快结婚……” 　　"这事不需要过问我的意见，她派了帖，我自是会去的。” 　　宋夫人松了口气，"那就好了，清儿啊，总之你也别太担心，凝儿说了，再不行，只要我们两家合作了，自然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两全其美。” 　　"妈，我得走了，你好好看着爸爸。"宋清披了外衣便离去了。今天下班甚早，此时天色还濛濛有些亮光，蓝白蓝白的，只是这天突然地就冷了，风萧萧吹，让人寒毛一阵竖立。出了医院，外面的道路也不似以前那么拥挤，整个临川感觉也不那么喧嚣了。 　　观望，观望，整个复华一片死气沉沉，就担心哪一天伟盛突然正式实施招商计划，让他们处于被动。 　　"比尔，今天股市怎么样？"她一边开车一边戴上耳机，现在，要保持复华掌握在宋家人身上，似乎才最重要，其他的危机，只能先放一边。 　　"莲心，今天还比较稳定，散股流动也正常，放心。"比尔擦擦眼，转了一下椅子，对着窗外，望向远处。 　　宋清点头嗯了一声，"好，比尔，辛苦你了，姑姑那边，你是怎么交代的？” 　　"没事，浩天的情况比你想的要乐观，你就不用担心了。” 　　"比尔，照现在的情况看下去，我势必要抛掉手上的本股。” 　　莲心，你抛多少，我就会收多，他想说。但他知道，宋清并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 　　"我知道，这是必然的，放心，我会盯着的。” 　　"对了，易总说你现在一直拒绝他的帮忙，你们到底是合作方，这样会不会不好？"比尔忽然问。 　　"本股抛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还掉欠他们的钱。他帮了我太多，我心里已经非常的不安了。” 　　"莲心，现在没有必要争一口气，他未必在乎，因为记者会的事情，你才特意想撇清关系吗？"比尔急道，宋清现在拒绝外界一切的资助，就连银控也推之门外，这样太危险了。 "不是。"良久她才回道。 　　"那有空还是和他联系一下吧，因为这件合作案，想必他在公司处的局面未必很好。” 　　宋清愣了一下，有些诧异道："比尔，你和他……什么时候，你竟然会这样帮一个人说话？” 　　比尔耸耸肩，无奈道："莲心，我只问你一句，如若我能帮你挽回现在的局面，不不，是说我和他，一样能为你解决这次危机，你会选谁？” 　　宋清沉默。 　　"好好，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并不想要谁的帮忙，但这是如果，只是如果，你能回答我吗？"比尔立即补充道，他奢望这最后一点点的转机。 　　"比尔，没有如果。” 　　比尔插插蓬乱的头发，低低地咒骂了一声。 　　"我就知道，出了书呆子那件事后，你肯定不会接受我了，对不对？可是莲心，经过这次事，你对严旭南难道还抱希望吗？你该走自己的路，摆脱掉过去的阴影！” 　　"比尔，不要逼我，你知道，我已经无路可退了。"宋清低低道。 　　比尔失望地挂上电话，莫名其妙地发了一通火，他恨不得立即就抓着她的肩膀，大声地吼醒她，都到什么地步了，竟然还这么固执？只让身边的人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 　　"比尔，你应该找一个全然的、一心的妻子，才能对得起你的信仰，我注定是要遗弃过去的，你也应该一样，你更应该得到完美的人生。"她看着电话喃喃道。 　　一路疾驰，是开往竹园的方向，快到时，她接到了严旭南的电话。 　　"清儿，我们必须见一面！"他的话不容拒绝。 　　"我在竹园，你来一趟吧。"她淡淡道。 　　严旭南一愣，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地答覆了他。他还想说点什么，可电话里已经传来滴滴的声音。他想也未想，抓起钥匙便飞也似的下楼去，心怦怦跳个不停，他有太多的话要说，要解释，他想念她的心，比任何时刻都更甚。 　　下了车，她才想起，竹园似乎换过老板了，她有一阵没来，以为风格会变，没想到，旧人旧物如斯，迎宾小姐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直接便带她进入君子阁。 　　竹门轻轻地拉上，一开窗，风还是一样的清新好闻。 　　此时沈扬正坐在收银台前，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宋清被带上楼，嘴张得老大。沈星围着围裙，一身贤妻的打扮，见到她这模样，好笑地上前合上她的嘴。 　　"干什么呢？这是叫你过来帮帮忙的，就这么心不在焉！别在正维那里也这样，真让人丢脸。” 　　沈扬忙拉住她的手，急道："姐！我没有眼花吧，那个宋大小姐，经常来这里吃饭？！” 　　沈星点点头，"是啊，她以前是这里的常客，不过我接手后，她很少来了。” 　　"哇，姐，你真的好肚量哦，看到她都不吃醋？” 　　"傻丫头，说什么呢？她又没得罪我。” 　　"不行，她明知道这里是姐夫送给你的，还经常来，岂不是欺到咱们家门口来了吗？"沈扬腾地站起身，就要上楼。 　　"别胡闹，她哪知道一定是我。” 　　两姐妹一阵牵扯，门口又传来欢迎光临的声音，她们忙放下手，沈星嘘了一声。 　　"宋小姐在哪个房？” 　　"在楼上，请跟我来。” 　　两人又傻傻地看着严旭南上楼，沈星惊讶地感慨了一声："原来是约了他。” 　　"姐，这人是伟盛的严旭南嘛，我认识的。他们不是水火不相容吗，怎么……” 　　"扬，我看得出来，这个宋小姐，喜欢的是他。你没看到刚才他问宋小姐在哪个房间时的表情么，又急切，又喜悦的，好像会热恋中的恋人一样。"沈星捂唇笑了一声。 　　"不会吧，姐，我怎么没瞧出来？"沈扬左顾右盼。 　　"你当然不知道啦，哎哟，跟你说不清楚。我去厨房看看，你可别粗心，别少找或是多找了钱给客人。还有，正维刚刚来过电话，说要过来一趟，你可要好好表现哦。"沈星交代一番，开心地去厨房巡逻。 　　沈扬忙唤来服务员替自己顶着，这么好的事情给自己碰上了，不去验证一番，简直对不起自己的好奇心。刚好旁边的厢房没人，竹园又不设隔音，如若真像姐姐说的这样，等会儿姐夫来了，她可以向他好好的描述一番。 　　"清儿，你最近瘦了好多。"只听见严旭南进来的第一句便是这样。沈扬捂着唇偷笑，双肩膀不断颤抖，手捂得紧紧的，生怕露出些声音。 　　"严总，你最近意气风发，却是让人羡慕得很。"宋清不冷不热道。 　　"清儿，有些事我必须和你解释，只是我打电话你不接，短信也不回，唉！” 　　"没有必要，今天你来，只为公事，错已经造成，无法挽回，我只是想看看后面，你打算逼复华到何种地步？"她摆手拒绝，并不接受严旭南的说辞。 　　整件事，一清二楚，他提醒过她，警告过她，是没有错。但结果便是结果，现在想想，再去回忆，只会让人觉得惺惺作态。 　　"清儿，我有我的苦处，伟盛的情况你知道，这是我必走的一步。” 　　"是啊，所以复华必然也就成了你的棋子。"宋清冷冷地接了后句。 　　严旭南烦躁地拢着头发，"我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我没想到，你竟然会选择在那个时候上市！” 　　宋清凑近身，双眼直视他，一字一句道："严旭南，复华选择上市没有错，复华没有理由跟着伟盛的步伐走！” 　　"我知道，清儿！"他倏地握住宋清的手，一脸的愧疚，"让我们合作吧，原本，这项目，你就是准备给伟盛的，是不是？现在，不过是多走了些路程。合作方式，一定会以复华为主，毕竟，我从未想过要夺走复华什么，我等着你，只要你不开口，我绝对不会有任何动作。” 　　宋清好笑地抽出手，"严总，你总是把事情弄反，你用卑鄙的手段，获得了复华的新项目，现在还冠冕堂皇地在这里向我邀功？你以为你的不作为，能让我感激吗？”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是错，清儿，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你的谅解？” 　　宋清悲凉地黯下脸，凄然道："旭南，我无法让你怎么做。到了这个局面，如何做，你都不可能得到我的谅解；何况，你选择了这样的手段，足以说明我在你心中的位置。 　　"我，也是商人，旭南，别再跟我抱歉，没有任何意义，今天让你来，只是不想让伟盛和复华，沦落到两败俱伤的地步，从现在开始，我和你，就只是竞争对手这么简单的关系了。你知道，我无法上诉小凝或是你，让你放弃，也不可能。” 　　严旭南闭上眼，这样的宋清，这样的她，他真是太小看她了。她不是宋凝，让她妥协，是不可能的事情。 　　"清儿，你总会理解我的，伟盛遇到危机，我一定得这么做。换成是复华，难道你会袖手旁观，难道你还会坚持自己的底线？” 　　"是，你说得没有错，复华有危机，我一定会奋不顾身。但，我一定不会以伤害别人来作为代价，如若，真要牺牲……"她停顿一下，尔后低低道，"我只愿牺牲自己。” 　　沈扬放下手，静静地靠着门板，滑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好像要冲堤而出了。 　　严旭南猛地起身，绕到她身边，紧紧地扳住她的肩膀，吼道："你想做什么？牺牲自己？！” 　　"旭南，复华拖不起，亮出你的底牌吧，我不可能向你投降，也不可能与你合作。"她别过眼，推开他，坐到对面。 　　严旭南只觉得浑身有磅礴的怒气欲发不发，最终只是伤了自己。 　　"如果我继续无所作为呢？” 　　宋清反过来安慰道："没有必要，这不是你，严旭南，你不会这么做，现在，我们能说点儿实质性的东西吗？” 　　严旭南无力地抬抬手，双手抱胸，听宋清的正题。 　　"相信你也知道，各方都在等着我们竞争，尔后他们好获利。关于你的招商计划，我希望你能作些调整，否则将来对我们都会产生不利。你既然已经达到了你的目的，就没有必要再拚个两败俱伤。” 　　严旭南只微微抬了抬下颌，示意她继续说。 　　"我也想知道，你们将项目进展到什么地步了？"这才是最棘手之处。 　　"清儿，你知道现在的局面，伟盛不实际操作一步，复华就只能停下等我们。” 　　宋清脸色一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严旭南耸耸肩，"意思是，如果我们不合作，这僵局势必还会继续僵持下去，我们只有技术资料，并没有着手进行试验，而你，自然不可能扶持我，那些招商计划改或不改，影响都不大。” 　　宋清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们单只有资料，要成品，并且试验，这个过程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何况他们还没有专门的技术人员，一切都得重新安排。 　　"你们得到这么久，都没有丝毫的动作？” 　　严旭南现实地一笑，"第一，我没有估算到，你竟然死撑到最后；第二，你的妹妹，在这种事上，可比你精明得多，只要一天未结婚，你认为她会将全部资料都给我？” 　　宋清知道，今天的谈判，根本收效甚微。 　　"清儿，只要我们合作……” 　　她冷冷道："伟盛既可以获得项目，而你又不需要被逼婚，是吗？” 　　严旭南也不承认或是否认，只诚挚地看着她哑声道："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与你……” 　　宋清想也未想，咬牙浑身颤抖地挥了他一巴掌，清脆作响，将隔间的沈扬吓了一跳。 　　"严旭南，我告诉你，如果你这样还敢伤害小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会变成这样，十年了，十年了！"她虚弱地自嘲，"十年后，你还妄想将我们姐妹玩弄于股掌，你当我们宋家是什么人？你现在就给我消失，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我与你，从此以后，恩断义绝！” 　　严旭南捂着脸起身，看着宋清绝决的模样，知道一切都将不复，他纵然对不起她，但他对她的爱，从来都没有被模糊过！是，她是没有伟盛在他心中重要，但还要怎么样？他严旭南，从来没有这样把一个人摆在心上过！如果两家合并，他与她争执与矛盾的东西都将不在，对他们来说，不是最好的结局吗？！为什么，一定要逼得他选择！ 　　"你这是什么意思？就这么想投到易正维的怀抱吗？！你就以为，他对你，对复华，没有所图吗？清儿，你醒醒，你在这个位置，你的身份，不可能和别人一样，你不可能得到你所想像中的爱情、家庭！我是爱你的！你明明知道！但你却甘愿选一个不爱你的人！早知道，早知道……” 　　宋清的眼泪终于被他这话给逼了出来，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她也想发泄，想吼叫，想愤怒，但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她只是猛地拉开门，让他出去。 　　"你走，好好待小凝，不要让她的牺牲和努力白费，她已经是宋家的罪人。我想有一点你还不知道，她的精神其实早就有问题，不要逼她，你放心，这个不会影响生活，她会是个好妻子。” 　　严旭南与宋凝，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没有便可以没有的，听到这话，他愣住了，停下脚步，一脸的不可置信，转头向宋清求证。 　　宋清咬唇点点头，这是宋家的秘密。 　　严旭南想问什么，可最终只是吞了下去。这便是她要逃开的根本原因，他所做的一切，原来在十年前，便早已经定了数。 　　他只连声道了几个好字，便转身大步离去。 　　沈扬一时忍不住出了门，一脸惊讶地看着这个场面，可真是复杂呀，她心里不住地咋舌。 　　"Hi！” 　　她愣了一下，四处看看，原来是宋清在唤她，微微带笑。 　　"啊？"她慢半拍地回应了一下。 　　"让服务员送餐来吧。我饿了。"她交代一声便关上了门。 　　沈扬抓抓头，正碰上沈星亲自端了饭菜上来。 　　"姐，你下去吧，还有，只要一份就好了。"她说着自己端了一份，便匆匆地又上了楼。 　　"谢谢。"宋清接过筷子，抬头朝她笑了一下。 　　脸色真不好看呢，沈扬暗想。 　　沈扬站立了一阵，想想还是厚着脸皮坐到她对面，抓抓头，轻轻咳了一声。 　　"还有事吗？” 　　她忙正襟危坐，清清喉咙道："那个……"她指指隔壁，"咳，我刚才不小心，是不小心哦，听到……呃，你们的谈话……” 　　宋清微微扬一扬眉，"嗯？” 　　"你的意思是说，宋小姐，你真的会像他说的，嫁给易正维吗？"沈扬想想还是直说算了，微微提高了声音，一脸的认真。 　　宋清愣了一下，随即轻轻放下筷子，微笑着反问道："是你呢，你会吗？” 　　她只当她是个好奇的小姑娘，却也突然的，想听听她的意见。 　　沈扬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本来该说的那句，自然不会了，她哑了声。 　　"你也不知道，对不对？"宋清也不理会，只轻轻地喃了一声。 　　"不！我知道！” 　　"呃？” 　　"其实我理解你啦，有钱人嘛，利益联姻当然是普遍的，这个电视里不都是这样放的吗！但是，我听你刚才和那位先生的谈话就知道，其实你心地是很善良的，和那些千金小姐不一样，是吧？你说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别人，是吗？"她急切问道。 　　宋清愣了一下，看她青春飞扬，脸色潮红，一脸的较真，不禁有些恍惚，但也微微地点点头。 　　沈扬一拍桌面，起身道："啊，那就好啦！宋小姐如果知道易正维先生已经有了自己心爱的人，就肯定不会再嫁给他，对不对？否则那个无辜的女孩子，不就受到伤害了吗？” 　　沈扬这一吼，吓得正在门外偷听的沈星，一个踉跄，撞门而入。 　　"对……对……对不起，不好意思。"她满脸通红，忙撑桌起身，低着头都不敢看宋清。 　　还没等宋清开口说话，沈扬一看姐姐来了，更好，马上将沈星拉到身边，对宋清道："宋小姐，你看清楚哦，喏，这就是我姐姐，沈星，我叫沈扬，姐姐跟姐夫在一起已经有两年多了哦，本来就快要结婚了。” 　　宋清忙起身，正要伸手与她相握，突然这个狭小的厢房里又进来一个人，正是易正维！ 　　"正维？！"沈星低呼了一声，满脸通红。 　　"沈扬，你们先出去！"易正维不容人拒绝地下了逐客令。 　　沈星从未见易正维这么发怒过，她看了看宋清，低头轻轻扯了扯沈扬，步子已经往门口移了。 　　沈扬气不过，硬是不走，拽住沈星不满地道："姐夫，你凭什么让姐姐走？宋小姐刚好在，应该让她明白事情的真相，你已经有未婚妻了，根本不可能再与她结婚！” 　　易正维扫了一眼宋清虚弱苍白的神色，见她低头转身要走，一把拉住她，尔后看向一脸不羁的沈扬，手已经扬了起来。 　　"正维，不要！"沈星眼泪一滑，忙拉住他的手。 　　"她不懂事，我们这就走，这就走。"沈星说。 　　"姐姐！” 　　"扬，你还想姐姐的脸丢到哪里去！"沈星也不管，捂面即转身跑了出去。 　　沈扬一看已是唤不住，便要上前追赶。出门前，倒是把易正维要给她的一巴掌，反身结实地打在他的脸上。宋清捂唇惊呼了一声。 　　"你简直让我太失望了！"沈扬怒道。 　　易正维跌坐在椅上，喃喃道："我是该打。” 　　宋清不忍，忙撕开湿巾，叠成方块状，拉开易正维的手，轻轻地按了上去。这个沈扬似乎是会功夫的，这一下拼尽了力气，打得是不轻。 　　"别动，否则明天怎么见人？” 　　"宋小姐，让你见笑了。"易正维自嘲道。 　　"别这么说，我要是知道，竹园是……是你未婚妻的，就不来了。” 　　易正维反身抓住她的手，眼底满是无奈，沉沉道："不，请不要这么说。” 　　"易总，我要走了，如果需要解释，我可以……” 　　易正维知道，她这一走，以她的性格，定是不会再回头了。他放开她的手，不说什么，只紧紧地将她抱住。 　　任她再怎么挣扎，易正维也不放手。 　　"易总……” 　　"叫我正维，你说过，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你先放开我。"宋清一脑子的糨糊，从沈扬进来到现在，她根本就没理清好思路。 　　"不，我不放手，我再也不放手了。” 　　宋清身子一僵，再傻，再摸不清思路，她总该知道这话代表的意思。 　　"这到底是……” 　　易正维深吸口气，慢慢推开她，"我们需要一次长谈，这次意外，我会解释，但请不要判我死刑。” 　　只这一对视，那二人眼底原有的无奈、疑惑、迷茫，都不复存在，只有清明。 　　宋清轻轻点点头，抿唇一笑。 　　易正维顺势放开她，给她递来筷子。 　　"不要说吃不下。” 　　她平静地接过筷子，低头慢慢吃起来，易正维则坐到对面，一边看她，一边慢慢按着脸。 　　他，是第二个严旭南吗？那个沈星，又是第二个我吗？她吃着吃着，又悲伤起来。那被严旭南，狠狠伤透了的心，如同撒了盐般，剧痛得难以忍受。 　　渐渐地，她痛得握不住筷子，冷汗直冒。易正维扔掉湿巾，知道她胃病又犯了，一脚踹开门，抱起宋清就冲下楼，在沈扬和沈星惊讶的目光中，驱车疾驰离去。 　　谁说，他不是第二个严旭南，谁说，沈星，不是第二个宋清呢？ 　　第三十七章 退婚 　　"易总，你看看，我们还要谈什么？只要你一声令下，复华随时可以准备破产清算。” 　　-宋清 　　在医院养病的宋清，接到了许志翰发来的声明信。 　　连日失踪的他，总算对他近日来的行为作了一个解释。宋清知道，这段时间，对他来说，一定过得非常艰难。要他下这个决定，他心里承受的痛苦，一定是任何人都想像不到的，她，到底还是伤害了他。只是面对这封退婚信，她只能无所作为，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才好。 　　易正维过来看她时，她还在呆呆地摊着信，望着窗外萧条的景色发呆。 　　自从发生那天的事情以后，她便知道，许志翰的离开，已经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了。她以为她的决定是理智的，但结果，却只是深深地伤害了他脆弱的心灵。 　　她觉得更加的无助，研究所少了他，这打击并不比复华现在的危机少。 　　易正维拾起信，只扫了一眼，便折了起来。他替她放好病床上的食板，将周嫂准备好的食物摆弄好。 　　"我现在不想吃。你出去吧，我想好好静一静。"她闭上眼，止住他要扶她起身的手，一张脸苍白得，无任何表情。 　　易正维知道，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脆弱和无助，尤其是这个时刻。她还紧紧守着自己的心房，不让他踏进一步。 　　这些日子以来，他细心的照顾，所得的结果，也只能是粉饰太平而已。 　　"不可以，医生说了，每顿都不可以落下，必须定点定时，我有经验，相信我。"他不让步，今天他便要与她好好谈谈。 　　宋清没回话，侧过脸，张开眼看着窗外摇曳的树木，眼神已不知飘向何处。 　　"别孩子气。” 　　"不是，我只是没有胃口。” 　　"可你的身体需要……” 　　接着一阵敲门声响起，宋清知道，是刘秘书来了。她深吸了口气，挣扎着要坐起来，易正维忙过去帮忙，身上淡淡的烟草味窜入宋清的鼻子，她记得，易正维在工作时，是从不吸烟的。 　　"是刘秘书。"她看了一下他的脸道。 　　"要我回避吗？"易正维低头想了想，已经开始收拾食板上的午餐。 　　"不用。"她苍白地一笑，似是自讽又是无奈，复华的情况，还能差到哪里去。 　　刘秘书照例要在中午过来汇报一下每天早上的例会情况，看到宋清还没有吃饭，她犹豫了一下。 　　"没有关系，你说吧，我边听边吃。” 　　易正维微微一笑，转身到床边的小台上，替她盛了一碗粥。 　　"是，宋总，今天例会讨论的主要是复华员工的情绪安顿问题，本部和研究所，因为管理得力，人员素质比较高，所以暂时不用担心。主要是康桥工厂的员工，情绪越来越不稳，工厂经理提议说让您过去一趟。” 　　宋清顿了一下，点点头，易正维夹了些小菜放到她旁边的小碟里。 　　"新项目还是继续停顿，市场部严密关心伟盛的动向，他们近来频繁地和各厂商联系，甚至和政府官员牵上了线，这些媒体每日都有报导，使得观望的状态还在继续维持。” 　　宋清咬了一下唇，轻轻地吸了口气。易正维知道，定是胃又抽痛了一下，他扫了一眼刘秘书，盛了一碗汤给宋清。 　　"我没事，刘秘书，你继续说。” 　　刘秘书知道不宜说太多，便继续汇报了一下各部门的工作动态，又将两份报告交给宋清，"有关股市动向和财务情况，比尔和尤风有单独的资料。” 　　"好，还有其他事吗？” 　　"是，大家都比较想知道，你何时回公司？"刘秘书有些为难，但公司目前的情况，严峻得不由她有所隐瞒，尤其是财务情况。 　　刘秘书出去后，宋清忙抽过资料。看完后，她给比尔拨了个电话。 　　"莲心，你身体如何？我想来看看你。"比尔有些着急。 　　"我没事，比尔，将我手上的本股再抛掉百分之五。” 　　易正维一愣，但仍静静地收拾，只是他的呼吸已经很急促。他恨不得将东西掀翻，他恨不得给她一巴掌，打醒她，让她知道她这样做，除了给复华再添不稳定，对时局，也只是杯水车薪。 　　"不行，莲心！你已经抛掉了百分之十，这样复华会非常危险，事实上，虽然散股流动没有大的波动，但时日久了，会有些异常的情况，连我也看不出来，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浩天……” 　　"比尔，你以为我不知道？浩天已经补了很多钱到复华。但这样，不是办法。” 　　"可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你能找到别的途径吗？！"比尔快要抓狂了，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这样，比尔。"她挂了电话，又发起呆来，比尔说得对，她现在真的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复华慢慢的萎缩，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她只能不断地投入资金进去，维持，维持。 　　严旭南也在等，但他已经做了两手准备，不，她不可能屈服。 　　"我们应该谈谈！"易正维将她瘦弱的肩膀扳向他，眼里已经有怒气。 　　宋清笑出声，将财务资料其中一页抽给他，"易总，你看看，我们还要谈什么？只要你一声令下，复华随时可以准备破产清算。” 　　易正维看也不看，将资料扔向一边，"宋清，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现在还能干什么。除了跟他怄气，拼着最后一丝丝的自尊，我还能干什么？你说，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她的眼神迷惘又急促，更多的是想发泄。 　　易正维深吸口气，"宋清，你听我说，我们必须合作。” 　　否则，他一年多的投入和心血，会和她一起完蛋。 　　"我们是在合作。” 　　易正维坐上床沿，看着她，又一次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良久才哑声道："不是这样，你知道不是这样。” 　　宋清睁着大大的无神的眼睛，如同拆了线的木偶，空有一具躯壳。 　　"复华需要一个契机，我也必须有一个理由，才可以将项目进行下去。” 　　宋清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僵直的身子，软了下去，将重量放在他怀里。 　　"复华欠你太多，作为合作方，你有权就这次的危机向复华索取你的利益和赔偿。"宋清道。易正维没有，甚至整个银控也没有给宋清这个压力。从最初的低息贷款到动力一号项目银控所作的让步，复华却还是给了他这样残败的局面，她到底还是欠他的，而且越来越多。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你一直站在一起。” 　　宋清看着他真挚的面容，良久都说不出话来，他在她心中，还是一样的神秘和未知，甚至是危险。 　　"我会考虑。” 　　※ 　　宋清的病尚未全部好，但复华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她只遥控指挥了，医生开了药，又另外嘱咐了一番才让宋清离开医院。 　　她先到疗养院看宋静墨，许恒说宋静墨的情况很不乐观，他的病耽搁得太久，体内的毒素积得太深，已经影响到了其他身体机能。 　　蓝翼已经从修车厂拿回，她驾着车，围着临川一直地兜着圈子，不知道去哪里好。到了凌晨，她念头一转，驱车竟然往康桥的方向开去。 　　康桥是临川周边最近的一个小城，在临川寸土寸金的情况下，许多公司都将工厂设在了这里，因为有高速，驱车只要三个小时即可以到达，所以康桥从复华开始建厂到现在，变化了很多。 　　她还是十年前，跟着父亲来过这里一次。当时父亲一脸的魄力，指着还未全部竣工的厂房对她说，清儿，复华会腾飞，会壮大，在行业内，会永远的屹立不倒。这里，将是复华最大的生产基地，到时，数以千计的工人，会在这里劳作。中国，乃至全世界的动力界，都会使用复华的产品。那是一种多么大的宏志，事实上，父亲慢慢地在做到，父亲从不是只会夸海口的人。 　　这座占地数十亩的工厂，清一色的蓝白装饰，复华大大的标志，在工厂最中间的厂房上高高地挂着，工厂大门还严密地关着。每天早晨，这里络绎不绝的排队等着刷卡进门的员工，热闹非凡。她将车靠边停着，倚在车边，看着零零散散的员工在身边经过，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个在路边微露笑意的女人，就是他们的老板。 　　宋清抬腕看看，已经九点了，微微的，并不太大的阳光，已经照得她有些发热。她干脆脱了外套，只留衬衫。 　　一直过了九点半，人才渐渐多了起来，而这时在复华本部，正是做得热天朝天的时候，常常忙得连喝水都忘记。 　　不知道是谁带了早点，边走边吃，一脸的随意。她这才想到，自己又忘了要吃东西了，要是易正维知道，肯定又要说她一顿，怎么才好了伤疤，又忘了疼？呵，最近他已经代替了比尔的角色，可她又偏偏不能拒绝。 　　一直到十点，确定不会再有人来后，她才起身到工厂的保卫室。刚忙完一轮，四个工作人员，正在闲聊，喝着茶。 　　宋清敲敲窗，他们对目一愣，其中有个人最快地反应过来，忙打开铁门，将她迎了进去。 　　"您……您是宋总？” 　　其他三人忙放下手中的茶，显得有些拘束。 　　"没事，大家都坐吧。” 　　四人才有些紧张地坐回椅上。 　　宋清一笑，问道："大家每天都来得迟吗？” 　　"宋总，是这样的，因为工厂的进度不紧张，所以……"其中一个起身斟酌道。 　　宋清点点头，"如若真的没有事情做，公司会考虑安排放假。” 　　正说着，门外传来几声喇叭声。 　　是郭盛的车。 　　宋清起身走到门外，郭盛一看是宋清亲自来了，忙下车，向她迎去。 　　"宋总，怎么突然来了？” 　　"我早该来一趟的，跟各生产科室通知一下，我们有必要跟员工做个交代。"宋清与他握握手，二人走向办公室。 　　"是的，宋总，你也不用太介怀，因为员工大多是本地的，甚至是这附近的农民，所以想的未必太多，只要有事情做，他们还是很不错的。” 　　"嗯，我知道，这不是他们的错。” 　　"宋总，听说您最近在住院？” 　　"对，已经没事了。” 　　他们边走边聊一直到郭盛的办公室。他给宋清倒了杯茶，随即唤来秘书，马上安排各部门到大会堂聚合。 　　秘书看了看宋清，有些猜疑地走了。 　　郭盛忙着准备资料，宋清干脆起身，打量起他的办公室来，墙面挂着各生产科室的进度安排及介绍，办公桌对面的小黑板上，写着每日的新品上线。看情况，还是有一些小批量的系列还在生产。 　　"宋总，现在员工确实有些懒散，但我想过，还是不能放假，否则，可能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宋清点头赞同，确实如此，复华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步。 　　直到秘书进来说，员工已经全部到齐，他们才启步过去。 　　宋清看着建造得科学而现代化的厂房，一路的绿化也做得非常好，她相信，复华的员工，定是以在这里工作为荣的。 　　黑压压的人头攒动，知道宋总过来，大家都是既兴奋又期待，对于他们来说，是死是活，有个说法，总比干等着好。 　　一些入厂时看过宋清的人，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好了，大家静一静，宋总今天过来，主要是和大家好好见一见，说一下公司目前的情况和未来的打算。"郭盛朝会堂下的众人压压手，吵闹声渐渐小了下来。 　　宋清朝众人微微摇摇手，一脸的微笑。 　　"大家好，因为现在复华遇到了一些困难，所以，直到今天，才跟大家见面。我知道大家对复华一向非常的支持，到今天为止，我们还未接到过任何一个人的辞职信，我真的非常感谢大家，能坚持下来，和公司一起面对难关。"她由衷地感慨，微微弯腰，向大家表示谢意。 　　"我知道大家都非常的着急，我与大家一样。今天我过来，便是想告诉大家，复华是大有可为的，多年的根基与名声，让大家选择留在复华，是完全正确的。现在集团所有的职员和大家一样，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最困难的时候，我们已经渡过来了，这点，已毋庸置疑。” 　　会堂响起热烈的掌声，一些人还站了起来吆喝，宋清为他们的真性情乐开了怀，良久才压压手，让会堂静下来。 　　"大家对我的相信，让我非常感动，我与郭经理已经商量过了，大家最近一段时间的损失，将会在复华全面启动新项目后，陆续地弥补给大家。” 　　郭盛与她对目，互相点点头，有些事情，他做不到，也无法承诺，但宋清可以。然而这个可以，势必会让她承受更多的压力。这个年轻的总经理，让他钦佩。 　　"目前，集团已经制订了一系列的计划，相信很快大家就会忙起来，在这点上，大家有信心吗？” 　　众人皆起身笑着回覆，气氛已经达到□。有了承诺和计划，又是宋清亲自说的，大家自然信得过。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个高高在上的年轻女孩子，今天所说的话，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所要担的责任和压力有多大。 　　宋清微笑着下台，和郭盛打好招呼，先行离去。她刚才觉得一阵胃痛，但万不能在众人面前表露，刚出会场，她便撑着墙吐了几口苦涩的胆汁。 　　和门口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她便驱车离去。她经过一个热闹的集市，随便找了家小店，停车下来，想喝点热的汤水。康桥的周边环境还是比较恶劣的，县级小公路上，刚洒过水，经过行人一走，都是混浊的泥浆水，弄得蓝翼满车身都被溅了泥。她刚下车，又被迎面不守规则的一辆摩托车，溅了一身的泥水，黑裤子倒不明显，衬衫上便惨不忍睹。 　　她要了碗小馄饨，勉强也只吃了一半，却是把热汤都喝了，这才觉得胃暖和了一些，就着向店主要来的白开水，掏出药来吃下，又休息了一会儿才起身。 　　天还是灰濛蒙的，耳边都是嘈杂的有些陌生的话语。她刚回到车上，开了手机，易正维便拨了电话来。 　　"你在哪里？！” 　　宋清一笑，"我要下午才到公司。” 　　易正维松了口气，"吃过早餐和药了吗？” 　　"谢谢，吃过了。"她回头看了看小摊，驱车离开了这里。 　　二人再无话，便挂了电话。行至半途，突然又接到许恒的电话，说宋静墨又进了手术室，她捂着胃趴了好一会儿，才赶紧赶回去。 　　她到医院时，严旭南和宋凝、宋夫人已经守在手术室外了，宋夫人正抱着宋凝哭得厉害，见到宋清来了，又是拉着大女儿哭得呼天抢地。 　　宋清一边安慰妈妈，一边紧紧盯着亮着灯的"手术中"三个字。 　　"姐，许伯伯说爸爸今天突然醒了，还稍微吃了点东西，但中午的时候便又发作了。许伯伯说可能是毒素扩散，现在正抢救。"宋凝有些哽咽，眼圈红红的，将手放在宋清的肩膀上。 　　宋清点点头，将头埋在宋夫人怀里。 　　"姐，不用太担心，许伯伯对爸爸的病很了解，今天是他主刀。"宋凝也坐到长凳上。 　　良久，宋清才起身，严旭南正靠在窗边吸着烟，一手插在裤袋里，看着宋清。 　　宋清看看表，起身走到走廊拐角处的贩卖机买了一杯热茶。 　　"你病好点了吗？"严旭南跟了过来。 　　宋清点点头，将热茶递给他，掏出几粒药来。 　　"喝这个吧，茶配药不好。"严旭南将手上的白开水递了过去，自己喝起茶来。 　　"清儿，不要再抛本股了。"待宋清吃了药，严旭南请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宋清抬眼看他，笑了一下，尔后又转过头。 　　"我不会买进，但不代表其他人不会。” 　　"你想说谁？” 　　"你知道。"他指的自然是易正维。 　　"那又如何？” 　　严旭南叹了口气，"清儿，我们非要这样吗？” 　　"严旭南，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从复华拿走的一切，我一定会都要回来。” 　　严旭南看了她一会儿，起身离开了。他知道，宋清一定会这么做的，未来，他们的相争，已是必然。 　　手术行至半途，护士推着满是血的推车匆匆出来，不回答他们的任何问话，又推了不少的血袋进去。看情况，是非常的危险，宋夫人紧紧拉住她，不断地呢喃："清儿，怎么办，怎么办？” 　　宋凝眼泪一掉，趴在严旭南胸前嘤嘤哭起来。 　　她放开宋夫人，走近手术室门口，听到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紧接着，是机器通电打在宋静墨身上，手术床摇晃的声音。她再也承受不了，就这样冲出了医院，人生对她而言，很少有事情，会让她想要逃避。从小，父亲便告诫她，她只有迎头而上，没有后退的余地，她要考虑的，要做的，不能是以她自己的感情决定的，她需要理智，需要冷静。这些话，从她懂事起，便一直听到，并且记牢。 　　十五岁那年，她逃了，让父亲失望；今天，她还是要逃，可有些事情，她逃得了；而有些事，又非人力可控制。 　　相较起来，她真愿意只逃后者。自己又算什么？她是多么的渺小。 　　她一路疯狂飙车，只照着自己的记忆一路狂奔，不知道开了多久。身边的手机从未间断地响起，直至没电，自动关机，她也到了。 　　那旧日的老板见到她，大吃了一惊，尔后忙迎她进门。 　　她换了衣服，大大的皮质围裙还有些泥浆的痕迹。 　　她忘乎所以地捏着各色各样的人儿，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到后来，又跟老板一样，做起了花瓶，大到她必须起身，小心地维护。细滑的泥浆在她的手指间滑动，她的额间已经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水，她眼也不眨，聚精会神地跟着转盘，慢慢地捏出形状。 　　对于捏瓷，她总是有着相当高的天赋，整整一夜，她不停地捏着，不知道疲倦，老板与她相熟，交代一番，干脆将钥匙交给她，自己回家了。 　　炉里的火还未关，她又将火抽旺了，进行烧结。 　　桌面上摆满了她做的小玩意儿。几声鸡鸣后，她大开了店开，之后就坐在小店前的石墩上，撑着下巴，看太阳慢慢从水平线上冒出来。 　　她望着这条陶瓷街。因为还太早，所有的店铺都还未开门，因此街头街角一望到底。这条仿古的小街，曾是她幼时唯一的乐趣，因为可以训练精神集中、细致，宋静墨还能允许她来，除了严家，这里便是留存她童年记忆最多的地方。 　　如果说还有什么，能在她记忆中保持着原汁原味，那便只有这条小街了。十年的风风雨雨，这里还是一样的熟悉如故。 　　从街角那头传来重型跑车疾驰的声音，不一会儿，便冲过她视线，尔后又慢慢地退了回来，最后在她身边停下。 　　易正维大力关上车门，他简直快要被她折磨疯了！他很少有这么不理智的时刻。 　　他一脸怒气地走近，宋清却是笑吟吟地站起身来。 　　"为什么电话不接，又关机？” 　　宋清摇摇头。 　　"为什么总是让人这么担心？” 　　宋清还是微微地摇摇头，笑容并未减淡。 　　"你知道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以为你像上次……” 　　宋清一个快步走近他，抬手捂住他的唇。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低低道。 　　"什么都不要说，不要告诉我任何事，让我靠靠就好。” 　　易正维所有的怒气都被压了下去，他拉下她的手，轻轻地拥她入怀。二人一起看这初升的太阳，听着耳边慢慢响起大开店门的声音。 　　"我们结婚吧。” 　　第三十八章 联姻 　　"其他的我不多说了，但爸爸希望，你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复华。你永远要记住，这是宋氏的复华。” 　　-宋静墨 　　一路易正维都没有说话，双眼也不斜视，只顾开着车疾驰。宋清的脸越来越白，那是第一医院的方向。 　　她侧眼看了一下易正维，张张嘴，却没有问出话来。 　　易正维几乎是拽着宋清上了楼。 　　宋静墨的房间里围满了人，医生掺杂在其中，病房显得有些吵闹。看到宋清和易正维来了，人们忙让出一条道。 　　"清儿，你快看看你爸爸，快啊，他刚刚才醒来！"宋夫人一脸焦虑和恐惧，忙从床前起身，拉宋清过去。 　　"许伯伯，爸爸他怎么样？"宋清几乎不敢看宋静墨的脸，转向许恒。 　　许恒摇摇头，"手术不顺利，病情比我们想像中的严重。” 　　宋清垂脸低头，慢慢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你们出去吧，让我好好陪陪他。” 　　。严旭南从见到宋静墨病情的加重到看到易正维与宋清牵手进来，便深深地知道，自己与宋清的这份感情，已经永远没有重新复合的可能了。她纵然还是那么平淡，但在她心里，她对他的恨，已深深的沉淀。 　　宋静墨也许早就醒了，只是不愿意张开眼睛，病房清净后，他微微使力，反手握了一下宋清的手。 　　"爸爸！” 　　他虚弱一笑，却是难得的祥和。 　　"爸爸，你不能吓我，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我想让你看到很多，很多……"她已经泪流满面。 　　他示意宋清拿开他的呼吸器。 　　"清儿，不要说公事，我知道，你能处理，不，是你必须要处理。” 　　宋清含泪摇头。 　　"清儿，听我说，这次的失利只是暂时的，去找志翰，他有办法。” 　　宋清哭得更凶了，她趴倒在床边，"爸，不可能了，他已经申明要退婚。” 　　宋静墨凝脸愣了一下，抬手抚上她的头，悠长叹了口气道，"是这样？唉，也罢。” 　　"爸，我不想的。"宋清以为父亲想为这事责罚他。 　　他微微摆摆手道："我知道。你有何打算？” 　　宋清抹泪抬头，"易正维，我，会嫁给他。” 　　显然宋静墨一醒来，便知道会遇到颇多意外，但至少，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其他的我不多说了，但爸爸希望，你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复华。你永远要记住，这是宋氏的复华。"他闭上眼，淡淡地道了一句。 　　宋清坚定地握住他的手，眼底清澈透亮，"爸爸，你放心。” 　　"尽快筹备婚礼，不论如何，爸爸想看到你完婚，这是我的心愿。” 　　※ 　　她刚打开门，易正维便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还好吗？” 　　她点点头，转而向门外道："妈妈，小凝，还有，旭南，你们进来吧，爸爸有话要说。” 　　她言毕即拉着易正维去找许恒。 　　她将宋静墨的意思说了出来，许恒有些讶然地看着他们两个，易正维也微微蹙起了眉。 　　"很抱歉。"一出门，宋清即低声道。 　　"应该是我抱歉，不能给你一个隆重而盛大的婚礼。” 　　"谢谢你的理解。易伯伯……"她由衷地表示谢意。这场婚事，对她而言，如同谈一桩生意一般，就好像，本来双方达成一致，该好好庆贺，但却不能如愿。 　　"没关系，我会向他解释，不过，这场婚事，纵然匆促，也要尽可能大办。” 　　"是，有需要我帮忙的，请尽管说。"不大肆宣扬，如何达到解决昨华危机的目的。 　　易正维一笑，"现在就有，今晚，我会在海阔天空订座，希望宋伯母能到场。” 　　她也回之苍白的一笑，"是，应该的，不过她不知道能否抽开身。” 　　二人又回到病房，宋静墨已经休息了，宋夫人正和宋凝商量着什么，一脸的焦急，见到宋清来了，忙凑了过去，"清儿，这时间太赶了，小凝这边，因为一直在准备，现在只要和亲家母商量一下，马上就可以置办了，可是你……” 　　易正维则抚慰道："宋伯母，这事就交给我吧，既然严家已经置备妥当，您今晚可否与家父见面详谈。” 　　宋清朝她点点头。宋夫人对易正维不熟，但却也无可奈何，宋清的事情，她一向管不了。 　　"好的。我会如约到，请和令尊说一声。"说毕，倒也不客气地上下打量起他来。虽然许志翰一直不得她的喜欢，但至少那孩子一向知根知底，而且为人干净简单。这个易正维却是截然不同，这场婚姻，活生生的，就这么拔地而起，她实在是无奈至极，只得抹泪叹了口气。 　　"姐，恭喜你！"宋凝友善地伸出手，她确实是松了口气。一切皆尘埃落定。 　　"谢谢，你也一样。"她回握，又抽出手，与严旭南相握，轻轻地摇了摇。 　　※ 　　接下来便是一大串的婚事准备工作，因为要集中在一个星期内完成，基本上，她与易正维都是分开忙得像飞人，连试婚纱和礼服，二人都是在各自不同的时间。 　　宋易两家联姻，似乎是各界预料之中的事情，自然免不了大肆宣扬一番，家长见面，婚礼细节，皆由银控答记者问，这场豪门婚宴，吸引了太多的目光。 　　待基础的工作忙完，他们二人合拍了婚纱照后，便开始一同面对记者，每天说着同样的话，不断的重复。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们说的都是些欲盖弥彰的事情，说服的，是他们自己，还是别人？或许都没有。连同他们，也一样只是看热闹的身份，面对媒体，他们已是驾轻就熟，让人抓不到丝毫的缺陷。完美得，却没有一丝温度。 　　因为这场婚礼，他们反而有些疏远，那段易正维去医院照顾宋清的日子，好像昨日的一场梦。该如此的，双方目的已经达到了，私底下，自然不用再做戏。抑或是，场景转得太快，二人皆没有调适过来。至少在宋清的心中，此时便只有宋静墨的病情与复华的危机。 　　还未成婚，已经相敬如宾。这场婚姻会如何？已不需多想像。 　　她龙飞凤舞地在喜帖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旁边是易正维的签名，一样的洒脱。并排在一起，倒也看着和谐。 　　刘秘书喜滋滋地拿出去印刷。这么久以来，复华总算是有了桩喜事，可以冲冲晦气，连带的，上下的职员也都精神蓬勃，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这不正是预料之中的结果吗？她又给医院拨了电话，与宋静墨沟通了一下婚礼之事，待要说到公事时，他又连声拒绝，到这时，已经摆脱得一干二净。 　　"清儿，既然选择了，便要用自己的努力去改变你不可能逃避的现状，你要幸福，这是爸爸最希望的事情。” 　　她捏着那烫金的喜帖，"我会的，爸爸。” 　　"结婚后，我对你有两个要求。” 　　"爸爸，你说吧。” 　　"第一，不允许离婚，这是我们宋家的传统。” 　　宋清只觉得这手中的大红喜字，瞬间发起烫来，烧得她浑身一阵燥热。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 　　"第二，不能不生孩子。"他就是担心这一点，宋可人，让他感觉到失望却无能为力，宋清跟了她这么久，难免会不受影响。 　　她放开帖子，紧紧地捏住拳，不自觉抵抗道："爸爸！"要是再逼她，后面就只有深渊了。 　　"必须的，清儿！"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她觉得一阵晕眩，办公室里的一切似乎都在旋转，这是她一直未曾想到过的事情，原来结婚，会是这么复杂。这与她所认为的，结婚只是一场隆重的礼仪，实在相差甚远。何况，易正维是什么心态，以及婚后该如何相处，他们一直未曾交流过。 　　第二天，宋可人到达临川的机场，宋清与比尔开车来接她。比尔这阵子的生物钟，完全与宋清错开了。"因为要关注股市，有时差。"这是他的回答。宋清知道，自己让他留下来面对一切，是多么的残忍。 　　"比尔，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问题，你爸爸不会接受我的。"他自嘲地耸耸肩。 　　"不，这也是我的主意，比尔，你太完美了，你应该得到更好的。” 　　"你总是有说服自己的一套道理，根本不管别人心里在想什么，公平不公平，应该由我来说。” 　　"你说的是没有错，但是，如果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怎么能面对别人？生活不是这么简单的。” 　　"错，你错便错在想得太简单，而且还以为自己做的都是对的。"他与她竟在这漫长的高速上，绕着话。 　　宋清轻笑出声来，侧头看了他一眼，"比尔，我还是认为，我们应该适合这样的相处方式。” 　　比尔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你在我心中，真的很重要，我很难想像，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也许，我可能就此窒息在英国了。"宋清道。 　　比尔万般不解地叹了口气，"莲心，我真的不了解你，你到底是在顾虑什么？我爱你，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你，也需要一个能温暖你的人。” 　　"比尔，中国有种兵器叫做双刃剑，它既伤人，又伤己，既是如此，那还不如不用。” 　　比尔摇摇手，"不用跟我说这些，总之，你就是这样固执到底。你以为易正维不爱你，你也不会爱他，那么，这场婚姻便是一柄好剑，既不伤人，也不伤已吗？” 　　宋清黯下脸来道："不，我还是伤了人。” 　　比尔指了指自己，宋清一笑，未作回答，只将车子又加大了马力。 　　与姑姑的久别重逢，让他们三个，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一路唧唧喳喳。宋可人开心地看着他们两个，还如以前一般的嬉闹，心里欣慰不已。因为一心急着要赶去医院见大哥，也未及遗憾自己最终未能撮合这二人了。 　　宋静墨看到多年未见的妹妹，挣扎着起身，却因为还戴着呼吸罩说不出话来。宋可人心下一颤，悲痛地迎了过去，二人的手握得紧紧的，到底是历经风霜的人，场面虽然沉重，但很安静。宋清拍拍比尔，二人一同出来。 　　"我以为他们感情不好。"比尔双手插在裤袋里，有些感慨。 　　"血缘是非常奇妙的东西。"她一笑，眼睛还望着房内稍显激动的父亲。 　　"就好像你纵容你妹妹一样吗？"他对这点非常的不能认同。若是他，一定会公事公办的。 　　宋清也未辩解，这时正好易正维来了电话。 　　"小清，爸爸说我们新房的装修，想听听你的意见。” 　　她想了一下，即道："好，我这边忙完就回去一趟，易伯伯最近很辛苦，你别让他太累了。” 　　易正维倒是笑道："他比我还积极，本来这是小事，我定就好，他偏说让你去一趟。” 　　她忙道："应该的，我毕竟也是家里的一分子。” 　　比尔在一旁皱皱眉。 　　"好，我会尽量不让设计师占用你太多时间。"易正维不自觉地舒了眉。听到这话，他却有那么一刹的恍惚，这连日来忙的结婚的排场和流程，没有一丝丝让他感觉到，这便是结婚。他与沈星期待了两年的婚礼，只是换了人，原来差别竟是如此巨大。 　　只是，听到这句家里的一分子，他心中竟有丝丝陌生的情绪划过，重重的，但又快速地、耀目地闪了一下。 　　第三十九章 新婚之夜 　　就如同两棵果树，一株硕果累累，一株却偶尔只得几颗零星的果实，还高高地挂在树枝。众人皆去采那满树的果子，它却也同样傲立，你采与不采，它皆不在乎，便是那种气度。 　　-易正维 　　宋静墨在结婚当天精神非常好，他甚至带着宋清从教堂大门的红地毯上一直走到神台下边，将宋清的手，交给易正维。 　　宾客非常多，皆是些商界的朋友。易家亲戚并不多，宋家也是，宋夫人在这点上还是很满意的，虽然知道宋清一向很得长辈的欢喜，但这样的情形，她自是很乐意见到的。 　　薄薄的白纱遮住脸面，宋清纵然眼睛湿润，也用不担心会让人看到，易正维在她眼中则更加的模糊了。 　　"我愿意"三个字，便定了她这一生的路。宋夫人在这一刻抱着宋静墨大哭，两个女儿，都在今天出嫁，她觉得心里头都空了。 　　宋可人叹了口气，低头与比尔说着什么，其他人都站起身来祝贺这对新人，易正维没有掀开她的白纱，隔着纱吻了她。 　　这原本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两个人，就这样在圣洁又严肃的教堂里结为了夫妻。宋清觉得就像做梦一样，她曾无数次梦想过，自己与严旭南结婚的场面，现在就这样落幕，这场梦并不美。 　　这场万众瞩目的婚礼，满足了他们二人的需要，但也伤了太多人的心，沈星紧紧闭着房门，哭得连身都起不来，沈扬更是气得将别墅里的东西都砸了。 　　沈扬将易正维比作古代的陈世美，又一直骂到今日的陈某某人，委实夸张了些。 　　听到滴滴的短信声，沈星忙按键看，"星儿，记得我生日时跟你说过的话。” 　　沈星一脸的苦笑，原来易正维在那时便已经决定好了她的去处，如今这汤泉里富贵的别墅，不过是囚禁她的一个金笼子。 　　"姐！这种男人趁早离开省事！一个礼拜就把婚事给定了，摆明了就是不给你机会！"沈扬怒道。 　　沈星点点头，起身开始收拾行李，又道："你马上就去辞职，别在那里干了，从现在开始，我们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沈扬点点头，转而又觉得不妥，看到姐姐无奈伤心又故作坚强，她心中的怒火已经烧到了头顶，但还是道："这事我会处理！你现在去哪里？” 　　"我想先回家。” 　　"也好。"说毕她也帮着沈星一起整理，不多时二人便搬出了这座令人屈辱的别墅。 　　沈星像个木偶人般的任沈扬拖着走。 　　"你还舍不得？他都跟别的女人结婚了！你想想清楚！” 　　沈扬忍不住痛骂，看到姐姐这样，心疼得不行，因此更加痛恨起易正维与宋清来。 　　那两个人完全就是臭味相投，明知道是利益婚姻，还要凑合，她为自己刚开始时竟有些同情宋清，不禁呸了一声。 　　相较而言，严旭南与宋凝的婚礼严密程度自然要比易正维他们的好，宾客也多一些，因为宋凝是演艺圈的人，所以这场婚礼的受关注度，也自然高一些。 　　宋静墨在宾客散场后，便马上被送到了医院，宋夫人则匆匆赶去宋凝的婚场。 　　宋清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子，心里有些害怕，她恨不得自己也一路跟过去，可是不行，这场戏，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一定要做完才行。 　　易正维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她回以感激一笑。 　　比尔走了过来，拿出两本股权交易书给宋清，"这是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 　　他有些落寞。 　　宋清一看，竟然是自己前不久抛出去的百分之十五的复华股份，姑姑点了点头，她忍不住抱着宋可人轻声地哭出来。 　　"清儿，一定要幸福。” 　　她点点头，宋可人又转向易正维道："清儿值得你好好珍惜，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我会的。"易正维搂搂宋清笑道。 　　乍一看，这二人，其实还蛮相配的，她也只能选择相信了，姑侄二人，拥抱了许久，才被人劝开。 　　"比尔，我明天的飞机，你要与我一起走吗？” 　　"这边还有些事，但我要先跟你回去一趟再说。"比尔道。他拍拍宋清的肩膀，即和宋可人退场了。 　　易正维见宋清一直望着他们的背影不语，便安慰她道："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去英国的，不如蜜月选在英国好不好？” 　　"不用，我怕来不及度蜜月。” 　　易正维拥她上车，"这个我来安排。” 　　随后即是大宴宾客，熙熙攘攘的，还是在浩天举行。宋清不可避免的，要用尽全力应付这种场面，易正维的交友范围十分广泛，因此各界的人都有，光是敬酒，就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根本谈不上还有时间吃饭。 　　尔后又是拍照，接受众人的祝贺，她的胃老早就吃不消了。 　　趁着补妆的时间，刘秘书忙端了碗热粥给她，她着实是饿了，几下便吃完了。 　　易正维拿了药过来，她吃了，才觉得好受了些。化妆师赞她非常有福气，才刚结婚，老公便这么体贴。 　　宋清见他红酒、白酒交叉不停地喝，有些担心，易正维却无谓地朝她笑笑。 　　好不容易宾主尽欢，在众人不愿打扰春宵一刻的暧昧语调下，这场盛宴总算结束了。 　　"明天复华的股票一定会涨。” 　　"谢谢。” 　　随即他们便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好。 　　花车驶入易宅，周嫂老早就备好了各种喜庆的食物，按照易家老传统，用红枣，花生，莲子这些，放在一起煲成糖水给他们喝。易满天唤宋清单独入书房，也给了她一份股权书。 　　"这是银控百分之五的股份，外加整坐世秉大厦，是我送给你的入门礼。” 　　宋清忙推辞，"易伯伯，不可以，这太贵重了。"她实在大感意外，这原本只是一场商业联姻，易满天不值得为她如此的。 　　"还不改称呼？"他佯怒道。 　　宋清脸一红，"爸爸。” 　　"这就对了，小清哪，这点心意你一定不能拒绝我，你始终要明白一点，易家是十分开心和慎重地迎你进门的，其他的什么想法也不要有，更不要提我个人对你这个新媳妇可是百分之百的满意了。” 　　宋清内心十分的感激，他这么一说，宋清只好把股权书又重新拾在手里，朝易满天鞠了九十度的躬。 　　"谢谢爸爸。"她语有哽咽。 　　易满天和蔼地笑着拉她起身，朝外努努嘴，示意她快回新房，她的脸倏地就红了。 　　但她还是道："我想先到医院看看爸爸，否则我不放心。” 　　"让正维陪你去。"他的话不容人置疑。 　　她只好点头。出了门，周嫂仍然在整顿屋子，见她出来，忙道："少爷在楼上，你上去吧，不过喝得有点儿多，姜汤好了，我等会儿送上去。” 　　"周嫂，我来吧。” 　　周嫂只道新娘子想亲自伺候丈夫，于是喜不自禁地从厨房端了姜汤出来递给她。 　　她只觉得上楼的脚步，一步比一步沉重。第一次来易宅时，她没有想过，自己第二次再来，会是以易家媳妇的身份来，这实在让她觉得如梦一场。世事如此的多变，想想自己回来还不到半年，可这短短的时间内，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一些旧日能断的，不能断的梦，都破碎了。 　　一直以为复华的危险让她很压抑，而现在突然地便解决了，就这么解决了。她觉得十分的空虚，她不知道为人妻的日子应该是怎样的，面对这样的婚姻，她该如何过？ 　　她轻轻推开门，易正维没有像她所想像中的那样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房间里没有开灯，他站在窗前，背对着她，有红点一闪一闪，她闻到了烟味，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易正维忙转过身，顺便把烟掐掉了。宋清开了灯，将汤端给他，笑道："我想周嫂多虑了，你不需要醒酒。” 　　易正维道："我醉了也不会脸红，吃亏。” 　　易正维将汤接了过来，一口便饮了下去。 　　他见宋清站在这里很拘谨，便道："你去隔间换衣服吧，我看你今天的穿着，很难受的样子。” 　　"是，很重。"她点点头，将自己带过来的箱子打开，寻找衣物。 　　"我想去医院，爸爸说让你和我一起去，如果你累的话，我就一个人去，你在家好好休息。” 　　"不会，等等我。"他也拿了衣物，去了盥洗室。 　　在去医院的路上，宋清跟他说易满天给了她股份。 　　"我觉得太贵重了。” 　　易正维沉吟一番道："你收着吧，这是爸爸早就准备好的。你是易家的媳妇，以后不用这么见外。” 　　一路无话。宋清其实想问他，他女朋友是如何安顿的，现在是否还好？但一想，现在这种场面似乎讲这种话不太适合，无论她说与不说，他总归会安排好的。 　　宋静墨今天很累，他们到时，他正熟睡，呼吸也很平稳。但许恒跟他们说，这样也不代表乐观，他的病一点一滴，慢慢的，已经入了骨髓。不过他会尽力。 　　"今天医院很忙，没有去参加你们的婚礼，这是我的一点儿小小意思，收着吧。"许恒拿出一个红包给宋清。 　　宋清知道他与爸爸情同兄弟，也不介怀地便收了下来。 　　"你们早点儿回去吧，今晚让他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我今晚会陪在这里的。” 　　宋清差点儿要哭出来，"许伯伯，我爸爸是不是……"需要他一直守夜，证明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许恒沉重地点了点头。 　　她转向易正维道："我想留在医院。” 　　这话易正维没有回，却被许恒给拒绝了。 　　"这是什么话，新婚夜怎么可以留在医院？快快回去吧，你是不相信我还是怎么的？！” 　　"小清，我们还是明天早点儿来吧，许医生有任何情况，都会马上通知我们的。” 　　宋清依依不舍地在病房的玻璃窗前看着宋静墨，害怕天一亮，便会是天崩地裂。 　　到家时，周嫂松了口气，并看表道："还好，十二点还没有到，快快上楼去，我关门了。” 　　易正维在洗澡时，她收到了一条严旭南的短信，刚好是十二点到的。 　　"清儿，我终于知道心痛欲裂是什么滋味了。” 　　她像丢了烫手的山芋一样，把手机扔到一旁。她心念一动，想要关机，却又想到，还要收许恒的电话，只得无奈作罢。 　　易正维出来时，正看到宋清拿着手机到处转，就好像偷了什么宝贝想找个地方藏一样。 　　"小清，到你了。” 　　她洗澡也没忘带手机，易正维只当她担心宋静墨，怕错过许恒的来电。 　　她在浴室里不断地吸气呼气，但还是没有勇气面对，已经很算保守的睡衣，仍让她觉得不够，她磨蹭了许久才打开门。易正维正躺在床头看杂志，听到声响只扫了她一眼，又转回到书本上。 　　她站立了一会儿觉得冷了，才也上了床。他们中间可以躺下两个人。 　　易正维关了屋顶的大灯，只剩两个床头小灯。 　　她靠外躺着，脑子很清醒，她不禁绞尽脑汁，想着应该需要说点什么。突然一个臂膀伸过来，将她搂至床中心，她顿时全身僵硬。 　　"床很大，不用冒着被摔下去的危险。” 　　她长这么大，也从未与男人这么靠近过，还是单独在黑暗之中。被下，两个人的体温和气息不断地交互，黑暗中，她满脸通红，又不敢动分毫。 　　易正维低低地笑出声来，正笑在她的耳畔，她汗毛竖起，脖子又酸又痒。 　　"怎么不说话？平时你的嘴很厉害。” 　　她有些气恼，干脆背过身去，不打算理他。 　　易正维将头埋在她的颈中，让她整个人缩在他怀里，她的身形和沈星差不多，不过她比沈星还瘦一点儿，抱起来，微微有些硌手。他发现，自己对宋清，时常会冒出两个感觉，一是敬佩，一是心疼。 　　这种心疼与对沈星的怜惜又有些不同。就如同两棵果树，一株硕果累累，一株却偶尔只得几颗零星的果实，还高高地挂在树枝。众人皆去采那满树的果子，它却也同样傲立，你采与不采，它皆不在乎，便是那种气度。 　　他在黑暗中，窸窣的慢慢解开了她的衣服，她的皮肤滑得不可思议，那丝质的睡衣，更是不需他多费力气，钮子一解开，便自动地滑落。他微微叹息一声，在怀中那小小的却又蕴涵着巨大能量的身子上印上烙痕，到这里，他已经完全知道，这绝对是宋清的第一次，她的洁身自爱，又让他的这种心疼多了一分。 　　宋清紧紧地闭上眼，任他动作，从被窝中袭来一波又一波热潮和男性的气息，让她有些晕眩。他的吻与许志翰的又有些区别，如同第一次见他面一样，带着深深的压迫感和存在感，让她无法漠视他的存在。 　　易正维的吻从肩膀到了脖间，她微微地仰起头，却只是更加方便了易正维而已。 　　她突然轻轻推开他，轻声道："等我一下。” 　　她捡起睡衣，随便地披在身上，又到了浴室，但很快又返回了床。 　　"你真是能折磨人。” 　　"不会再有事了。"她有些窘迫。 　　念在她是第一次，易正维也没有介意。 　　"会有点儿痛，你忍一下。"他轻轻道，话里已经有压抑的喘息。 　　听到这话，她已经双手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臂，紧张到不行。 　　易正维抱着她一翻身，让她在上面，他怕自己一时不慎压伤她。 　　他刚碰到她，她便直觉地想要下去。易正维这时已经不再给她机会了，他将她按在身下，随即吻上她的唇，她的痛呼湮灭在他口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让她喘气，她这时也有些理智了，自己咬着唇，蹙着眉一动不动地趴在他身上，她更是祈祷他也不动。 　　易正维在她耳边低声地安慰着，让自己也尽快进入状态。他总算没有让宋清的第一次太过于可怕。 　　紧张代替了所有的感觉，这一晚因为担心宋静墨，本该睡不着的，可当易正维撤出身来，她已经昏昏欲睡。 　　易正维苦笑一番，清理二人的身子，好一会儿才搂着她入眠。 　　半夜，他突然又醒来。他小心地没有吵到她，独自披了衣服，坐到窗台边吸烟。刚到家时，他便得知沈星已经搬出汤泉了，拨她与沈扬的电话，皆是关机。他不断地吐着烟圈，忽然回头看了一下宋清，便将烟掐灭，重新回到床上继续安眠。 　　第四十章 丧礼 　　"正维，要下雨了，你看，西边已有雷声阵阵，好像要劈开天地一样。” 　　-宋清 　　宋清与易正维一早便赶去医院，赶到时却只见病床空空。她心一惊，双眼愣愣地看着易正维。 　　"没事，也许被护士推出去散步了。” 　　她忙打电话给许恒，却是关机。二人走出病房，便看到走廊里人来人往，手术器械在小推车上咚咚作响，一个医生路过他们，急道："是宋小姐吗？你父亲正在手术室，你快跟我来！” 　　易正维忙搂住她向手术室赶去，她一边走，一边颤抖地拨电话。 　　"喂，旭南，你和凝儿快到医院来，爸爸也许有危险。"她有些哽咽。 　　易正维已经倒来热茶，递给她道："我已经派司机去接伯母了。” 　　"谢谢。” 　　九点刚过，他们的手机交互响起，于是各自在病房前接着电话。 　　刘秘书来电说股市一切稳定，而且不少交涉中的客户主动打电话前来续约，工厂那边已有旧项目的订单开始生产。 　　复华又如一台机器般，稳定地运作起来了。 　　自己个人的能力在这股推力面前，显得如此的渺小，商场一点儿风吹草动，便草木皆兵，不管事实真相为何，那不重要。 　　就好比，复华是否失了技术资料，以及她与易正维的婚姻。谁去管里面的真真假假？ 　　她可以向大众保证说，复华的项目，不可能有别的企业可与之比拟，可又有谁信？ 　　刚挂了电话，严旭南和宋凝就匆匆赶到，宋夫人也来了，这一家人，这时聚在一起，已只是简单的亲人关系，所有的利益，这时已无须去想。盯着灼目的红灯，大家都紧张得直冒汗。 　　窗外风声呼呼，吹得窗玻璃卡嚓作响，昨天还是大好的晴天，今天清晨，看样子便要有狂风暴雨了。 　　宋清觉得恐惧，心如同这阴沉得可怕的天色一般，她不由得紧紧握住易正维的手，身子微微颤抖。 　　"没事。"他轻轻在她耳边道。 　　"正维，要下雨了，你看，西边已有雷声阵阵，好像要劈开天地一样。” 　　宋夫人已经昏厥在宋凝的怀里，严旭南掐住她的人中，她又微微转醒过来。 　　"静墨走了，我也不想活了。” 　　"妈，你说什么傻话！你还嫌我和姐姐受的伤不够吗？"宋凝泪流满面地摇着她。 　　看着她们抱头痛哭，宋清觉得好孤寂。 　　手术室门开了，病床先行，许恒等医生护士立在后面，神情凝重。宋凝与宋夫人先扑了过去，那白白的床单，没有露出宋静墨的头。 　　"小清，你爸爸是含笑而去的。"许恒拍拍木然的宋清。 　　窗外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宋清转向易正维道："果然是下雨了。” 　　一道闪电映在她脸上，她的脸色异常的苍白，终于，她再也支持不住地倒了下去，如同那雷电，是劈到她一般。 　　严旭南冲了上来，易正维挡开他的手，将宋清抱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 　　这场丧事，如同婚礼一般，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丧事在严易两家的操办下，自然是盛大无比，昨天还是白纱，今天的宋清、宋凝却是一身的黑衣，送父亲上阳明山。弯长的山道上，螺旋状的排着长长的小车，白花在一辆小车的前盖上灿烂地放着。 　　宋静墨死了，许志翰走了，妹妹嫁了，妹夫又是自己的竞争对手，真正跟在自己身边的，便只有易正维，这个是她丈夫的男人。 　　她一路紧紧地牵住他的手，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上山的路，她不想记得，也不愿意记得。 　　他厚厚的掌心紧紧地包裹着她的手，给她力量。这一刻，她很脆弱，并且毫不掩饰。 　　一身的黑纱，更显得她瘦骨伶仃，山上风大，长长的黑发飘起，如同翅膀，想要带她飞走一样。 　　她执意要留到最后，刚下过雨的泥地，又湿又滑，她跪了下去，让泥浆在她的膝盖中滑动。 　　"正维，我们不能同时待在这里，你先下山吧，把钥匙给我就可以。” 　　"好，但你要保证，早点儿回家，晚上我等你吃饭。"他知道，从宋静墨被推出手术室那刻起，她便没有单独和父亲待过。 　　宋清木然点点头。 　　"爸爸，宋家不会散，这句话，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小凝说要接妈妈去严家，我答应了，原本她们便相亲些，何况，她与严伯伯、严伯母合得来。严家热闹，你刚离开，她在那里也许更能适应一些。” 　　"爸爸，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收到董伯伯给我的礼物，是你送的，我很开心。我还收到了志翰给我的信，你将复华最好的东西留给了我，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大红的车钥匙还埋在土里，她还记得第一次去实验室时，许志翰脱口而出的话，这份礼物，是帮助她稳定复华，并且打败伟盛的最好的礼物。 　　"可是爸爸，从哪里跌倒，我便会从哪里爬起来，动力二号的技术，我不会用，至少目前我不会用，如果不是我的过失，您也许还能陪在我身边。"她抹去眼泪，将钥匙再度深埋进泥土。 　　直待到傍晚时分，她才缓步下山，蓝翼正稳当地停在路边，发出绿油油的光。这是二十岁时，宋静墨给她的生日礼物。 　　刚到家，王妈便迎了出来，家里灯火通明，她感激地抱住了她。 　　"大小姐，你放心，我不会走的。” 　　她们一同入屋，宋夫人和宋凝已经将家里整顿了一遍，只剩一楼和二楼她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王妈领她看着，道："夫人，二小姐和老爷的书房，都用布盖上了，夫人说怕你回来看到伤心。” 　　宋清点点头。 　　"老爷将这房子留给了你。他走前是知道的，这不是你的错，二小姐的股份早就给老爷买回来了，房子和其他的产业按遗嘱都是留给你的。说句不好听的，二小姐已经和宋家没有什么关联了。” 　　"王妈，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会不会太冷清？” 　　王妈替她张罗了饭菜，端上桌来。她就着围裙抹抹手道："我老喽，这么大的宅子，后院还有花园，里里外外，也不容易。前些日子，我就叫了我乡下的孙女过来，她没考上大学，就过来接我的手。” 　　"王妈，你还有其他的亲人吗？多叫两个人来吧。我们家大，怕你们两个人也忙不过来，往后我还会时时回来住住，不想家里太冷清。"她一边吃饭一边道。 　　王妈叹了口气，替她盛了碗汤，她不是不明白，宋清在想什么，可她到底还是嫁出去的人。 　　"我看正维很不错，丧事上上下下，他都得力地忙着，对你又照顾。而且易老爷子人也好，他生前就和老爷感情深厚，对你也十分看重，否则，老爷怎么会放心你嫁过去？我是老了，可我还看得清，最近公司里、家里的事，要不是有易家，不知道今天这场面会如何。” 　　"王妈，我知道，我很感谢他们，放心，爸爸不喜欢欠人情，我也一样。” 　　王妈摇摇头，"话不是这么说。” 　　正说着，门口传来汽车喇叭声，她才猛然想起，易正维说要等她吃饭，于是匆忙起身，出了门去。 　　易正维正打开车门下车，关门的声音很大，她愣愣看着他双脚上和裤腿上的泥浆，踩在青石砖面上留下的一道道印记。 　　他一手撑着车门，看着整理干净、满嘴油光的宋清，就这么沉默着。 　　王妈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道："快快进屋，我刚弄好了饭菜，来来，正好你给赶上了。"说毕不由分说地就拉了易正维进去。 　　"正维哪，你先去洗洗，我再去炒几个菜。” 　　王妈忙向宋清使眼色，她咚咚上楼拿来睡衣和拖鞋。 　　易正维进了浴室，她打开门，闭着眼将衣服递了过去。良久不见动静，她刚要睁眼，便被他一把拉了进去。 　　"你……你先穿好衣服。"满眼的雾气虽然看不清，但她仍然涨红了脸。 　　"你好好看看我。"他抬起她的下巴，双手撑在她两边，不让她逃开。 　　良久宋清才道："对不起，我忘了。” 　　"你忘了？是，你现在一跃成为宋大总裁，每天日理万机，前几天才结的婚，就已经忘记了。"易正维忍不住冷嘲热讽，他匆匆从康桥赶回来，担心她一个人适应不了，特意让周嫂准备了一桌饭菜，他以为，宋清这个时候需要家庭，需要他，原来竟是他自作多情。 　　宋清知道自己还未能适应作为人妇的身份，这件事是她做错了，她忘了，自己的生活中，已经多了一个人。 　　"凉了，快穿上吧。” 　　易正维也缓过气了，他接过衣服，默默地穿起来。他也犯了错，纵然这几天宋清如同一个初生婴儿般需要他，但他忘记了，这丧礼已经过去了。他不是一直都敬佩宋清情绪控制得好么？如今又怪罪什么？他不爱她，她亦不爱他，他又何须生气？ 　　"爸爸很担心你，你回个电话给他。"他离开，留下宋清一个人。 　　她洗洗脸，又打开窗，让水汽溜走，接着掏出电话开机，打给易满天。 　　"爸爸，很抱歉，让您担心了。” 　　"小清哪，我知道你的心情，但你要节哀顺变，不要伤了身体。” 　　"是，正维在我家，我们吃了饭再回去，要是晚的话，你早点儿休息。” 　　易满天没有怪罪，爽快地挂了电话。他知道儿子下午去了康桥，但那又如何呢？易正维一回家没有看到宋清，电话又联络不到，便着急地匆匆出了门。他还是紧张她的，至少，他看好他们。 　　王妈有心想撮合他们，在饭桌上没少说话，总算场面也不冷清。 　　到了易家，宋清拉着行李下车，却见易正维还在驾驶座上吸烟，于是她敲敲窗，"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还有应酬，你早点儿睡吧。明早我会到复华找你，后面还有些事情，需要沟通一下。"他摇下车窗道。 　　"好，那你早点儿回来。"她站直身，随后停下脚步，又道了一句，"不要喝太多酒。” 　　"谢谢。"易正维倒车出了门，周嫂利落地过来接下行李，"少爷怎么走了？” 　　"他说有事要忙。” 　　"才新婚呢，就有这么多的应酬？我说那些客户哪，真是不懂得体谅人。” 　　宋清报以一笑，"可不是么？我明天也有很多事情呢。爸爸呢，睡了吗？” 　　周嫂点点头，她未耽搁，马上收拾起来，洗完澡，便一边吃着周嫂的甜点，一边看文件。明天还有好几场会，这阵子她疏忽公务，因此剩了一大堆事没做。一忙完，看表已经二点了。 　　她伸伸懒腰，拉开窗帘，只见窗外黑濛濛一片，大铁门紧紧闭着。 　　她本想等易正维的，可又想到刚回家时，他说明天要到公司找她，看来今晚是不回来了，于是便也睡了。 　　第四十一章 自立 　　"我和正维的婚姻确实给了复华很大的缓冲，这是利的一个方面，但是，如今的这种情况也导致你甚至复华的其他职员都只从银控方面去想，而不从我们本身去寻找机会和突破，这便是弊！” 　　-宋清 　　宋清一早赶去复华，便忙得团团转。 　　悍龙的董海峰拨电话来一为恭贺她新婚，二来，则是建议宋清将新项目送至各大展会展出。 　　"世侄女，连同你爸爸在我这里给你预定的红裳一起，我的工厂一共出了十辆成品。我个人当然也愿意能够尽快出货，卖向市场，悍龙的销售网络很成熟，我会尽量以复华动力一号作为卖点，在各处进行宣传，技术上，我希望复华能派人与我们共同推广。” 　　宋清笑道："董伯伯，这是自然的，我希望能够有一份你们的推广计划书，然后相应的我会安排人员着手这件事。” 　　董海峰忙应允，然后又试探道："不知道您与伟盛在这方面达成一致了没有？” 　　"董伯伯，您商场经验丰富，大概也知道，伟盛现在与复华的局面，是互相依存但又是强烈的竞争对手关系，复华当然不介意这么大的市场有这么一个同行，只要伟盛做出实质性的计划来，我自然会与他进行协商。董伯伯，你放心，不论如何，这里面绝对不会有大家期待的恶性竞争事件，所以，现在的这个时机很重要，复华不会等待下去。"她突然又笑道，"您也知道复华现在的不利状况，我们必须要进快实质性地推广这一步，相关的意向，我们正在接洽中。” 　　董海峰有点儿心虚，不由得拿起手巾拭汗，"这个我明白，你放心，悍龙是最早参与动力一号项目的，我们自始至终都会努力配合。” 　　宋清心情愉悦地挂了电话，如今的风向于她有益，但悍龙确实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虽然其中有些环节可能不太顺利，但动力一号，必须得借助悍龙的制造工厂和销售网络。只要他们的计划书一来，新项目的实施，便有了保障。 　　但她又有些担忧，许志翰一走，研究所里能用的人，少之又少，项目的后续技术支持便有些不稳，如果复华的战略有所改变，势必会很被动，动力一号纵然真正销售，也不会大卖，这是她与董海峰都明白的事。现在伟盛只要一日不出手，大家就无法知道他的底牌，不会放手地大干，但她是不会认输的，复华有自己的路要走，不可能等他。 　　"高华，你上来一下。"她拨了内线，然后从机密文件柜里拿出那份商业计划书。 　　宋清待高华进来后，交代刘秘书不要让任何电话进来，并且也不会客。高华见状，知道肯定是有要事相商，于是正襟危坐。 　　"高华，我有一个大胆的设想。你一直负责复华的全国市场，所以这件事，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她亲自为高华泡了咖啡，凝重地道。 　　高华点点头。 　　"我知道复华一直钻研大型和重动力电池的开发，在这方向，我们一直处于前沿，而且这些年，确实让复华迈出了一大步。但如今的形势是，我们的资金链严重短缺，而后方的研究室所需的技术资金及每个大项目的各项支出都非常厉害。"她不由得起身，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复华就像只腾飞的大鸟，但负担太重，而且现在能飞的高度，几乎已经到了极限，所以宋静墨才不惜血本要研究动力一号，这确实是一个伟大的计划。只可惜，现在离成功毕竟是差了一步，这项目没有达到预期的料想，便注定了，只会给这只大鸟增添负担，却又不能卸下。 　　现在就是在这么一个尴尬的局面。 　　"据我所知，伟盛要想吃透这个项目，起码得半年到一年的时间。” 　　高华努力地消化着她的话，也感觉到事态的严重。 　　但他道："可是宋董，复华和银控如今利益捆绑，我们所需要的资金和其他的扶持现在都不成问题。” 　　宋清深吸了口气，严肃道："我和正维的婚姻确实给了复华很大的缓冲，这是利的一个方面，但是，如今的这种情况也导致你甚至复华的其他职员都只从银控方面去想，而不从我们本身去寻找机会和突破，这便是弊！” 　　高华一愣，随后神情一变，不由得坐直身道："不知道宋董的意思是……” 　　宋清重又坐下，拿起商业计划书，翻了翻，又倒回椅座，抱胸道："爸爸说过，这是宋氏的复华，这点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高华心中这时既敬佩，又有些担忧。他内心在考量，这种坚持是否有必要？原本，他们都以为，婚事一结束，就将是复华与银控紧密联合、共同进步的开始。 　　宋清轻轻敲敲桌面，"我们与银控，一是借贷的关系，二则是动力一号的合作关系。这两点，不会改变。但是，如果复华有新的计划和战略改变，便只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这样做，也只是想我们与银控的关系能够更加的平等和向良性化发展。我不希望发展到最后，复华成为银控的附属品，而照我看，现在我们对银控的需求度，是极有可能导致这种局面的！” 　　"这……” 　　"你能否认这一点吗？！” 　　高华低头不吭声。事实上，复华所有职员对银控这段时间以来的帮助的感谢和对易正维个人魅力及能力的敬佩，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不可否认，易正维自从复华出事那天起，便是以完全的拯救者和无私者的面目出现在复华员工面前的。 　　宋清的话，实在让他难以理解，虽然她说的不无道理，但这样的分隔，却是有些不近人情。 　　"好了，今天我叫你来，一是想让你明白我现在对于复华和银控的关系的设想，二是……"她将计划书摊给高华，右上角用红字标明着大大的"绝密"二字。 　　高华神情凝重地翻着，越看越心惊，"宋董，您这是……"看来他需要很多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 　　宋清收回计划书，并且放回保险柜，"没有错，复华原先老的项目基本上只能自给自足，再来负担新的项目就很吃力，否则，我们根本无须向银控借贷。” 　　"没错，这也是当初您父亲大力要开展动力一号项目的原因，可惜……” 　　宋清摊摊手，"可惜他并没有全部成功，这一年半载中，复华除了借助银控的资金外，别无他法。” 　　"所以您才想改变战略，想进军快速电子消费品市场？"高华已经点了点头，这个大胆的设想，让一直久战商场的他，有些跃跃欲试。 　　"没错，这个设想，我已经考察了很久，是这次的复华危机让我决定要这么做的，否则复华每次出了危机便只能这样被动，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宋董，这个计划确实不错，但要实施起来，很有难度。您知道，越往轻、快、小的市场进军，下层的竞争便越激烈，而且，这也是我们并不太熟的一个市场。” 　　"高华，这个计划，我目前只想振华研究室和你的部门来参与，由我牵头，成立一个小组。当然，不需要你们全部的人，抽几个精英给我就可以，现在便来实施。我无法预估伟盛会在什么时候启动动力一号的项目，而且启动后会是什么局面，也很难把握。所以，这一年的试销期，也可以说是一个平稳的时期，我想趁这个时候，来实施这个新的战略计划，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宋清确实太害怕复华再有这样的危机，纵然真的有，她也不想复华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位置，她不可能停步，复华有自己的路要走，一年以后的复华要和伟盛竞争，她必须拿出更大的筹码。 　　她也许真的是害怕了，这一仗，她输了父亲，输了自己，输了妹妹，也输了严旭南。未来，她只有复华，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这场打击给她所造成的阴影和重创，除了她，谁能理解和领会？她除了爬得更高，除了把得来不易的复华如今的局面，推向更好的地步以外，她还能做些什么，来弥补心中的愧疚和亏欠？ 　　高华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宋清已经转身走到窗边，只留下一个瘦弱的背影，她双手紧紧握在窗檐上，全身没有哪块肌肉是放松的。看来复华全体都想错了，他们的宋董没有因为这场联姻而有任何的松懈，她虽然已是易家的媳妇，但其余的人皆忘了，她更想做的是宋氏企业的继承人，她担着宋静墨的期望，就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易太太。 　　"可是银控……” 　　宋清转身时，眼眶湿润，显然还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 　　"我们与银控的合作案必须重新商讨，借贷合同也要一并修改，动力一号即将开始销售，虽然销售量不大，但加上以往的产品，暂时还可以应付，我们没有必要占银控的便宜。"她低头吁了口气，"我欠正维的已经太多了。” 　　高华虽在不停地记录，心中却在叹息，复华与银控的关系，很难用公或是私来处理，无论哪样，都很难找到适合点。宋清的所作所为，不能说不对，但至少是伤感情的，很显然，这新的战略改变，她也不想让易正维参与。 　　"悍龙你要紧密保持联系，并且全力配合他们开展市场推广计划，让银控也全力参与进来，但我会告知他们，现在我们所处的局面，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 　　"好的。” 　　"另外，我往后的工作重心可能就是在振华，动力一号的项目，需要你和银控紧密配合，当然，新的计划你也要参加，我需要你马上提供一份你们市场部可以调配出来的人手的名单。” 　　高华临走前，宋清交代了一句，"这事请不要泄露任何一个字。” 　　※ 　　高华刚一走，刘秘书便快步进来，"宋董，易总裁已经在会客室里等你很久了。” 　　她点了点头，抬腕一看，已将近十二点了，于是拿了大衣匆匆地下楼。 　　"正维，很抱歉，我刚上班，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 　　易正维收妥笔记本，起身道："没关系，因为你和高华在开会，所以，我便在这里处理了一下公务。” 　　"我们去吃饭吧，关于动力一号的项目，我刚有些进展。” 　　"你和高华便是在谈这个？"他点点头，含笑搂她下楼。 　　宋清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该要怎么说？如果是这样，她应该让易正维参与的。 　　吃饭时，她说了一下如今的情况，易正维道："这事我会让下面的人和高华联络，最近因为复华的事情，银控那边我有些疏忽，所以，关于项目的事情，你可以直接和银控新项目组的廖凡小姐联系。” 　　宋清松了口气，如今她和易正维的工作重心都转移了，这样更加有利于她着手进军快速电子消费品市场。 　　"正维，很抱歉，因为复华的事情，让你劳心这么久，你哪天有空？我想与你再谈谈我们两个合作案的合同事宜。” 　　易正维明白她的意思，虽然这并无不妥，因为这场利益婚姻，本来就该如此的，但听她这样说，他心里总觉得横着点儿什么，他与这个刚新婚不到半月的妻子，能谈的话题，原来只是这些。 　　看来去英国的蜜月行，她定然是不会参与了。 　　他点了烟，吸了两口，在烟雾笼罩间，看宋清疲倦的神色，有些话刚想说出口，但心里也明白，宋清并不需要。 　　这时莉莉来了电话，说沈扬又要回公司上班了，问他的意见，他沉吟半刻道："安排她先到其他部门实习，具体情况我会再通知你。” 　　他无疑对沈家两姐妹是十分亏欠的，昨天去康桥，并没有见到沈星，沈惠东倒是热情地接待了他。他许诺，银控会继续扶持富康，这似乎是他能为沈星做的唯一的一件事。 　　耳边是宋清轻轻举刀叉吃饭碰撞碗面的声音，他就这么轻靠在椅背上小憩。沈星温柔、依人的形象格外的清晰，他倒没有很着急，因为他相信，沈星最终还是会想通，会回到他的身边，他一直对她有着十足的把握。 　　宋清被烟雾熏得有点儿想流泪，不由得轻咳了一声，易正维起身熄掉烟。 　　宋清内心在轻叹，她不清楚，这场联姻易正维想得到什么，而她又能给他什么，这份欠着的债，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看他刚才的神色，自然不是在想公事。她一直十分清楚，她要的只是这个婚姻的名分，而且对于那个叫沈星的女孩子，她有着十分的共鸣，这次伤害到她，她也是无可奈何。只要易正维在人前人后，给她这个易太太保持脸面，她甚至想主动叫他去找沈星。 　　"正维，我最近都会常去振华，所以，可能会很晚才回来。” 　　"刚结婚便要这么忙吗？” 　　她笑道："是的，你知道复华并没有完全脱离危机，爸爸刚过世，很多人都在关注着我。” 　　"好，我知道了。"他淡淡道，招手唤服务员结账。 　　"对了，昨天是你的生日，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他掏出一个信封给她，与她一起出了餐厅。 　　"谢谢，正维，关于合同……” 　　易正维停下脚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道："我会去趟英国，回来我会与你谈。” 　　宋清没有再问他何时回来，易正维也没有再停留，走到路边开车离去。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跟他道谢，还没有谢谢他这阵子对她以及对复华的帮助，她记得他以前，总说她太客气，一口一句谢谢，为什么反而结婚了，这话便再难启口？他今天来也许是不开心的，她站在路边冥想。 　　她记起，易正维说是今天有事情要与她商量的，可今天似乎都是她说得多，那么他今天来，究竟是有什么事情找她呢？ 　　她忘了问，他也没有说。 　　打开信封，是一张提货单，下午本来有许多事，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亲自去店里提货。还是上次那家珠宝店，她递出单子，店员即热情地递了一个盒子过来，打开一看，竟是那天她久望不已的"霞光飞天"发夹。 　　一出门，深秋的冷风吹起她的头发，吹得头发凌乱不堪，她想，这个发夹送的果然是时候。 　　等他从英国回来，她也许要改变一下态度，好好地感谢他。 　　第四十二章 双重身份 　　"爸爸，我必须首先是宋董事长，然后才是易太太，这点不会有改变，请您原谅。” 　　-宋清 　　宋清去了一趟振华安排工作，回家一看，周嫂正在伺候易满天吃饭。见她来了，周嫂忙添了碗筷。 　　易满天神色不太好看，只唤了声"你回来了"，便慢悠悠地低头喝汤，宋清洗完手出来，他已经吃完，正剔着牙。周嫂泡了茶，他便坐在桌边边喝茶边看着她。 　　她觉得心情很沉重，只吃了一点儿便放下碗，周嫂察觉气氛有些异样，也没有劝她，匆匆收了碗，便去厨房忙活。 　　"你跟我到书房来一趟。” 　　宋清抚抚额角，点头跟在身后。 　　易满天身着暗红的睡袄坐在大班椅上，桌面光滑整洁，只有一盆万年青和一个澄黄陡峭的假山玉器，上刻着"万寿无疆"几个字。他装好烟丝，叼起红黑的烟斗慢慢吸了起来，这让宋清想到，宋静墨也是喜欢在书房里这样吸烟的，不过宋静墨喜欢的是大大的雪茄。 　　上次还是在这间书房里接受易满天给她的股份和世秉大厦的所有权，她心存感激。 　　"正维去哪儿了？"他终于开口。 　　"爸爸，他说要去趟英国。” 　　"干什么，多久回来？” 　　宋清一愣，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但仍诚实地摇头，"他没有说。” 　　易满天尽管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但身体仍是一僵，随即突然地咳嗽起来。 　　她忙起身替他顺气，转身回客厅为他端了茶来。 　　"从复华出事起，不，不，追溯到更早，不管是正维、银控，或是我，对你和复华如何？"易满天眯起眼靠在椅背上休息，声音恢复平静，却又露出些商人的本性。 　　"爸爸，如果没有你们，复华也许撑不到现在。” 　　"你爸爸过世，妹妹又出嫁，你母亲也被接走，宋家如今只剩你一个人在撑着，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正维这段时间不论如何，也是全力在你身边支持你、帮你，他图的什么？借贷只象征性地收了些利息，合作案呢，那更加不用说，我们投入人力物力，忙活了半年，却一无所获。"他越说越生气，摇手道，"这些都不算什么！你是我易家的媳妇，我只要求你至少要担起这个名分！把心思也多放一点儿在家里！如今，业务上的事，哪个敢不给你面子？！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也要记住你对易家的责任！” 　　说到后面，他撑桌起身，用手指敲着桌面，而宋清早已被这些话击得满脸通红。她是又气又不甘，结婚的热闹一过，喜字一撕，这世间的人情冷暖便一一地透了出来，但她无法辩驳半个字。于情于理，她是该感恩，也是该负起这个责任，可是，她无法忘记宋静墨临终的交代，"清儿，记得，复华永远只是宋氏的复华！” 　　她隐藏起心中涌起的酸涩，挺身道："爸爸，首先我很抱歉，也非常感激您和正维对我和复华的帮助；我考虑问题有欠周到，我是新为人妇，一时间，还有许多东西适应不过来，但我心里记着的，一直都记着的。"她声音微微抖动，拢在身前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这是场利益联姻，但银控没有得到相应的利益，天平朝复华一边倒。复华如今正处于索求的位置，她对易满天的斥责，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这场人情债，压在她的头上，已经使她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 　　这点，易正维十分清楚，易满天自然也不是糊涂人，他如此这般地说宋清，并不是目光短浅，他只是希望，这场婚姻能朝他预想的方向发展，银控和复华能强强联手，他们也能成就一段好姻缘。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他对易正维的爱，与宋静墨希望宋清幸福一样。 　　"爸爸，请您相信我，合作案一定会成功的，那只不过是个时间的问题；复华不会一直是银控的负担的。"她一向不愿意许诺，但这次，她非这么说不可了，就如同，她婚前在康桥对职员的许诺一样。 　　"你……你……"易满天为她的食古不化，故意只顺着他表面的话意说，气得吹胡子瞪眼。 　　宋清躬躬身，"爸爸，我必须首先是宋董事长，然后才是易太太，这点不会有改变，请您原谅。” 　　她道出的这话，含意非常明显，尽管声音不大，但透着无比的决心。易满天气过后，又有些恍神，当年他和紫南不也像她与易正维一样吗？他们强强相争，互不退让，最终，只落得个夫妻情断，家不成家的局面。 　　"爸，您还好吗？先喝口水。” 　　易满天摇头止住她的担忧，突然道："小清，婚姻也许是众多因素才促成的，但这条路，只是你和正维在走。” 　　宋清明白他的意思，但只苦笑一声，蹲□来，道："爸，您什么都明白，又何须勉强我们？” 　　"你是说他外面那个女人？” 　　她低头不语。 　　"你要始终记住，你才是我易家的媳妇！” 　　宋清双眼湿润地点点头，"爸，您放心，除非易家不要我，否则我不会离开。” 　　※ 　　易满天是个好公公，这是宋清洗完澡，独自一个人坐在床头反省时想到的。 　　最开始，他为什么努力撮合她和正维？他的目的是什么，她不是不清楚。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才紧守复华，不肯让步。 　　但今天，他又让她改变了些想法，她如同理解宋静墨一样的理解他。到现在，纵然利益因素并没有减少，但他终归还是个希望儿子婚姻幸福的父亲，他与宋静墨一样，不希望他帮助儿子选择的这条路，是黑暗到底的。 　　想了想，她还是拨了易正维的电话，可是通了，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好。 　　二人在电话里沉寂，只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声。 　　"正维……” 　　"嗯。” 　　宋清绞尽脑汁，吐出的话却是，"正维，我想在世秉大厦一楼设一个展厅。” 　　易正维却是笑了，他掐灭烟头起身道："那已经送给你了，你要如何，不需要过问我的意思。” 　　她深吸了口气，万分生涩地道："你现在人在英国吗？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寂静了几秒。她忙又道："爸爸担心你，所以……” 　　易正维心中叹了口气，宋清呀宋清，你万事皆不肯认输，连问句最平常不过的话，也是如此。如今，我是你的丈夫，你要问我的行踪，何须搬来其他人？ 　　"大概过半个月，我这边有些调研，有事我会给你电话，你早点儿休息吧。” 　　宋清无神地挂了电话，她可以在事业上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对这种关系，她不擅长处理，她也想和易正维相敬如宾，只是何时他们已经离得这么远了？ 　　她忽的又摇头失笑，这局面，是因为她有着防备，已经失败过一次了，现在的她，对复华的发展，如履薄冰，心惊胆颤。 　　※ 　　第二天一早，她便带着尤风和一干财务人员，到银控办理世秉大厦的接手事宜，所有的财务资料及运营情况都要一一交接，看来没半个月是解决不了。 　　如今还是由易满天在银控坐镇。易正维做事有条有理，所有的事情他都早已安排妥当，看样子，对这次长假，他早便做了安排。 　　众人对宋清的到来，有些吃惊，他们以为他们一起去度蜜月了。 　　一上午，她都在听取世秉大厦经营部的滑经理介绍经营状况，越听越觉得这份礼实在太重，心下十分的不安。这是易正维刚入主银控时做的项目，它从无到有，一直到现在的高额盈利，无不凝聚着他的心血，一直到现在，还是银控项目上最闪光的一笔，她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它？ 　　会一结束，她便交代一声，即上三十楼找公公，昨晚她还听了他的训斥，心里十分的不安。 　　正是中饭时间，莉莉忙放下饭盒迎了过来"夫人，董事长有约，出去吃饭了。” 　　"什么时候回来？"她看到饭盒，胃里有些冒酸水。今天出来得急，又忘记带药了。 　　"不清楚，夫人，你还没吃饭吧，我让楼下给你送一份上来？"莉莉察颜观色，忙道。 　　她皱着眉点点头，示意要进易正维的办公室，她记得他办公室里有药。 　　莉莉忙打开门，宋清却喊住她："你就在这里。” 　　宋清自顾自去找药，莉莉按了分机，"扬，你到食堂打盒饭上来，清淡一点儿的。” 　　沈扬上来时，宋清已经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呵，好久不见呀，易太太。"沈扬将饭盒打开放到她面前，毕恭毕敬，那声"易太太"拖得很长。 　　宋清一笑，挥手示意莉莉出去，"我们认识。” 　　莉莉疑惑地看看沈扬，担心她再闯祸，但见宋清这样说，她只能替她们关上门。 　　"坐吧。” 　　沈扬搬了椅子坐到她对面，茶几有些矮，宋清抱歉一笑，端着饭盒到了易正维的办公桌旁。 　　"易太太，最近你可真是风光啊，我姐夫对你可真大方，不知道你们复华许了银控啥好处？” 　　宋清理解她的尖锐，转而道："你姐姐还好吗？” 　　沈扬不听则已，一听便突的凑近身，咬牙道："你还好意思提我姐！你明明知道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没你这般要强，会耍手段，还要这么伤害她！我那天不是告诉你了吗？你为什么还要插一脚进来？” 　　"这点我真的很抱歉，不过，事情已成定局，我希望你姐姐能够得到一个好的安排，沈扬，我能为你姐做点儿什么？” 　　宋清压低声音道，经过昨晚与易满天的一席谈话，她知道，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她不可能把易正维让出去，不管他心里爱谁，这场婚姻，她也有她的责任。 　　沈扬不屑地嗤笑一声，"这就是你们这些有钱人惯用的摆平事情的方式？” 　　"我没有这个意思，但不可否认，现在，除了钱以外，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钱，有时候真的非常重要。"她感慨道。 　　"去！别以为你自己被钱收买了，别人就都跟你一样！告诉你，我们不稀罕！何况……"沈扬突的起身一笑，"就算要用钱，也轮不到你！就你们复华如今的局面，恐怕我家都富贵过你，何况，我的姐夫，可是一直资助着沈家呢。” 　　宋清一愣，随即道："沈扬，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 　　她最看不惯这种商业上的资助，她更加不想让这种事情宣扬出去，成为她宋清的笑柄，再多加些外界的猜测。 　　这场婚姻，她也有她的底线，一旦有任何危害到易太太头衔的风波传出来，影响的，都将不止是她一个人。 　　"怎么，这么快便要行使你易太太的权力了？” 　　宋清摇头笑笑不语。既然是易太太，那么有些事，她必须得做恶人不可。 　　"沈扬，你记住，我是易太太，同时也是复华的董事长，我不怕把话说在前头，如若你们不给我面子，我也不会退让的。有什么事情，我希望能在私底下解决。” 　　沈扬觉得，这个宋清，远不似自己初次见她的时候了。她变了，变了好多，她说不出来她哪里变了，她只觉得，她身上背负的东西、考虑的东西，更多了。她有些恍神，这个女人，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自己的哥哥沈惠东本就是个小生意人，原本不可能做到如今这个场面，全靠易正维支持，才能如此。她骨子里也看不惯，这也是她认为姐姐和易正维的这份感情不和谐的一方面。同时，沈星也因为这，内心感到十分的自卑。 　　但她到底还是恨宋清的，她能看出，易正维爱的是姐姐，如若不是因为复华得天独厚的条件和银控的野心，宋清根本不可能插得进来。 　　"易太太，你真是好大度量，新婚期都未过，就已经想得这么长远了，难怪，这次度蜜月，姐夫只一个人去，并不带你。” 　　宋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易正维找她是因为这件事，而公公发怒也是因为这个。 　　她真的忘了，忘得还不是一点点。 　　她记得易正维在婚礼上，承诺这件事由他安排，可自己一门心思，只在复华和爸爸身上。 　　沈扬看她独自冥想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忍。这个女人，纵然害了姐姐一生的幸福，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坚强的小女人却总也恨不起来。她强留在银控为的是什么？就是想要为姐姐出一口气，可自己抱着这样的想法，怎么行？ 　　沈家，就姐姐对她最好，她总要为姐姐做点儿什么。 　　"告诉你，就算你得到了易太太的名分，他也不可能爱你的。对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你能奢求他为你做多少？我倒要等着看看，你能改变多少我姐夫对姐姐的爱。” 　　她突然拉起宋清，指着对面的世秉大厦，"你看到那楼没有？红玫瑰是不是还天天在换？是否因为你嫁进易家，而有任何改变？” 　　宋清转过身，"正维将它送给了我。” 　　事实上，这是公公做的决定，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她此时也明白，就是为了证明易正维是诚心迎她进门。世秉大厦，是必须要说明的，那玫瑰的沈星牌匾，挂了一年多，无人不知。 　　沈扬笑道："你易太太的名分，是可以改变很多有形的东西。” 　　"我只要改变有形的东西就可以了。” 　　第四十三章 进军新市场 　　将借贷的利息调回市场正常利率，又将合作案的分成比例调成□，她没有跟公司主管部门商量，自作主张地将两份合同的电子版邮件给了易正维。 　　-宋清 　　晚上回家，宋清立刻找到易满天，他正在书房讲电话，听意思应该是易正维的。 　　她站在门口有些进退不得。倒是易满天乐呵呵地招手唤她过去，又朝电话里说道："正维，你媳妇在。” 　　宋清脸一红，易满天挑挑眉，满面红光，将电话给她，又和颜悦色地替她关上门。 　　"小清，交接还顺利吗？” 　　她低头用食指摩擦着桌面，"是很顺利，可是正维，我一了解到世秉大厦的经营情况，就觉得这份礼我承受不起，而且他也是你的心血。” 　　"你不用介怀，我们结婚了，就不用分你我。” 　　"不！正维，我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话！"她啪的一声挂掉电话，没有再给易正维说话的余地，转身走出书房，冷冷地一个人上了楼。 　　易正维若有所思，他并未动怒，宋清这样的反应也是料想当中的，他对她越好，给她的越多，却只会让讲公平的宋清觉得他图谋更多。 　　他想想便有些哑然失笑，很想打电话回去跟易满天说，这场计划，不过是重复他那一辈的套路，根本不会有什么变化。 　　但是想想还是不刺激他了，让老人家抱点儿希望总比绝望好。 　　他起身抱胸看那英国的夜景，总是在这种时候，他会想起沈星，那个乖巧、听话、温柔、可人的沈星。他从小潜意识里就排斥女强人，陈紫南和易满天二人的婚姻给了他十分深刻的印象，不断的吵闹、冷战，让他感到厌烦，他早早便出国去念书。 　　他学成回国后，便一心扑在事业上，对商界中的联姻由心里鄙视。后来便遇到沈星，他心中完美的妻子形象，不得不说，他潜意识里，就是有着大男子主义的想法，所以为了沈星，他执意与易满天对峙二年。 　　可他到底还是商场上的利益之人，而且对宋清，他也确实颇有好感，以为自己可以兼二合一。 　　这次原本，他可以和沈星一起来英国，可他没有，犹豫再三，他决定还是一个人出来散散心，趁着这次婚假，也好好地休息一场，顺便考虑，如何安排沈星和宋清的地位。 　　结婚前那些料想，在结婚后，变得越来越不可实现，沈星二十六了，他不可能给她婚姻，这样自私地留她在身边，不是爱她，而是害她。 　　而宋清，如此的要强，虽然不屑于他的感情，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到她，但是，这种左拥右抱不光明的做法，他如何也不忍让沈星再受委屈。 　　他有些迷惑了，他到底是被宋清迷惑了，还是被那强大的野心迷惑了，竟然允许自己被弄到进退两难的局面。 　　这场局，虽然宋清输了，但他，也绝对不是赢。 　　※ 　　世秉大厦到底还是由宋清接手了，易满天执意要这样安排，她只好当是公公的见面礼，而不是易宋两家不分彼此的假象。 　　回到复华后，她越想越坐立不安，拿着烫手的银控的百分之五的股份，放也不是，拿也不是，这股份还未拿去公证，她也没有签章，想想她咬牙还是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复华的百分之五的股权书与之放在一起，想等正维回来，便一起去办这件事。 　　随后，她将借贷的利息调回市场正常利率，又将合作案的分成比例调成□，她没有跟公司主管部门商量，自作主张地将两份合同的电子版邮件给了易正维。 　　做完这些，她才松了口气，骤然觉得全身都轻松了。 　　利用午饭前半小时，她将复华的工作，安排到各个部门的主管经理，每周如若没有重要事项，便只周末向她汇报一次即可。 　　"刘秘书，你把每天的会议纪要抄送给我就行。"她偏头交代。 　　"好了，现在散会，高华，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她起身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高华进门后，马上拿出一份市场部人员名单，"这里面有一大半的人，先前有从事快速电子消费品市场的经历，相信能给您很多帮助，其实，宋董，您何不针对性地去招聘？” 　　宋清摇摇头，"这事知道的范围越小越好，而且我也只是想尝试一下，等有了进展后可以考虑你的建议。” 　　高华觉得宋清做事，比起宋静墨在世来，谨慎得太多了，原本身上那股朝气和魄力也覆上了些沉稳的色彩，使人更多了层信服力。 　　"在年度股东会之前，我将很少待在复华，重心在康桥和研究所，新项目你能应付得过来吗？"宋清一边收拾文件资料，一边问。 　　"您考虑得没有错，目前新项目确实销售很平稳，悍龙那边的计划书，我已经看过了，没有什么问题，他们的销售网络很成熟，只要那边试销成功，会慢慢有厂家与我们订货。我们因为是走中间品市场，不直接面对消费者，所以销售对像比较集中，只要工厂那边出产的东西质量过硬便行。” 　　"嗯，这也是我要过去的一个重要的方面，快速电子这个市场，要进场比较容易，主要是要找好合作方，但我们手头的资源太少。"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不免要亲身当这个市场总监的职位，其实在这方面，她还是比较生疏的，尤其还是面对一个她并不熟悉的市场。 　　高华点点头，"没有错，宋董，市场方面不是你所想的那么容易，而且，您是……” 　　宋清笑道，"你是想说，我是个女人，会更加不方便？” 　　高华干笑点点头。 　　"但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高华，一起吃午饭。"她抱起一撂资料，与高华下楼。 　　"宋董，这个你拿着，凯路电子的贺敏女士，我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倒是个很好合作的对象。去年，她工厂有人蓄意放火，曾经停工半年，有批货急着出，最后是由我们这边加工的。她那行与我们要进军的方向虽然不太一样，但她人脉广泛，相信会有许多的关系可用。"饭中，高华想了想，从包中拿出一张名片来。 　　宋清妥帖地收好，"嗯，这个很有用。” 　　临川，鲜有一个女人独立撑起企业的，这个贺敏，就算不为别的，她倒也想见一见。 　　下午，她便驱车到了研究室，这时已快春节，大门上也挂上了喜庆的对联，电子门一开，众人都迎到门口，鼓掌欢迎。 　　宋清一下车，即有人接过她的资料。她朝众人微微一躬，表示感谢。 　　"今后我会在这里与大家一起工作，虽然这里地处偏僻，大家又都是工程技术人员，但我希望，这里能够一样的热闹和谐起来，好不好？” 　　众人的掌声更加热烈，许志翰一走，这里的总监便由宋静墨的另一个学生李树桦担任，他率先上前与宋清握手，又迎她进去，一边走一边说，最近研究室里大家都做得十分卖力，因为新项目的研究刚过，只有一些后期的测试事宜，所以，相对来说还是很轻松的。 　　她一边点头，一边交代说下午要开个会，"你先来我办公室一下。” 　　二人坐定，宋清从繁多的资料里抽出几份资料，一边看一边道："自从研究室资料泄密后，我一直有心想把保密制度和意识加强，另外，对研究所里的每位技术人员的保密和责任合同，再重新签订，原先的我审核了一下，有些条款已经过时了。” 　　李树桦点点头，"没错，这事我向许总汇报过，不过当时他说考虑考虑，后来一直没有回覆。” 　　确实如此，许志翰那时心中抱有一丝侥幸，这个建议，自然不会到她手上来。 　　"信息时代日新月异，保密也就越来越难，但我们在责任处罚上还不足够，你看一下，我除了带了两份新的协议以外，另外还有一份人员工薪资金的新规定，配套一起，我想效果会更 加好。” 　　随即二人开始商讨合同，李树桦根据研究所现状，提出了很多的修改意见，宋清一一用红笔勾出，再重新定义，研究室自许志翰走后，也开始终于要慢慢踏上新的旅程了。 　　"好了，李总，我们的商量先到这里，其他的，由大家一起发表建议。” 　　二人有说有笑地步入会议室，开始进行密集的讨论。 　　宋清留意到研究员中，有一位叫曲明的，低头看着合同冥思苦想，显得十分的矛盾，她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的缘由，其他人看到新调整过的薪资案都感到十分满意，而他却只盯着责任条款合同。 　　会后，她与曲明进行了一番长谈，以诚心的姿态终于证明了自己的猜想并没有错，果然是有人要挖墙脚，这个人是谁，丝毫不用怀疑，在现在这个时局，需要以高薪挖人的，自然是严旭南。 　　"这事我知道了，我很感谢你对我说实话，但目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振华不会允许你离开的，你明白这一点吗？” 　　曲明点点头，这点他自始至终都明白，伟盛是复华的死对头，就算他离开了，按照先前的合同，也不可能到伟盛工作。 　　"好，如果你有经济困难，可以随时和我说明，复华对员工从来不会小气，何况，你们跟我爸爸这么多年，都是一起打江山的好朋友，只要要求不过分，我一定会尽量满足你的。” 　　曲明感激地点点头，"不会，宋董，宋老先生一直对我们相当不错，这次也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幸好您来了，才没有铸成大错。” 　　宋清亲自送他出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这趟来得真是及时，否则，后果还不知道会怎样。 　　等全部定下合同意向，她亲自签字盖完章，再重新审核完毕，已是午夜了。她出门时，连守门的陈伯都打起了瞌睡，想到太晚了，回易家有些不便，于是给周嫂的房间拨了电话，说今晚回宋家。 　　到了北阳路，便看到自己的窗口还有些灯火，她不由得抿唇一笑。王妈睡眼蒙眬地打开门，马上又准备夜宵。她疲倦地上了楼，见到书桌上趴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应该是王妈的孙女，小红。 　　小红睡得很浅，听到有响动，便马上起身"啊，宋小姐，不好意思，我刚刚在这里打扫，不知道怎么了，就睡着了。” 　　宋清走近一看，小红竟然在看她早些年联考的教科书，于是心有感慨地拉她坐下，"小红，没关系，我不在时，你就到这里来看看书，王妈说你没考上大学，但是没有关系，如果你还想上学的话，我帮你。” 　　小红摇摇头，"我想自己考。” 　　"好，有骨气。"她笑道。 　　"嗯，我要像你一样坚强！"小红突然道，双眼满是敬佩。 　　宋清哑然失笑，这时王妈上楼来，喊她下去吃东西，见小红在，不免一顿说教。 　　祖孙二人耍着嘴皮，唠唠叨叨地下楼了。 　　她起身向窗外眺望，楼下的草坪还是一如既往的青翠，秋千还是被刷得白白的，一点儿也不显老旧，她想起半年前，这里还时常有宾客迎来迎往，觥筹交错，热闹非常，不免一阵悲伤，感叹这时日剧烈变迁。 　　她想想，自从父亲过世后，都还没有见过妈妈，自己整天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奈何她果真像极了宋静墨，事事都把握在自己手上，害怕会有任何的不测，这种忌怕的心情，恐怕比宋静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想自己当初还不满宋静墨的价值观，现在竟变得和父亲一模一样了，以往在英国学的知识和人生态度，到这时，已经毫不管用了。 　　她甚至也不敢跟宋可人通话，怕她担心自己。 　　研究室的工作告一段落后，她主动跟严旭南挂了电话，说要见一面。 　　第四十四章 知足与感恩 　　宋静墨一走，留下的，是清清白白，无牵无绊的复华，让她能一心扑在工作上。 　　-宋清 　　宋清从伟盛出来。再见严旭南，远比自己想像的要轻松。 　　也许历经了复华的危机和爸爸的去世，以及她与易正维的婚姻后，那压抑许久的感情，也终于慢慢消退了下去。 　　这一连串的爆发，虽然痛苦，但无疑是，快刀斩乱麻。 　　严旭南的研发情况远比她想像的顺利，他刚全盘接手伟盛，后有徐氏建筑虎视眈眈，急需新项目的成功使他稳稳立足，所承受的压力，并不比她小多少。 　　这次来的目的，一是为探他的进展情况，二是为暗示他不要再与复华为敌，否则她绝不会再退让。 　　可当她见到肖怀年忙碌在他的研究室后，她的这些想法都打消了，她不能怪严旭南卑鄙，谁的背后都有苦衷，只要不危害到复华，她也不想逼他太急，有宋夫人和宋凝在当中，她多少还有些顾忌。 　　她刚上车，便不意外地接到了肖怀年的电话。 　　这是上一辈的旧事，她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宋静墨的丧事刚过不久，她委婉地加以暗示，肖怀年也不是不识情理的人，答应一切听宋清的。 　　没有宋夫人的出面，严旭南不可能请到肖怀年从国外回来。 　　她不怪妈妈心思单纯，宋夫人一心只希望她们姐妹好，从长远看，现在这样的结局，不过是把这场战局拉短而已，有利亦有弊。 　　从伟盛出来，她马不停蹄地赶往凯路，中午她约好与贺敏一起吃饭。 　　到达时，时间还早，她拨了个电话，待得到同意后，便直接上楼。 　　凯路不像复华有豪华的办公楼，又处于闹市；他们是以生产为主，规模十分庞大，占地有上千平方，皆是两层的工厂，但有些老旧，唯有两幢高楼，一是管理层的办公楼，一是贺家的小别墅。 　　宋清到达办公室时，贺敏正被一堆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围在当中，她趁着空当，招呼宋清坐下，但声音不大，马上又被众人招呼签字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宋清端起茶杯靠窗打量起厂房与厂房中间的马路，路两旁种满了梧桐树，路上落叶厚厚的一层，风一卷，如同在低空中跳舞。 　　工厂的尾端停着几辆大卡车，一些工人正在装货，微微一开窗，便听到轰鸣声并闻到一股铁锈的味道。 　　这地方的工作环境着实不怎么样。 　　贺敏人长得秀气，看年纪与宋清应该不相上下，身材倒比宋清还娇小些，脸色也有些苍白，她喝了口茶，唤了秘书出去，便眉开眼笑地与宋清握手交欢。 　　"宋董，真是贵客，令尊的事，我听说了，觉得非常难过。” 　　宋清一笑，"贺总，彼此彼此。” 　　她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来之前，她早已将贺敏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正是因为这些，她才有自信能与她谈成功，借她的资源步入新市场。 　　贺敏微微叹息一声，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随即放开，请她落座，自己则慢悠悠地泡起茶来。 　　待她将一套茶式忙完，宋清赞叹道："贺总好手艺，我以前倒是一直想学，奈何没有时间。” 　　"我只当是一种调剂，你看看这里乌烟瘴气的，我再不找点儿静心的乐子，怕是要疯了。” 　　宋清点头称是。 　　"宋董，你一回来便是临川的风云人物，怎么不见你参加一些应酬？我们很多姐妹都想认识你，却只见你在男人堆里，我们也插不进去，真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哪。” 　　"你说笑了，我倒还真想进去，这不，才来找你当我师傅，领我入门。” 　　二人唠叨一番客套话，互相吹捧。贺敏与宋清倒是有些惺惺相惜，两人相谈甚欢，直到工厂的铃响，贺敏才请宋清起身，说要请她回别墅吃顿家常饭。 　　贺家人口很多，贺敏的父亲去世后，留下一堆孤儿寡母，叔叔婶婶侄子侄女的，她们一到，便听到楼上楼下的麻将声和小孩子的嬉戏声。 　　贺敏一人撑着凯路，还是有着威信的，说是要招待客人，顿时一楼就给腾出来了，反正别墅也大，整个一楼就剩下贺敏洗手下厨的声音，宋清则一边看报纸一边打量起这房子。 　　她看到贺敏从南端的一个房间换衣服出来，房间很简单整洁，看来外人的传闻是真的，她与婆家处不来，为了照顾工厂的事务，干脆一个人搬回来住。 　　不过半小时的工夫，她已经烧出四菜一汤，样式色泽都不平常，令宋清很羡慕。自小，宋静墨就不允许她入厨房，直到去了英国，纵然吃苦，却也只是给人打些下手，死活也是做不出这些东西的。 　　"东耀喜欢吃我的菜，所以越做越顺手了。” 　　看她的表情，与丈夫的关系还是非常好的。 　　她今天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起身开了瓶红酒，启口便是半杯下肚，看样子是常喝。 　　"宋董，你在商场待久了就知道了，这是入门的东西。” 　　宋清微微有些心酸，贺敏脱去外表光鲜的一层，微醺下，倒是让人看出些无奈。 　　酒过半巡，几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打闹着进屋，看到贺敏，微微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便径直上楼。 　　贺敏啐了一声，"乌合之众！"又端起酒杯。 　　宋清轻轻一碰，劝道："你还是少喝些吧，下午想必会很忙。” 　　贺敏打了个饱嗝，点头放下杯子。 　　吃过饭，二人又一同参观厂房。 　　"你别看我们规模大，货一车一车地出，但干我们这一行，竞争激烈，利润微薄，稍一断货，就吃紧。"贺敏正带宋清走到仓库，看着十几人高的货箱道。 　　"不像你们复华，一件抵得我们上百件。"她微微自嘲。 　　"哪行都有哪行的难处，否则我今天就不会过来了。"宋清安慰她道。 　　"这倒也是，你也算是一波几折了，不过你比我运气好，令尊去世，虽然留下些债务，但至少还是清清爽爽的，没有乱七八糟的人来烦你。” 　　宋清想想还是道："凯路和复华都是老牌企业，好好经营，还是大有可为的。” 　　贺敏叹了口气，"这在外面，倒不是什么秘密。贺家人多，我父亲走前，也是无奈，厂里稍有职位的，都是贺家的人，我上任后，大家都暗地里想将我剥皮抽筋，生吞活剥了，我要是对他们有什么动静，让他们合起手来，我更是万劫不复。” 　　二人出了货仓，走在满是梧桐树叶的路上，寒风习习。 　　贺敏的婆家冷氏制造在临川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因为资金雄厚，人脉广阔，许多国内外有名的商家都找他们作为后方的最大供应商，许多商场耳熟能详的名牌，都是由他们生产的，在临川是OEM里最大最有实力的厂家。 　　商场便是这样，隔行如隔山，听贺敏的仔细介绍她觉得受益颇多。 　　"冷氏如今是由东耀的大哥冷风执掌，东耀未必能说得上什么话，但介绍你们认识倒没什么大碍，他那边的情形比我还差，所以，有时候我烦了，发火说不做了，要卖了凯路，也只能是口头上的气话。我大嫂的娘家如今和凯路差不多大，我也不想让公公婆婆看扁。” 　　宋清听了这些话，心里想了许多。她这时竟十分挂念起易正维。 　　"对了，下星期有些聚会，我有些朋友也想认识你。” 　　宋清道："好的，到时将请帖给我就可以。” 　　纵然她们相谈甚欢，但商场即是商场，你有求，便要有付出，她那些所谓的朋友，自然与复华的现在或是将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临走前，贺敏拉着她的手，说要时常联络，宋清从她的脸上看出她的寂寞和空虚。有些人虽然活着，但自我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也许她是该知足了。 　　宋静墨一走，留下的，是清清白白，无牵无绊的复华，让她能一心扑在工作上。 　　她嫁进易家，宋静墨临走前也是应允的，当时她不理解，以为父亲与她想的一样，只是简单地想解决危机。 　　和贺敏一番攀谈，她才知道，自己是幸运的。 　　今天过来一趟，收益颇丰，如果能结识冷氏制造，那么以冷氏的关系和需求量，要进军新市场，简直是易如反掌。 　　可看贺敏与冷东耀二人那么要强的性子，也斗不过冷风，占不得半点儿便宜，估计这场仗，一定是辛苦的。 　　她看中的这个香饽饽，未必别人就看不到，也许别人走的途径，比她更好。 　　"刘秘书，我要冷风的所有资料，整理好后，马上发到我的邮箱。” 　　刚挂上电话，易满天便来了电话。 　　"小清，正维晚上的飞机，十点到临川。” 　　"爸爸，我知道了，我晚饭就不回家吃了，忙完后，直接到机场接他。” 　　易满天神秘地道："那就给正维一个惊喜，我不会告诉他。” 　　宋清暖暖地回以一笑，真挚地道："爸爸，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 　　第四十五章 利益之外 　　她实在不适合做一个赌徒。而他，却是天生的赌徒，天生便是做投资的生意人。 　　-易正维 　　宋清有些意外，回覆华后，竟然发觉今天有些闲，于是她给宋夫人拨了电话。 　　宋夫人在电话里细声细气的，宋清一问肖怀年的事，她便扭扭捏捏地说不出什么道理来。 　　宋静墨对妻子保护得太好，从来不让她插手公事，养成了宋夫人一有事便找丈夫，丈夫不在便问女儿的习惯，几乎没有什么主见。 　　"妈妈，我不知道你和肖伯伯是什么情况，但这事，我不能为你提什么建议，肖伯伯因为你，一直未结婚，这点爸爸和我们都是知道的。” 　　宋夫人愣了一会儿，没有回话，倒又细细地话起她在易家的生活如何，宋清只道好，转眼二人又没啥话说了。 　　最后宋夫人又犹豫道："你爸刚走，让我怎么面对？我们都老了，尤其是怀年。” 　　宋清知道宋夫人的意思，只道："小凝那儿，你也只能暂时住着，如果不惯，还是回家吧，这事过了年再说。” 　　"小清，你不用担心我，我倒是有些担心小凝。唉，旭南这阵早出晚归的，回来也忙得没时间说话，好在有我在一旁看着她，否则怕是得吵起来了。” 　　"好了，就这样吧，妈，我还有事。” 　　挂完电话，她又有些烦躁，不知道是不是要打个电话劝劝严旭南，既然结婚了，就应该对宋凝好一点儿，若再犯病，就麻烦了。 　　可现在，她是尽量避嫌。宋凝从小多心，而且以自己的立场去劝严旭南，未必恰当，昔日的旧情人，终归还是有些避讳的。 　　八点刚过，易满天担心宋清会忘事，隔段时间便又打了个电话，弄得宋清哭笑不得。吃罢饭，再收一下邮件，已经拿到所要的资料了，她大致翻阅了一下，知道要看完也不是短时间的事，便暂时搁下了。她看看表，八点半即出门了，在临川市慢悠悠地晃了一圈，才上机场高速。 　　车内她放着悠扬的音乐，微微开窗，高速公路上车少，两旁的树木在晚风中刷刷作响，好一派宁致的景象。 　　她到机场时才刚过九点，时候还早，难得这么轻闲，她将车停到机场进场前的天桥上，站在桥上眺望灿烂的夜景。她想起半年多前，自己刚回临川，那时还是夏天，当时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过路客，远没想到，现在自己竟会在这里陷得越来越深。抬头一望，夜空中不时飞过夜班的飞机，她一直仰头望着，直到脖子发酸。 　　站了半刻，她弯身从车厢里拿出一包烟，细细地抽起来，脑中闪现出自己第一次学吸烟的情景，她和严旭南像中了头等奖一般，呵呵地一直傻笑，她在烟雾中呛红了眼，却忘了自己原是去劝严旭南的。 　　她那沉闷的童年生涯，如果没有严旭南，定然是一片死寂。 　　还想这些做什么？她将烟弹向空中，又看它慢慢坠落。 　　沈星也是在今天得知易正维回国，休整半月的她，终于耐不住心中的思念，偷偷从家中跑出来，独自开车到了机场。她也来早了，竟和宋清不约而同地想到到天桥吹风等待，行至半路，藉着机场明亮的灯光，她看到宋清斜靠着车子，若有所思，看样子已经来了好一阵了。 　　她心中一痛，眼泪一滑，始才想到自己的冲动和愚蠢，他如今已是别人的丈夫，他的妻子来接他，而她来凭什么，旧情人吗？ 　　在康桥的大半年，她每日翻来覆去，抱着手机看那条"记得我生日跟你说过的话，许过的愿"的短信。 　　至高无上，一生不变的爱情，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她耳边，她与易正维过去的种种，生动得如同看电影一般，正是抱着这样一种念想，她今天还是来了。 　　宋清突然转过身，四处望望。她心一惊，竟吓得低头伏在方向盘上，直到一阵刺目的灯光射进来，然后又呼啸离去。她一抹额头，竟然有一层细汗，她打开窗，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又被冬日的寒风吹得直咳嗽。 　　沈扬骂她骂得真的一点儿也不错，她是拿不起放不下，自己又胆小，她顶多只能算是一个小家碧玉，如何能和宋清的光芒相比？ 　　易正维的航班即将降落，机场播音小姐的甜美嗓音一如既往，她想想，将易正维的号码又拉回白名单，并发了一条短信。 　　宋清一边抬腕看表，一边紧紧盯着机场的大屏幕，她心中也有些紧张，于是慢慢退后，排在众人的后面。沈星则用丝巾将半张脸都遮住，在人群的拥挤下站在靠边的位置。 　　渐渐地，拥挤的人慢慢散去，只有零散的人还在伸脖张望和打电话，宋清与沈星之间也不过隔着五六个人而已。 　　易正维终于现身，他低头正打开手机。他一身休闲打扮，脖子上还围着很英式的围巾，他提着轻便的小旅行包，整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稳重帅气。宋清几乎一眼便看到他，他是如此的醒目，单手插在裤袋里，双眼平视若无物，风轻云淡。 　　沈星双手紧紧抓在前方的护栏上，冰凉入骨，原来自己对他的思念已入骨髓。她就这样看他慢慢走近，眼中已涌上一层薄雾，恨不得飞身扑过去。看他突然四处张望，心中知道，他定然是收到她的信息了，她的心咚咚直跳。 　　宋清与易正维是面对面，她微微朝他摇手，他却视若无睹，眼看就要顺着人流与她擦身而过，她忙挤了进去，响亮地唤了一声："正维，我在这里。” 　　易正维一回神，臂中已有一条细细的手臂轻轻地挽了过来。恰在这时，他也与沈星对目，看看依在怀里未尝察觉的宋清，他微微一愣，随即掏出电话示意，让沈星先回去，他会再联系她。 　　沈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看他们相偎而出的背影，她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用，也许她应该勇敢地率先冲过去，可她思前想后，终究还是将主动权给了易正维。 　　"爸爸说你今天回来，我想你回国后，很少出门这么久，他非常想你。” 　　易正维将旅行包放到后座，拉宋清在车边站定，仔细地打量她。这半个月来，她独自一人，看来恢复得很不错，脸色红扑扑的，整个人看起来也精神了不少。 　　他若是知道，宋清为了等他，在天桥上吹了半个多小时的风，估计便不会这么想了。 　　宋清低头一笑，"怎么了？我们还是早点儿回去吧。爸爸一定在等我们。” 　　车子驶入了高速，他却没有入睡，不时地瞟向后视镜，后面黑暗一片，他以为宋清又会逮着时机与他讲工作。 　　"调研完后，有没有到处走走？刚才在等你的时候，我就总想起普雷斯顿。"宋清笑道。 　　好像很久没有听到她的笑声了。 　　他低低地"唔"了一声，双手交叉放到后颈，打开半窗，偏头看沿途的夜色。 　　"现在倒有些像开车在英国小镇公路上的感觉。"他突然道。 　　"是的，我刚回来的时候，也这样想。” 　　宋清见他有些疲倦，闭着的双眼，不知道是清醒的还是睡着的，于是替他关上窗，不再言语。 　　回程时，她车开得很慢，刚入临川时，已经快十一点了。看到灯红酒绿、人来人往、车多人多的街道，她内心感慨了一声，又回来了。 　　临川的虹南区是最繁盛的商业中心，以娱乐为中心。她只有那次去酒吧接严旭南时，才来过一次，车子慢慢滑行在拥挤的车道上，一开窗，震耳欲聋的音响声便传了过来，十分的嘈杂。 　　"临川的夜生活这么丰富。” 　　易正维见宋清有些讶异，微微一笑，"回来大半年，都待在办公室加班，你应该多出来走走。” 　　宋清想，往后就算自己不出来，也不行了，于是将车靠边停了，"正维，如果不累的话，陪我走走吧。” 　　易正维挑挑眉，下车后便绕到正座，替她开门，伸手将她拉了出来，"我何时没有满足过你的要求。” 　　宋清听到这话，心中酸的，甜的，苦的，样样都掺杂了一点儿。 　　他一握她的手，十分冰凉，于是从包里拿出大衣为她披上，拥她在步行街慢慢走着。 　　宋清在一家Louris品牌专卖店停下,驻足在橱柜前看店中低矮木架上那只红星小兔。可爱的小手，握拳在半胸，大大的脸蛋，配上两只硕大无比的红心作眼睛，嘴巴却只是细笔轻描，两只耳朵柔顺地直垂到屁股，可爱精致到极点。 　　"这是Lin的最新作品，你喜欢吗？” 　　宋清轻笑，摇摇头，"Lin是我大学同学，我们分开很多年了，每年她都会给我寄样品，可能今年太忙忘了。” 　　易正维笑道："原来她的专业不是设计？” 　　"是的，不过我很羡慕，她能找到自己的兴趣所在，学什么，倒已经不重要了。” 　　他想问，宋清的兴趣是什么，但话在半喉，看宋清暧昧不明的神色，便没有道出来。 　　到得半路，宋清买了杯奶茶，双手握着，慢慢啜饮，他们在一起总是没有太多的话，却也不觉得冷场。 　　第一次在竹园一起吃饭时，易正维便有这种感觉。 　　直至易满天打电话催促他们回家，他们才互相一笑，打道回府。旁边有一群学生模样的男男女女正在兴奋地尖叫。 　　"快，快，过去一点儿。” 　　"哎呀，笨蛋，我都叫你移下去一点儿嘛，你那个角度不对。” 　　"干吗啦，你有本事，你自己去夹啊。” 　　原来这群学生正争先恐后想得到游戏机里的红星小兔，中间那个负责操作机器的男生，已经忙得满头大汗，往返几次，只是差一点儿，还差一点儿，便与Lin的新作失之交臂。 　　"为什么不去店里买？” 　　易正维笑道："一是这样夹到实惠，二来，对自己是一种挑战。” 　　宋清走近围观，觉得十分有趣，再一看旁边也有一台电脑积分赢奖的游戏机，门庭便没有这么热闹，只有五六个人正在轮番地投币玩。 　　宋清觉得有些好奇，她觉得这个游戏机里的红星小兔个头更大，而且操作更加简单。 　　"哎，我劝你不要过去啦，那里是骗人的啦，根本不可能拿五分。” 　　一个女学生轻轻扯扯易正维，好心地劝道。 　　果然，上机的不下二十个人，每人都带了好多游戏币，却都无功而返。 　　易正维突然道："小清，你要选一个吗？” 　　宋清点点头，易正维示意她在旁边等着，自己入内购买游戏币。 　　他将半袋游戏币递给宋清，自己只拿了一个。 　　宋清暗自有些恼怒，不悦地接过，说道："易正维，你是自大狂。” 　　她搓搓手，微微捋起袖子，似乎想要大干一场，易正维则是笑着斜靠在游戏机旁，那枚游戏币在他手中不断变着花样翻腾。 　　那些学生也被那台夹具机闹得心灰意冷，转而过来观战，不断喊着加油，一些人则不屑。 　　用了大半，宋清才发觉，这简直就是一场十赌九输的赌局，每每到四分的时候，突然又摇了个负数，全部成绩下滑，她偏不信，自己有几百次机会，竟会攀不到顶点。 　　币总有用完的时候，她后来几乎是在与游戏机搏命了，用完最后一个币，她突然重重击在STOP按钮上，恼道："果然是一个大骗子” 　　易正维看着她哑然失笑，她实在不适合做一个赌徒。 　　而他，却是天生的赌徒，天生便是做投资的生意人。 　　宋清盯着他手中的银币，易正维摇摇头，"让我来。” 　　这时已经半夜，刚过十二点，广场的大型石钟，重重地敲了十二下，街上已是行人冷清，他们二人却浑然不觉。 　　一个币三次机会，易正维不轻易按钮，只是闭眼想一会儿，好像脑中放着电影一样，又突然一下，毫不犹豫地按下STOP，三，二，一，中心的红星小兔咚的一声重重地掉下来，警报响了，马上有工作人员替他们打开机盖，将礼品送给他们，说了一声恭喜。 　　宋清内心不断地欢呼，隔着袋子，便将兔子抱在怀中，虽然这成就是易正维的，但她也十分的开心。 　　她有些理解刚才那些学生，这样确实比在店里掏出信用卡买来要充盈得多。 　　易正维握住她冰凉的手，牵她回去。 　　"正维，你应该感谢我的多次失败，否则，你怎么会知道要在哪时喊停？” 　　易正维笑笑不语，擅长总结与深思并且摸出经验，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但失败，却易如反掌。 　　他的职业，从不允许他失败，他的决策和眼光，还必须超前，不能沦于人云亦云和跟风的境地。 　　所有的工作都如此，但做投资，要求更加苛刻。 　　电脑始终不是人脑，它能抓住大部分人的心理，却不包括他。 　　他对宋清也一样，直到现在，他也没猜透，为何，宋清会主动给他惊喜，过来接机？ 　　上车后，宋清的兴奋仍未消退，易正维知道她无心驾车。他心中在猜测，如果另一边是一千万，宋清还会选这只兔子吗？ 　　女人的心思，的确难以捉摸。 　　宋清握着小兔握拢的两只手，微微倾身朝着易正维，眯眼笑道："是不是很可爱？Lin的设计越来越好了。我想我应该打个电话祝贺她。” 　　易正维不留痕迹地拿出手机，在静音的状态下，留下宋清这难得的一笑。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刚才的表情，与红星小兔如出一辙。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听着插在操纵盘上的车钥匙在颠簸中，两只玻璃瓶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很自私，也很大男子主义，他也想保留宋清眼中只有他的那一刻。 　　到家时，宋清已经抱着小兔子靠窗睡得正甜，嘴角还挂有微微的笑意。 　　易满天亲自开的门，易正维嘘了一声，轻声开门，抱起紧紧抱着小兔不放的宋清，轻轻上楼。 　　宋清，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真的，看不透了。 　　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没有被发掘的吸引人的东西？ 　　相信今晚，易满天和宋清会睡得很香甜。 　　第四十六章 升华 　　"易家送你股份，那是理所当然；可反转过来，要是我拿了复华的股份，在外人口里，传的便是我易家终于露出本来的真面目，想要吃了复华。” 　　-易正维 　　易正维回来后，因为足有半个月没处理的公务忙得团团转，宋清想约他吃顿饭，却都被告知，他有应酬。 　　易满天见宋清这几天乖乖待在家里，十分的满意，拨了几个电话暗示易正维。 　　这天，宋清披着家居服正躺在花园的摇椅上晒太阳。最近的天气很阴冷，难得有阳光，周嫂忙得团团转，一上午都在洗晒。 　　正午时，周嫂为她搬了个落地式太阳伞，还准备了些点心，宋清点头道谢，拿出电脑，开始翻阅冷氏制造的资料和冷风的介绍。 　　公司的运营日益稳当，复华根基深厚，她又恢复了在英国时的作风，大部分事务，都以电子商务的形式操作。 　　她先收了邮件，各个部门每日都有工作汇报，刘秘书也会把公司的实际运营情况，及时告诉她。 　　易满天伸伸懒腰，端一杯茶也到了花园，见宋清正处理公务，哈哈一笑，道："我说小清，公司的事情你怎么这么放得下心？” 　　宋清手未停，只抬了一下头，微笑着回道："我爸有他的工作风格，但现在复华由我掌手，大家就要适应我的习惯。一个好的领导，不能总陷于每日的纷繁杂事，这样也能给各部门经理很大的空间。” 　　易满天夹着雪茄点点头，"嗯，一个好的领导，就应该时刻走在最前面，你是领路者，如果与他们互相搀扶走，不止会拖慢行程，还会使你看不清方向。” 　　宋清叹了口气，关上电脑，"是啊，但是爸爸您也知道，每行都有自己的特色，复华不止在研究方面要时刻领先，连生产我们也包揽在手。人多了，操心的事情便也多，从研产销直至上市，这一条线，每部分都耗费了太多的心力。” 　　"你已经嫁进易家，往后有何打算？你们虽说才刚结婚，但始终还是要磨合的，现在还有我在家，你们还顾忌一点儿。"易满天一听她这样说就头大，不由得伸手敲敲桌面。 　　"爸爸，别这么说，请您给我一些时间，复华才刚稳好步子，我势必要多花一些时间的。” 　　"你们在康桥的工厂，照我说，就该分离出去。几千号人，如果有新产品上线，你肯定也得耗在那里。小清啊，我知道亲家对你有交代，有要求，但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儿女家庭幸福？你到底是女人，如今家里大小事务都是周嫂在操劳，她年纪也不小啦，这个家，始终还是要你撑起来的。"易满天苦口婆心道，周嫂正拿着洒水壶到花园来。 　　宋清没回声，如果易满天知道她不止不想把复华精简，还想让复华扩大新的市场，是肯定会跳脚的。她知道让易正维一个人出去度蜜月，是她不对，所以她才安排好工作回家陪他，可他也看到了，她和易正维的时间，是很难迁就的。 　　"唉，本来以为正维结了婚，家里会热闹一点儿，你看看，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可家里还是这么冷清。” 　　周嫂放下水壶，擦擦手给易满天斟满了茶，附和着开玩笑道："少夫人哪，老爷子心里其实巴不得你们俩快给他造个小孙子出来，这样他的生活就充实了。” 　　易满天嗯了一声。 　　宋清拿起桌上的手机，起身道："爸爸，我接个电话。” 　　易满天指指她，在后面长吁短叹。 　　宋清一边接电话一边走了出去，心中却十分迷惘，整天往外跑也不是，在家待着也不合老人心意。她可以把工作做到十全十美，这是她从小就必须要做到的事，可她从来就没有学过，也没有意识到过，要如何做个好妻子。 　　二楼的走廊很阴暗，有些冷。入了房，她忙打开空调，突然想起宋静墨来，就这么坐在床沿抖落些眼泪。 　　恰好这时贺敏打电话给她，背景很嘈杂。贺敏问她晚上是否有空，年底了应酬多，这阵子有不少的聚会。 　　宋清从心里底十分厌烦这些小姐太太们的聚餐，但也无可奈何。以往这些应酬，都是宋静墨和宋夫人参与。这个时候，宋夫人怕还在宋凝和严旭南中间救火，自己恐怕也在烦恼着和肖怀年的事情，她也不想再麻烦宋夫人。 　　"好，你把时间、地址、电话给我。” 　　挂上电话，她站在窗边看易满天正拿着水管冲着鸟笼，想着该怎么同他说。 　　不料吃罢中饭，下午晚些时候，他们公媳二人下过几盘棋，宋清与他道明，易满天却是开心地赞同。 　　"去，怎么不去？这些应酬你早晚也要熟悉的，老是应酬谈生意脑子会也会呆掉。” 　　说罢他又唤来周嫂，"你跟少夫人一起去，有什么好照应着。” 　　宋清不好拒绝，看周嫂一点儿也不怯场，于是开车带她一起出门。 　　路上，周嫂才向她说起，原来她是同陈紫南一起陪嫁来到易家的，陈紫南死后，她也忠心地留了下来。 　　"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和你可真是像，一样的好强好胜，巾帼不让须眉，那时和老爷二人，简直就是水火不容。” 　　宋清是第一次听易家人说起这位过世的婆婆，于是安静地听周嫂一一叙来。 　　"当年陈家是做珠宝起家的，老夫人是家中的独女，本来这命倒是很好的，嫁给老爷后，开始也很和睦，因为老爷的性情，很是风趣。虽然一开始时，就有着一些商业因素在里面，男人嘛，年轻的时候，总是雄心壮志的。” 　　周嫂叹了口气，"老夫人怀少爷时，两人就开始不好了，老夫人开始疑神疑鬼，整日想着老爷是想图谋陈家的家产。她生下少爷后，身子本来就没养好，又没命地工作，有事没事，都不让老爷插手，老爷脾气又硬，他就是为了斗一口气呗。老夫人的身子啊，也就这样被拖垮了，等少爷长大一点儿，懂事了，这才好一点儿。” 　　宋清没回话，心中大概明白，周嫂为何要跟她说这一番话。 　　"老爷猜想，你心里大概为了外面那个姓沈的女人不高兴。” 　　"周嫂，你们想多了，这件事我从未介怀过，他们毕竟是先我认识的。” 　　周嫂摇摇头，"这点你就跟老夫人很不像了，她这人为人处事，不止是工作还是生活或是家庭，都毫不允许出纰漏，她要是对老爷也像你这个态度，那这个家啊，就不用我年纪这么大了还手手抓。” 　　宋清轻笑出来，那是因为他们之间，虽然吵，但始终还是有感情的，有爱的。像她与易正维，都太清醒，太冷静，她敢打赌，她与易正维一定是吵不起来的。 　　因为他们各自都游离在外。 　　"其实少夫人，你真算是有福的，正是因为老夫人的事，老爷现在看得特别开，也很担心你和少爷。” 　　宋清苦笑道："周嫂，既然都有这样的先例了，爸爸为什么还要让我进门？我害怕达不到他的要求。” 　　"你呀，我才不担心呢，吃饭前我还劝老爷来着，你心地其实还是很软的，跟老夫人还是很不一样的。而且少爷对你真是没说的，从来不勉强你；我也看好你们哪。毕竟门当户对，这路，还长着呢。” 　　宋清点头称是，也未再多话，她与易正维已成定局，这路无论如何也是要走下去的。 　　在银控楼下停车，她让周嫂等会儿她，她还有些事要跟易正维商量。 　　易正维还在会议中，莉莉忙招呼她。她已经驾轻就熟，到了二十五楼的商场管理部门和原先管理世秉大厦的陈经理见了个面，沈扬刚好也在。她办完事出了门，沈扬也抱着一撂材料与她平行，沈扬冷讽道："易太太，今天可是执行上次你说的话来了？” 　　宋清微微一愣，随即浅笑道："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沈扬停下脚步，"你这话什么意思？那话敢情是敷衍我的啊。” 　　宋清摊摊手，"你想我怎么做？” 　　"就按你说的做！别出尔反尔，我姐才不要你的同情！"她冷哼着一扭，快步离去。她怎么好意思说她巴不得宋清心狠一点儿，好让姐姐看清事实，省得她天天在家哭。就算他们相爱，可易正维结婚也是事实，照现在的情形，这两人似乎商量得很好，知道该怎么做，只有姐姐看不清真相，以为易正维还会给她一份完整的爱情。 　　手机响起，宋清一看是易正维的，忙上了三十楼，易正维正在电梯门口等她。 　　"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 　　"我顺路过来看一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如果你刚好得闲，我们聊聊。” 　　宋清在易正维的办公室坐定后，先把那份复华百分之五股份受让书给他，"你先看一下，我一直想找你谈这件事。” 　　易正维没有接，抱胸冷眼看她，"这是什么意思？” 　　宋清吸了口气起身直视他，由衷道："正维，你该接受这个礼物，不说我们已经是夫妻，单从公事上来说，你帮复华太多太多了，复华能有今日的稳定局面，都是你的功劳，何况爸爸对我也这么好。” 　　易正维转身回桌，点起一根烟，深吸了几口，望向窗外，良久才道："世秉大厦是爸爸做主的，你不用感谢我，至于我帮复华，也是为了我们的合作项目。” 　　宋清急道："可是项目并没有使你受益。” 　　"宋清，我相信复华，也同样相信你，新项目一旦全面展开，我们都知道其中的利润。"他为人一向公私分明，他从头到尾也只想得到复华的新项目，他策划了很久，虽然目前不太顺利，但他很看好以后，这婚也是他提出要结的，他没有理由要复华的股份。 　　宋清执意将股权书递给他，"正维，这是我个人的意思。” 　　易正维凝神看了她几秒，沉声道："宋大总裁，你的路向来只有一个方向吗？我知道你想与我算清账目，也不想欠我人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点，我一旦占有复华股权，那我们只会牵扯更深，到时你又要如何？” 　　宋清没答话。易正维起身，绕过桌，搂住她的双肩，低声道："易家送你股份，那是理所当然；可反转过来，要是我拿了复华的股份，在外人口里，传的便是我易家终于露出本来的真面目，想要吃了复华。” 　　宋清张了张嘴，好像还想说什么。 　　"OK，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小清，这里是临川，不是英国，我的意思很清楚，我不会要这个股份，除了新项目的事，我不会参与复华的决策和股东会，我猜你也不想太麻烦。"易正维不容宋清开口，便道。 　　宋清呆呆地看他将资料放妥，又交还给她。她转身时，心里有点儿淡淡的失落和空虚。是的，她怕麻烦，她一直有戒备，可事实上，易正维早将她的心态看得一清二楚，她这次来，只是做了一件一相情愿的事。 　　她原本是想好好和易正维谈谈的，她想和他谈谈，究竟该如何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做才是对双方都好。 　　可除了股份，她不知道还能给易家什么。如果她想做易家的好媳妇，以如今他们的情况，也不过是粉饰太平。可如果事情就这么了结，她心里总觉得有样东西堵在那里，动也动不了。 　　其实易正维又如何不苦恼？他们这层关系，如何踏出去，他也没有底。宋清这一路看着复华的大起大落，虽然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但已经让她变成了惊弓之鸟。今天她来找他谈这个话题，他能理解 ，但却不能接受。何况，他真的不觉得宋清欠他什么，中间夹着一个沈星，他与她都太明白，各人都只守着各人的份。 　　而今晚对于宋清的打击，还不仅是这件事而已。 　　在冷家的家宴上，宋清今晚是最闪耀的主角，来宾无不向她投以新奇而又羡慕的目光。她应付这种太太小姐实在没有经验，几轮下来，竟觉得比公务应酬还艰难，好在周嫂这方面是十拿九稳，不但举止礼仪精确到位，还为她挡了不少的酒，有时一些答不上来的话，她也一一接过。 　　贺敏介绍她认识今晚宴会的主办人，冷风的妻子--夏洁如。 　　宋清正是冲着她来的，自是打足十分精神应付。 　　夏洁如在应酬圈中是出了名的百面笑，对在场的每个女客都没落下，宴会也安排得周到，见到宋清，更是雍容带笑地与她柔柔一握，面对贺敏却是客套得不像自家人。贺敏心气直爽，能力也强，更是一手撑起凯路，纵然冷风如今执掌冷氏，这妯娌二人，也是一点儿也不相让。 　　宋清与她寒暄完，才问到冷风的事，贺敏插了一句："宋总裁，公司里的事，都是大哥在管，嫂子光忙着办宴会，主持家事，可是一点儿都抽不出时间来了，连夏家的生意都是大哥一手包了呢，哎，我就没这么好命。” 　　夏洁如对贺敏这种不分场合的话，脸一阵红一阵白，但仍扯着嘴角对宋清笑道："她呀，这是怪我公公让二弟忙得团团转呢。” 　　贺敏笑道："忙得团团转是好事，就怕到头来，白忙活了一场。” 　　宋清忙打圆场，"怎么会呢？商场上的事，尽力了，总会有收获的。” 　　夏洁如维持着当家主母的风范，与宋清再唠叨几句，便又自顾去招呼客人了。 　　宋清微微嗔怪地看了贺敏一眼，"怎么当场就冲突起来了？” 　　倒是贺敏无谓地摆摆手道："没事儿，我一回来就要和她吵上几句嘴，动不了真怒的。” 　　宋清笑道："怎么不见冷风呢？” 　　"准又是约会哪个明星去了，他生活可丰富着呢，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和我一样，老黄牛一般地撑着。” 　　宋清感慨地拍拍她的肩膀，望向夏洁如的方向道："你说每个人是不是都认为，我们应该像她一样，才是最终的路。” 　　应该是吧，否则易满天，也不会极力让她来。 　　贺敏与她走到角落，默默地饮将起来。 　　"不这样又能如何？小清，你和我不一样，我娘家夫家，关系复杂，我不拚命不行。可你为什么也要这样呢？你第一次给我电话时，我就想问这个问题。” 　　宋清见她已经有七分醉，便也道："复华只可能是宋氏的。” 　　贺敏听到眼一睁，接着搂着她的肩膀捶胸大笑，笑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好一会儿才止住道："你想得可真是简单，就算你把复华做到世界第一了，你能守一辈子下去吗？” 　　"贺敏，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贺敏笑得更厉害了，"小清，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将来你们生的小孩，要姓宋，不姓易吧。” 　　宋清凝神一想，反严肃道："你这样一说，还真提醒了我。” 　　贺敏这下笑不出了，她定定地看了宋清几秒，叹了口气，又与她碰了一杯。 　　"你想得太简单了。” 　　也许是吧，宋清不留神，也多灌了几杯，周嫂脱开身，拿过她的杯子，又忙让人泡了浓茶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竟然没有收敛，酗酒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贺敏拉着她的手，还在胡言乱语。 　　她让周嫂照看着贺敏，自己则走出会场，到了冷家的花园散散酒气。冷家花园很大，靠墙的一角，也挂着一架乳白色的秋千，她突然想到，她第一次看到易正维时，他就坐在秋千上。 　　她微微摇着秋千，想起贺敏说的话，是啊，她确实想得太简单了，可是复杂地想，又是如何的？做易太太越久，她便越发觉，纯粹的自己，已经越来越远，而她与易正维的牵扯也越来越深，就好像互相都有对方的血液，越想抽清、复原，便越迷失。 　　她不可能守复华一辈子，可也不甘让于人手。 　　宋静墨那句，复华永远只能是宋氏的复华，不止是让她守好复华，并且还要她把复华传承下去，她这才明白过来，婚前那晚爸爸和她的那通电话的真正含义。 　　不许离婚，不许不要孩子。 　　可是她没有做好一点儿准备。 　　她与周嫂到家时，没有看到易正维的车，她知道进去，易满天肯定要问她易正维的行踪，于是唤周嫂先进去，她自己则出了院门先给他拨了个电话。 　　她百折不挠，一直等到易正维接听为止，她宁可面对易正维，也不要去听公公的训话。 　　想到这，她嘴角逸出一丝苦笑。 　　良久，才听到电话终于接了，却不是易正维的声音。 　　她一听到沈星小心翼翼的回话，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于是冷静道："他在哪里？今晚还能回来吗？” 　　"不清楚，我刚看到他时，他便已经醉了七八分了，后来在我这儿又喝了不少，劝也劝不住。"沈星着急道。 　　突然电话被人接过，她听到沈扬大声在电话里说让她过去，并且说了地址，尔后毫不犹豫地将电话给挂了。 　　再打过去，电话已经关机。 　　宋清心里不是不气，她在外逗留了许久，终于回屋，跟易满天说易正维今晚应酬，可能不回来了，并且具体地说了是哪家的哪个客户。 　　上楼后，她便把这讯息，传到易正维手机里。 　　她不会真跑去沈家接易正维回来，一来她不想插手他的事，二来也是为了给易正维面子，同时也给她自己面子。她无论如何也丢不起这个脸。 　　凌晨三四点，听到跌跌撞撞的敲门声，她一惊而起，知道是易正维回来了，忙扶他进来。 　　周嫂听到响动，赶过来帮忙。 　　她又忙着去放水，给他准备衣服。 　　两人一番摆弄，周嫂将易正维搬进浴室，交代宋清替他清洗就出去了。 　　水雾腾腾的小小空间里，宋清忙得满身是汗，见易正维似醒非醒，她心中的怒气也再压不住，直接拿着花洒淋冷水浇到易正维头上，这一冷一热的刺激，还真让易正维清醒过来，他怒目相向，随手也还给她一身的热水。 　　宋清今晚酒也喝多了，正头痛欲裂，于是冲口道："你和那个女人往后有什么事，不要来烦我，你要回家，就清清爽爽地回来，我没有义务伺候你！” 　　易正维伸手指着门，冷冷道：“我在池里睡一夜，也不关你的事，门在那边，不送。” 　　"我衣服都被你弄湿了，怎么办？"宋清僵着身，和他互不相让，冷水还在地上洒着，水汽不再弥漫，凉气从她脚心钻入，让她阵阵发抖。 　　易正维光溜溜地站起身，又多打开一道取暖灯，将浴池的水放掉，又重新放满。 　　二人也不再吵闹，一来是怕吵到隔壁的周嫂和易满天，二来也是冷得紧，双双一起洗完便上床入睡。 　　临睡前还大争了一场被子战，争了好一会儿才消停。 　　第四十七章 女强人OR乖媳妇 　　"你所谓的方式就是就是允许那牌匾还继续挂在那里，而那样，就可以证明你根本不在乎。你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易正维 　　已近年底，研究室的工作安排妥当，宋清又开始回覆华坐镇，每年这个时候，总是大会小会不断，今年是复华上市的第一个年头，年底的股东会筹办就占据了不少时间。 　　各种总结报告，每个部门年终汇总资料源源不断送来，而宋清手头又有新项目在做，和冷风的会面因为诸多杂事打断，也迟迟地推到现在。 　　而她从康桥的工厂获悉，沈家的工厂在康桥日渐猖狂，做生意还十分不地道，郭盛几次在报告里暗示，这样对复华和对银控会有影响。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握有银控百分之五的股权，于公于私，她都必须就这件事与易正维好好谈谈。 　　开完大小会议，她回办公室刚好中午十二点，于是给易正维拨了电话，手机也是莉莉接的，显然易正维还在会议当中。 　　她有些烦躁，但下午新项目组的夏孝东替她约了三家工厂要去考察，只能等晚上回家再说了。 　　晚上吃过饭，宋清接到王妈的电话，说宋夫人终于回家了，她心情好了一些，宋静墨走的第一年，宋家总算不至于太冷清。 　　与易满天闲聊了一会儿，她便上楼处理公务。夏孝东是她从市场部调出来的精英，对电子消费品市场非常熟悉，所作的市场分析报告及项目建议书，都能落到实处。她又有些跃跃欲试了，这个新的计划，等开完股东会安排好年前的工作，看来马上就可以实施。 　　临睡前，易正维没回也没给她打电话，自上次吵过后，他们冷战到现在，如今是有工作拖着，否则易满天又要找她谈话了。 　　冬天天气凉，宋清向来怕冷，便把空调开得很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觉得口渴至极，于是迷迷糊糊醒来，见书房的灯还亮着，易正维还在处理公事。 　　她泡了两杯咖啡端进去，易正维抬头问道："今天你找我？” 　　"是的，有些事想找你谈。” 　　他埋下头，打了个哈欠，合上电脑，抽过旁边的文件夹开始翻看。 　　"如果是股份转让的事，就不用谈了。” 　　宋清不满他这种态度，抽过他手中的资料，微微不悦道："这事我们可以再谈，但我希望在股东会前，关于沈氏的工厂注资事件，你应该要有个交代。” 　　"这不关你的事。” 　　"正维，我是诚心想与你谈，否则我不会单独找你，我也不希望，这件事你要逼得我在股东会上提出，让大家举手表态。” 　　易正维微微一笑，稍稍离开桌面，双手环抱，审视着宋清，良久才道："这是小事，我以为你一向会很大方的。” 　　"最近有些不利于银控和复华的消息传来，我不是在乎你给沈家投几百万的事，而是他小作坊式的市场操作行为，会给我们带来不利的影响。我想沈家借的，也不止你的资金，想必银控的名气也沾了不少吧。” 　　易正维眯眯眼，手中把玩着钢笔，不承认但也不否认。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不至于他和宋清结婚这么久，沈家都没有发难，沈惠东是什么人，他很清楚，在康桥，他就是一个有钱的流氓罢了。 　　"你想我怎么做？"良久他才道。 　　宋清深吸了口气，起身道："正维，不论如何，复华和银控如今因为我们，确实是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总之，我不希望有沈惠东这样的人扯我们的后腿。” 　　易正维不冷不热地回道："小清，我很难这么做。” 　　"我知道关于沈星小姐的事，你觉得愧疚，但我希望你能换种途径弥补。” 　　"换种方式？"他冷笑着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清义正词严的脸蛋，突然讽刺道："你所谓的方式就是就是允许那牌匾还继续挂在那里，而那样，就可以证明你根本不在乎。你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易正维，你根本不讲道理！"宋清气恼道，有些狼狈地转过身，端起凉透的咖啡大大地饮了一口，引得胃一阵刺痛。 　　"你既然撑得住，就不要再跟我说撤资的事情。"易正维想到宋清的行为，好心情顿时全无，转身离开了书房。 　　宋清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无神地倒坐在椅上，在她心中，那牌匾是私，而注资是公，她这样要求，哪里不合理？ 　　既然世秉大厦众所周知，已经是她宋清的了，那一个小小的空间，纵然是在最高处，又有什么所谓？就好像，她得到了易太太的名份，但易正维心中并没有她的地方一样，她早在一开始便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 　　虽然这易太太的帽子戴得越久，她在易正维心中的地位，也就越注定了是存在的，但这不是由她所决定得了的。至少不是她能求来的。 　　她跟着进了房，觉得很疲倦，而易正维则斜躺在床头看着财经杂志，精神依然，在精力上，一个女人如何也强不过男人。 　　"正维，我不想和你吵架，我也是真心的想和你商讨，我们该维持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易正维感觉宋清有些冰凉的身子靠了上来，微微叹了口气，放下杂志，扶她起身，坐直靠在床头。 　　"小清，我喜欢你公事上的果断，但我不希望，这种习惯你还要用到我们的生活中来。” 　　宋清低头没吭声，随后却说了些别的事。 　　"正维，你和沈小姐的事，准备如何决断？沈扬来找过我。” 　　易正维抱着后颈微微看着天花板，呼吸有些不平稳。 　　宋清继续道："沈星是个好女人，值得一个人好好对待，她跟外面那种女人不一样，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你已经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 　　易正维闭上眼，从喉间深处微微地哼了一声。 　　宋清伤感地拉了拉被子，"我们选择结婚，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就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条不可能有机会让她回头的路，在那样的情况下，种种的现实碰撞，让她最终选择了易正维。 　　她当年离开临川，但她的心还是空的，就算一别就是十年，但光靠她自己，她无法约束她的心。 　　她从答应易正维的求婚开始，就知道，这场婚姻，不止有宋静墨的期望和交代，还有复华的稳定。她不可能再任自己的心为所欲为，而事实上，她所做的决定是对的，她与严旭南那段，因为此，真真正正的，成为过去。 　　如果还有什么比爱情更重要，那无疑便是宋静墨从小灌输给她的责任心。 　　"为了复华，你就如此的无私？还是因为，如果没有严旭南，和你结婚的那个人是谁都没有关系。” 　　宋清率先躺进被窝，良久才低低道："易正维，你这话除了贬低我们自己外，还剩下什么？” 　　两人背靠背而睡，可又彼此都知道，对方并没有睡着，他们各自都在重新审视自己如今的感情。 　　"我知道婆婆的事情，所以我也清楚，你不会与我争什么。” 　　那天在她送股权书给他时，听到他的果断拒绝，她便知道，易满天和陈紫南失败的婚姻，早就给了他预警，而她一直的防备，则有些小人之心。 　　易正维呼吸有些沉重，他只道了声，"太晚了，睡吧。” 　　宋清突然间有些伤感，转身轻轻地拥住他，将脸埋在易正维宽厚的后背里，像个迷失的孩子一般。她也想做好易家的媳妇，可是宋静墨临终的交代，却时常让她心里横着一根刺，她稍一放松，那刺尖便对准着自己，她随时都有可能被扎到。 　　"正维，处理好沈星的事情，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易正维细细地思索着宋清的话，回身一转头，才互相拥上，却又被梳妆台上那在夜光中微微发亮的小玻璃瓶刺痛了眼。 　　"妈妈已经回家了，明天我们一起去看她吧。” 　　"好，睡吧。” 　　沈扬第二天约宋清在竹园见面，她已经辞职了，和沈星一起打理竹园的生意。 　　"宋总裁，不知道我托你办的事，你们商量好了吗？” 　　宋清心底里一直挺喜欢沈扬。她喜欢她的率直和张扬，生意场上，很难看到这么干净的女孩子了，因此心里面一直有着好感。 　　"我仔细考虑过你的话，既然这样对你姐姐、对我都好，那为什么不做？” 　　沈扬嚼着口香糖点点头，微微讽刺道："那是当然，这生意对你是一本万利，你是商人嘛。” 　　宋清则有些担忧，正维的犹豫不决和沈星的好性子，这样做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哎，你不用觉得愧疚啦，虽然你强夺人所好我一直很气愤，但一个巴掌拍不响，易正维的立场不坚定，他配不上我姐。再说我哥哥就是一条吸血虫，我早看不惯他了，这两年来，他利用我姐，现在变得财大气粗，我看他保准哪一天不犯下什么事！现在是时候让他清醒清醒了。"沈扬无谓地摆摆手。 　　宋清微微一笑，表示会跟踪这件事的进度，并且表示感谢。 　　沈扬则说是为了自己的姐姐着想，互惠互利。 　　她们谁也没有想到，她们也会有好好坐下来谈的一天，世料总是难料。 　　沈扬也看清楚了现实，面对了现实，但沈星未必这么想。 　　沈扬的生活现在过得很惬意，竹园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沈星因为有妹妹在身边，整天唧唧喳喳，也不至于太空虚或是老胡思乱想。 　　不过她总是呆呆地坐在收银台前，看着宾客往来。想到自己以前和易正维经常在这里进进出出，她仍然免不了悲伤。突然之间和易正维就这么分手，如今回头一看，近年来她一直以为的他们的亲密无间，竟是如此的脆弱和疏远。在现实里，那只是她和易正维的一相情愿。 　　凌晨一两点，已经没有什么客人来，沈扬正准备关门，一道强光突然射向她，她转身忙遮住眼，冲口就想大骂，哪个神经病，这么晚了还开远光灯！ 　　来人正是刚刚回临川的比尔，他神情有些委顿地拿着外套走出跑车，沈扬的眼冒了冒红星，把大门重又打开，迎贵客进门。她跟在比尔身后算计着应该怎么宰他一笔。 　　比尔径直上了二楼，还是那次他和宋清来的那间厢房。宋可人派他来看看浩天的业务情况，其实主要也是想让他过来看看宋清结婚后，过得如何。 　　他是既抗拒又想来，他担心自己会触景伤情。回英国不到两个月，他整个人都觉得空虚了，宋清在他的生活里，足足待了十年，他一直以为，他们会在英国结婚生子，共同经营浩天。 　　沈扬招呼厨房弄好了吃的，自己提了几瓶好酒上了楼。比尔一看，觉得这服务员长得青春洋溢，开朗大方，人又醒目，而且还知道他正需要借酒浇愁，于是也不拒绝，拿过一瓶，仰脖子就灌。 　　"哪，多喝点，多喝点。"她不停地劝酒，一边偷笑。 　　"小姑娘，以前没有见过你嘛。"比尔用纯正的中文回答。 　　"啊，你会讲中文，好好，这样更好沟通，帅哥你是从哪里来的？"沈扬来了兴致。 　　"英国。来，会不会喝酒？陪我喝” 　　"我喝了你要埋单啊。” 　　"没问题。” 　　沈扬起身出门，又拿了一个杯子进来，服务员刚好也送来了饭菜，二人于是把门一关，喝得热火朝天。比尔难得在中国见到这么豪爽的女孩子，也有心卖醉，二人于是又猜拳，又摇色子，开心得哈哈大笑。 　　沈扬为他倒酒时，一个大动作，一阵轻轻的但又十分熟的声音随之传来。比尔好像酒醒了半分，快速抓住她的手，捋起她的袖子，不禁眼睛一亮，果然是宋清为他捏的那个瓷娃娃，男的他一直挂在身上，女的，他记得送给这竹园的老板娘了，可那天明明不是这个女孩子啊。 　　"这个东西哪来的？” 　　沈扬倏地收回手，一边揉一边道："关你什么事啊。” 　　"这东西是我的，现在我想收回来！"比尔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沈扬怒冲冲地起身，指着比尔叫道："你神经病啊，这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拿啊？” 　　比尔酒气一上来，也刷地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就要抢回来，沈扬灵活地一个转身躲过，比尔不怒反笑，"哟，还懂点儿功夫，好，让我见识见识中国功夫。” 　　沈扬也好久没有动手了，虽然比尔高大壮实，她心里也有点儿堵，不过酒壮人胆，她勾勾手指，指指窗外的竹园，"别打坏了我的桌椅，我们去那里单挑。” 　　"好啊，我赢了，这东西你要归还我。” 　　二人在林子里你追我赶，没几下便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也不嫌地上脏，双手垫着后脑，欲睡不睡。 　　"啊，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啦！喂，下次你还来不来啊？” 　　比尔摊摊手，挑眉道："不知道，不过这里有我最爱的女人，也许……哪一天她不开心了，我还会来。” 　　沈扬白他一眼，摇摇手，"切！少来这一套，你不会告诉我说，这东西是你最心爱的女人送给你的吧。” 　　"没错，可是我当时觉得她是在敷衍我，想推开我，于是把这东西转手让人了。"比尔接过沈扬递过来的瓷人。 　　"你真是痴情，不过这世上哪有真正的爱情啊，为了钱，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抛弃，都是负心汉！” 　　比尔喃喃道："她是有苦衷的。” 　　沈扬不以为然地别过眼，比尔倒是仔细端详着这个瓷人，突然拉起沈扬，拿起一对比，惊讶道："咦，你们倒有点儿像！” 　　沈扬好笑地抢过瓷人笑道："当然啦，当时我姐就这样说，所以我就拿过来啦。” 　　二人之间的距离好像突然间拉近了许多，他们互相挨着，同看竹林和天空，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四十八章 身份与责任 　　“那是因为我同时也想做一个好妻子，好媳妇，毕竟这也是我的责任，我无法逃避，这个身份挂得久了，也就适应了，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宋清 　　宋清和比尔匆匆见过一面后，因为年底太忙，后来没有过多的联系。 　　比尔本来这次回临川，就并没有太多的事，和吴鹏交接完后，便耗在竹园，和沈扬两个人，是越闹越熟，因为有比尔和沈扬在，沈星的心情好了很多。 　　宋清这边新项目的事情已经进展得差不多了，康桥那边的工厂已经腾出车间和购置设备，准备妥当，郭盛正和新项目组的人整顿流水线，技术部也派了人过去，整个复华忙得团团转。宋清此时自是顾不得易满天的不满了，每天早出晚归，有时还要回家陪宋夫人，更是有些不着家。 　　易正维年底的事情也多，于是暂时把宋清和沈星的事，也搁下了。他到底还是为宋清着想的，第二天就把易满天请回公司，事事和易满天一起拿主意，年底各股东应酬多，这些人又都是易满天的老朋友，易满天的生活也充实了起来。 　　不过易满天如今和一起打江山的老搭档再聊起的话题，已经不是生意，而是语带期待地猜测何时有孙子抱。银控交给易正维他是很放心的，不过因为和复华的合作案，有些不顺利，没有收益，他还得为易正维开开道。 　　众人极力夸他娶得一个能干又漂亮的好媳妇时，也不免有些含沙射影，一个女人家，把企业搞这么大做什么？两个人各忙各的，感情怎么维系？ 　　这是妒忌还是真为易满天担心，就不得而知了。 　　宋清在康桥工厂的食堂吃过晚饭，便和新项目组的人检查流水线是否有漏洞，顺便又开了个会，安排人员的分工。 　　“这段时间非常感谢大家的辛苦，在年前，我们要将新产品的生产线和人员安排好，否则，我出去考察和谈生意，都会没有底气。技术部已经有样品出来，现正送往各权威部门检测，趁过年前，希望能试生产一批出来，有成品的话，对客户的信任度将是很大的帮助。” 　　大家点点头，生产经理正带领一部分工人晚上加班，调试机器，一楼空旷的厂房里满是噪音。宋清这几天来听这声音，已经习惯了，说话也变得很大声。 　　郭盛一边介绍流水线、设备的排放位置，以及将来人员的安排，一边又不无担忧地道：“宋总，我们新入这一行，还是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以我们的技术实力，生产出来应该没问题，可是我担心一旦人员到位，这里的所有投入便都是支出，希望销售那边能跟得上。据我所知，这一块重在量大，否则便没有什么意义，但一般的大公司，都有固定的合作伙伴，而且也不敢冒险将产品投给新进入的企业。” 　　宋清点点头，“没错，所以我们得分头来走。这块我们必须进入，动力一号一旦动作起来，就需要大量的资金，因此新项目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订单的事，你不用担心。” 　　夏孝东虽然忙着记录，倒是插话道：“冷氏制造那边，宋总您已经推了很久了，虽然约了两次都没成功，但假如我们一时没跟上的话，可能又要重来，他们日理万机，转眼就忘了。”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她走到正和生产经理沟通的技术部的李树桦跟前道：“你年前就留在这边吧，成品没出来前，我不放心。” 　　郭盛走近点点头，“是啊，技术部和生产部还有很多要磨合，宋总，放心吧，这里交给我们。” 　　宋清离开了这噪音轰鸣的厂房，出来便长长地吁了口气，夏孝东递了水给她，“宋总，你连续这样工作，身子怕吃不消吧，何况这种电子产品还是有低度辐射的。” 　　宋清接过水，仰头喝了几口，鼻子似乎有些麻木了，上车后，她戴上耳机开始给易正维电话。 　　“孝东，你的市场方案我已经看过了，很不错。“她笑了一笑，突然道，“你刚毕业没多久，一直在忙工作，周末如果有空的话，去学学开车吧。” 　　夏孝东脸一红，看宋清疲倦的模样，为自己不会开车，不能分担宋清的工作量而有些内疚，正待说话，宋清微微抬抬手阻止了他。车子平稳开过市区，驶向高速，电话已经接通了。 　　“正维，你还在公司吗？” 　　“是，有些报告要看，今天会晚点回去。” 　　“爸爸怎么样？“她有些不安，一恍神，险险避开对面迎来的飞车。 　　易正维皱皱眉，看来易满天确实给了宋清很大的压力。 　　“中午在公司有个小型宴会，他喝多了一点儿，应该已经睡了，你还在康桥吗？” 　　“嗯，在回来的路上，我们是不是约了妈明天吃饭？” 　　“我记着呢，开车的时候别打电话了，我也快回去了，晚上再说。“易正维听出宋清话里有气无力，担心她开车不安全。 　　宋清看着夏孝东苦笑了一下才对易正维道：“我今晚回不去了，总部还有些工作没处理好。” 　　易正维沉默了一下才道：“那好吧，要不让周嫂带些消夜给你。” 　　宋清本想拒绝，但一想，易满天那边有时候还得让周嫂帮着说说话，于是不再拒绝，“好，不过别让周嫂太辛苦了。” 　　“好，就这样。” 　　她放下电话，专心开车。窗微微开着，到这时她的鼻子才稍微闻到晚风的味道。 　　“宋总，我真是太佩服你了，跟你共事以来，我才知道，自己是幸福的。” 　　“怎么了？“宋清偏头一笑，利落地转了个弯。 　　夏孝东耸耸肩膀，“就像我吧，在临川读书工作，一年就回去一次，一个人自由自在，专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时候，我也会觉得累，但看到宋总你的工作状态，才觉得自己真是小巫见大巫，连去想自己的辛苦都觉得非常的过意不去。” 　　宋清抿唇一笑，“那不是很好？跟着我做事，你会成长得很快。” 　　“的确，我很感谢宋总您给我这个机会，同时我又替宋总您不值，男人为了工作不顾家庭，就算不闻不问，也只说这个人事业心强，工作狂。可是宋总您呢，不止辛苦做事，还要事事顾忌，活得太累了。” 　　“那是因为我同时也想做一个好妻子，好媳妇，毕竟这也是我的责任，我无法逃避，这个身份挂得久了，也就适应了，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宋清确实是这样想的。多一个身份，便多一种责任，她从来也不认为男人为了工作不顾家庭，可以被理解。宋静墨纵然工作再辛苦，再对宋夫人照顾妥当，他对她和宋凝的教育和教导也未从松懈。他们一家四口，生活得其乐融融，父亲还将她教导得很成功。他是一个好老板，好爸爸，好丈夫。 　　“对了，孝东，以前你联系的客户要维系，新的客户群拓展也要加把劲，我和冷风的约会因为年底集团杂事，不知道要推到何时。没有大的订单，万一工厂试生产顺利，我希望至少能接一些散货做，赚钱是次要，但至少要保证我们有事可做。工厂的员工都要养家糊口，我们责任重大。” 　　“是，我知道了，明天我约了两家客户，可能要带他们去工厂考察，定下初步的意向。” 　　宋清点点头，看看表道：“我明天没时间，你已经上手了，接待没问题，一直到股东会前，能决定的，你自己拿主意。” 　　夏孝东感觉精神为之一振，他不过刚毕业两年，就有这么好的机会，虽然累一点儿，但听到这话，他心里早已经想捋袖好好大干一番给宋清看看。 　　宋清送夏孝东回了家才开车回覆华总部，大厦已经漆黑一片，保安正在外面巡守，见到宋清的蓝翼，忙迎了过来。 　　“宋总，要上去吗？” 　　宋清将钥匙给他，让他去停车，“嗯，我进去后，你照样把门锁了，我今晚不回去了。” 　　走到一半，她又折了回来，交代道：“你先等一下吧，周嫂等会儿要送东西过来，送完你再锁门。” 　　事情真是多，她微微摇摇头。 　　回到办公室，桌面上需要她签的文件堆了半边桌子。她喝了半杯白开水，这才清清脑子开始看，心中不是不烦躁，但又有什么办法？这些事情，任何一个人都帮不上手，她又没有退路。 　　今晚格外的累，她刚好签完一个文件夹，随手一放，却打翻了水杯，水泼了她一身，还好没有弄湿文件。 　　刚进入加班状态的她，不得不有些急躁地为自己清理。 　　易正维上楼来便看到宋清在杂乱的桌下慌乱的模样，他敲敲门，宋清起身咦了一声，“正维，你怎么来了？” 　　易正维提提手中的消夜，笑道：“周嫂已经睡了，我想我也没吃，干脆过来和你一起算了。” 　　“好，你放着吧，我进去换身衣服。” 　　易正维见到纷乱的桌面，无奈地摇摇头，将东西放好，开始为她整理。 　　宋清换了睡衣出来，已经在打哈欠。易正维已经将消夜热好了，见她无精打采的模样，颇为心疼，“自己有胃病也不注意，我要不来，你准备空腹奋战一夜吗？” 　　“唉，年底事情多，你不也忙得团团转？“她接过汤慢慢饮了起来。 　　“算了，我也不回去，你喝完赶紧看，我到里面看书，不打扰你。“易正维伸伸懒腰，从休息室里拿了条浴巾便去了浴室。 　　宋清赶紧吃完，刚看了不到三份文件，易正维一身的肥皂香味出来，在她面前晃了过去。屋里暖气十足，他只拿了浴巾围住□，头上还滴着水，穿着她的小号拖鞋进了休息室。她还盯着他路过的空气在看，直到易正维在里面传来话，“别太晚了！” 　　她心中哀号一声，不免对易正维咬牙切齿，都是易正维扰乱了她的心神，若是她一个人，这些文件，现在早已经看完了。 　　待她洗完澡进房，易正维已经呼呼大睡了。她此时也不想其他的了，钻上床即睡得很香甜，鼻子里闻到易正维身上混合着男性气息和香皂清香味的味道，很是好闻，让人觉得又安心又安全。 　　何时他长臂一伸，将小小的她搂在了怀里？她不安地动了几下，趴在他胸前又安宁地睡过去了。 　　第四十九章 避孕风波 　　纸盒已在他手里拧得变了形。新婚的第一夜，宋清在关键时刻跑到洗手间，原来是吃药去了，她在那天，也许在嫁给他之前，就想好了，不要孩子。 　　-易正维“正维，沈惠东的事情，你考虑得怎样了？” 　　易正维脸色不太好看，倒车快速出了宋家，划出几道急促的刹车声。 　　“小清，你不要逼我。” 　　宋清心里觉得好笑，她一向公事公办，她在工作上也是一样的欣赏易正维，她认同他谨慎稳重的工作态度。她认为对沈惠东公司撤资的事情，是件对大家都非常好的事，她自上次向他提出后，给了他半个月的时间来考虑，没想到，到今天易正维还是这样的回应。 　　他们刚才在宋夫人面前，表现得相当好，可是一扯到沈星家人的事，他到底还是有着自己的私心。 　　她抿唇看着窗外，不再说话。现在复华刚上市，过两天即是股东大会，假如沈惠东做事低调一点儿，就算拿了银控的资金，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她明白，易正维对沈星有愧疚，可他偏偏拿着银控的招牌到处宣扬，名利双收，这件事，沈星定是不知道。 　　“复华的面子比谁都重要，嗯？” 　　宋清冷冷笑了一声，语气平静，“我以为你做事果断、客观，也一向懂得为人着想。我们都是生意人，做事一向讲究互惠互利，我这个人向来公平，你可以拂我的面子，但你若是公私不分，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损害其他股东的利益，我一定不会苟同。” 　　易正维深吸了口气，脸色阴晴不定。他踩了急刹车将车停在路边，气过后，反倒是微带讽刺地道：“宋大总裁，你现在跟我讲公私不分，是不是有点儿过河拆桥的味道？我以为，在结婚前，我们就这件事已经达成了共识。” 　　宋清此时也无路可退，只能道：“Well，易总，既然你说到这里，那我势必要澄清一下，你和沈星小姐的事，婚前婚后，我没有干涉过，你和我结婚为的是什么，我也十分清楚，公与私，我向来分得清，OK？确实，作为合作方，我们复华一直欠你的，我承认，是我工作没做到位，我们宋家内部出了事情，却总让易总你和我们一起承担，但复华的前景不可限量，新的一年，我绝不会让你空手而归，这是我对你的承诺；至于你，硬要把我们私底下形成的共识摆到台面，影响到公司利益，我就不能不管。暂且我不说我要怎么向我的股东交代这件事，他们会怎么看我这位易太太，OK，这是我个人的事，我可以担承。但复华的动力一号项目，过完年就要正式启动，我不允许任何不利的因素存在，所以，我要求易总您务必在后天的股东会前解决这个问题。” 　　易正维一边听，一边不屑地笑着点头，待宋清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反倒轻轻地鼓起掌来，不冷不热道：“好，好口才。” 　　“如果你认为不对，可以反驳我。” 　　“不，不存在对或不对，是我小看了你，其实很多事，以我们俩现在的关系，完全可以解决，没必要摆上台面。你这样做，只会将事情弄复杂，弄僵。” 　　易正维其实心里想得很清楚，他也不是不愿意切断与沈惠东的利益联系，和沈星在一起的这两年里，他对沈家出钱出力，该弥补的早就已经弥补了。只是这场婚礼来得太突然，太突然，结婚后，又是宋静墨的丧事，以及复华的后续整顿问题，他根本没有精力和时间去好好解决他和沈星的这场感情债，最关键的，也是很突然的，他没有想清楚，该如何处理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感情关系。在英国的半个月，他一直在舍与不舍之间徘徊，回来后，他与宋清的关系，也在暧昧间前进，后退。宋清确实让他迷茫了，婚前，他认为简单的事情，现在全然变得复杂，他几次想好好与宋清沟通，商量，却因为各自忙得团团转而没有实现。偶尔心情好时，宋清又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根本不在乎他和沈星的事甚至还有撮合他们的表态度，让他本来想去解决这档旧债的热情，又被活生生地掐灭。 　　宋清表现得不再需要他，复华的事情她也刻意与他保持了距离。他是个聪明人，不是没有看出来，所以连动力一号这么大项目，这个自己策划了一年的项目，他都随手交给下面项目部的廖凡跟进，他不想让宋清以为他是一直想占她便宜的人。可是事后，他想想又觉得可笑，原本他选择与她结婚，不就是为了动力一号的项目吗？易满天撮合他们，不就是为了吞并复华吗？他怎么反倒在这时，装起清高来了？ 　　易正维啊，易正维，你现在到底怎么了？你在和谁赌气？和宋清？不，她才不会像你这样，她脑子里满是复华，复华的新项目，她自己独立操纵不让你插手的新项目。你在她心里又排在第几？你向来认为自己冷静自持，结果呢，却败在她的手下。你为她烦恼时，她皱眉，辗转难眠，夜夜加班，可有一分一秒是为了你？ 　　这气，原来是和他自己赌的，易正维一边开车，一边才把脑子里纷乱的想法，理出思路。 　　他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他跟宋清说，今天天气不错，要不出去旅游？宋清却转头指着另一幢大厦说，正维，何时我们的产品能进入那里展销，就宏图大展了。 　　两人都不站在一起，如何赌气？ 　　夫妻二人，终归还是冷静的人，这一路话题说到其他方面，语气也平缓了许多，可易正维的脑子里一路就没有清净过。宋清一直在说，他只是听着，偶尔才回几个单音：嗯，是啊，好。 　　到易宅时，二人都换上了笑脸。易满天今天还没有睡，正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着烟，周嫂一脸担心地伺候在旁，二人一进屋，即开心地唤了一声爸爸。 　　见没甚反应，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表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周嫂朝宋清使使眼色，努努嘴巴，宋清顺势看向茶几，一看即脸色煞白，紧紧抓住易正维的手。 　　“周嫂，给小清泡杯热茶，爸，发生什么事了？“易正维拍拍宋清的手，扶她坐下，和颜悦色地坐到易满天的身边。 　　“爸，正维难得这么早回来，你和他聊聊吧，我……我上楼休息了。“宋清起身道。 　　“你给我坐下！咳，咳！“易满天拿起拐杖敲着玻璃的茶几面。 　　“爸，对不起。“宋清低下头，轻轻咬住下唇，心里暗叹了几声。 　　易正维看得云里雾里。周嫂摇摇头，端了热茶过来，坐到宋清身边，长吁短叹道：“哎，少夫人啊，这事你可别怪我多事，这药是我今天打扫时发现的，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得让老爷来处理。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老爷的身体近来也越来越不好，他那想抱孙子的念想，你们俩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做多伤人心啊！你若是不想生，好好和老爷说说，定个期限，今天也不至于让老爷这么生气，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易正维这样一听，才有点儿明白过来，他伸手拿过桌上的长效避孕药，低头看着，没什么声响，不过那纸盒已在他手里拧得变了形。新婚的第一夜，宋清在关键时刻跑到洗手间，原来是吃药去了，她在那天，也许在嫁给他之前，就想好了，不要孩子。 　　“正维，看来这事你不知道！” 　　良久，易正维抬起头，神色如常，他将药盒拿在手中把玩，淡淡道：“不，爸，这事是我和小清商量的，你也知道，复华那时的情况，样样都要她处理，哪有时间。” 　　宋清一惊，感激地看向易正维，后者则没有回应，冷静得不像平常，连眼角的余光也未漏给她。 　　“正维啊，你怎么也这么糊涂！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爸，不关正维的事……” 　　易满天扔掉拐杖怒气冲冲地起身，手颤抖着指向他们二人，许久都没说出话，脸色气得煞白。宋清心里愧疚极了，双手绞在一起，低着头不再说话。 　　周嫂忙道：“你们快上楼去吧！别再惹老爷生气了！” 　　他们才刚起身，易满天就捂着胸直直地倒了下去，吓得一屋子的人连声尖叫。 　　“正维，快给医生打电话！“宋清叫道，已经和周嫂合力将易满天扶到沙发上。 　　周嫂忙着去找药和水，宋清蹲在易满天的身边，心里已经骂了自己许多回。是啊，就算暂时不要孩子，也可以和公公商量啊，自己明明知道，公公这段时间一直明里暗里地暗示着要抱孙子。易满天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躺在她身边，吓得她再没有动作了。一想到宋静墨也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过世，她心里就难受万分，不能原谅自己。 　　宋清狠狠地自责着，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流了一脸。易正维显然对这件事处理得十分熟练，他看到宋清这副自责难过的模样，想要安慰几句，可终究还是说不出话来，他只是让她在家休息，自己则送易满天去了医院。 　　待车子驶出，整个易宅死一般的寂静，随着大铁门砰的一声关上，她捂着脸坐在地上，失声哭出来。 　　她的心里，害怕多过伤心，更多的是恨自己的无力。 　　哭过后，心里舒服了许多，她拖着疲倦的身子上楼。不多时易正维打来电话，说已经没事了，医生则说要住院观察几天。 　　“我今晚不回来了，你早点儿睡吧，爸醒来后，我会解释，晚安。” 　　“正维，谢谢你。“趁着易正维未挂线，她匆忙说了一句。 　　“不用。” 　　这一晚，让她如何睡得着？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半夜竟然飘飘洒洒地下起了大雪，铺天盖地的雪花铺了易家整个庭院和花园，一夜之间就变了颜色。她呵呵手，站得有些僵了，于是在凌晨六点，早早开车去了附近的粥档，等待第一炉出锅的热粥。 　　她记得易满天最爱吃这家的粥，虽然门面不大，但口味很好。平时这里，早早便会有人来排队，但因为昨晚下了一场雪，天格外的冷，也格外的亮，她到时，档前一个人也没有。 　　档主十分热情，将粥打包好又交代一声：“开车小心点，路上滑。” 　　到医院时，易满天还在睡觉，问周嫂，她说易正维去洗涮了。 　　她和周嫂将早餐摆好，周嫂叹道：“你还算有心，等老爷醒后，我会同他说的。” 　　宋清知道周嫂的意思，易满天现在还不想见她，她也怕再触发他的病，于是轻声交代几句，便去找易正维。 　　在疗养院通往食堂的长廊上，中间有个偏僻但很幽静的小花园，如今正铺着雪花，树枝被装点得漂亮极了，几棵硕大的圣诞树在还不算亮的清晨闪着亮光。就在这棵圣诞树后，她看到沈星和易正维正握着手，头碰头地说着什么话。沈星穿着一身雪白的貂皮大衣，直拖到膝盖以下，以前的直发，烫成了蓬松的大波浪，比以前多了份妩媚，可她偏又戴着一双卡通无指的棉手套，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不过也不显突兀。 　　宋清无心听他们说什么话，转身踩着雪又慢慢踱了回来，一下一下，咯吱声很重。后面跟来几道急促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那声音走至一半，也消失了。 　　易正维慢慢看着宋清消失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终是没有唤出声，那抹孤寂又倔强的背影，清冷地让人难以靠近。 　　他隔着雪望她，怎么觉得，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是这么的遥远？ 　　“清儿，下午的环境保护公益活动，你去吗？“严旭南给宋清打来电话。 　　“是，你也收到邀帖了吗？” 　　“嗯，今年的规模很大，很多近年来新出的环保产品都有展出，是一个很大的商机。我们的动力一号一定是其中最好的重头戏，我想你一定会去。“严旭南兴奋道。 　　“是，你们的样品出来了吗？” 　　“赶在会期最后的截止日前一天送进去的。” 　　“那恭喜你了。” 　　“清儿，你怎么了，生病了吗？“严旭南听出宋清话里的沙哑和有气无力，不由得关切相问。 　　“没事，下午见吧。” 　　“等等，清儿，有个人我想你一定希望我为你引见，下午散会后，他约我一起吃饭，你若确定来的话，我就给他答覆。” 　　宋清精神一振，有了气力，“你是说冷风？” 　　严旭南在那头打了个响指，听到宋清声音骤然一变，不由得松了口气，“没错，我一直等着你来找我，但我知道我们的宋大总裁拉不下面子，那我就主动把这个人情送到你面前。” 　　宋清一笑，“还是习惯这样猜测别人的心意！好吧，详情我们见面再说。” 　　宋清到了公司，即把下午的工作，全排在上午解决，连吃午饭都忘记了。因为和冷风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机会，她觉得精神十分振奋，原本以为在年前，她没有机会约到冷风的。 　　期间，易正维给她发了条信息，“沈惠东的事情，股东会前会给你一个答覆。” 　　她手忙脚乱中，飞快地回了一条“谢谢。” 　　第五十章 相信、正名 　　“不用，今晚来的是哪些报社和电视台，你和主办方核实一下，报备公关部，让他们去处理。往后这种事，都这样办，不要再过问我的意思。” 　　-易正 　　维一年一度的国际环保协会年度展销会如预期般的隆重展开，伟盛和复华以及银控作为这次展销会的主要嘉宾，受到了最为热烈和高规格的招待，主办方还特地在展销会一开场留了半个小时让他们介绍动力一号的项目。悍龙的董海峰也早早到来，笑容满面，早先对复华若即若离的态度早已不再，现在他对宋清，就如同对衣食父母一般。 　　“世侄女，看到你们如今渡过难关，伯伯真为你高兴，你爸爸执意等你回来接手复华真是明智，现在你又嫁入易家，复华和银控强强联合，将来的腾飞是指日可待。” 　　宋清心知肚明地一笑，抿下一口红酒，笑道：“谢谢董伯伯，如果没有你一直在后方支持我们，恐怕项目也没有这么顺利。” 　　他们互碰了一杯，董海峰转了个身，对着严旭南的方向，微微抬杯道：“复华的大好市场，虽然不在乎多一两个竞争对手，可是这局面怕不是你爸爸预期内的。” 　　宋清收住笑，冷静道：“董伯伯这话什么意思？” 　　董海峰抬手搂着宋清到一旁的雅座，这才道：“红裳已经在你手上，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宋兄的远见，不过就此埋没，肯定不是他的设想吧。” 　　“红裳的最后实验尚未通过，何况动力一号的项目还未全面启动，董伯伯你何须操之过急？” 　　“世侄女，话不是这么说的。作为商人，眼光当然要放远一点儿，尤其是当你的对手强大时，你若不进步的话，终有一天会被赶上。许工程师是个大好的人才，他走了，真是可惜，红裳是由他和宋兄两人一起研究的，这里面有多少宋兄的心血，你应该知道。” 　　宋清看向严旭南的方向，见他正朝他们走过来。宋清起身，面容平静，淡淡道：“董伯伯，如今你的重心应该是在动力一号的全面销售上，后续的研发情况，我会安排。” 　　董海峰听她这话里的意思很冷峻，也许今天他这番话，并不对宋清的味口，也许还真有些说急了，于是起身一笑，“好，宋兄既然信得过我，我自然不会让他失望，也一定会好好协助你。” 　　今天他每句话都搬出宋静墨，宋清明知他的意思，但他说的，却也字字都敲中她心中的弱处。她伸手与严旭南相握，手已经带些凉，如若不是这个自己从小爱到大的男人，宋静墨不会死，宋凝不会与她决裂，她也不会嫁给易正维。 　　“在谈什么？这么开心。“严旭南朝他们笑道。 　　“没什么，好久没和董伯伯见面了，正说到爸爸。” 　　严旭南顿了一下，随即笑着转移了话题，朝董海峰道：“董总，这一年度的销售排行榜，你们又处在榜首，各家杂志和电视台现在是不是都蜂拥着要约你采访？” 　　董海峰豪爽一笑，拍拍严旭南的肩膀道：“隔行如隔山，没想到严总对我们也这么关注。” 　　“以前是，但现在开始不是了，往后还有很多生产上的事情要请教您，也许会有合作的可能也不一定啊，是不是，董总？” 　　董海峰的老脸现出要笑不笑的神情，严旭南抛出的橄榄枝，他当着宋清的面，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尴尬地笑了两声。 　　宋清知道严旭南是故意的，但董海峰到底是长辈，与宋静墨又是好朋友，她也不想为难他。于是她忍住笑，打断他们道：“董伯伯，我们要走开一下，对了，旭南，你说要为我介绍一个朋友的？” 　　严旭南领会，笑着搂宋清退场。 　　“这老狐狸，你往后还是少走近地好。“严旭南道。 　　“敢情你刚刚背后装了个显微镜在观察我们？” 　　“你开心或不开心，我还用回头看吗？” 　　“是吗？“宋清微微地哼了一声，心中无限惆怅。 　　严旭南作势向四周望了望，“易总今天没有来？” 　　宋清勉强一笑，她已经看到冷风了，于是远远举杯朝他一笑，快步地走近，一边朝严旭南道：“项目进行到现在，是该回报他的时候了。” 　　“确实如此，他曾经出钱出力。“严旭南怅然道。 　　宋清和冷风因严旭南在场，相处十分顺利。一聊起，才知道冷风原来一直喜欢宋凝，算是她的影迷，原本他和严旭南便十分相熟，现在自然是好上加好。 　　“清儿，你先和冷总谈谈，我走开一下。” 　　宋清点点头，邀冷风到一旁的雅座坐下。冷风上下打量着宋清，全身放松地靠在沙发上，有些不羁地道：“进军一个新市场不容易，宋总如今有技术又有实力，何必如此辛苦？” 　　宋清知道他所指的是银控，于是笑道：“复华在康桥有个大型的工厂，如今只利用了四分之一，完全有能力和实力继续发展一个短平快的的资金回笼市场，这是从整个复华的发展战略立足考虑的。” 　　冷风凝神片刻，嘴角露出回味的一笑，“宋小姐的眼光长远，的确是一个好的领导，可是这样会不会太累了？光现在这个项目，就够你们忙的了，再说，你又如何知道，我们冷氏希望多你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 　　宋清有些汗颜，面对着冷风的笑，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更好的回答。 　　“宋小姐，你不要多想，我纯粹是以个人作为朋友的角度来说的，后面一句，是开玩笑的。倘若我们冷氏连这个自信都没有，就没有资格在这一块占据引领和龙头的位置，双方各有所专，就像你也不在意让旭南分你市场一杯羹一样，我们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合作。如今这块市场，我们已经到了一个顶峰，我个人也非常有意愿朝别的方面发展，像旭南和你丈夫一样，多元投资，是不是？“冷风架起二郎腿，放松一笑，常年的侈奢生活，在他脸上也留下了淡淡的痕迹，他的皮肤微微松弛，但丝毫掩盖不住他内在的野心。 　　宋清顿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做生意的人，哪里会把路走绝？她也放下了心中的紧张，微微一笑，“冷总真让人敬佩，我们干杯。” 　　冷风满意一笑，双方一对目，算是心知肚明，互换了名片。严旭南见差不多了，也笑着走了过来，与冷风坐到一处，手搭在他肩膀上，熟稔地笑道：“怎样，清儿没让你失望吧。” 　　冷风哈哈一笑，赞赏道：“旭南，你不怕再过个几年，我们这些人都要对她仰望相待吗？” 　　宋清低头一笑，微微转着桌角的高脚杯，沉默着，心里却在计划何时与冷风再来一个实在性的接触。 　　“我早有这个心理准备。“严旭南毫不在意地回笑。 　　“我看你心理准备得还不够，你就这样抢了复华大好的一半市场，宋大总裁会这样放过你？” 　　冷风本是无意这样一说，对于内里，他了解得并不很清楚。这只是句玩笑话，可宋清和严旭南都听到心底去了。严旭南收了一半的笑意，眼角扫向宋清，后者仍然微低着头，似是知道他的想法，不一会儿，她举杯一笑，道：“好了，旭南，我们要上台讲话了。” 　　冷风看看表，起身道：“好，今天的重头戏也落幕了，我看我要先走了，宋小姐，后面我们再联络，晚上我订了富贵门的座，一起来？” 　　“好，晚上见。“宋清忙起身笑道。 　　三人握手道别，冷风最后交代道：“旭南，别忘了把宋夫人一起带来，我好久未见她了。” 　　严旭南爽快答应，宋清松了口气，觉得绷紧的神经突然间松懈下来。 　　“清儿，冷风这人你不必太拘谨，他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位，不会事事计较，你可以放心与他合作。” 　　“我知道，这次倒真托了你和凝儿的面子。” 　　“他对你其实也一直很好奇，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卖了个人情。不过你若主动找他，确实会稍花些周折，往后多出来，很多事其实没你想像中那么难以解决。” 　　宋清点点头，“旭南，你真的觉得，我做这个项目，是多此一举吗？” 　　“你心里想什么，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担心你会太累。复华一直以技术见长，销售渠道和网络稳定，你若不插手这块市场，可以轻松很多。不是我有些大男子主义，往后这样的应酬会很多，以你的性子，我担心你会吃不消。“严旭南不无担忧道，和高华的观点不谋而合。 　　有一个贺敏是前车之鉴，她自然也知道。 　　可是谁又能理解她心里的苦？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靠易正维的，本来他们一开始就是平等的利益合作关系。 　　银控新项目组的廖凡其实一早也来了，但宋清一进场便和严旭南在一起，她根本靠近不上，也插不上话。看宋清不断和各人周旋，没有一丝空当，她干脆便也放弃，自顾和其他认识的人聊天去了。宋清和严旭南婚前的传闻早就不是新闻，今天如此不避嫌地在一起，倒是第一次，复华和伟盛又是今天会场的重头戏，记者和闪光灯大部分都围绕在他们周围，她担心明天一早，这些亲密照就会上报纸头条。 　　上台讲完话，二人接受了众人祝贺，又和主办方热情地交谈，随即参观各个展台的展品。他们不时低头交换讨论，相谈甚欢，远远地把周围的人抛在圈外。欢送酒会过后，二人又同时开车离去。廖凡追出来，看着两辆车向同一个方向疾驰离去，于是拿着手机站在门口，不知道要不要打电话的好。 　　易满天还在病中，她想想还是给易正维拨了电话，“今天的情况就是这样，他们现在合作同一个项目，有很多问题要讨论，但外人写出来说出来恐怕会有些出入，董事长那边要不要先报备一下？” 　　易正维按下手头的工作，揉揉眉头，冷冷道：“不用，今晚来的是哪些报社和电视台，你和主办方核实一下，报备公关部，让他们去处理。往后这种事，都这样办，不要再过问我的意思。” 　　“是，总经理。”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公关手段，要低调处理，知道吗？” 　　“是，我明白。“廖凡点头挂上电话，对易正维的最后一句话已是理解。宋清与严旭南是纯粹的工作关系，他相信她，他这样做并不是掩盖的手法，而是正名。 　　二姐妹婚后的首次见面，竟然是在这种场合，她们谁也没有想到。宋凝其实心思并不复杂，她只是执着于她想要的，其他的，她远没有宋清考虑得多而周全，所以，这个场面，既然是帮复华，她自然是卖力撮合。她的公关手段，自然不是宋清能比得上的，在演艺圈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她让宋清也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冷风对宋凝确实是真心的欣赏和喜欢，宋凝长相甜美、大气，又有大家闺秀的气度，并且她处事圆滑，聪明又懂得如何在公事上进退得宜，让男人无法对她起防备，严旭南由她在身边帮着打点，事业自然是顺风顺水。没有野心和利益冲突的聪明、漂亮的女人，确实让男人难以拒绝。 　　“姐，这酒不醉人的，我们姐妹干了这一杯好不好？把前尘旧事，都忘掉。” 　　严旭南也道：“是啊，小清，若是可以一醉泯恩仇，我宁愿醉死一百遍。” 　　冷风看出门道，出言笑道：“旭南，小凝，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敢情拿我做了一个大人情，今天可不是家宴。” 　　宋清看看对面的三个人，扑哧笑道：“他们说笑，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有什么不愉快早过去了，来，冷总，我们喝。” 　　这晚，宋清真的喝了很多，她越喝心里反而越清楚，双眼也越清澈，反倒是宋凝和冷风醉眼迷茫，坐到一起划拳，玩得不亦乐乎。严旭南突然从桌底下伸过手，握住宋清，她手心里的寒凉，让他心神一顿，酒也醒了大半。这个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女人，却让他感觉到，自己离她的心，已经越来越远了。宋清没抽回手，嘴角仍挂笑意，她想着董海峰的那些话，又想到了那枚被自己埋在宋静墨坟墓旁泥土里的那把红裳的钥匙，她还想到了自己在坟前发过的誓言，还有那天的悲伤和心痛。她抽出手来，为自己斟了半杯红酒，仰头便灌了下去，连同眼里的泪，一起吞下去。 　　这时酒意才有点儿上来，朦胧中，她的头脑里快速地显示了一下，易正维和沈星在圣诞树后头碰头低声交谈的模样。她紧紧一闭眼，长长地吁了口酒气，突然想做点什么，于是低头在外衣里翻找起来。严旭南递来一支烟，她想也未想便接了过来。 　　二人默默吸着烟，一根燃尽，宋凝与冷风也玩得累了，四人又开始喝酒，谈天说地，直闹到半夜。 　　“冷大总裁，麻烦你送我姐回去。“宋凝娇气道。 　　冷风打个了响指，爽快道：“送美女回家，是我的责任，放心，一定完成你的任务！“他煞有介事的模样，逗得宋凝哈哈一笑，她挽着严旭南的臂弯笑得很开心，很幸福。严旭南朝他们点点头，带宋凝开车离去。 　　冷风开着宋清的蓝翼，对这部车的性能极为喜欢，开始在空旷的路面上飙车。宋清领会地一笑，到易宅门口时，从后座递给冷风一个白色信封，冷风摇一摇，听到钥匙的声音，他幽默道：“房子？” 　　“我以为男人会更加喜欢车子。” 　　冷风倒是毫不做作，安然地收下。 　　“整个临川都只此一部，如若电池有任何问题，复华会全额保修，你就算一直开到中国的边境都可以，四轮驱动，强劲动力，比今天展出的动力一号，都更先进一步。“宋清笑道。 　　冷风见惯了大场面，但仍不免为之一惊，如今市面上就算是动力一号的整车销售，价位就已经高过了进口高级轿车，更不用说它在动力方面的强大的性能。他是爱车一族，自然心喜不已，尤其是在驾驶蓝翼的这一路上，本来就有些意犹未尽，这个时候收到这个名贵的礼物，自然是十分适时。 　　宋清捂着头，低低呻吟了一声：“今天喝太多了，冷总，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们这一谈话，冷风的司机也已经将车子开到，于是二人道别。看着冷风离去，宋清精神十足地坐直身来，回到驾驶座，将车子开回车库，对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关于冷风的准备工作，十分的满意。生意上就是这样，你下了多少工夫，自然会有同样的回报。 　　就算是工作也一样，需要缘分和运气，她前两个月的努力，就在今天一晚上，全然地解决。 　　她悄声上楼，小心翼翼地打开灯，开关啪的一声响。她这才知道，易满天今天不在家里，她无须像贼一般地回来和害怕。这时酒气反倒全涌了上来，她捂着胸打了个酒嗝，又打了个冷战，楼下的空调已经关了，她又穿回大衣，到厨房给自己倒杯热水，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饮着。 　　周嫂的房间是黑的，她回来一会儿了，也未见她出来，看来也到医院去了。 　　她看看表，已是凌晨一点半，这个时候打电话去问公公的情况，显然不合适。 　　她撑着头毫无睡意，无奈头又开始阵痛，便这样坐在桌前看着落地窗外的易家花园。易满天养的几笼鸟因她的动静，在笼中不安地踱着步，花园里的积雪未扫，厚厚地堆着，煞是好看。 　　易正维穿着暗红色的睡衣下来，头发蓬乱，显然已经睡过一觉了。 　　“吵醒你了？“宋清起身，转头声音有些哑。 　　易正维自顾地也为自己倒了杯水，示意她到客厅，又开了空调。 　　“正渴，下来倒杯水喝，你喝酒了？我有给你打过电话。” 　　宋清哦了一声，掏出手机，果然是，连忙歉意道：“今晚有应酬，一吵闹便没有听到，对不起。” 　　“对了，爸爸怎么样了。” 　　易正维从橱柜里拿出一瓶膏状营养品，递给她道：“没事了，还是老毛病。喝了这个吧，你瘦了很多，长久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 　　宋清默默地接了过来，一口吞掉，有点儿苦，有点儿涩，于是又灌了半杯白开水。易正维是话里有话，他明知道，以复华目前的业务状况，宋清是不需要这般应酬的，他还说会长久下去，证明他对宋清的事，并不是一无所知。 　　“今天早上的事……” 　　宋清淡淡笑道：“你不用解释，你说过，有些事我们婚前就达成了协议，不是吗？” 　　易正维见她如此说，也不便再说什么，心中微叹了口气，口里却道：“沈惠东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 　　“好，谢谢。” 　　“你只有这一句话说吗？“易正维话里已有隐约的怒意。 　　宋清头痛欲裂，起身道：“对不起，正维，我累了，想上楼休息。” 　　她已经踏上楼梯，易正维突然从身后搂住她，将她转了个身，语气有些急迫，“小清，你能听我说两句吗？复华已经在稳定发展了，我和爸爸都希望你能多将一些精力放在家里，不要再去搞什么新项目，尤其是康桥那边，最近你们新招了不少工人，动静闹得很大，爸爸已经有所察觉。” 　　“正维，我真的很累，这个问题下次再谈吧。” 　　“下次？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你为什么非得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你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必要！” 　　“这是复华的事，你说过不插手的。” 　　“我解决了沈惠东的问题，你是不是也该就我们之间的问题，还有你作为易太太的责任的问题，也给我一个交代？！” 　　宋清皱紧眉头，“你是说孩子的事？” 　　“你不要孩子可以跟我说。“易正维没有否认。 　　“这个问题，我会找时间和你谈的，我从没有想过不要孩子，正维。” 　　易正维大大地松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下来，“那工厂那边的事……” 　　“这件事我不会让步，但我自己会向爸爸解释，好了，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易正维放开手。 　　宋清撑着扶手，离开他的视线。 　　随即传来砰的一声，易正维心中暗叫不好，赶紧冲上楼去。宋清果然摔在走廊上，已经不省人事了。不过看她呼吸平稳，应该是睡过去了，易正维心里暗自责怪自己，真不应该强拉着她，还说这些让她头疼的事情。 　　这时周嫂不在，因此他责无旁贷地为宋清洗澡、换衣服，又把她抱上床。看她熟睡甜美的模样，少了那层清冷、固执和倔强，如此的让人可亲，可一想到她明日一睁眼，又会冷冷地拒人千里之外，高高地挂在枝头，他是又好气又好笑，自己怎么会摊到这样一个女人？ 　　“清儿，我到底要怎么对你才好。” 　　第五十一章 孩子为交易 　　“这个孩子，要姓宋。” 　　-宋清 　　宋清忙完复华的股东大会后，开始认真地思索，应该如何向易满天交代，复华在新一年要扩大经营，并且要开拓新市场的策略。 　　这事摊开一说，肯定会惹得易家全家上上下下不开心，因此她这几天总是辗转反侧，睡不好觉。银控的股东大会因为顾着宋清，所以延后了几天，易正维几乎整晚在公司加班。她既然说了，这事她会同公公交代，就自然不会再去麻烦易正维。 　　不知道易满天是否因为气还未消，至今还未回家，周嫂也在医院照看，易家显得冷冷清清。宋清搂着自己的胳膊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心情十分烦躁。外面的雪一直纷纷扬扬地下，易家的车道，已经结满了厚冰，铁门上也有了冰凌，有时候温差大了，落地窗玻璃上还弥漫着淡淡的水汽。 　　宋夫人打电话给宋清，叫她回去吃饭，说宋凝和严旭南小夫妻今天回来看她。 　　“正维今晚有空吗？我听复华的人说，这两天会清闲一点儿，我们一家好久没聚聚了，这几天打你电话，也都是在忙。王妈天天唠叨呢，说如果你不回来，这个年过得都不热闹了，家里也没有个主心骨。” 　　宋清皱皱眉，吐了一个烟圈，烟气和玻璃上的水汽相撞，又冲回她眼眶。她伸出食指在窗上画着无谓的图案，心不在焉地道：“恐怕不行，正维今晚肯定抽不出时间。” 　　“听说你们家周嫂都不在家，王妈昨晚怕你没吃饭，就差司机就送她去了，等了几个小时，还是黑灯瞎火的。清儿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若是在他们家受了委屈，可要朝妈说呀，别什么都闷在心里。“宋夫人不无担忧地道，这时才微微显出一些作为长辈，作为母亲的心意。恐怕也是王妈昨晚回去后，一直在她耳边唠叨，她才说的。宋清这个女儿，在她眼里，哪里需要她来担心？就是因为这些，这母女二人，才不相亲。 　　宋清淡淡一笑，“没事的，我能处理，年饭前，我会回来一趟，我打电话让小凝多陪你几天好了。” 　　宋夫人连声道：“这敢情好，我这阵天天在家，看外面热闹，真想出去走一圈，家里实在太冷清了。” 　　宋清刚挂上电话，客厅的电话便响了，是周嫂打来的，说易满天今天出院，“正维电话打不通，老爷说让你联系看看。“周嫂补充道。 　　宋清忙连声应允。 　　周嫂看了看易满天，拿着电话出了病房，压低声音朝宋清道：“今晚老爷说什么，你都先应下来，等过后再说。大过年的，他那个躁脾气，再入院就不好了，不吉利。” 　　宋清看看暗沉的天色，长长吁了口气，妥协道：“是，我这就去找正维，周嫂，最近你辛苦了，你先送爸爸回家，我们订好座后，让司机来接你们。” 　　周嫂松了口气，挂了电话。回到病房，易满天朝她竖竖大拇指，“往后你在旁多敲敲边鼓，有些事，我一说就没退路了。” 　　周嫂一边笑一边帮他收拾衣服，“放心吧，老爷，我也想快点儿带小孙子呢，你退休后，就剩我们两个老家伙，你看我，我看你，岂不得看烦了？” 　　易满天叼着雪茄眯眼笑笑，他脸色红润，完全不似病人的模样。 　　宋清打易正维电话，果然是已转入秘书台。她披上外套，直接开车去了银控。 　　银控果然还是灯火通明，他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莉莉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端了盒饭上来，看到宋清，忙放下打招呼：“宋总，易总现在正在楼下开会，说马上散会了，我刚好去食堂给他叫了一份盒饭。” 　　宋清点点头“他接下来还有工作吗？” 　　莉莉忙翻开进程表，她翻了翻才道：“十一点约了隆丰实业的陈董见面，不过……易总说这个约不是特别必要的，应该可以推掉。” 　　宋清看看时间，和易满天吃完饭，应该还来得及，于是让莉莉订就近的餐厅，自己则到窗边往下看，皱着眉想着说辞。“不管说什么，先应下来。“她想起周嫂的话，不禁摇摇头苦笑，靠着墙怔怔不语。 　　夏孝东这时给她汇报了好消息，“宋总，我手头几批小订单，昨天已经发往康桥，郭厂长刚来电说，一切进展顺利，一个礼拜后便可以出货！” 　　宋清展颜一笑，“真是太好了，孝东，这批的货质量一定要跟进，这个礼拜你就去康桥守着，及时把客户的意见向郭厂长和李部长反馈，这一仗对我们往后的发展，是非常有意义的。” 　　“没问题！我一定不会让宋总您失望的！“夏孝东信心十足地保证。 　　宋清刚挂上电话，易正维揽着文件夹匆匆进办公室，见到宋清的笑脸，愣了一下，下意识拿出手机，抱歉道：“不好意思，今天一整天都在开会，我让莉莉屏蔽一切来电。” 　　“没关系，爸爸今天出院，一家人聚一聚，在这之前，有个问题我想先和你沟通一下。” 　　易正维挠挠头，放下文件，迳直走向休息室，出来时，已经洗了脸，人顿时精神不少。 　　他坐□，按了桌面的电话，交代莉莉道：“今晚的约帮我推掉。” 　　示意宋清关上门，这才道：“有什么急事，不能等股东会结束后再说吗？” 　　宋清坐到他对面，神情并不轻松，“我怕来不及了，正维，爸爸今天一定要过问孩子的事，而我新项目的事情，也一定要向他有所交代，他刚出院，我不想他再因为我而出什么意外。” 　　易正维看了她一眼，飞快地签好手中的文件，放妥后，便架起腿双臂环胸微微坐开身，看来对这个问题十分重视，准备与宋清好好谈一谈。 　　“你有什么打算？” 　　宋清低头绞绞手，思虑许久才咬唇抬头断然道：“孩子的事，我可以退一步，但新项目，我不可能罢手。” 　　易正维眼中已有隐约的怒意，但声音仍然带着压抑后的平静，冷冷道：“你想拿孩子换取爸爸对你新项目的承认？” 　　宋清摇摇头，“正维，这样说对我未免太不公平，你何不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是为了爸爸的身体，同时也不希望我们的后续工作因此而受影响。” 　　“我这样说有什么错吗？也许爸爸会认同你的看法，但作为我个人，对不起，我不希望你以谈判的方式来对待我们的生活。” 　　宋清压下心中的不满，仍然道：“正维，你理智一点儿好不好？所有的矛盾，只有这样处理是最完美的，我不希望我们两个人之间，还要因此再产生误会，今天我来，并非只为说这个，这不是重点。” 　　易正维挑眉一笑，坐近身来，饶有兴趣道：“这个都不是重点，那我真的愿闻其详。” 　　宋清忽略他话里的嘲讽，伸出手来，握住易正维，语带真挚，诚恳道：“正维，我知道等下我提出的这个要求，你会有点儿接受不了，但请你理解我，理解我对复华的责任和对爸爸生前对我的交代。” 　　易正维心头一紧，缩回手，语气紧绷，“到底什么事？” 　　宋清觉得喉咙干涩，她没有想到，这么快便要面对这个问题，但是在她向易满天交代前，这点她一定要跟易正维先谈妥。 　　“这个孩子，要姓宋。” 　　易正维觉得心里有一股怒气直涌上心头，许久才道：“宋清，你在跟我开玩笑。“说到最后，他已经咬牙切齿，胸膛剧烈地起伏。 　　宋清一急，抱歉地拉住他的手，“正维，我知道，这个要求你们会很难接受，但是请你，这次一定要与我站在一起，说服爸爸。” 　　易正维怒气冲冲地站起身，一把甩开她的手，决然道：“不可能！” 　　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真是哭笑不得，这事一宣扬，他纵然可以不在乎，可易满天往后做人，可怎么抬得起头？他会被人当成笑料。正是因为，他知道易满天不会答应，所以这次，他怎么也不可能赞同宋清，否则，宋清在易家，处境将更加艰难。 　　现在宋清已经开始慢慢地脱离银控了。等到动力一号项目全面展开，资金问题解决，那时再要她妥协，就不那么容易了。何况她现在着手的新项目，其目的，也不过是为了不再需要银控的资金就可以运作。他从一开始便知道宋清是如何想的，只不过没有点破罢了。 　　易满天会不会在今晚拍桌而起，指着宋清的面，骂她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气得再进医院，还是未知数。 　　孩子不管姓什么，总归是他易正维的种。如今两家的关系，还有易满天当初执意要他娶宋清的原因，也是想着复华若干年后，终归会是银控的一部分。至于他心里，是不是也有这种打算，他还真没想过。从到头尾，就算刚开始时，他想收购复华，也只是单纯为了动力一号的项目而已，不过他手里，确实还握着那份全面收购复华的策划书。 　　宋清从身后紧紧抱住易正维，她只知道现在不能让他就这样转身走掉。她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取得他的同意，否则，她一个人，一定面对不来。她也是别无他法。 　　“正维，请你再帮我一次，顶多，我们多生一个。” 　　易正维刚刚还在生气，这会儿差点儿没憋住笑意。他抿紧唇，任宋清抱着，并未转身。 　　“你知道，爸爸的过世，对我的打击有多大，宋家需要后继有人，这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往后，不会再有事情让你为难的，这是最后一次，正维。” 　　易正维转身推开宋清，握着她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清儿，这件事，我真的无能为力。” 　　“那今晚怎么办？正维。“宋清忧心忡忡。 　　“你自己衡量，是目前你的新项目重要，还是未来孩子的姓氏重要。我所能为你做的，就是今天你这番话，我会当做没有听到。“易正维淡淡道。他心里现在已经知道，宋清肯定会先答应下来，走一步险棋。毕竟，新项目对她的重要程度，他十分清楚，她是商人，眼前到手的利益，不可能不要。何况孩子出生，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她有足够的精力来解决和说服易满天。 　　“正维，你自己的意思是……” 　　“我？我的意愿重要吗？“易正维潇洒地挽起外套开门出去，宋清若真顾着他的想法，就不可能提出这个要求。 　　宋清头痛地跟了出去，追上易正维。 　　这一晚，夫妻二人配合无间。宋清果然向易满天承诺，愿意从现在开始，做孕前准备。 　　易满天满意地点头，好几次挡住易正维的酒，“这阵子我会让莉莉好好盯着你，烟酒都给我戒了，否则我孙子怎么会健康？” 　　周嫂慎重地点头附和，对宋清道：“往后你多回家吃饭，外面吃的，谁知道是好还是坏？要加班的话，消夜我会按时给你送过去，还有你的胃病，往后一餐也不能落。” 　　易满天不满道：“还加什么班？女人家，当然是孩子重要，以后有什么不得已的工作，拿回家做！动力项目正维多担着点，还不能熬过这一年半载吗？！” 　　宋清看了易正维一眼，正襟危坐，对易满天道：“爸爸，相信你也大概知道，复华接了一个新项目在做，现在已经初见眉目，正是紧张的关头，我现在真的停不下手。但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影响到孩子，不过如果爸爸你不急的话，可以等这个项目告一段落，稳定后，再……” 　　易满天抬头打断她的话。他凝神看宋清，见她抿紧双唇，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绝对没有会退让的神色。于是也不再说什么，只甩下碗筷，怒气冲天地带着周嫂离开，连个招呼也没有打。 　　留下宋清和易正维苦笑相对。 　　“吃吧，这里的菜做得不错，爸爸会想通的。“易正维丝毫不担心。对易满天的脾气，他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对于他们之间，对于生活中最平常不过的事情，都要如此大费一番周折，并且要牵扯到各自的利益，他感觉有些疲倦。 　　宋清无奈地点点头。 　　于是二人也不再说孩子往后的归属问题，而是絮絮叨叨地说着股东会的事，这一餐饭吃得还不算太差。 　　未来的事，未来再担心，目前在他们面前的杂事太多，实在没有精力，去烦恼将来的事。 　　第五十二章 造人与流产 　　“清儿，如果我们这次生两个孩子，是不是就没有烦恼了？” 　　-易正维 　　易满天是个说做即做、万事都不愿意拖延的人，何况是关系到易家子孙的大事。 　　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也知道宋清的个性，因此半推半就的，对宋清负责的新项目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人家的睡眠本就不多，如今易家又有了这样一桩大事，易满天和周嫂更是显得生气勃勃。周嫂现在主要就是关心宋清的饮食起居，定时提醒宋清，算是个私人保姆。 　　易满天整日里风风火火。他让园丁开拓了花园面积，种下许多名贵花卉。易家更是装修一新，原来半旧不新的物什，全都换掉，一切都要做到赏心悦目。连宋夫人都被易满天通知过来，说是能更加好地照顾宋清。 　　其实这意思也明显，亲家母过来了，宋清总不好日日不回来，或是应酬到深夜。 　　宋清心里叫苦连天，还好康桥工厂有夏孝东和技术部的李树桦等人在看着，暂时还一切顺利。 　　动力项目因为展会的原因，知名度持续打响，已经陆续有全国各地及国外的客户前来接洽，这一切，高华应付得如鱼得水，以前宋静墨打下的动力项目的坚实基础，在这个时候，产生了重要的作用。这一时期，宋清的主要工作便放在了和冷风的深入沟通上。 　　宋清和冷风的聚会，严旭南多半会参与进来，宋清也想知道伟盛的动力项目进展如何，因此算是一举两得。 　　对她与严旭南的频繁相聚，易满天自然是不满意的，但因着宋夫人在，他也不好多说。 　　另一方面，易正维的工作却是顺顺当当。没有易满天的介入和家庭方面的困扰，易正维最近反而顺风顺水，连加班应酬也比往常少一些，常常十一二点便回到家，就算工作多，也绝不超过十二点回来。经常回家之后他和宋清便在书房工作，二人互不言语，这时周嫂会来送送消夜，提醒他们不要太晚。 　　这日子和谐又平静，宋夫人看了，那颗本对易正维不放心的心算是落下来了。 　　这二人也是心照不宣，未再重提孩子的姓氏归属问题。 　　孩子是一定要生的，但他们也需要这份平静来应付工作，问题虽然存在，但他们都理智地想等到那天一起集中解决。 　　宋清正埋头看着夏孝东送来的样品图，刚刚和他们开过视频会议，这会儿便饮茶略作休息。宋清不时点头，嘴角慢慢露出笑意，这是她回覆华，真正靠自己着手进行的一个项目，心中没有成就感是不可能的。 　　书房的大钟敲了一下，宋清抬头看了一下，伸伸懒腰，放下茶，拉出冷风今天传给她的大客户资料，仔细看了起来，心里想着，看完这个就可以休息了。 　　她越看便越喜不自胜，那份给冷风的贵重礼物，送得绝对值得，中间有严旭南和宋凝的拉线，冷风更是用心地帮她。冷氏制造新接的一批订单，有一部分冷风愿意拿出来给复华做，这些客户在国际都颇有名望，产品需求稳定，如果这次成功，往后便有机会和他们建立长期的发展机会。这是一条长线，现在复华有了这些稳定而又量大的订单来源，新项目的成功，更是指日可待。 　　碰巧这时冷风挂来电话，“小清，明天时新电器的印海心女士将会来临川考查市场，我已经约到她碰面，他们公司成长得很快，正需要一个长期的电池提供商，明天你带上公司的详细资料一起过来吧。” 　　宋清忙道谢，笑道：“方便的话，可以传一份她个人的详细资料过来吗？” 　　冷风打打哈欠，看看表，微有疲倦，“明天早上我再让秘书给你，人老了，精力已经不够了，你真像十年前的我。” 　　宋清开心地挂了电话，合上资料，一抬头便看到易正维早已经收拾妥当，抱着胸斜靠着坐在那里，已经看她好一阵了。昏黄的灯光下，他一张脸显得格外的柔和，嘴角似笑非笑，脸颊有淡淡的纹路，看得宋清不禁微微低头，脸上有发烧的迹象。于是她有些拘谨生硬地整理桌面，起身为自己再添满了茶。 　　“快要睡了，别喝太多。” 　　她闻声便放下茶杯，回头道：“那我先去洗澡了。” 　　易正维点点头，突然桌面上他的电话震动起来，将这暧昧的二人吓了一跳。易正维没有接，连头也未动，突然对宋清道：“清儿，如果我们这次生两个孩子，是不是就没有烦恼了？” 　　“双胞胎？！” 　　“嗯。” 　　“我……我不知道……“宋清有些手足无措，四下张望，绞着手便奔出了书房，随后易正维便听到浴室门哗的一声关上。 　　易正维不自觉地露出一笑，伸伸懒腰起身，身后那电话还在固执地震动着。 　　可这会儿，这二人哪里还有闲工夫管那电话？ 　　沈星一脸苍白地听着话筒里的女声：“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沈扬洗完澡出来，见她这模样，啪的一声抢过话筒重重地扣上，气道：“姐，你争气点儿行不行？干吗要弄得自己这么狼狈！别说你现在只是感冒，就算明天就要死了，他也不会管你的，他如今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你还奢求什么？” 　　沈星眼泪一抖，别过眼看漆黑的窗上，头痛欲裂，喉咙里已有哽咽声。沈扬鼻子一酸，将她放平，盖上被子，拿出吹风筒为她吹风，这般的吵闹又这么的暖和，希望能让她平静一点儿。 　　“姐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他不适合你的，你也不适合嫁到易家。他们这些有钱人，讲的是互惠互利，我在银控待过一段时间，这里面的事我最清楚。你爱的这个男人太有野心了，他要的是整个复华，你听到这个，是不是心里会安乐一点儿？” 　　沈星眼一亮，激动地抓住妹妹的手，哑声道：“你是说正维根本不爱她，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利益？他最爱的还是我，是不是？” 　　沈扬翻翻白眼，早知道还不如不说，“姐，你也太单纯了，好吧，就算是这样，以宋清的性格，你以为你和易正维还会有机会吗？” 　　沈星语无伦次，眼泪哗哗流，想到坚强美丽的宋清，只觉得一片绝望，“我可以等，可以等，我不能没有正维，扬，姐姐没有他，生命还有什么意思？” 　　“外面好男人多着呢，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都在想什么？你也这样，他也这样，每天都是这副要生要死的模样，我要疯了！“沈扬大叫，扔下吹风筒跑出门去，冲到阳台上，狠狠地点燃一支烟吸了起来，根本不管外面天寒地冻，鼻子都要冻住了。她的眼泪好像也冻住了，哭不出来，全堵在心里，她仰起头，可满天空都是比尔高大英俊、开朗又笑意盈盈的样子。 　　“妈的！都去死！都去死好了！“她扔掉烟头，咚咚咚地又跑回屋子，进了房便埋在被子里，久久未出来。 　　沈星披着睡衣出来，看沈扬这副模样，心里不是没有担心。沈扬的性子是敢爱敢恨，一向洒脱，她现在肯定也是遇到难解的事了。沈扬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姐姐，这段时间一直是沈扬在开导她，照顾她，可她却仍然想念易正维想得要发疯。如今，看到沈扬这样，她自己也不能为她做什么，于是当下在心里决定，还是回康桥，好好养伤，至少不要给沈扬添负担了。 　　“扬，好好照顾自己，姐姐相信你一定能解决困难的，请原谅姐姐，这个时候根本不敢启口问你为何事烦恼。“她撩起被子，露出沈扬沉睡中被憋红的脸蛋，抚平她紧皱的眉头，留下一封信，当夜便收拾行李，挺着重感冒开车回康桥了。 　　临川的一切，令她太压抑，太痛苦，她以为回来，可以离易正维近一些，再近一些，可是却越来越感受不到他的爱，这一切让她透不过气。 　　谁想着，这样冲动一回去，便出了意外。 　　* 　　“ 正维，我忘了拿睡衣。“宋清在浴室里小声地喊着。 　　易正维放妥杂志，随口回道：“不要穿了，就披着浴巾出来。” 　　“不行！” 　　“我将空调开大一点儿，不会着凉的。“易正维憋住笑。 　　宋清捏紧小拳头，脸蛋因为生气变得嫣红，来回在浴室里转了好几圈。 　　“快出来吧，小傻瓜，又不是没有看过。” 　　晕头晕脑的，宋清就这样披着浴巾冲出来了。见到易正维幸灾乐祸的模样，她抡着拳头就招呼过去，可刚一上床就踩到了浴巾，于是浑身光溜溜地倒在了易正维身上。 　　“咳咳……清儿，你也不用这么着急……” 　　宋清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却见易正维正得偿所愿地看着她，她正要收回手遮住自己，却已经被易正维抱进被窝。易正维低哑地道：“再不进来，要冻感冒了。” 　　“可是我觉得好热。“宋清不安地挣扎，埋在他胸膛里闷声道。 　　“等下会更热……“易正维关掉大灯，只剩床头一抹微光，声音已经咕哝不清。 　　“清儿，你最近好像胖了一点儿……“他爱不释手地抚遍她全身，吻也随即落下，他感受着身下诱人的发烫，想着最近自己好像对宋清的身体越来越着迷了，尤其是她嗔怒的模样，真是生气勃勃又可爱。 　　“唔，正维，刚刚好像有电话……” 　　易正维重重地咬了一下宋清，微带惩罚的意味，宋清一吃痛便不再说话。 　　夜正浓。 　　说是为孩子也好，为责任也好，为新项目也好，这一刻，他们是真心的。 　　真心地享受这一刻，彼此渴望与需要对方，暂时地忘记附在他们周身的利益与现实。 　　* 　　一大早，周嫂便来敲门。 　　易正维穿上衣服，唤了一声，周嫂便拿了钥匙开门进来，一边收拾一边道：“老爷和亲家母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说是要去汤泉打球，快下去吧，早餐快要凉了。” 　　宋清仍然睡得很沉，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头黑发在被子外，显然不愿意被吵醒。 　　易正维凑近身，刮刮她的鼻子，“清儿，清儿，起床了。” 　　她皱皱眉，翻个身继续入眠，周嫂整理完浴室出来，见宋清还没起来，惊讶道：“少爷，不是让你看着她，不让她工作太晚吗？” 　　“让她睡吧，今天就不要去了。“易正维起身道，匆匆下了楼。 　　“那你和老爷说吧，他说早上去锻炼有益身体…….” 　　易正维哪里还听她说，早已经不见了人影。 　　这时宋清也被吵醒了，迷迷濛濛的，大概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于是挣扎着起身洗漱。周嫂以为她被逼着起床心里有气，因此也未说话，开始利落地整理床铺，她还是习惯易满天和易正维的房间由她来打理。 　　宋清下楼时，易正维已经快要吃完了，易满天和宋夫人正聊得欢快，她上了餐桌，与易正维面对面，后者则朝她笑得很欢，微微抖着眉。 　　宋清心里想，为了双胞胎他昨晚还真是卖力。 　　可是没有医生告诉他，这样不过是一相情愿吗？ 　　今天是易正维开车，她与宋夫人坐在后座，看着易正维的背影，她却忽然有了深深的感动。这个男人，算是纵容她的吧，所以她才能提出种种过分的要求。虽然公公对人是严苛了一点儿，但对她的要求却也不高，她是该满足了。 　　易正维也透过后视镜见到宋清若有所思的模样，慢慢露出一丝笑意，车子开得更加顺滑，如同现在放松平滑的心情。 　　“我女儿从小就让人省心，看到他们小夫妻，我这颗心还真是放下了。“宋夫人感慨道。 　　“亲家母，你有福啊，你家二小姐也嫁得不错。“易满天笑道。 　　宋清别过脸看向窗外，闭上眼休息。 　　“偶尔有点儿小吵嘴，但感情还是不错的，主要是旭南太忙，其实还不如清儿和正维，不管公事私事都能谈到一起。” 　　“亲家母，不要嫌我多嘴，这夫妻二人，还是不要间隔太多得好，你家二小姐聪慧，当初也是带着股份嫁过去的，何不让她也去公司？其实你女婿哪里舍得她累，就当是增进夫妻感情嘛。男人嘛，总归多瞧着点好。“易满天看似无意，实则是有居心地说了这番话。 　　宋夫人却是听了进去，直点头，“说得是，她每天闲在家，也怪无聊的，因为以前发生的一些不愉快的事，她也很少回家陪我。唉，亲家还是你看得透。” 　　易正维撇嘴一笑。 　　聪明的宋清，怎不知道易满天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与严旭南总归还是有忌讳的，这阵这么频繁地和他在一起，她便知道易满天不会无所作为。想当然尔，美其名曰请宋夫人过来，其实是想一举两得，宋凝若真去了伟盛，还不把严旭南看得死死的，真是个老狐狸。 　　一起吃过午饭，宋清说要去一趟康桥，第一批新产品快要出货，她不放心，而且近来工人都太辛苦了，各部门领导都夜以继日守在工厂，很不容易，这时势必要去安慰一番。 　　“正维，今天你没事就送小清过去。” 　　易正维看了宋清一眼，便拨电话给莉莉，问今天是否有重要的行程安排。 　　易满天抢过电话，中气十足地道：“不是必要的都推了！” 　　这样一说，自然是没有事了。 　　易正维朝宋清摊摊手，宋清笑着起身，“那好吧，爸爸。“转而又向宋夫人道，“妈，晚上我有应酬，不回来了，你早点儿睡。” 　　宋夫人的心早就转到宋凝那里去了，忙道：“没事，你忙你的，我看你这样也放心了，等会儿我就回去了。” 　　易满天自然不会留客。 　　在去往康桥的高速公路上，有一段围了一群人，稍微有点儿堵，交警已经在处理。易正维用心开着车，只别了一眼便匆匆驰过，宋清正趁着一个小时的车程睡得香甜。 　　随后二人一起为复华顺利出产了第一批货做了个热烈的庆贺仪式，工厂气氛甚浓，大家都看到了新的希望。 　　郭盛最后朝工人们道：“大家最近都辛苦了，除了留下包装和搬运的人员外，其他人都早点儿回去休息。公司马上就会有大的订单进来，希望大家能养足精神，为复华再尽一份力！” 　　宋清松了口气，并亲自与订货商通了电话，约定送货日期，便带领夏孝东和李树桦回了临川。 　　郭盛挠挠头，朝宋清开玩笑道：“我也回去洗个澡，下个礼拜精神一点儿。” 　　宋清与他相握，也笑道：“是，好好休息吧，下星期出货的事情就辛苦你了。” 　　宋清自己带易正维视察了一番工厂环境，便一起回临川了。 　　二人回到临川，宋清随即便与易正维分了手。她看看表，与冷风和时新的约会没多少时间了，便转向夏孝东道：“我在复华总部等你，你先回去打理一下，等下这个客户非常重要，你不能休息了。” 　　夏孝东点头，宋清笑了，年轻人，永远都是这么的精力旺盛。 　　已经开了春，但天气仍然十分寒冷，她回覆华看了会儿资料，竟然睡了过去。 　　第五十三章 项目失败 　　“为什么不接电话？“这话平淡得不似控诉，却胜似控诉。 　　-宋清 　　如今宋清生活中的一切，格外的顺利和完美，她开始有些庆幸，自己选择了易正维。 　　偶尔的烦恼，便是董海峰发订单给宋清时，电话里经常提到宋静墨的远景。动力项目让他尝到了甜头，但是有严旭南这头后劲的狼跟在身后，他自然是不舒服的。但他却又不想得罪伟盛，何况严旭南还向他抛过橄榄枝。现在无论宋清或是严旭南哪方赢，他都不吃亏，最好便是，让他们互相竞争、残杀，最后动力项目的市场全由他们悍龙掌控。 　　他历来与宋家要好，对复华和伟盛之间微妙的关系，也得之一二。他看到如今宋清一门心思全在新项目上，似乎已经忘了伟盛当初是如何利用复华的，便有些急了。虽然他很看好宋清，但宋清毕竟是一个女人，况且和严旭南还有过一段那么深刻的感情，难免会一时迷失，把过去都忘掉。 　　宋清又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算得上是一个理智的商人，目前的局面，复华还未算全盘稳定，她不能贸然出手。但每每午夜梦回，想到宋静墨，她便感到钻心的痛，这辈子，宋静墨之死，注定要成为她的梦魇。 　　她仍然深深记得丧礼结束所有人都散了之后，她跪在坟前那被雨水混浊的稀泥里，当时发的誓言，当时心中的恨。她能坚持到现在，全靠着那一股恨，如果没有那股恨与责任，她早便已经倒下了。 　　她真的觉得自己变了，竟然能平和地面对严旭南和宋凝，也能接受严旭南的恩情，她是在妥协还是在成长？自己对严旭南，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她真的没有想过，也理不清，她只知道，每次见严旭南，尤其是看到他狭长的眼睛眯眯里的笑意，虽然闪着精明的光，但她仍然做不到去恨他。 　　想来想去，原来她恨的最多的，竟然是自己。 　　今天董海峰在电话里说了很多，导致她晚上都没睡好觉，半途又梦到了宋静墨，梦里宋静墨，豪气万丈地朝她说动力一号的未来，突然又病重垂危的样子，闭眼睡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清儿啊，严旭南不是你的良人，你早点儿清醒吧。“她突然听到宋静墨的声音。 　　一转头，便看到浓浓的白雾中，越来越淡的严旭南的背影，她竟在梦中突然地就这么喊了出来。 　　“一定要拿回属于复华的一切！但清儿，你一定要万事小心！“宋静墨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眼睁得很大，宋清大叫，宋静墨却已经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她喊破了喉咙，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头痛欲裂，耳边悠悠传来熟悉的喊声，近在身畔，良久她才转回意识。床头的小灯微微亮着，她不知道身在何处，眼前出现易正维担忧的面孔。 　　“发生什么事了？“她声音已经嘶哑，难道刚才是真的喊过了吗？ 　　易正维皱紧眉头，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痕迹，抹过她额头上的汗，掖好被窝，起身为她扭了条热毛巾过来。 　　当夜家庭医生便被易满天叫了过来，说宋清得了重感冒，但周嫂不赞同她用药，“说不定少夫人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交给我吧，用土方法，健康些，不过就是时间用得长一点儿。” 　　易满天连忙点头。 　　家庭医生没办法，只好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那好吧，如果有什么异常，一定要马上给我电话。” 　　宋清挣扎着爬起来，“爸爸，不行，现在是工厂最繁忙的时候，动力一号的项目也到了紧张的生产周，我不盯着不行。” 　　易满天一拍桌子，指着易正维便道：“让他看着，项目的事情他又不是不知道！“转而又责骂道易正维，“你是怎么看着你老婆的？这两天就看你魂不守舍，心又跑到哪里去了？” 　　易正维没有吭声，易家大宅突然又静了下来，隐约听到楼上有他手机的铃声，周嫂直叹气，易满天敲敲拐杖，厉声道：“不准接！” 　　凌晨三点给易正维打电话的，能有什么人？ 　　宋清则捂住头靠着沙发睡了过去。 　　易正维看看宋清，他脑子里仍然盘旋着宋清在梦中喊着的严旭南的名字，便毫不犹豫地上了楼，也不管易满天的愤怒。 　　“星儿怎么样？“他走到夜露深重的阳台上接起电话。 　　“你还是不是人啊！星儿都伤成这样了，一直说要见你一面，你怎么死活就是不过来？你知道不知道，她当时肚子里有你的孩子啊！你这个没良心的！“打电话来的是沈星的母亲，她哭哭啼啼的。 　　易正维双手颤抖得连烟和电话都拿不起，心情沉重地挂了电话。楼下客厅的灯光熄灭了，他狠狠地摔掉手机，任它在庭院里炸得粉碎，双手紧紧捏着铁栏，一动也不动。 　　仰头望向黑暗的夜空，有几颗寂寥的星星挂在当空，若隐若现，良久他抱着头蹲□来，拳头捏得直响，他从未感觉这样失败过。 　　他心里明白，自己与宋清是不可能分开的，可沈星又何其无辜！他想放手，让沈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可反而，沈星越黏越紧，甚至还对他，对他们的未来寄予过高的期望。他只有狠下心肠拒绝，却没想到，竟然出了严重的车祸，一同失去的，竟然还有他从来不知道的孩子。 　　沈星是护士，不可能不知道保护自己，她一向听话，自己乖乖吃药，怎么会这样？ 　　他承诺过要给她一生一世不变的爱情，他从未说过假话，自己现在是怎么了，以前的信心都去哪里了？ 　　他反而被身边这个心里始终有着别的男人的宋清捆得死死的。 　　宋清喝过姜汤上楼，到处找不到易正维，直觉地走到阳台，便看到他这副模样。她没有发出声响，眼里却莫名地涌起心酸的眼泪，她自然不会傻到认为易正维是因为照顾她不得力而这样折磨自己。 　　易正维抬起头看见她，马上起身谴责道：“不知道自己感冒了吗？这里风大，我们进去。” 　　宋清点点头，一吸鼻子，果然又不通了。易正维小心守着她，直到她感觉好点了，才疲倦地躺下。 　　“正维，想做什么就去吧，我没事的。” 　　他紧紧地抱住她，向这个看似清冷但又善解人意的她，心里说着谢谢，嘴上却没有道出来。 　　“给我点时间，清儿。“他心中默念着。只要一点儿时间，他能解决好的。 　　* 　　第二天一早，易正维果然就不见了，易满天在家发了一通脾气，打电话到公司，莉莉说他在见一个重要的客户，一整天都不能被打扰。 　　“一下班就让他马上回来见我！“易满天抱着电话怒气冲天。 　　莉莉缩缩脑袋，为难地看着行程表，“董事长，总经理晚上有安排……” 　　“给我推掉！” 　　宋清此时还躺在被窝里，架了个小桌板正在床上处理公务，宽大的床上有厚厚的一沓纸巾，她的鼻子红彤彤的。 　　“郭厂长，现在工厂情况怎么样？动力电池这个月底的出货数量有问题吗？” 　　电话那头传来不小的杂音，看来郭盛此时正在动力一号厂房，动力一号的电池生产比新项目难度大得多，她是真的想过去视察一遍。 　　“是，宋董，我正守在这里，现在没有问题，李部长也过来了，每一条流水线他都逐一地在检查。” 　　“好，有什么情况马上给我汇报，孝东在吗？“宋清在考虑要不要再从技术部调几个人过去。 　　“哦，他在二厂，今天正在联系出货的事。” 　　宋清挂了电话马上给夏孝东拨了过去。 　　“我这几天暂时不能出来，要辛苦你了。” 　　夏孝东忙问她的身体情况，又安慰她道：“放心吧，现在出货都安排好了，就等明早车队过来！” 　　宋清点点头，交代几句便挂了电话。 　　她随后又开始看刘秘书送过来的复华总部的运作资料。看了尤风的财务报告，她舒了口气，复华总算挨过了最艰难的一段。 　　周嫂咋咋舌，忙搬走她的电脑，拿走她的电话，唠唠叨叨道：“哎哟，怎么不多穿点儿？这春天的感冒最难好，断断续续的，你可要注意啊，休息第一。” 　　宋清无奈地摇摇头，“周嫂，我经期刚过没有多久，这个月应该没事，让我吃药吧，手头上事情太多，这样昏昏沉沉可不行。” 　　“那怎么行？就怕万一，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了呢，我们少爷身体这么好。” 　　宋清脸一红不再说话，喝过红糖水，又喝了点儿粥，在周嫂的伺候下睡了。 　　* 　　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时分，晚饭是易满天喊她下去吃的，周嫂出门看了好几回，说易正维怎么还没有回来？宋清却知道，他今晚定然是不会回家了。 　　宋清只顾着低头闷闷吃饭，思绪却早已经不在饭桌上了。 　　饭后她和易满天聊了会儿天，上楼时接了印海心的电话，谈妥了初步的订货意向后，便开始工作。 　　明明很累，可今晚不知道为什么，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半夜起来，看着身边突然少了易正维，她心里觉得空空的，这段都是他搂着她睡，竟然也了成习惯，真是可怕。 　　她睁开眼看着天花板，电话便这样突如其来地响起，震得她心慌慌的，一看竟然是郭盛的，忙接了起来。 　　“不好了，宋董！“郭盛气喘吁吁地在那头叫，吵闹声震天。 　　她心一紧，“发生什么事了？” 　　“凌晨刚过，保安发现二厂突然起火，连带一厂也受了损失，现在刚刚把火扑灭。我趁着这时给你电话，事故原因我正加紧调查，哦，警察也到场了，我等会儿跟你说。” 　　“有没有人员伤亡？！“她急忙问道，已经掀被起身，耳里被警车的声音闹得十分难受。 　　那边郭盛已经挂了电话。 　　她心急如焚，冲出房间，大叫周嫂，在楼道上差点儿翻了下来。 　　“张司机，张司机，快送我去康桥！” 　　周嫂披头散发地起来，见到穿着睡衣的宋清在客厅急得团团转，知道肯定是发生了急事，忙咚咚上楼拿来衣服，让她穿上。易满天见宋清这样，像失了魂丢了魄一般，倒也未说什么，只让周嫂也一同跟去。 　　* 　　一路上她打夏孝东电话，却是占线，郭盛的也是，周嫂提醒她打电话给易正维，却是关机。 　　她只有着急地催司机开得再快点儿，甚至恨不得自己亲身上前去开。 　　她到工厂时，见好几辆消防车和警车挤在工厂大门口。一进去，工厂的空地上也挤满了工人，吵闹声震天，有一些工人正披着大衣，三三两两挤在一起，头发还湿淋淋的。看起来这场火灾不小。 　　一号厂房尤为狼藉，每条道上的灯都打得大亮，工厂的墙被熏得黑糊糊的，在惨白的灯光和夜幕下，格外的诡异。她跌跌撞撞地要冲到工厂一号的仓库查看情况，询问那批货怎么样了，却被消防人员拦住，“小姐，你不能过去，里面还很危险，电池易燃易爆，我们的专业人员正在里面清理。” 　　“我是负责人，我一定要进去！” 　　两个消防人员互相对望一眼，拿着对讲机说了些什么，随即郭盛和夏孝东奔过来了。两人脸上还有未抹去的黑色痕迹，尤其是夏孝东，头发也被烧了半边，衣服破烂，可笑狼狈极了。二人一看到宋清，既难过又无奈，竟然相望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宋清心里自然更是害怕极了，她嚅动着嘴唇，却一个字也问不出。 　　“请不要在这里妨碍我们的工作。” 　　听到消防人员发话，他们才扶着宋清一起去办公楼。 　　周嫂一看这模样，真是为宋清心疼啊。这孩子花了那么多的心血，甚至不惜和易满天作对，做出来的成绩，竟然就这么被毁于一旦了。她担心地紧跟着宋清，一路就没停过打电话给易正维。这时，她心里也有些埋怨起这个从小被她带大的孩子了，怎么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刻，人都找不到了？ 　　宋清他们刚坐下不久，警察也到了，说是要录口供。 　　“我们刚才调查了在事故地点工作的工人，还没有什么发现。“警察说。 　　宋清按着头，对着夏孝东问道：“有没有人员伤亡？” 　　“只有仓库的老陈烧得伤重一点儿，已经送到医院了。当时他正在仓库最里头清货，逃得慢了一点儿，其他人都还算冷静，按照我们平时的消防演习，都只是轻伤。“郭盛代为答道。 　　这时消防部门的负责人走了过来，与郭盛握手，庆幸地道：“郭厂长一直都按着我们的要求做员工的消防演习，所以才没有重大伤亡。你们工厂是我们康桥的重点防火单位，这几年一直做得很好，好几次都被评为模范防火企业，没有人员损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宋清礼貌地起身，点头勉力一笑。 　　在场的除了郭盛和夏孝东，没有谁能真正地体会到，她如今心里的沉痛。新项目和动力一号，对复华是多么的重要，一个代表现在，一个代表未来。她怕忍不住眼泪，便走到窗边，高高地看着夜空，良久未动，心里在呐喊，爸爸，为什么，从你研发动力项目以来，就这么的不顺利，一次又一次地出意外。 　　为什么平静的日子这么短暂。 　　周嫂示意他们先不要打扰她。 　　过了许久她才转身，苍白着脸对警察道：“好了，我们现在来做口供吧。” 　　警察向他们了解了基本情况。宋清虽然一直在听，心里却在滴血。 　　“苏局长，我们工人的防火意识一向很高，这是我们入厂的基本要求，我刚刚已经问过一号工厂的工人，他们都没有做过影响安全生产的违规行为，我们怀疑是有人故意纵火，所以请你们过来。“郭盛道。 　　“据你们的工人说，最近你们一直在加班，会不会是有工人受不了了，因此晚间偷偷吸烟引起了火灾？“另一个警察问道。 　　夏孝东到底年轻气盛，捋起袖子急道：“这个是不可能的！我们工厂的生产非常成熟，对火种管理尤为严格，何况宋董事长对一号工厂的项目十分在意，连负责清扫工作的工人都是挑的最优秀的，而且我们实行的是三班倒，不可能会有疲劳方面的问题！” 　　警察不时地低头记录，宋清起身道：“郭厂长，你好好招呼苏局长他们，我和孝东出去走走。” 　　她又转身止住周嫂，“你不要跟来，我不出厂，就去透透气。” 　　周嫂叹了口气，将宋清的大衣给夏孝东，叮嘱他好好照看她，待他们一走，她便马上打电话给易满天报告。 　　他们下楼还等了好一会儿，消防人员才放他们进去，工人已经散去，整个工厂虽然被消防灯照得如同白昼，但这时静悄悄的，宋清抬腕一看，已经六点了。 　　她双臂抱着自己慢慢走着，高高的路灯照地她的影子小小的，十分模糊，她竟是这般渺小。 　　夏孝东不敢说话，他心有不甘地抓着他被烧焦的头发，心情十分愤恨，事情发生到现在，他心里也憋着一口气，也知道宋清为什么出来，这时她根本不想知道事故发生的原因。 　　这么一场突来的变故，打击得宋清措手莫及，真是一点儿预兆都没有。他们已经走到了仓库，是电池爆炸后的痕迹，被摧毁得太彻底，这里到处都是冲鼻子的臭胶味，就在几个小时以前，这里还堆着高高的货物，只等着天一亮便可以运到第一个客户手里。 　　她几乎花了半年的时间在这个项目上，连动力一号都疏忽了，现在竟然就这么被狠狠地拦腰折断了。 　　这都是她的心血啊，只差一步，只差一步而已。 　　夏孝东看着她薄弱的身子，站在一片狼藉中，突然叫道：“宋董，你想哭就哭吧！” 　　宋清背着他，低下头，许久才转过头来，“真是抱歉，让你们的辛苦都白费了，你回宿舍清理一下吧，只允许你睡两个小时，天一亮，我们还有很多要忙的。” 　　夏孝东喉结一动，想说点儿什么，但是看到宋清冷静强笑的样子，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低着头慢慢走了。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靠着黑焦的墙头慢慢地无力地滑了下去，将脸深深地埋在臂弯里。她手里摸到一个被烧掉一截的打火机残骸，这时许多电话便都拨了过来。 　　有严旭南的，有宋夫人的，有宋凝的，有冷风的，有贺敏的，有刘秘书的……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易正维的。 　　她看着青灰的天色，多么希望，天永远不要亮，太阳永远也不要升起来。 　　她不愿意承认，她的新项目就这么夭折了。明天一早，客户便会打电话来催促，随即复华的信任度便将大打折扣，时新的印海心也会重新斟酌，是否能将长期的大笔订单放心地交给她，公公易满天也会趁机让她缩小业务范围。 　　她一直相信，复华的生产管理没有问题，可只有她相信没有任何意义，她也是商人，她知道那些生意人在想些什么，她知道这个事故对复华、对新项目的打击。 　　她的胃又疼了，于是给周嫂打电话，说要开车出去吃个早点，“我暂时不回去了，让张司机将我的蓝翼开过来。” 　　她开着郭盛的车在康桥的小马路上乱转，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清晨的县级公路，车辆行人寥寥无几，她越开越快，所有的人、物，所有的风景，都看不清楚了。车内震耳欲聋地响着摇滚。她太害怕这种安静了，就好像是暴风雨的前兆一样。 　　所以她不能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安静中。 　　她疾驰过一幢白色的大房子时，突然踩急刹车停下，然后竟然连弯都没有转，就这样在马路上疯了一样地倒车，引得后面的车辆急鸣喇叭，但毫无作用。他们只能为宋清让路，但都纷纷伸出头大骂，陌生的语言，反正宋清也听不懂。 　　她一直倒退到一个叫康大医院的门前准确停下，打开车门径直地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医院最右边有个大型的停车场，旁边是一大块郁郁葱葱的草坪，正在那里散步的，正是穿着病号服的沈星和悠闲的易正维。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什么，随后停在易正维那辆黑色重型跑车前。 　　“正维，你凌晨才来，这么快就要走了。“沈星仰起头，满脸的不舍。 　　“我会再来看你的，你要好好保养身体。“易正维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一夜未睡还是精神抖擞的模样。 　　他转过身正要开车门，就这样看到了宋清。沈星惊讶地捂着唇惊呼了一声，原本因易正维到来羞得满脸通红的脸蛋刹时间通白，她将双眼睁得如铜铃，心想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易正维收住笑意，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他从宋清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东西，这样他更觉得心慌。今天她抿着唇，双眼没有喜，也没有悲，淡得好像一点儿内容都没有，只是脸色竟然比沈星还苍白。愣了几秒，易正维才用鼻子嗅出异样，天哪，她竟然浑身的焦味！ 　　易正维心头一紧，忙上前搂着她，着急地上下打量着，“到底怎么了？你去了哪里？有没有受伤？！” 　　他急促而又担忧的语气，让宋清心一酸，一直躲着众人的眼泪当着他的面就这么汹涌而出，如决了堤的洪水，湮灭一切，摧毁一切似的滚滚流出。 　　“为什么不接电话？“这话平淡得不似控诉，却胜似控诉。 　　易正维心疼得如同刀绞，心里抽了自己几万遍，天哪，他到底错过了什么？宋清到底怎么了？他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过她这样无助，这样懦弱的模样了。 　　宋清嘴微微一扁，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搂得很紧很紧，眉头心痛般地皱着。 　　“没了，都没了……“宋清喃喃道。 　　随即易正维感觉怀里的她，越来越重，重得他快要抱不住她了。 　　“清儿，清儿！！！“他拚命摇着她，可她已经闭着眼，不省人事，吓傻的沈星连动也未敢动一下，就这样看着易正维抱起宋清冲进医院的大门。 　　整个医院都是他撕心裂肺的大叫声，“医生！医生！” 　　第五十四章 夫妻同心 　　“我看你越来越懂生意经了，其实这事想要解决不难，就是烦琐一点儿罢了。倒是我看这事的发生，让你更加精进，反倒是利大于弊。” 　　-冷风 　　宋清只在康桥的医院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便匆匆赶回临川。易正维没有回来，在康桥帮她处理火灾的后续事情以及事故原因的调查。 　　这回易满天倒没有再阻止宋清，他知道想阻止也阻止不住的。 　　夏孝东随她一起回到总部，这一天便一直在开会，商量解决办法。 　　“我决定亲自去一趟长洲的普安公司，向他们解释，虽然这批货物并不多，但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开始，一定要圆满解决。孝东，你把普安电池的图纸及相关技术资料马上送到凯路去，我已经和贺总说过了，由他们连夜帮我们排班，尽早赶出来。” 　　夏孝东一边记录一边点头，心下十分佩服宋清，尽管是带病工作，她却仍然思路清晰，不忙不乱。 　　“你现在就出发，我让李部长随后也跟去，这件事还要辛苦你们一段时间，你们俩有经验，一定要保证质量。“宋清向他交代完，没等他回覆，马上又开始翻阅资料，展开下一个议题。 　　“高华，一号厂房也有损伤，据郭厂长的报告，有几台机器需要维修，你跟踪一下。另外，和悍龙那边的沟通由你负责，看是否可以宽限几天，我从长洲回来需要得到你的回覆。” 　　“放心吧，宋董，悍龙那边应该没问题，我散会后马上联系生产厂商，让他们过来。“高华连忙答覆。 　　宋清点点头，喝了口水，又翻过另一页资料，会场寂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诸人都在静心等待宋清的工作安排。 　　她看看公关部诸人不时按掉电话，似乎十分忙碌，也没耽搁时间，马上道：“徐妍，工厂那边的善后工作由易总和郭盛在负责，你时刻和他们保持联络，适当的时候召开新闻发布会，据我了解，工厂的修缮工作已经开始了，可以请媒体过去采访，免得外人夸大受灾事实。” 　　她又朝海外事业部的罗帅道：“马上联系比尔，他回临川好一阵了，不能让股市有大波动，这次事故我们损失很大。” 　　她交代完，放下笔，觉得有些虚脱，重感冒原本就没有好，这会儿又没得到休息，她早已经是勉力在支持了。 　　“尤风，我昨夜让你核算损失，数据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众人陆续出去，她喊住财务部经理，示意他留下。 　　尤风带着文件待众人全出去后，才关上门，坐到她身边，为难道：“早已经算好了，宋董，你其实也清楚，因为新项目和动力一号的正式生产，我们已经投入了很多，本来这次的出货可以解决资金短缺的问题，可现在…….” 　　宋清按按眉心，望着天花板，长长吁了口气，接过报表斜靠在椅上仔细看了起来。 　　“好，这事我会处理。” 　　尤风踌躇一番，建议道：“要不要……..” 　　宋清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摆手即道：“不用，你先给我准备三百万，作为修缮费和工人的补贴以及大部分的公关费用，其他的，你不用管。“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一点儿也不想再接受银控的帮忙，难道就只是因为复华出事那晚，易正维正和沈星在一起吗？她不知道，也没有时间去细想。 　　尤风无奈地摇头离开。 　　宋清办完事后，马上向刘秘书交代，“给我联系冷风和印海心女士，看他们什么时候有空，我从长洲回来希望能和他们碰碰面。” 　　刘秘书应了一声，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于是道：“宋总，要不吃过饭再去？” 　　“不用，让司机在楼下候着。“她已经开不动车了，回休息室洗了个冷水脸，喝过周嫂送来的煲汤，便匆匆下了楼。 　　孟司机见宋清坐在后座还不忘看材料，打电话，接电话，脸色时白时红，还不住轻咳，不禁有些担忧。待她一停下，便关切地问道：“宋董，你还好吧？看样子感冒不轻，吃过药了吗？前面就有药店，要不要买？” 　　宋清想了想，才道：“看到有便利店，给我买个面包就行，还有，一点赶不赶得到长洲？我赶时间。” 　　* 　　普安公司其实只不过是长洲一个中小型的OEM制造商，对复华这样的大企业，尤其是董事长的亲自来拜访，真的感到很意外。他们原本以为复华顶多赔个违约金给他们，因为这对复华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罢了。然而，宋清却亲自来了。因此，宋清得到了普安热烈的欢迎，普安公司总经理周皓亲自到厂门口来迎接她。 　　“宋董，久仰久仰，害你亲自来一趟，真是抱歉。” 　　“周总，该说抱歉的是我，因为我们的管理失误，使你们蒙受损失，我觉得我有必要亲自来一趟向您解释以及和您商讨一下后续的合作事情。” 　　二人相谈甚欢。宋清提出按约定赔付违约金，并约定一个月内重新交货给他们，周皓也不是目光短浅的生意人，对赔付违约金自然是拒绝。自己本来就是做生意的，人家笑脸上门，他自然当交一个朋友，毕竟这批货数量并不大，他还可以应付。 　　“周总你一定要接受，复华必须为自己的失误付出代价，但我这次来更想说的是，希望不要因为这件事，就使你们对复华丧失信心。“宋清真挚道。 　　“宋董你这么说太见外了，你过来一趟大家就是朋友了，往后还要多帮衬。“周皓还在推辞着。 　　宋清了然地朝他握手一笑，表示明白他的意思，“下次到临川，来找我，我介绍一些朋友给你认识。” 　　二人心照不宣，宋清便也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所谓生意上的关系圈，这般复杂，这般紧密，是如何形成的。 　　想想她才回来多久，便认识了那么多的生意人，结识了诸多亦友非友，亦敌非敌的朋友。 　　回程的路上，冷风和严旭南关切地打来询问电话。 　　她回说：“复华有你们这些好的生意上的伙伴和自己坚实的基础，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么难。” 　　冷风拊掌哈哈大笑，赞道：“我看你越来越懂生意经了，其实这事想要解决不难，就是烦琐一点儿罢了。倒是我看这事的发生，让你更加精进，反倒是利大于弊。” 　　宋清哭笑不得，“冷风，我当你这话是幸灾乐祸。” 　　“外人就算对你没信心，但肯定也会给银控和易正维面子的。” 　　宋清心里一暗，没有回话。 　　“好了，好了，不打扰你现在宝贵的时间了，有要帮忙的，给我电话。” 　　宋清若是在以往，定然会非常感动，可现在再听到这样的话，反而心里平和了许多，她也客套地回笑，“好，对了，忙完这件事后，我和正维会举行一个家宴，到时你可要来。” 　　冷风一听，正合我意，于是赶紧承诺失火之事，一定会帮忙到底。 　　他想和银控攀上关系已经很久了。 　　严旭南倒没有过问太多公事，他只担心宋清的身体应付不了，他已经听宋夫人说易家准备着要孩子了。他当时听到这事，心里酸涩不已，头一次彻夜未归，喝酒到天亮，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当初那么急，否则宋清早已经是严太太了。 　　宋清故作轻松道：“别担心，我没事了，你工厂选址定好了吗？听说你已经请了不少大人物出席你的奠基典礼。” 　　严旭南叹了口气，疲倦道：“是啊，最近一直在忙这个事，真的很辛苦，爸爸真的让人敬佩。” 　　“是吗？“宋清偏头望向高速公路的层峦叠嶂的山峰，心里一痛，不由得捏紧了话筒。 　　严旭南也沉默下来，知道这件事会一直成为他们之间的心结。他还欠着宋清一句对不起，为什么没有说？就是因为他们之间太熟，情太重，说了反而假惺惺。 　　她收拾心情，催促司机快些，四点就赶回了公司，比尔已经在海外事业部忙得风生水起。 　　宋清倚在门口看着这个随传随到，从不与他计较的男人。他其实也算是她的青梅竹马，可自己为什么就是没能爱上他，也不能接受他成为自己的丈夫呢？ 　　出了事，她很遗憾，也很无奈，但看到身边有这么多关心她的人，她还是很欣慰的。 　　她朝比尔招招手，二人一起回到她的办公室。门一关，她便忍不住抱住比尔，什么话也没有说，连声谢谢也没有。 　　比尔抱着这个久违了的熟悉的身子，心里也感叹万分，他的莲心，为什么就不能过些快乐幸福的日子呢？初见她时，她才十五岁，那天他骑着自行车晨练归来，他的莲心提着小小的行李箱站在晨露深重的家门口，那么的无助，小小的身子，单薄让人心酸。 　　“好了，比尔。“宋清起身，眼圈通红。她理理头发，给他泡了杯咖啡。 　　“董事长还不知道这件事？” 　　宋清点点头，她确实还没有告诉姑姑。 　　“我不想告诉她，爸爸的过世，对她打击太大，我怕她再听到复华出事的消息，真的会卖掉公司，回来帮我。” 　　比尔点点头。 　　“好了，比尔，浩天的资金，不被姑姑知道的话，你能动用多少额度？” 　　比尔自然紧张地问她，是不是和易正维之间出了问题。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比尔起身，已经抡起了拳头。 　　他欺负她了吗？他不过是在她需要他时，没有接她的电话罢了。 　　他只是心里还有其他女人罢了。 　　他只是，他只是…… 　　只是什么？他们不过是利益婚姻，互不相爱，哪有谁可以欺负谁？真要算起来，在利益方面，还是她宋清欺负他。 　　“没有，比尔，我们很好。“宋清答道，随即又步入正题，“我需要五百万，现在就要，我月底便可以把钱还给浩天。” 　　比尔才不管几百万，他只担心宋清，就算是一千万，一亿，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来。 　　“你确定？” 　　“是啊，就只要五百万。“宋清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 　　比尔气得不行，恼怒地大力开门离去，只抛下一句，“五百万动用不了浩天！” 　　宋清无奈地拾起电话，“尤风，资金的事情，你联系一下比尔。” 　　忙完这些，她已经困得不行，实在受不了了，便回休息室小睡一会，闹钟也没能闹醒她，直到刘秘书亲自找来，她才醒。 　　“徐妍正在找你，问今晚的记者招待会，你要不要参加？” 　　宋清睡眼蒙眬地起身，迷糊地问几点了。 　　一听到已经八点了，她哗的赶紧起身，一边洗漱一边问道：“印海心那边联系了吗？” 　　“印女士说明天要出国一趟，暂时不回来，不过她说了，我们合作的事不会有大的变化，放心吧。“刘秘书松了口气。 　　宋清顿然放下手，有些恍神，喃喃道：“那现在主要就是公关部的事情了。” 　　“是，宋董，不过贺总有打电话来，说想你见一面。” 　　“好，你跟她说晚上九点在世纪英皇见面，招待会的事，我会让正维出席。“宋清终于找到一个理由可以不用见易正维了。但她转念一想，她为什么不要见他？她最该感谢的，不就是他吗？他抛下公司的事务，全心为她处理工厂事故。 　　难道她心里在怪他，不该去见沈星吗？不，不会的，还是她说让他去的，沈星出了意外，他去看看她，没有什么错。 　　她用冷水拍拍脑袋，甩掉那些不该的思绪，看看表对又刘秘书交代道：“马上召集各部门开会，只有半个小时，把今天的情况汇总一下，八点半提醒我赴约。” 　　刘秘书马上打电话，通知开会后，又处理了应酬事宜。不止是她，这几天整个复华的每个人都这么忙，不过没有人敢有怨言，看到宋清都这样奔波，他们有什么想法也都服帖地收在心里了。 　　* 　　贺敏会帮宋清，这是意料之中的。 　　所以宋清第一时间就给贺敏打了电话，让她接手补货的事情。 　　这时她们已经喝得微熏，贺敏的手臂搭在宋清肩膀上，一脸哭笑不得，“小清，你说女人要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你不知道，当我得知你的工厂也遭了火灾时，心里是什么感受。凯路那场大火，夺去了我父亲的生命，让我失去了一切，今天的凯路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宋清抚摸着她的头，感同身受。 　　“当时我真的绝望了，太意外，太突然，不止我，连我爸爸都没有准备。若是他有幸没事，留着一条命出来，他一定会改遗嘱，将赠送给叔伯的股份全收回来，那我今天也就不用面对这么多丑陋的面孔，进退两难。” 　　凯路那场大火，最终也没有调查出什么，但贺敏执意认为是自家人所为，因为当时她爸爸有意想调整股份进行公司改革。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谁也不知道，但这块心病就这么结在这儿了。 　　可是复华的火呢，是意外还是故意？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心怦怦跳个不停，一切好像风雨欲来一样。 　　她喝了点酒，感冒反而散去了一点儿，还清醒地送了贺敏回去。这次送去的是冷家，不是贺家的别墅。 　　出来迎接的，是她丈夫，冷耀东。见到自己的妻子酩酊大醉，他只是叹了口气，谢过宋清后，他便抱她回去了。 　　冷家别墅比易家还大一点儿，气势辉煌，但宋清总觉得，奢华是奢华，却似乎少了点什么。她突然觉得有些冷，打了个喷嚏，搂着自己快步退了出来。 　　相较之下，易家要温暖得多。 　　已经一点了，明天还有很多事，她重新打起精神开回易家。易满天的书房还亮着微光，她推门进去，轻唤了一声。 　　易满天正在灯下批阅文件，见到宋清回来，只抬头哦了一声。 　　“爸爸，这么晚了还在忙？“宋清在桌旁坐了下来。 　　“银控的事情不比复华少，这担子我这把老骨头逃不掉。” 　　“对不起，爸爸。“易正维正专心在康桥帮她，银控自然还得让易满天重新扛起来。 　　易满天放下笔，缓下脸来，“你要谢的不是我，刚才我还看到他在接受采访，你有心就该打个电话问问正维。” 　　宋清低下头，鼻子很酸涩。 　　易满天沉默许久才又叹气道：“正维做得确实不够好，那天周嫂跟我说，他居然不见人影，我当场就想骂人。可是小清哪，你们是夫妻，你性子也别太强了，男人有时候确实会有许多无奈和迫不得已。” 　　“我没有怪他，爸爸，你们待我，待复华如何，我心里很清楚。” 　　易满天指了指她，无奈地又开始看文件。 　　周嫂进来打破了沉寂，“你回来了！快来，我刚热好了汤，哟，你这脸色怎么难看？要是现在有了孩子，可怎么办哟。” 　　“快去吧，喝了早点儿睡，如果明天没什么事，去银控看看。“易满天交代。 　　“是啊，老爷，你明天不是要去例行体检吗？不能耽误了。“周嫂一拍脑袋想了起来。 　　宋清马上道：“爸爸，我陪你去吧。” 　　“去什么去？你们两个赶紧忙好工作才最重要，也不知道这几天有没有把我孙子累着。” 　　宋清抿唇笑着跟周嫂出去，喝过汤，上楼又泡了个热水澡。刚出来，周嫂又端了姜汤过来要她喝下。 　　“洗完澡喝正好，喝了早点儿睡啊。” 　　宋清心里暖暖的，钻到温暖的被窝里，觉得感冒真的好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点酒，泡了个热水澡，还是因为喝了周嫂备的姜汤。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心里一直在想着，要不要给易正维打电话？想着想着，反倒是易正维主动打来了。 　　“抱歉，我以为你没睡。“易正维听到宋清接了，就后悔了。他刚刚回到往处，忙了一天，终于闲下来了，想也未想就拨了过来。 　　“没事，事情处理得还顺吗？“宋清爬起身。 　　“唔，还好，我再待个两天，后面的事，他们就可以自己处理了。“他点了一支烟提神，手却在发抖，他竟然害怕宋清就此不理他了。 　　她是多么倔强啊，如果他们之间再有什么事发生，是不是还能像现在这样，平静地聊天？ 　　“事故原因调查出来了吗？” 　　他皱皱眉，狠狠地吸了口烟，“有点儿眉目了。” 　　宋清心下疑惑，他不该这么含糊其辞的。 　　“是意外还是……“她紧跟着问。 　　“我再打给你，你睡吧，晚安。” 　　“好，晚安。” 　　宋清失神地挂了电话。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其实想说，算了，正维，别查了，回来吧。 　　郭盛斩钉截铁跟她保证说，不可能是工人失误。 　　可她现在，却宁愿相信是意外。 　　她后来又想，也许是上一次被严旭南算计，失败得太厉害，才弄得自己太敏感，太多想，于是又不停地说服自己，慢慢地不知道何时重又睡了过去． 　　第五十五章 并非不在乎 　　“沈小姐是重情的人，所以才会遭受今天这样的不幸，如果可能，你可以尝试到另一个新的环境生活，看看自己能不能找到一条更加合适的路。这点我非常乐意来帮你，如果你愿意的话。” 　　-宋清 　　事件基本稳定下来后，宋清接到易满天的电话，说身体近来比较糟糕，医生建议留院观察几天。 　　宋清交代完总部的事，便拿了些文件开车去了银控。 　　一上午都在签署一些必要的文件，有些质疑的，她都留下，准备中午去医院看易满天时，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中午的时候，她休息了一会儿，打开电视，直接切换到康桥的频道。这场火灾，已经被康桥地方公安和防火部门列为重大事件，易正维的工作任务十分繁重，接受采访时，面露疲态，下巴隐约有青灰的痕迹，感觉也清瘦了一点儿。 　　易正维被采访完后匆匆驱车离去。 　　她关掉电视，起身站到窗边看风景，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十分烦闷。 　　比尔过来找她，说中午一起吃饭，她笑道：“我想忙过这一段好好陪陪你的，你回来这么久，也没有来找我，都是怎么过的？” 　　比尔揽着她的肩膀坐在沙发上，很惬意的样子，“一来我不想打扰你的新生活，二来在临川我也结识了一位非常好玩的朋友，哈哈，当然最重要的，我是想就近观察一下，易正维有没有欺负你。” 　　虽然他是说笑，但宋清仍被感动了，她趴在他胸前，竟然泪湿了眼眶，“谢谢，比尔。” 　　“莲心，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有时候看你，我竟然觉得自己不是很了解你了。” 　　她眉目间，平和沉淀了许多，但也多了淡淡的愁绪和纠结，不像以前的她，固执又单纯，生命里，只有那段沉重的感情和责任。现在的她到底多了些什么呢？比尔不解。 　　“比尔，我发现，我不知道怎么去处理和他的关系。他对我好，却让我觉得好沉重，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好像有根刺梗在心里，好难受。我试图去改变，可我们怎么也回不到以前那样坦然了。比尔，我好累。” 　　“你爱上他了？“比尔一跳，紧张地皱起眉头。 　　宋清纷乱地摇摇头，“不，我没有。” 　　她怎么能爱上他？不可以，他们之间谈工作，谈合作，都有可能，唯独谈到爱情，却有着太多太多的未知和阻碍。他心里有个她，她心里也有个他，他们都是背负着沉重过去的人，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以有爱情？不可以的。 　　“莲心，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一定不能让自己受伤。你太执着，严旭南可以伤你十几年，我真不想你再受伤，我期待你能爱，但又怕你去爱。哦，莲心，我比你还矛盾。“比尔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在屋里乱转。 　　宋清拉住他，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比尔，我只是还不太能适应我和他的婚姻关系，没有你想的这么复杂。” 　　是啊，她太害怕了，爱情比工作要复杂，要累得多，她现在根本没有心力和勇气去面对。动力项目一旦成熟，她和严旭南将要不可避免地站在对擂台上，她到时该怎么办？她发过的誓言呢？她对父亲的保证呢？她真的能对严旭南下狠心吗？ 　　比尔极力建议她去竹园，宋清开始有些抗拒，但后来一想，她既然不在乎易正维，又何须避沈星？ 　　沈扬一听声音便知道是比尔来了，披着围裙飞一般的就扑出来了，无尾熊一样贴到了比尔高大的身上，欢快地叫着欢迎。宋清想，他们何时这么熟了？难道比尔所说的新朋友就是沈扬吗？还真是纠结的关系。 　　比尔手忙脚乱地推开沈扬，看向宋清时，俊脸都红了，手足无措地道：“莲心，我……她……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宋清淡定地微笑着看他们一个推一个拚命贴上前，心里却突然想，她如果这般对易正维……哎，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你好，沈扬，谢谢你一直照顾比尔。“她友情地伸出手。 　　沈扬早便知道宋清在侧，因此她故意忽略宋清，故意对比尔表现得热情。对宋清的友情之手，她只是随便握了一下，便扯着比尔上楼了。宋清跟在身后打量着竹园的布置，觉得似乎变了许多，可能因为是沈扬接手的缘故，再也找不回以前的感觉了，还是因为身边没了那个人？她好笑地摇摇头，今天她是怎么了。 　　三人坐定后，宋清笑着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比尔忙献宝一样掏出那个瓷娃娃，开心地道：“莲心，都是因为这个，我发现她身上竟然有你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结果就不打不相识了。” 　　宋清诧异地接过来看，接着又看看沈扬，然后扑哧一笑，“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吗？真是奇妙。比尔，当时我捏这个娃娃时，是按照我心里觉得的，你应该找的女孩子的样子来做的，没想到，你真的找到了！” 　　沈扬心里一喜，不由得昂起头，挑衅地看向比尔，意思是，你看对吧，她都这么说，你就认了吧。 　　比尔却一把收过娃娃，抗议道：“才不是！我只是觉得她好玩！” 　　“比尔，你想讨打吗？！！” 　　“你再敢动手试试，你一点儿都不像中国的淑女！” 　　他们在打闹，让宋清想到那晚，她和比尔在隔壁，听易正维和沈星在这间屋子里过生日。那时比尔和她便像现在的他们，在厢房里打闹。如今场面反转，人事变幻，让她觉得心里空空的，百般不是滋味。 　　易正维和沈星有过那么美好的过去，竹园里好像都是他们的影子，让她觉得透不过气。她站起身来看窗外的竹林，中午看，远不如晚上看舒服，太过于清楚，总是能叫人找出不完美的地方。 　　比尔捋起袖子说要去厨房为宋清做一顿正宗的西餐，留下她与沈扬相对而坐。 　　“宋董，你和易正维未来有什么打算？现在你们复华的危机已经过去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何不放我姐姐一条生路？她是爱惨了易正维，不能没有他。” 　　“是吗？” 　　沈扬用力点点头，眼眶也红了，随手抹了抹道：“你别看她性子柔弱，为人拿不起也放不下，但你知不知道，她竟然有胆量决定要小孩，她心里肯定是想将来独自抚养的。她一直没有告诉易正维，甚至连我都没有告诉。” 　　宋清垂下眼，两手在桌下紧握，指甲在不自觉中已经深深陷入掌心。 　　“孩子怎么样了？“她还能维持镇定，头却有千般的重。 　　沈扬无神地摇摇头，泪水止不住往下滑，她哽咽道：“没了，都没了，那晚她多想见易正维啊，可惜电话一直打不通。我也不好，没按捺住朝她发了火，我是真的替她急啊。没想到她一时冲动，连夜回康桥去了，当晚就出了车祸，孩子没了。” 　　正是那晚，她和易正维努力制造下一代的那晚，电话响了很久。 　　她该说什么？她不知道。小腹突然一阵绞痛，她撑着桌面起身，“抱歉，你跟比尔说一声，我有事要先走。” 　　沈扬拉住她，恳求道：“你没有问题的，你这么漂亮，这么能干，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他们真的很相爱，你不知道他们的过去，知道了，也一定会感动的…….” 　　“放手！“宋清咬咬牙，大力甩开她，脚步急促地下楼。 　　比尔系着围裙扬手跟了出来，“莲心，快做好了，你去哪里？！” 　　宋清理也未理比尔，开车扬长而去，转眼便不见了踪影。比尔一拍大腿，“你小心啊！不要命了吗？“他害怕她再一次虐待自己，上一次为了严旭南，她狠心将自己淹在水下，差点儿没命。她有时就是这么的让人害怕和不放心。 　　“你跟她说了什么？！“他将沈扬揪下楼来，用力吼道。 　　沈扬也哭了，回叫道：“我说什么都好，不用你管。你们为什么不考虑我姐？她才是最可怜的人！你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顾别人的死活，你有什么权力吼我？” 　　比尔用聪明的脑袋一想，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气又恼道：“那是易正维的问题！莲心有什么错？！再说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多事，沈扬，如果莲心今天出了什么事，你就再也不是我的朋友！” 　　沈扬闻声不由得对比尔拳打脚踢，边哭边道：“你们都是贱骨头，她有什么好？值得你们这样，她就该心想事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要谁就要谁？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为她凶我，最自私的人就是她！我就要说，就要说，她的存在，确实破坏了姐姐和姐夫的感情！” 　　“你有完没完？真正自私的人是你！你想的就是你自己，你根本不管别人！莲心怎么做，是她的决定，你没有资格评断！你既然是我的朋友，那么我认同的人，我喜欢的人，你就不能说半个不字，尤其是莲心！“比尔今天没有跟沈扬过多纠缠，他将她推开，心急如焚地开了车也跟了去。 　　别做傻事，别生气，别跟自己过不去，莲心。比尔一边开车一边想。 　　“姐姐，我不会败在她手里的，我不会！“沈扬哭着爬起来，倔强地看着比尔离去的背影。半晌，还是趴在桌面上放声哭了起来。 　　宋清驱车到第一医院时，已经冷静下来了，不过难看的脸色怎么也掩饰不住，自然也瞒不住易满天。 　　二人商量好公事，易满天叫住她，“是不是公司里的事情应付不来？” 　　宋清摇摇头，“正维明天就回来了。” 　　“心里有什么委屈朝我说，要是正维的问题，我一定帮你好好骂骂他！” 　　宋清微微扯动嘴唇一笑，安抚道：“我们哪里有时间闹不愉快？爸爸，我没事，先走了。” 　　她一走，易满天就长吁短叹，对周嫂道：“我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啊？当初我强力撮合他们，难道真的错了？” 　　周嫂心里想，就算他知道是错的，他也还是一定会这样做的，当年陈紫南的事，是易满天心里的一大憾事，这个固执倔强的老人，以为自己的儿子可以弥补他一生的心结。 　　“我相信宋清这孩子，希望正维能感动她啊。” 　　周嫂道：“你就放心吧，有事情发生，他们就会去解决，就怕他们互相不在意，二人就会越走越远。” 　　“希望吧。” 　　* 　　下午宋清找廖凡了解了一下合作项目的情况，然后又去了趟凯路，补货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贺敏笑道：“放心吧，在我这儿万无一失。” 　　宋清由衷地感谢她，二人聊了会儿知心话，她心情好了很多。 　　入了春，还是有点儿凉，明明很累，被冷风一吹，反倒清醒了。她一个人开着车闲逛，在下班潮时的繁华街道上穿梭。后来干脆下来走路了，她照例买了杯珍珠奶茶，吩咐吧台多放点珍珠，她喜欢软软的珍珠在齿间的感觉，甚至舍不得启开咬碎。 　　事故一定下，她反而迷茫了，这条街也有不少的游戏机摆在外面，照例还是围了不少人，她也跟着去凑热闹。渐渐地她也融合了进去，为那些小青年打气，加油，为什么只差一点点，总是只差一点点呢？ 　　真让人泄气呢。 　　旁边有人看她站了好久，问她：“我下一个就到你了，我帮你占位，你快去买币。” 　　宋清摇摇头，谢谢他的好心，“我知道我玩肯定没结果的，所以不尝试了，看看就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对情侣终于打破僵局，一只可爱的加菲猫掉了下来，咚的一声，好像是启开了她脑子里某条记忆的门。视线中，那女孩开心地抱着加菲猫，笑得这么幸福和满足。 　　她用力吸完最后已经冷掉的珍珠，准确地将纸杯丢入垃圾筒，快步离开了这里。 　　“郭盛，事情调查得怎样？“她倚在车边，看天边的彩霞。 　　“宋董，我这几天在抓紧调试机器，重新安排进度，调查那边主要是由易总在负责，公安和消防那边的关系也是他在处理。” 　　“好，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我。” 　　“是，宋董，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圆满的答覆。“郭盛说起话来仍然十分愤慨，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在捣乱，他不把他剥皮抽筋才怪？他和夏孝东白白忙活了几个月，实在是不甘心。 　　“工厂的损失情况，算好了，直接给我。工人的补贴和重新采购设备，要优先解决，不要拖。” 　　“是，尤经理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说有笔数目给我专款专用，您就放心吧，后续的事情交给我。“他拍着胸脯保证。 　　宋清抿唇一笑，挂了电话。 　　她打开车内的收音机，正在播报股市收盘情况，便认真地听着。 　　听着听着，她就这样拨了沈星的电话。 　　“沈小姐，很抱歉冒昧联系你，我听说了你的事，很遗憾。” 　　“谢谢，这可能是天意吧。” 　　“嗯，你这样想就好了，正维和我，如今牵连甚深，我们一结婚便很清楚，我们是不可能分开了。这点很抱歉，但一定要让你知道。所以沈小姐，你可以基于这一点来考虑一下，接下来和正维要如何发展。沈小姐是重情的人，所以才会遭受今天这样的不幸，如果可能，你可以尝试到另一个新的环境生活，看看自己能不能找到一条更加合适的路。这点我非常乐意来帮你，如果你愿意的话。” 　　“你想赶我走？“沈星惊诧地问出声。 　　“我是为我们三方考虑的，沈小姐你自己可能觉得这是你的感情问题，与旁人无关，可是你身边有很多担心和关心你的人，现在你不就伤害了自己吗？” 　　沈星脸色一白，颤抖问道：“是正维要你来说的吗？“易正维一直以来的表现，让她不得不这样问。 　　宋清摇头苦笑，“有什么分别呢？你自己考虑清楚吧，我不会为难你的。“她倒真希望，易正维能自己说，那今天她就不用绞尽脑汁打这通电话了。 　　她直觉地感到沈星的存在，会给他们带来不便，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她说服自己，这样做，只是为了她与易正维的婚姻能够平淡与平静下来，她不想再发生这么多的事。 　　她多么不希望，事情会真如她想像的那样，否则就太可怕了。她要的是能帮助复华的人，而不是为复华多找一个敌人。 　　经历了这么多，好不容易到今天这个地步，无论如何，她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与爱无关，她这样对自己说。 　　复华不能再经受挫折了，她害怕自己真的没有勇气去解决。 　　新项目和动力一号，只是开始，复华离她预想中的稳定和成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回去后，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都是这些思绪。她便这样坐到床前吸烟，然后不知何时睡着了，梦里全是易正维。 　　初见时神秘的他；故意刁难，给她出难题的他；她一有事，他一定在身边的他；还有结婚那天隔着纱吻她的他；还有丧礼那天，一直让她依靠着的他；当然也有，她不在乎他时，他踩着一脚的泥怒极了赶到宋家耍脾气的他；更有新房里，这张床上，与她百般嬉戏的他，唯独没有思念沈星的他。梦里的一切都是美的。 　　他不在时，她总是习惯地抱着那只他赢回来的红星小兔睡觉，是不是因为那天太美好，所以做的梦也美？ 　　她笑着咧开了嘴，竟然就这么醒来，直觉地一抬头，发现易正维正温情带笑地俯视着她，不知道他这样在床边坐了多久了。 　　她收回梦中的笑意，坐起身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易正维疲倦地伸伸懒腰，哑声道：“没多久。“说着转身换过衣服去了浴室。 　　关上门他便不自觉地笑了，连日来的疲倦似乎一扫而空，只为宋清梦中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 　　他想他在她的梦里，一定很好很好。 　　才会让她这么开心。 　　希望现实里也一样，为了这个女人，他已经不自觉地改变了太多。从来没有哪件事，能让他真正放下银控的工作，但在康桥的这几天里，他心里，脑子里填满的都是宋清。如何做到更好，才能让她不这么烦恼，不这么伤心，不这么忧虑？他一直在想着。 　　那天在他怀里晕倒的她，真是让他吓坏了，他再也不想她遇到这样的事。 　　可是，失火的真相，他能告诉她吗？不告诉她，他又能隐瞒多久？ 　　他出来时，宋清已经继续入睡了，没有笑，很平和的样子。他摸摸她的脸，喃喃道：“再过些时候吧，等复华再稳定一点儿，等我处理好星儿的事，等………等我们……等我们再好一点儿……再告诉你吧。” 　　他对沈星太愧疚了，他为了利益放弃了她，如今，又为了她而再次离开了她，就当这次，是还他们沈家一个公道吧。 　　从此以后，他和沈家再也不会有任何的牵连了。 　　也好，他正找不到理由和沈惠东断绝资金上的来往。 　　清儿，我会弥补你的，相信我。 　　这一次，请原谅。 　　第五十六章 对我好一点 　　到底，严旭南和易正维都是同一类型的人，他们会在背后，可怜她们，哀悼他们逝去的爱情，可在清醒时，还是会选择他们要的东西。她当然不会同情，更加也不会可怜这个正藉着醉意向她索要安慰的易正维。 　　-宋清 　　之后的事情，便是井然有序。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复华的工厂整顿得更加规范。复华应对危机的处理，让各大媒体纷纷赞扬，复华在大众心中的抗挫折能力也大大的提升，然而外人又哪里知道，宋清经历了多少波折。 　　易正维和宋清这次的紧密配合，也让事件落幕后，二人被公众评为是十佳模范夫妻。二人接受了不少杂志的采访，一时间夫妻二人的亲密照，荣登各大报纸和杂志，成为美谈。 　　易正维将失火之事花大力压了下来，郭盛从消防和公安部门自然得不出什么消息，但他一直在康桥，对这次事故又十分的看重，明里暗里，也大概知道些线索。他也不是愚笨之人，这里面关系，不是用公或是私能说得明了的，于是这一拖，直到动力一号出货，他也没有给宋清打那个电话。 　　事后他倒是跟易正维碰过面，易正维一手揽了下来，说他会处理，他自然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件事，银控和易正维是出了大力的，如今一切安好，他心里纵然有不满，也只得暂时压了下来。 　　“这件事我自会和她交代。“易正维这样说。 　　正式出货的前一天，宋清请了悍龙的董海峰一同去了工厂考察，一来是自己有些不放心，二来，她也想让董海峰实地看到，复华已经一切正常，同时也是对工厂员工的一个鼓励。 　　郭盛带了几个保安，连夜守在仓库，跟宋清说晚上自己就睡在这里，看还能出什么事。 　　宋清被他逗得笑了，“郭厂长不要为此事太计较在心了，你的工作，我是放一万个心的。” 　　内心里则是非常赞赏他这种认真的敬业精神，庆功会上，不觉地在言语上也是对他诸多鼓励和认同。 　　董海峰来一趟觉得非常满意，庆功会后，当夜便驱车回临川，“宋总没事的话，可与我一同回去。“董海峰邀请道。 　　宋清想了想，还是道：“我还是等顺利出货再回去好了。“其实哪里是不放心，实在是她约了沈星。 　　可事情并不如她的意，临出发去见沈星时，易正维来了电话。 　　“小清，我正与她在一起，这件事让我处理。“他语气微有不善，有拒人千里的感觉。 　　宋清在电话这边无声一笑，嘴角满是讥笑，他以为她要怎么对付沈星呢？ 　　而她竟然也相信沈星的话，以为这次约会只有她们二人知道。 　　“那好，我先回临川了。“她冷冷道，正在收线。 　　易正维叹了口气，“清儿，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他能处理好的，宋清不出面，这件事也该到此为止了。 　　宋清只当没听到，轻轻挂了线。 　　她一边开车一边想，她怎么相信他？她要怎么相信他？正如沈扬所说的，她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过去，是多么的深刻和刻骨铭心。她自然是不想知道的，她只是觉得，这件事由她去处理，比由易正维去要好。既然都要走了，都要结束了，那又何苦再留任何念想？沈星若真有心分开，也就不需再打电话让易正维去，她会提出分手前再缠绵一夜的要求吗？宋清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她何时也会有这种阴暗的念头。 　　按下车窗，让冷风灌入清醒清醒头脑，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现在心里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连抓都无门。 　　于是抿着唇越开越快，早早便回了临川。 　　刚到市区，比尔便打来电话，说要带她去游泳，她自然满口应允。 　　两人一到四季，什么话也没有说，疯游一段，上岸休息时才开始聊天。 　　“莲心，你没有在生沈扬的气吧？” 　　宋清心不在焉，哦了一声。 　　“她不是有意的，我了解她，她就这性格，毕竟是她姐姐，难免会变得不客观。” 　　“她说的是事实，不过情感激烈了一点儿。” 　　比尔挠挠头，皱紧眉头，“莲心，你这样说，证明你还是没有放下。” 　　“放下？都没有提起过，何来放下？“她仰头看着天色，纹丝不动，与比尔的焦急形成强烈的对比。 　　比尔束手无策，头一次面对这样的宋清。 　　宋清抿唇一笑，抱膝坐起身来，“你和她在谈恋爱，是不是？” 　　比尔猛烈地摇摇头，连声说着“NO“，“只是觉得她好玩，我心情烦闷的时候和她在一起很开心，但我知道，我喜欢的还是莲心你，这点是不会变的。” 　　“你对我只是习惯，习惯得太久了，就觉得不可以改变了，至少，她在你心里已经有了位置，你在乎她，是不是？“宋清笑道。 　　比尔叹了口气，握住宋清的手，低下头，“莲心，我真不愿意这样承认。” 　　“放开去爱吧，你该有自己的新生活，我不可能和正维离婚，我们现在，已经是血肉相连，放不开彼此了。“她喃喃道，这番话，她原本准备好今晚跟沈星说的。 　　血肉相连？这真不是个好词，好残酷，好血腥的感觉，虽然是在一起了，可血肉模糊，哪里还分得出纯粹？纠缠，也是痛苦的。 　　她看着清澈湛蓝的水面，好笑地想，刚刚她还在说沈扬情感激烈，她自己岂不是想得更加血腥？ 　　“我也知道，该放开你，可我的心，一想到你，就平静不了，我都弄不懂自己了。” 　　“我也不懂。” 　　二人无奈地相对而笑，一昂头，又下了游泳池。宋清仍然喜欢在水下闭气，在水下的时候，整个人就特别安静，一切都安静了，感觉好舒服。 　　她这次却怎么也找不回上次在这里，疯狂地思念严旭南的感觉。 　　他们游完后，又去酒馆里喝了点小酒，到家时已经十二点了。 　　比尔最后问她，复华与伟盛的恩怨，她将会如何处理？ 　　这让她头更痛，直嚷着不知道、不知道，匆匆下了车。 　　易家人早已经睡了，宋清在院子里便看到他们的房间还是黑漆漆的，不禁心一凉，上楼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她在楼道口突然坐了下来，靠着墙不知道在想什么，酒气冲上脑，让她有某种冲动。 　　过了许久，才提步回房，房间里竟然也满是酒气，她捂住唇，刚要开灯，易正维便低低唤了声不要，也不知道他人在何处。 　　她拉开窗帘让月光进来。易正维正坐在靠窗的茶几边，啤酒的易拉罐，红酒的瓶子，扔得桌上地下都是。他今天难得放纵一次，要和沈星分手，他原本可以承受，但过不去的是一个情字和一个债字。 　　他认为自己到底还是欠了沈星的，是他先抛弃她的，她为了他，出了车祸，没了孩子，整个人瘦了一圈，他一见，说不心疼是假的，毕竟这是自己疼了二年多的女人，一时半会儿突然说没感情了，那他是骗自己，也是骗宋清。 　　宋清抱着胳膊倚窗站立，默默地看着他，对着月光只道：“你后悔了吗？” 　　易正维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提着酒瓶摇摇头，“我的字典里，没有后悔二字。” 　　“那你为什么要喝酒？还要在我面前喝酒，想让我看到什么？” 　　“清儿，你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吗？难道就不能理解我一下吗？你为什么不能站到我的立场上，为我想一想？你可以仁慈一点儿吗？“易正维绕着舌头，但说的话却清清楚楚。 　　宋清抿唇笑了，没有反驳，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觉得腿有些发软，于是转身要离开，易正维将她一把拉住，将她坐到自己怀里，脸贴着她的背道：“清儿，结束了。” 　　宋清挺直了背，淡淡道：“是吗？那就好。” 　　“这件事她最无辜。” 　　无辜？那她的无辜要向谁说？心理上的伤痛，时间可以弥补，可是生命，却没有办法挽回。 　　爸爸是无辜的，可他还是死了，她心痛地想。 　　沈星的痛算什么？虽说没了爱情，但她选择了一条合适她的路，现在她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说到底，严旭南和易正维都是同一类型的人，他们会在背后，可怜她们，哀悼他们逝去的爱情，可在清醒时，还是会选择他们要的东西。她当然不会同情，更加也不会可怜这个正藉着醉意向她索要安慰的易正维。 　　她只是悲哀地想，爱情在他们心里到底算什么？ 　　他现在在她面前后悔对不起另一个女人，这算什么？ 　　她心里如同吞了只苍蝇一样的难受。她甩掉挽在她腰间的易正维的手，拾起睡衣，去了浴室，任易正维在那里要生要死。反正明天，一切都会照旧，原本他们就是一样的人，为了利益，可以抛弃自己的爱情。 　　她泡得正惬意，易正维却冲进来抱着马桶撕心裂肺地呕吐，宋清没有管他，只是觉得他们都很悲哀。 　　易正维执着地发着酒疯，要与她一起洗，搅得水花四处飞溅，任宋清怎么说他都不听。宋清不由得手痒，揍了他几下，他反而纹丝不动，趴在她身上不起身。 　　宋清被压得又气又急，眼泪都给逼出来了，“易正维，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在我这里作威作福？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不负责处理你的感情问题！” 　　易正维闭着眼，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只是过了一会儿，他才埋在宋清胸前，闷声道：“宋清，宋清，对我好一点儿，你要对我好一点儿。“声音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和脆弱。 　　这样的易正维，让宋清陌生，让宋清难过，也让宋清迷茫，她在水下瘫软了身子，抬头望着耀眼的取暖灯，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好。 　　他只是耍耍小孩子脾气，只是想在宋清面前得到一些安慰和支持。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他为了宋清，这么狠心地拒绝了沈星，不是吗？为什么宋清就不能对他好一点儿？为什么宋清就不多理解他一点儿？他可以，他真的值得她去相信啊。 　　男人与女人，一个来自火星，一个来自金星，有差异是必然。宋清所看到的，只是这个赖在她怀里的男人，正为了另一个女人心伤，却找她取暖，他把她当成了什么？她可以允许他去外面发泄，甚至找个别的女人都好，就是不要让自己看到他的这一面，她也是有自己骄傲和自尊的。 　　她从来也没有在易正维面前表露过她与严旭南的过去。 　　这一夜，二人的身体靠得这么近，心却是从来没有过的遥远。 　　* 　　易正维果然如他所说，想要尽力弥补宋清。如今沈家的事情解决了，他更是“无毒一身轻“，常常下了班便给宋清电话，约她在外烛光晚餐，可是宋清每每都让他失望而归。 　　“抱歉，最近忽略了振华的事，我要过去整顿。” 　　易正维心一紧，忙道：“振华那边，未知毒素太多，当初爸爸……” 　　“放心，我只待一会儿就出来，这事你不要告诉爸爸，免得引起麻烦。“宋清慎重地交代。 　　易正维仍然不放心，追问道：“你什么时间去？我看我有没有空。” 　　“不用，平时公司管理方面，我希望我们最好还是分开。“宋清冷冷地拒绝，啪的一声就挂了电话。 　　易正维心里难过极了。本来无事，可他下班后又把公司各部门领导召集起来开会，开了一场莫名其妙的会，会开完了，大家都不知道议题何在。众人都已陆续散去，易正维仍然一个姿势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清从研究所回来，接到严旭南的电话，邀请她去参加工厂的开业典礼。 　　她自然是不会去的。 　　“太不巧了，那天正好是我和正维打算举办宴会的日子，我们邀请了一些近来对复华出力的朋友，看来你也没有办法来参加了。” 　　严旭南心有不安，感觉宋清近来变得冷淡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伟盛的动力项目也起来了，二人马上就要正式站上擂台的原因。 　　“好的，没关系，清儿。” 　　“嗯，我挂了。” 　　她心有感慨，想得多了，突然有种想呕吐的欲望，于是在山路上停下车，抱着肚子，在路边吐得你死我活的。 　　事故过去已经一个多月了，难道真的被周嫂说中？她马上不安地驱车回临川，迳直开去了医院。 　　她心里不知道是喜还是悲，揣着化验单从医院出来，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为人母的喜悦。 　　两个半月了，时间过得真快。 　　回到家时，易满天正在吃消夜，易正维今天稀奇地在家，正和易满天闲聊，家里一片安宁。 　　随即家庭医生匆匆来了，再次向易家证明了这个好消息。 　　易家举家欢腾，易满天给易家所有的工人都发了红包和其他礼物，说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易正维搂着宋清坐着，嘴角含笑，满是喜悦之情。宋清看着他，心想，不知他心里还有多少沈星的位置。 　　“这又不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宋清忍不住说。你易正维根本无须这般的开心，她心想。 　　易正维顿时收住笑意。 　　他死也记不起那晚他酒醉后的疯态了。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最后他怒气冲冲地拾起外套便离开了家。 　　周嫂一惊而起，忙上来问是怎么回事，一见宋清眼圈也是红的，便坐在床头安慰道：“女人刚怀孕时是这样的，脾气不容易控制，慢慢你就习惯了。心情一定要保持愉快，少爷有做得不对的，这家里自有人会为你出气！” 　　宋清扑哧一笑，握着周嫂的手道：“是，今天我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跟他过不去，其实他没有做什么惹我不快的事。” 　　“那就好。“周嫂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宋夫人就提着大包小包过来了，家里的小红和王妈也跟在后面。易家更加热闹了，宋清穿着企鹅一样的睡衣被人围在当中。这时谁也不把她当女强人看了，每个人都问东问西的，尤其是王妈，感动得是热泪盈眶，恨不得向宋夫人请示，要过来照顾她。 　　周嫂笑道：“你这是来抢我饭碗还是怎么着？这孩子到底还是易家的，我能不上心吗？” 　　宋清一愣，她倒忘了这茬了，这孩子定然是要姓宋的。 　　宋凝也打来电话祝贺，是宋清上楼接的电话，她语意不明地对宋凝道：“小凝，动力一号是爸爸一生的心血，严旭南和你既然要掺和进来，就要做好失败的准备，复华在动力领域的地位是无人可撼摇的。” 　　宋凝一愣，“姐姐，你……” 　　“你放心，我不会和你们一样，使卑鄙的手段，复华失去的，我会光明正大地赢回来。” 　　“姐姐，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们也都成家了，你还有了孩子……” 　　宋清冷静地笑道：“小凝，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是，我们是都有自己的生活了，但是除去感情，现在复华和伟盛就只有公，没有私。你要认清这个事实。” 　　“姐，你疯了吗？现在这样对大家都好，你何必逼人太甚！“宋凝急了，她知道宋清要对付严旭南，这口气便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这是爸爸的意思！” 　　“才不会，爸爸才不会像你这样想！“宋凝想了想又道，“姐，你才有的孩子，你想想清楚，要为孩子积德啊！” 　　“你有什么资格咒我的孩子？” 　　二人又争了几句，宋清觉得与她谈话实在是无味至极，索性挂了电话。 　　她还是没有想好，不然她会把电话直接拨给严旭南。 　　甚至，她若真的想争个输赢，哪里还会这么小孩子气地下战书，哪里还会告诉对方“今天我要赢，我不会输“？ 　　她只知道，复华的危机过去了，是她该为宋静墨讨一口气的时候了，否则，宋静墨死得太不值得。 　　那把红裳的钥匙，也是时候拿出来了。 　　第五十七章 你该懂我 　　“很多时候，我真害怕我突然病倒，我真害怕万一我一脆弱，复华便万劫不复了。每次一想到爸爸您带病还继续工作，明知道连命都可能保不住，却还勉力支持，那时我就再也没有任何藉口和理由退缩了。” 　　-宋清 　　宋清怀孕后，被易满天和宋夫人严令禁止去振华研究中心。宋夫人更是因此想起宋静墨的死，好几天都跟在宋清身边，不离半步。宋清无可奈何，只得请李树桦等几个核心技术人员过来复华总部商讨振华的整顿。 　　动力一号项目已经绝大部分由易正维承担起来了，连跑康桥的监督工作也暂时由易正维代理。 　　此时宋清手头的工作重心，全放在了复华总部和振华研究所。 　　新项目有冷风的帮忙，一切进展顺利。 　　好像因为孩子的到来，一切都突然明朗了。 　　确实如宋凝所说，如果她此时不想着为宋静墨抢回动力市场，复华就真的一切风平浪静。 　　而她也一直没有给严旭南打那个电话，但她相信，宋凝一定已经转告过他了。 　　红裳的技术比动力一号更进一步，宋清告诉自己，这是从整体的战略考虑的，红裳的后期研究一定要进行起来了，否则复华一旦和伟盛平分市场，在动力领域平起平坐，以严旭南的野心，将来这场战争，就算她宋清不主动发起，最终还是会打起来的。到那时她可能就没有任何优势了，她不能再傻傻地任由严旭南到时来算计她，那她就不能再以是她的失误来作解释了。宋清，你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傻了，在大局面前，你个人的情感算得了什么？她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 　　已经是四月了，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阳光明媚，春意很浓，早上和易满天打过高尔夫，宋清说要去阳明山看看父亲，易满天点头赞同，“是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宋了，早点儿回来。” 　　宋清舒了口气，一个人独自开车上了阳明山，山路曲折迂回，但风景很好。山上的风比山下稍大些，很清新，然而她的心情并不轻松，她也觉得好累，好想休息，尤其是怀孕后，体力明显不如从前了。但她心里太害怕了，只要停下一步，她都觉得如同末日。 　　这几天她都在考虑，现在易满天并不知道她要搞红裳的后期研究，否则的话，他一定不会同意，看来她有必要和易正维谈一谈，她一定要取得易正维的支持，她也相信，这件事，易正维一定会答应她的。 　　刚在公墓门口停好车，周嫂的电话便打来了，问她到了没有，简直将她当做瓷娃娃般看待了。她关了手机，想和宋静墨好好地待一上午，她有太多的话要向父亲倾诉，这个时候，能理解她的，只有父亲了。 　　“爸爸，好久没有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还好吗？“山上的风有些大，她这次来，体形比上次丰满了许多，多了一个人，自然要稳当一些。 　　她细细地擦着宋静墨的照片，泪水无声无息。她又低下头仔细地清除着杂草，想到昔日雄心壮志的父亲如今只能长眠黄土，不禁一阵心酸。一眼望去，偌大的墓地空旷寂寥，她想，爸爸在这里，一定非常难过。 　　她将一大束万年青放在坟头，这是宋静墨生前最喜欢的花。摆弄好后，她正正地跪好，着实磕了好几个响头。 　　“爸爸，你留下红裳，是不是因为当初就算好了，会是那个局面？” 　　“你一直没有抛弃我，纵然我离开十年，你还是一直默默支撑着复华。你的身体早就不行了，但你仍然撑到我回来。是，我回来了，给了你希望，却也给你最后一击，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也一样，为了旭南，我还是错了。爸爸，我已经错了两次，我不能再错了，你能理解我吧！“她泣不成声，十年前的事情，她还记得如此牢固，她还是战胜不了自己，她太相信严旭南，太相信自己的感情了，她以为严旭南不会伤害她。 　　“爸爸，我是不是很残酷？是不是很过分？从复华出事起，正维就一直在我身边，帮助我，扶持我。他从来没有伤害过我，复华每一次有风浪，都是他帮我一起渡过，但是我却从来没有给过他爱。可我执意信守的爱情，却一次又一次地背叛我，爸爸，我还能相信什么？“是很讽刺，对不对？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 　　山风呼呼地刮得大了，吹乱了她的头发，迷乱了她的眼。她仰头望天一笑，是不是宋静墨此时也为她感到心疼，是不是宋静墨真的听到了她的话？她宁愿相信是。 　　“爸爸，最近清儿心里想了好多好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有了孩子，容易胡思乱想。想得越多，我越害怕，所以我总是伤到正维，爸爸，你知不知道我害怕什么？“宋清低头苦涩一笑，掉下晶莹的清泪，今天的眼泪怎么这么多？刚刚和易满天打球时，心情明明很好。 　　“爸爸，我说过，不干涉正维和沈星的事，我以为我可以做到，可是，我还是主动介入了，逼得正维去跟她分手。爸爸，我不想的，我这样做，只是不希望她在中间影响到我和正维的工作，可是真的是这样吗？我又不能说服自己。” 　　她跌坐在地，再也跪不住了，浑身如那天掺了水的泥浆一般的无力，心也如这风中的柳絮一般，无着无落。 　　“还有一件事，爸爸，我想了好久，但我还是要告诉您，请您原谅清儿的公私不分。就这一次，我愿意相信正维，他能处理好。工厂的失火，损失已经造成，我若再去追究，最终这个钱可能还是会由正维弥补。而且假如闹大了，我们跟沈家的关系，可能将会一直纠缠下去。我在多少个夜里翻来覆去地想，到底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我想过，也许正维他会如实告诉我，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商量解决办法。“她哑然失笑，摇摇头，“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他一定认为，我将会公事公办，不给沈家留一点儿余地，他不相信我。不过，就这样吧，这样也好，我也不想他领我这个情。” 　　她呆呆地望着宋静墨平静带笑的脸，慢慢笑了，可泪水却一直流不干。 　　“爸，我不想哭的，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了。最近我真的好累，好累，复华总是处在多事之秋，很多时候，我真害怕我突然病倒，我真害怕万一我一脆弱，复华便万劫不复了。每次一想到爸爸您带病还继续工作，明知道连命都可能保不住，却还勉力支持，那时我就再也没有任何藉口和理由退缩了。” 　　她抹掉眼泪，突然笑道：“爸，不跟您抱怨了，您一定烦了吧，说点儿开心的事情，今天我带孩子一起来见您了，您一定非常开心，是不是？清儿没有违背您，没有不结婚，没有不要孩子。清儿始终记着，爸爸您说过的，复华永远是宋家的复华，这孩子将是宋家的子孙，将来会代替我管理复华。爸爸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培养他的。” 　　她想了想又道：“我真希望这孩子是男孩，爸爸您一定要保佑啊，我不想我的女儿将来像我一样，我会心疼的。” 　　别人都羡慕她宋清能干，其实又有谁了解，她并不希望做自己。如果可以选择，她一定要做一个平凡的女人，可以为爱情疯狂，为爱情痴。当初，如果她也有和宋凝一样的任性和资本，她也宁愿放弃自己的一切，嫁给严旭南。可宋家长女的身份，注定了她不可以。 　　呵，还想那些做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她休息了一会儿，整理心情，开始近乎虔诚般地挖那把红裳的钥匙，虽然手还会发抖，心里也有矛盾，但她没有退缩的余地。 　　她紧紧地将钥匙捏在手里，“爸爸，我能相信正维吗？他可以吗？他一定不会背叛我的，是不是？毕竟，他是肚子里这孩子的爸爸，我愿意相信他一次。” 　　她的思绪开始飞扬，想着等会儿要去找易正维，她的心便怦怦跳起来，他们好像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面了吧，她把他狠狠地气走了。 　　“爸爸，我会不会太贪心了一点儿？既要利益，还要他的忠心和信赖。“可为什么，她觉得他可以做到。 　　这样不停地絮絮叨叨，直到午饭时间过了，宋清才起身离开。上车时，她微微有咳嗽，山风虽然不大，但仍然有些刺骨，还是因为她的心没有以前那么刚强了？ 　　平稳下了山，她才开手机，易满天的电话一个接一个进来了。她主动拨了回去，“爸爸，午饭你们先吃吧，我有点儿事，去找正维。” 　　易满天呵呵一笑，开始时的暴躁一扫而空，“好，好，去吧，他最近忙得整天不见人，你和他好好吃一顿，别赶时间。” 　　“是，爸爸。“宋清抿唇一笑。 　　到达银控，她径直去了易正维的办公室。这时正是午休，莉莉趴在桌上睡得正香，连她进来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看来最近真的非常忙。宋清看着莉莉的倦容，心里说道。 　　进了办公室，只见里面空无一人。休息室也空空的，床铺叠得非常整齐，冷冰冰的，好像很久都没人睡过了一样。 　　莉莉终于醒来，见到宋清，忙擦掉口水，向她道歉，“不好意思，宋董，我失职了。” 　　“没事，正维去哪儿了？“宋清刚刚打过他的手机，已经转到秘书台了。 　　“是这样，我们接了几个大企业的上市策划，易总非常忙，应酬也多，对方企业负责人都在飞龙酒店入住，为了工作方便，易总最近中午和晚上休息都在那儿。” 　　宋清皱眉，哦了一声。 　　“要不要我打电话，让他们叫一下易总回来？” 　　“不用了，我去找他，把他的房号告诉我。” 　　第五十八章 想要你更多 　　“第一，你在否认我的工作能力；第二，我为我的妻子分担压力，责无旁贷，不能说应付，是一定要做到。” 　　-易正维 　　飞龙酒店就在市中心，中午时分，周边仍然热闹非凡，附近吃喝玩乐的设施一应俱全，招待大客户，确实是个好地方。 　　刚进电梯，她便感觉到十分不适，肚子咕咕叫。她捂着唇干呕了几下，可能是饿过头了，她本来胃就不好。 　　宋清找到房间，按了门铃，易正维许久才来开门，语气很不友善。他一头乱发，面容颓废，一件睡袍，慵懒地束着腰带，上面还大开着胸口，十分暴露，这样乍一看，反倒是性感非常，还带着浓浓的奢靡之气。他那刚从被窝里出来的身体，看起来格外的温暖亲和，一双眼，蒙蒙眬眬的，连轻皱着的眉头，也格外的好看。宋清抬头朝他微微一笑，“是我，正维。” 　　易正维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眼，声音中还有浓睡未醒的沙哑，他昨晚可是熬夜到凌晨三点。 　　他轻轻点了点头，旋身又入了房，抱着颈，斜靠在床头，看样子要是她再不说话，他又要睡过去了。 　　宋清无奈摇摇头，说这时不心疼他，那是不可能的。她扶他躺好，帮他盖好被子，去了吧台按下水壶烧水。她见吧台里有个面包机，打开冰箱一看，冰箱里还有些面包，于是拿出来切了几块，小心翼翼地摆弄起来。水烧开了，她又热了两杯牛奶。 　　一切弄好，她端了盘子到床边的茶几上。这时一看，易正维已经醒来了，眼睛晶晶亮。 　　她不好意思地一笑，“今天去了趟阳明山，晚了来不及吃饭。“她本想叫易正维一起去饭店的，不过看他这么累，而且应酬客户，应该是吃过了，所以干脆随便弄一点儿吃的算了。 　　易正维伸伸懒腰坐起身来，靠在床头，“早点儿给我电话，我可以等你的。“他真是搞不懂这个女人了，半个月不见，她倒是乖巧的样子，不见了气他离家时的神情。 　　宋清摇摇头，“现在这么多事情压在你身上，不好让你将就我。” 　　易正维闻言，看着她一笑，朝她招手道：“清儿，过来这边。” 　　待宋清一坐近，他便将她抱进被窝，手抚上她的小腹，轻柔道：“这阵子感觉还好吗？你是不是经常这样饿着我们的孩子？” 　　宋清扑哧一笑，“没有，爸爸和周嫂第一个不放过我，不过因为有他，我的脾气变得有些不好。“她暗地里为她之前的行为找理由。 　　易正维低头看着她，这个时候的她和小孩子一样没有分别。 　　“听说你接了几个大的业务，动力一号你还能应付吗？“宋清十分担忧。 　　易正维皱皱眉，用手点点她的鼻子，哑然笑道：“第一，你在否认我的工作能力；第二，我为我的妻子分担压力，责无旁贷，不能说应付，是一定要做到。” 　　宋清感激地靠到他怀里，他身上热热的气息熏得她昏昏欲睡，“早上爸爸七点就叫我起床打球，昨晚看整顿方案到很晚，又不能说……” 　　“嗯，等会儿我打电话跟爸爸说一声。” 　　“还有，时新的订单马上就要来了，我要组织技术部和生产部开个会才可以。” 　　易正维皱皱眉，宋清以前从来不跟他说新项目的事情，所以一时之间，他也没有接话。 　　“我看哪天我要去一趟工厂，这次不能再出意外了。宋清继续说。。 　　“不会的，我保证。“易正维赶紧道。 　　“清儿，饿吗，我带你去吃顿好的。“他拍拍宋清睡意蒙眬的面孔，怎么入睡得这么快？以前怎么喊她，她都不肯睡，好像跟睡觉有仇一样。 　　宋清像无尾熊一样在易正维怀里钻了钻，十分贪心又不舍的样子，好一会才撇撇嘴，捂唇打了个哈欠。 　　逗得易正维会心一笑。 　　“好，我真饿了。” 　　“嗯，你醒醒脑，我去洗脸。“易正维放开宋清，起身下床。 　　宋清看着他高大又十分有安全感的背影，突然就这么奔下床去，便从身后抱住他。 　　“正维，回来睡吧。“这个时候，她是如此需要他啊，可要她怎么说出口？ 　　易正维不禁僵住了身子。他对无助又乖巧的宋清，总是无可奈何，就好像宋静墨死的时候，那阵子，宋清便像现在这样，几乎是每天黏着他，那么的需要他，让他也对她有了奢望。可是结果呢，丧礼一过，宋清根本就忘了他。当时他匆匆从康桥赶回家，却没有见到宋清，电话也打不通，他想也未想，便又开车上山。那天刚下过雨，山路上满是泥浆，他一路踩着上去，不断寻找她的踪迹，他当时是多么的着急！万般无奈之下，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了宋家，可他看到了什么？宋清完好无损的，几乎是飞奔着出来，嘴里还有未咀嚼的食物，满唇的油光，站在那里看着他的狼狈样。那一刻他真的很想上前吼她，她到底把他易正维当成了什么？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他第一次对宋清那么生气，一直到了浴室，他还未能平静下来。可当他看到宋清眼里的愧疚，看到她满脸毫无心机的模样时，他是真的知道了，他竟一点儿也未进入她的心。是不是从那时开始，他已经慢慢迷失了？ 　　“正维……“宋清不安地唤了他一声。 　　易正维模糊不清地回应了一声，便去了浴室洗漱。 　　二人出了飞龙，在餐厅坐定，各自精神都还不错，不过易正维还是比较喜欢刚刚在房里那模样的宋清，而不是现在坐在对面的这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女强人。 　　“今天我来，有个重要的决定，想与你商讨。” 　　易正维哦了一声，看向窗外，这时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了。 　　“其实我最近开始整顿振华，是因为要开始研究新的项目，可惜志翰不在，我没有把握。“宋清皱紧眉头，叹了口气。 　　易正维一愣，“动力一号的技术足可以维持好长一阵，你刚有身孕，不用这么着急。” 　　宋清放下刀叉，擦擦嘴，看来准备好好解释一番。 　　“是这样的，当初爸爸和志翰研究动力一号时，同时也初步完成了红裳的研究，红裳的技术比动力一号更先进，其实动力一号是爸爸给我的生日礼物，为了我将来能更好地管理复华，所以才又着手红裳的研究。“宋清眼神一黯，低头绞着手，咬住下唇，心中十分悲痛，“就是因为这样，他的身体才会吃不消，才会……” 　　易正维从桌底下握住她的手，给她安慰。 　　宋清吸吸鼻子，又笑道：“伟盛的生产马上就要起来了，他们也即将投入市场，到时我们针锋相对在所难免。” 　　易正维点点头，道：“可是清儿，我不会袖手旁观的，相信我，一定不会让伟盛占了先。” 　　宋清不置可否，继续道：“红裳的研究，早就是爸爸的意思，发生伟盛的事，让复华将来多了一个有力的对手，但，也是复华从哪里失败，便在哪里爬起的好机会，所以，新项目的事，请你多多帮忙，让我有时间去负责这一块。” 　　易正维一边听一边凝神思考，一时之间，也给不了她什么意见。但对他来说，宋清能够说这番话，就证明她与严旭南的过去，已经烟消云散，他还是松了口气。 　　可是为什么他总感觉，他一直在接手宋清已经成熟的项目，而宋清却一直远远走在他前头，有困难，有挫折，她总是宁愿一个人去承担。 　　当初动力一号完成时，她突然转道要去做快速消费品市场的开发。等到这一块也稳定了，她又放下，要去做比动力一号还要先进的红裳的研究。而他易正维，难道便只有乐享其成的能力吗？他真的不知道，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到底是什么？ 　　她把他当成自己人了吗？从目前的情况看是的，动力一号和新项目，她都放心地交给他了，可他为什么做不到欣慰和满足？ 　　他只是想他真的能够为她做些什么，而不是等她做成了，他再接手。 　　他狠狠掐灭烟头，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明明刚刚还是细雨纷飞的，一时之间就变了天。 　　宋清心一紧，问道：“正维，你不赞同吗？“应该不可能的啊，她心想。 　　易正维回头一笑，“不是，你很有危机意识，这件事确实该启动。” 　　宋清欣慰点头，“是，我知道你一定会赞同我的。” 　　易正维终于弄明白她的来意，“你想让我和爸爸说，让他赞同你？” 　　宋清紧张地点点头，以易满天现在对她宝贝关怀的程度，他一定不会允许她接手做新的事情的。 　　“如果爸爸让我接手怎么办？“易正维故意问道。 　　“不可以！正维，当初是因为我的过失，这次我一定要亲手挽回，否则我会一直心里不得安宁的。” 　　易正维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担忧道：“清儿，别跟我说你可以不去研究所，就算我相信，爸爸也不会相信的。孩子才三个月，不像你这么坚强，你要考虑清楚。” 　　是，宋清无话可说，红裳一旦研究，她不可能在总部待得住。 　　“正维……“她仍然恳求。 　　易正维坚定地摇摇头，“清儿，你不可以这么自私。” 　　宋清无奈地看着他不可转圜的面孔，挣扎许久才点点头。 　　易正维松了口气，语气轻柔地道：“吃好了吗？” 　　“是。“看来她要另外想办法。 　　虽然严旭南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但如今，还有什么比得上宋清和孩子重要？不过他可不认为今天他已经说服宋清了。 　　不知道她这鬼脑袋，明天又会想出什么馊主意，让他赞同。 　　“对了，正维，下午可以抽空陪我一起去取红裳吗？” 　　下午？下午他还有很多事，根本抽不开身。 　　“好，什么时候去？“易正维答应了。 　　Hi！易正维，你的原则哪里去了？他的心里另一个声音在说。 　　“就现在，好不好？” 　　易正维的脚步已经跟着宋清在走了，他不由自主地道：“嗯，我们走吧。” 　　喂喂，易正维，你的大客户如今正在公司等着你开会呢！你想前功尽弃吗？！但那个声音终于没能叫得住他。 　　第五十九章 丈夫 　　“红裳的事情交给我，你不要再和严旭南有来往，相信我，我可以为你做到！” 　　-易正维 　　如今宋清手头的工作十分简单，几乎不用应酬，只是在总部对各部门的管理进行整顿。技术部李树桦则自觉到复华上班，与宋清商讨后一阶段，振华的工作重心。 　　对红裳的后续研究，他考虑了几天，还是对宋清道：“红裳当初是宋老董事长和许工程师一手研究的，我们其他人都没有参与，光凭留下的技术资料，我没有把握。” 　　他既然这样说，宋清也别无他法。李树桦为人老实、厚重，做事情很踏实，虽然在振华任劳任怨，但宋静墨一直只让他担任副主任的位置，反倒是许志翰后来者先上，想来也是有这层原因在里头的。 　　他缺乏创新和开拓的精神和勇气，做事情太讲究稳当，适合跟在后面做事，振华的管理交给他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真正要让他带领一个团队，完成红裳的研究，她就真的不敢保证了。 　　她几乎是一筹莫展，别无他法，就算她此时去振华坐镇，也没有什么功用。 　　一直挨到下班，她打电话问易正维康桥的情况。 　　“动力项目和新项目的工作进展情况，我已经让莉莉实时做好记录，每天下班整理好一份给你。” 　　宋清在电话里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好了，清儿，红裳的事情慢慢来，别着急。对了，爸爸打电话给我，说你晚上不回去吃饭？” 　　“是，我约了妈妈，好久没回去了，想去看看。“宋清没有多谈，她嘱咐了一下易正维要注意身体便挂了电话。 　　易正维皱眉放下笔，打开工作行程，对莉莉吩咐道：“晚上我要加班，有未处理的文件下班前整理好给我拿过来。” 　　莉莉诧异道：“夫人有孕，你不用回去陪她吗？“这阵子易正维几乎没有加过班。 　　易正维看了她一眼，道：“去做事吧。” 　　下班的音乐铃声响起，宋清合上资料，打电话给宋夫人，“妈，我就回来。” 　　“好，好，我让王妈准备准备去。“宋夫人开心道。 　　宋清许久没有回来了，与王妈和宋夫人有许多话说。饭后宋清端了果盘来到父亲的书房，宋夫人为她泡了杯蜂蜜花茶，开始絮叨介绍一些养胎事宜。 　　宋清一直笑意盈盈地听着，还不时点头。宋夫人也就在这些事上，还能给宋清些建议，才有一个做母亲的优越感。母女俩的关系是空前的好，她也不时时提到要去严家看宋凝。 　　宋清看着宋夫人激动的脸孔，心想母亲平时应该是很寂寥的。家里就只有王妈和小红陪她，她作为宋家的长女，根本没时间和母亲唠家常，更别提环绕膝下了。宋凝心里只有严旭南，如今嫁过去，还有公婆要伺候，哪里还能像以前做女儿般对待宋夫人。 　　如果不是因为复华的事，让她特意来找母亲，也许她还发现不了这个问题。 　　“妈，你过来坐。“宋清微笑着打断了母亲，拍拍身边的沙发道。 　　宋夫人喜笑颜开，拍拍女儿的脸颊，柔声道：“怎么了？今天看起来怪怪的。” 　　宋清倚在母亲的肩头，幽幽道：“妈妈，我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当时怀孕，你心里一定是充满着喜悦和满足的吧。“初人为母时，宋夫人心里一定只有她，为何等她长大懂事了，反而和她疏远了？ 　　宋夫人叹息一声：“可不是吗？那时可真是为你费了不少心思，整天害怕这个，担心那个，连做梦都怕你掉了，说话都不敢大声。” 　　“妈，我和小凝结婚后都忽略您了，真是对不起。“她由衷道。 　　“傻孩子！不过你这话啊，妈是理解的，女人一有了孩子，就知道母亲的辛苦了。” 　　二人默默地靠了一阵。之后，宋清坐起身，握着宋夫人的手，慎重道：“妈妈，肖叔叔的事，我一直在回避你，怕过不了父亲那一关。可后来想想，你们三人年轻时是那么要好的朋友，肖叔叔为了你寡居一生，远居国外，一生清苦，这份情真是不容易，到今天这样，其实我们做子女的应该支持你们，不能这么自私。” 　　宋夫人的眼睛都湿润了，望着宋清良久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地点头。 　　宋清笑道：“我已经和肖叔叔联络过了，他现在无牵无挂，我看他倒是可以随你的意，你想出国也可以，让他回来也行。” 　　“这……这……“宋夫人颇为不好意思地左顾右盼。 　　宋清心里一笑，绞着手站起身来，看着宋静墨的照片长长叹了口气。 　　“清儿，可是还有什么难解的事儿吗？” 　　宋清点点头，“是啊，研究所自从志翰走了以后，就一直没有人能出来扛起大局。” 　　“你是想让怀年过来帮忙？“宋夫人看出了门路。 　　“是的。” 　　宋夫人想了想，随即满口应道：“那我让怀年回国，他一定会愿意帮这个忙的。“宋清一直就反对她和肖怀年的事，今天竟然同意，她自然是想帮帮女儿。 　　宋清感激道：“谢谢妈，但是这件事您别让小凝和旭南知道了，只说他回来是因为您就好，好吗？” 　　“好，我知道了。” 　　宋清舒了口气，下楼与王妈交代，将家里整顿一番，顺便也说了这件事，让她们也支持她的决定。 　　王妈心里还是有着些不赞同的，但一想宋清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宋夫人生来受人照顾惯了，现在老了，确实过得很不好。 　　“王妈，你多理解吧，你看我，如今连自己都顾不了，小凝更加是，和旭南经常是小吵不断。” 　　“知道了，大小姐。“王妈勉为其难地答应好好招呼肖怀年。 　　这晚宋清心情甚好地回到了易家。这个主意，算是一举两得，研究所的工作有肖怀年帮手，肯定就没有问题了。 　　她一上楼便喊着易正维，脚步轻快，易正维闻声出来，见她这样，忙接住她，吓了一跳：“你还是稳当一点儿吧。” 　　宋清咯咯笑着搂住易正维的颈，“没事，医生说宝宝很健康。” 　　易正维刮刮她皱皱的小鼻子，十分宠溺地道：“回一趟家这么开心吗？要不要让妈妈过来陪你？” 　　宋清笑着入房，摇头道：“肖伯伯马上要回来了，她哪里有时间陪我？” 　　易正维倚在门边，看宋清欢快地换上睡衣，突然问：“肖怀年回国干什么？” 　　“我同意他与妈妈的事了。“宋清眨眼笑道。 　　就算是同意了也不用这么开心吧！易正维轻皱着眉头想着，突然灵光一现，对着宋清的笑脸若有所思。他关上门，回到书房看文件去了。 　　为了红裳的研究，宋清变得不像他认识的她了。 　　她现在变得可以迂回，可以妥协，可以强作欢笑。可他还是喜欢那个执着的，一清到底的她。 　　可是如果没有她的妥协，他们又怎么可以成为夫妻？ 　　但易正维心里还是感觉不舒服，甚至可以说是难受。 　　宋清确实是为了红裳才去找宋夫人的，但是，这次却也让她峰回路转地认识到，她做的这个决定没有错。 　　她真的迷失了吗？她不知道，也没有时间去细想。 　　宋清，我真是越来越把握不住你了，为什么我越想靠近你，你却反而离我越远，让我看得着，摸得到，却还是觉得空虚？易正维思绪纷飞地靠着椅背看对面的宋清看材料看得风生水起。 　　他很不喜欢这种被掌控的感觉，他一直跟在这个女人后面，几乎忘了自己要干吗，他已经远远地忘掉了，他当初要这个婚姻做什么。可宋清却没有忘，在他们这段关系里，她一直控制着主权，一丝也不肯退让。他感觉心有疲倦，不知道他们这种关系何时才能到头，他为这个女人付出了太多，改变了太多，却仍然把握不了她的心。 　　纵然她如今心里没有严旭南，却也依然没有他易正维的位置。 　　书房硕大的鱼缸里，夜深了，鱼儿也游得缓慢，易正维却觉得自己像是条快要淹死的鱼。 　　他起身来到他的密室，这里面摆放着许多客户的机密资料。他打开其中一个柜子，上面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他从里面拿出那份收购复华的商业计划书，看了许久，突然狠狠地将它摔在柜面上，发出彭的一声巨响。他点燃烟，靠着墙就这么吞云吐雾，他想起自己当初想要进入动力市场的那份雄心壮志，可再看看如今的他，连他都在心里鄙视自己。 　　他要复华，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动力一号的项目，现在，宋清把项目全然交给他，这么的信任，可是又如何？ 　　他能做什么？一个严旭南插足进来，让宋清至今还记着，要为复华讨回一个公道。如今他们是夫妻，刚有了孩子，他自然不会做对不起复华的事。这份报告他早就可以毁掉，一直收着，只是为了提醒他自己，他没有全然居以下风，他没有把宋清当成全部，这只是一个男人可怜的自尊心罢了。 　　他颓废地收妥文件，锁好密室，回头一看，心里不情愿地想着，看来只要宋清一天没有将心交给他，他就仍然需要这样来麻醉自己，他需要告诉自己，他们是对等的。 　　他出来时，宋清刚好起身，打了个哈欠。他此时多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问她到底有没有一点儿喜欢他。可是要他怎么问出口？他们一直到现在，都从未谈过感情的事，好像谁先开口，便是谁输了一样。 　　几日后，肖怀年顺利到达临川机场。宋清和易正维到宋家接宋夫人时，严旭南和宋凝也在，宋清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于是看向宋夫人，宋夫人则躲闪着她的目光，打着和场说：“好了，好了，快出发吧，别让怀年等我们。” 　　严旭南走到宋清身边，看她的模样和气色，没有怀孕的样子，身子也没有显怀，人反而精神了许多，和易正维那么站在一起，是如此的谐和般配。 　　“清儿，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严旭南开口道。 　　宋凝哼了一声，挽着宋夫人胳膊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她都向我们宣战了。” 　　严旭南狠狠扫了她一眼，“公司的事，你别插手！” 　　宋凝气得脸色煞白，揽着母亲冲了出去。易正维走近前搂了搂宋清，柔声道：“我和妈妈他们一辆车，你注意身体。” 　　宋清偏头朝他一笑，“好。” 　　宋清开车，严旭南安静地坐在副驾上，一直过了闹市，二人都没有说话。上了高速，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控制板上的车钥匙在奔驰中发出清脆的声响。严旭南紧紧盯着那车钥匙上的两个小玻璃瓶，那昏黄如雪花般的飞絮就这么勾起了他旧时的回忆。可身边这个女人，早已经不是他所能掌握的。 　　他记忆里，仍然有宋清坐在校园门口，看着快要沉落的夕阳乖巧又执着的模样，从来不会觉得不耐烦，因为她等的是他。 　　有时候蹲得脚麻了，她便沿着校园长长的围墙，一个人在落日里静静地来回走，身后总是拖着一个长长的身影。而他总是到那时才来，他喜欢她等待他的模样，他那几年也一直享受着她近乎纵容般的爱恋。 　　一看到他，她便会笑得神采飞扬，向他飞奔而来，口里大叫着：“旭南，旭南。“呵，多么遥远的声音。 　　如今的他们，倒更像这两只玻璃瓶，各自有着各自的世界。虽然心里都还有着那美好的一段，但独立的玻璃，使得他们渐行渐远。 　　“在想什么？“宋清笑着问道。 　　严旭南双手揽在颈后，舒服地靠着，也回笑道：“想我们以前，想以前的你。” 　　“你也说是以前了。“宋清扫了他一眼，淡淡地回道，双眼平视着一望无际的平坦公路。 　　“清儿，你还是没有原谅我，是不是？” 　　“旭南，这不是你的性格，我相信你做每一件事之前，都是经过周详的考虑的。“既然他依然是这样，自然也考虑过后果，那么她的原谅又有什么意义。 　　这两者从来没有可能同时存在。 　　“清儿，我要的从来只是完整的伟盛，动力项目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严旭南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他确实只是需要这样一个契机挤走舅舅。 　　宋清扬头一笑，耸耸肩道：“你想说后来事态发展到这么严重，是因为小凝给了你贪心的资本？” 　　严旭南叹了口气，自嘲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其实说什么都没有必要，因为结果已经造成了。清儿，我希望我可以弥补些什么，但我发现，我们的关系，根本就只是我的一相情愿。” 　　宋清戴上墨镜，这时太阳已经直直地射入车窗。严旭南没动，他眯着眼看着耀眼的太阳，已经是夏天了，炎炎夏日，就好像他们的关系，早已抛去了厚厚的冬衣、外套，越来越直白地表现着自己的目的，没有任何的遮掩。 　　“旭南，是你教会我的，是你教会我在商场上不可以感情用事，否则，会一败涂地！” 　　“清儿，看到这样的你，我真的好心疼。“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女孩，现在再怎么强大，在他心里的位置都不会变。是他负了她，他享受惯了她的退让，一直一直地在挑战她的底限。 　　宋清弯起嘴角，车子平滑地转了个转，已经快要赶上易正维的跑车了。 　　“清儿，如今动力项目我不是说放就可以放的，但我个人，真的不愿意，我们照着现在的局面发展。以前的错，我认，但是，你真的要揪着这个错，让我们还在继续生活的亲人为我们担心吗？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你把妈妈都拉入战局。” 　　宋清隐去笑容，待严旭南把话说完，她一直刻意维持的风度终于再也把握不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严旭南的话真的踩着了她的痛脚，她重重地踩了踩刹车。蓝翼紧急的煞车，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把严旭南吓了一跳，他直觉地就先去护住宋清，整个人都挡在宋清前面，重重压在方向盘上。他揽着宋清的肩膀痛呼了一声。 　　“你不用再假惺惺的了，旭南，就算你说得再多，动力项目上，我也绝不会对你留情面的！“宋清伸手推开了他。 　　严旭南按着腰，紧紧皱着眉心，不让她继续开车了。 　　“清儿，真的没有必要，我们不要这样，我想爸爸在九泉之下，也不想看到我们这样自相残杀。退一万步讲，小凝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妹妹，虽然她拿走了股份，但动力项目这么大，现在也算是肥水不落外人田。” 　　“不！是你们害死爸爸的，她没有资格！” 　　宋清想到这几晚易正维每每靠在床头，担忧地看着她的模样，就这样突然控制不住情绪，大声地吼了出来。 　　不是的，她没有做错。没有！ 　　严旭南抓住她的双手，不让她伤害自己，“别这样，清儿！冷静一点儿！好，好，今天我们不谈这件事，肖怀年的事我也不会再多说一个字，你让他回覆华，或是别的怎么样都可以，我绝对不会再插手进来！” 　　眼泪怎么还是突然顺着厚大的墨镜流了下来？她有些气恼，她不该这样的。她挣脱不开严旭南，又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车厢如此的狭小，她只能将脸埋在他胸口，不让他看到她的脆弱。 　　“乖，清儿，我们别这样，真的别这样，我宁可放弃动力项目，也不愿意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 　　宋清哭得气噎，她只在他怀里摇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真的失态了，她也不想的。 　　“好了，别哭了，有了孩子，不能这么激动。你这样，我很心疼，真的很心疼。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我知道你已经将我打入了地狱，我再也没办法翻身。可是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严旭南这辈子，真正爱的，只有一个人，她叫宋清，这不会变，也不可能变。” 　　宋清没有反应，不过也不再哭了，她下了驾驶座，让严旭南开车。而在他们前面不到一百米处，易正维正打开着车门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们遥遥相望，宋清没有任何表情地转身，上车。 　　关上车门，再看去，已经不见了易正维的踪迹，好像是她眼花，看错了。 　　“旭南，我这样做没有错，你不用再说服我，你说再多，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严旭南哪里还敢再跟她争执，连声道：“好，好，今天先不说。” 　　顺利接到肖怀年，一家人表现得极好。接风宴一家人和和睦睦，宋夫人和肖怀年不知道内里，又完成了他们一辈子的心愿，二人都喝得有点儿多。而他们几个，除了宋清不能喝酒，其他人都喝得醉醺醺。尤其是易正维和严旭南，互相拚酒，似与对方有仇一般，趁着这个时机，喝了个天翻地覆，任宋凝如何劝都劝不住，而宋清自然是不会劝的。 　　她离席打电话让张司机过来开车。散席后，她自己先开车回了易家。今天她感觉特别累，回家洗漱后便倒入被窝里睡得迷迷糊糊，中途周嫂让她喝了一碗不知何物的汤水，她便睡得更沉。 　　不知何时忽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她擦擦眼爬起身。房内很昏暗，今晚的月色不错，易正维正脚步不稳地从浴室里出来。 　　见到她已经醒来，易正维便走到梳妆台边，拾起那串车钥匙，打开阳台的门，干净利落地将它砸了下去，破碎的声音，七零八落，宋清张着嘴，感觉自己心里某个角落也碎了。 　　她只感觉脑子不由得自己使唤，身子便突的要起来。易正维已经一个箭步冲过来，按住她的肩膀，还满是酒味的双唇紧紧实实地印上了她的，不让她动，也不让她呼吸。 　　“你……唔……” 　　“红裳的事情交给我，你不要再和严旭南有来往，相信我，我可以为你做到！”易正维等她不再挣扎时，才松口。 　　宋清在黑暗中呆呆地看着他，好久都没回过神。 　　突然地，她竟这么道了一句，“其实……真的要这么做吗？”今天严旭南的话，对她不是没有任何作用的，纵然宋凝拿走了股份，但真如他所说，毕竟她们是两姐妹，都是宋家的子女。 　　易正维眼神一暗，他猜得真准，不是吗？她到底还是放不下严旭南。这时他反倒极力想这样不留后路地给伟盛最猛烈的一击，不让他再有翻身的余地！ 　　“我是你的丈夫，何况你现在有身孕，我绝对不允许你去接手红裳的研究！你自己考虑清楚！”他倏地抽身，匆匆换上衣服，一点儿也未留情面地摔门而出。 　　“正维，你听我说…….”宋清焦急地追了出去。 　　“够了，宋清！如果你还当我是你丈夫的话！”易正维头也不回地丢下这么一句，不再回话。 　　宋清赤着脚站在楼道中间，眼睁睁看着他离去。她从未见过这样失去理智的易正维，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可以，红裳的研究，她一定要接手！ 　　可是，可是…… 　　她觉得心里好痛，是为自己，还是为易正维？她真的不知道。 　　在周嫂和易满天出来看是何状况时，她已经痛得捂着胸身子慢慢软了下去。周嫂叫了声老天，便一个箭步冲上楼道，最后一刻接住了宋清，易满天则急得差点儿心脏病都要犯了。 　　连夜，宋清被送入第一医院，还好，母子平安。 　　这二人，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永远没有安宁的日子。 　　番外-初见 ... 　　今年冬天的雪下得很大，我也很想下楼去和妹妹一起堆个雪人，可是家庭教师给我布置的任务，我还没有完成。 　　王妈帮我屋里的温度调得很合适，让我昏昏欲睡，我很想和爸爸说，也许我下次和妈妈妹妹一起玩，然后精神会好很多，可是我害怕爸爸生气，也不想因为我惹得他咳嗽连连。 　　我起身推开窗，迎窗扑过来一团雪气，凉爽极了，小凝马上看见了我，朝我招手“姐，下来玩啊，雪好厚哦，我们一起堆雪人好不好？” 　　我还是摇摇头。 　　妈妈挥手让我关上窗“马上要吃饭了，你作业做完没有，快进去，别感冒了，你穿那么少。” 　　我点点头，小凝拉着妈妈的手道“为什么姐姐每天有这么多的字要写？” 　　我以前听王妈说过，妈妈刚怀我时，有医生说，会是男孩子，爸爸很开心。 　　第二年，小疑相继出生，还是女孩。 　　可爸爸已经舍不得让妈妈再痛一次了。 　　* 　　吃饭时，小凝打着喷嚏正烤着火，圆圆的脸蛋红通通的，好可爱，妈妈总是能为她买到漂亮的衣服，像个公主一样。 　　吃过饭，爸爸叫我去书房陪他下象棋，现在，他只能让我一个马了。 　　“明年这个时候，清儿你让爸爸一个车好吗？”爸爸难得和颜悦色，叨着烟斗笑得眼眯眯的。 　　我皱着眉头夺过烟斗，开始专心下棋。 　　爸爸说过，行动永比承诺要强。 　　“将在这里好像没有什么用。” 　　“他不能死，死的了话，他前面的人都死了。”我推了个卒子过河。 　　“他只能等着前面的人救吗？”爸爸让象飞田。 　　“他很有用，他会与身边的士谋划作战方针，告诉御前将军怎么作战。” 　　“他要最具备什么品质？” 　　我想了想“他一定要有大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不惊的气质，还要冷静理智。” 　　爸爸点点头，指着我这边的局势道“知道为什么每回我能赢你吗？” 　　我摇摇头。 　　“清儿啊，你太保守，太看重守，太注重为你方布局，你的眼光还是不长远哪。” 　　“是的，爸爸，以后我会改变策略。” 　　爸爸长长嗯了一声。 　　王妈推门进来，为我们端来两碗白银莲耳羹“老爷，又教小清下棋啊。” 　　我站起身来“王妈，我想吃个冰琪琳。” 　　“坐下！” 　　王妈无奈朝我眨眨眼，体贴为我们关上门。 　　“棋下完了吗？！” 　　我咬咬唇，低头看棋局。 　　可是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不一下，两颗泪水叭的一声滴在棋面。 　　“小清，现在是你在下这盘棋，所有的子都跟着你，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整个战局，你别以为你是站在最后面，你河的对面，所有的目光都在盯着你，想着怎么打跨你，然后让你所有的子，都溃不成军，你就是这样松懈对待的吗？你这样让爸爸怎么放心把复华交给你？” 　　我抹抹眼泪“对不起，爸爸。” 　　他叹了口气，久久的望着我没说话，我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他对我的期盼永远比我的力量大得多。 　　* 　　小凝抱着大熊敲开我的门，她睡眼松松的走向我的床“姐，我今晚跟你睡。” 　　“平时你不是一个人睡的吗？”我从衣柜里又拿出个枕头来。 　　她捂着唇咳了两声，抱着熊坐在床中心“我好难受，醒来好黑啊，又不敢去叫妈妈。” 　　“那睡吧。”我替她盖好被子。 　　她今晚瞪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 　　“姐，你一点都不好玩，还是旭南哥哥好，他可以带我玩很多好玩的东西，他房间里有好多车子啊，坦克啊，火箭啊，还有他很宝贝的瓷娃娃。” 　　我翻了个身，蒙住头，明天我要早起，爸爸说要带我去骑马的，他交待我晚上要早点睡，不然明天没精神，会被马儿甩下去。 　　“可是他们家好远，在南区的东方路....”小凝推推我的肩膀，自言自语的说。 　　我只觉得睡意袭来，不知道何时就睡了过去。 　　早上，我则被妈妈的叫声吵醒，搂着被子起来，看到妈妈抱起小凝便大声喊道“静墨啊，快来，小凝都快被冻死了！” 　　“姐姐，被子给我....”她紧紧闭着眼睛揪着妈妈的衣服。 　　我想我昨晚一点是被她吵得只顾将自己裹起来，让她着凉了。 　　“小清，你怎么一点都不照顾妹妹！” 　　我摇摇头“妈，是她自己要来这里睡的。” 　　“那也你不能让你妹妹大冬天睡在被子外面啊。” 　　“她昨晚一直在自说自话，很晚都不睡.....” 　　“一大早的吵什么吵，小凝你们两个大人还看不好吗，让她来打扰清儿！”爸爸瞪着眼睛严厉扫了她们一眼，小凝哽咽几声，便哭了。 　　我起身收拾，爸爸出了房又折身回来，提起床头小凝的大熊就给扔了出去“王妈，这些东西以后别放到清儿的房间！” 　　我其实很不喜欢穿骑马装，可爸爸总是说我穿起来很精神，很飒爽。 　　大冬天的策马疾风，其实很不舒服，没几圈，我便冻得脸蛋发红。 　　爸爸却乐此不疲，雷打不动的，每星期一定要带我来一次。 　　“小清啊，我们的研究室很有起色，现在我也可以将时间多放在复华上，你小学马上毕业，我们搬到南区去，离公司近一点，你也不用每天跑这么远去上学。” 　　“爸爸，你好像很累，要好好休息。” 　　“小清啊，等你哪一天做到爸爸这样，就知道有时候不是你想停就停的。”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因为爸爸后面有士兵和将士，是吗？” 　　爸爸哈哈大笑“是啊，这就是爸爸常说的责任心，公司里的伯伯阿姨，都是跟爸爸一路艰苦走过来的，好不容易好一点了，你说爸爸能放下他们吗？” 　　我坚定的摇摇头。 　　* 　　我小学毕业后，果然搬家了。 　　北阳路我们的别墅装修得很漂亮，我的房间更大更明亮了，我喜欢这个房子，爸爸说一楼院子里的秋千是我的。 　　楼梯是螺旋式的，拐了好多弯，很有艺术感，王妈说，这是妈妈执意要这样装修的。 　　后来小凝经常在楼道玩，总是冷不丁冲出来吓我一跳，然后蹦蹦跳跳的走了。 　　经过那晚，我们很少说话，也更加不在一起玩。 　　她跟妈妈，我跟爸爸，好像是两个天地，我总是在想，为什么我们是两姐妹。 　　妈妈喜欢热闹，搬到南区后，朋友之间近了，经常会在家里举行宴会。 　　我从补习班回来后，人便散得七七八八。 　　从搬来以后，家里来往最频繁的便是严伯伯，严伯母一家，尤其，严伯伯和爸爸是很好的朋友，从小就认识。 　　上楼时我还默念着今晚教的法文单词，才刚转过一个拐角，就被人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你跑不掉了，小凝。” 　　“放开我。” 　　待手一松开，我马上抱著书往楼上跑。 　　还未进房，便被他档在门口。 　　“你的脸用得着这么红吗？” 　　“你是谁？”我们二楼一向不许客人上来。 　　他侧身让我进房“我叫严旭南，今天跟我爸妈一起来玩的，我听小凝提起过你几次，你叫小清是吗？” 　　我点点头。 　　“你怎么要做这么多的作业？”他翻开我书桌上的练习册。 　　我淡淡道“我一向要在老师前面学习完，否则没有时间去学其它的知识。” 　　他挑挑眉，细细的眼睛满是笑意。 　　“你只是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学这么多，像小凝一样不是很好吗？” 　　“不关你的事。” 　　他轻轻蹙着眉看着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可我明显从他细眼里看出淡淡的怜惜。 　　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想抗拒，可是这个背着我房间窗帘外射来的月色，长得帅气修长的严旭南，这个时候，便像是那个丛林归来，骑着雄壮白马的王子，如同窗外那轮青白的月色，朦朦胧胧的，照进了我的心里。 　　也许，那便是童话中的一见钟情。 　　可也只是童话而已。 　　第六十章 立场 　　“世侄女，你就当我是多嘴一句，商场上就算是最亲的人，也不要百分百相信！” 　　-董海峰 　　红裳的后续研究，终究还是因为宋清和易正维的冷战停了下来。 　　宋夫人提着补品来医院看宋清时，她正看着外面的天色发呆。已经是六月了，真是让人舒适的天气，隔着玻璃看明晃晃的太阳，树叶摇晃在阳光下，可风却起在她心里。 　　“妈，我没事，不要每天送汤给我，周嫂煲的我还没有喝完。“宋清淡淡地扫了一眼宋夫人摆弄碗筷的身影。 　　宋夫人叹了口气，坐到床边，拉住女儿的手，却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到底是什么大事，两个人都不肯让一步？夫妻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沟通的？” 　　宋清摇摇头，“如果只是我们之间，什么都可以，我从来不计较的。” 　　宋夫人哭笑不得，“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正维是你的丈夫，你不计较这个还计较什么？他以前是有些不好的过往，但他对你确实没有话说，你们结婚也快一年了，怎么还弄得像生意人一样。” 　　“我也不知道，妈，为什么你和爸爸感情可以这么好？就算是旭南和小凝，虽然也时有争吵，但他们的日子还是在过。可是我和正维，却好像中间隔着一条长河，只要一起雾，我们便都看不清彼此。” 　　“那就走过去啊。” 　　宋清苦笑，“复华和银控到底是一个河东，一个河西，怎么走？” 　　是啊，好像真的不能走，她不能像妈妈一样依附爸爸，全身心地付出；她也不能像宋凝一样，可以随时打包好河东的物什，一股脑的，毫无后顾之忧地投奔河西。 　　爸爸从小就告诉她，她是没有后路可以退的，不论如何艰难，她都要带领复华走下去。她何尝不想休息，何尝不想做个好妻子？何况她对易正维又不是没有感觉。可是她害怕这个代价，她身上的包袱太重。 　　爸爸对她说，复华只能是宋氏的复华。 　　她对这场婚姻的预估太低了。这么多年在商场摸爬滚打，无论多难的事，她都淡然应付，因为她总能找到一个平衡点。她哪有拿不出的生意？不过是赚多赚少罢了。何况她总有详尽的策划案可以参考，她身后也一直有一个团队，可以帮她排队分忧。可今天，她的苦要向谁说？她自己是否真的可以为她与易正维的婚姻作出一个清晰的婚姻企划案。 　　他说他是她的丈夫，那天愤怒离家时，他甚至有些绝望地质疑她到底有没有当他是她的丈夫。 　　她就这样站在楼道口，想要吼回去，她有，她真的有。 　　她真的已经在这些时日间，不知不觉地开始依靠他。从复华出事那天起，她就放任自己依靠在他身边。工厂起火，她第一个想到要打的是易正维的电话。当她看到警车整齐地排在工厂门口时，当她看到工厂墙壁一片漆黑时，当她闻着刺鼻的胶味时，她无不在心里念着，喊着：正维，你在哪里。 　　之后，她疯狂地疾驰在康桥的街头，是为了发泄？是因为害怕？抑或是在寻找？ 　　她知道，清楚地知道，易正维那天确实是在康桥，是她同意的，是她允许他来找沈星的。 　　她飞快驰过，却还是清晰地看到了易正维的影子。于是，她便那么不要命的疯狂地后退，她只想找到他，告诉他，她辛苦半年的项目，现在竟然被付之一炬！她想要得到他的安慰、他的紧张，她想好好地紧紧地抱住他，她当时是多么的想要他给她力量。 　　原来，她也是想好好地当他的妻子的。 　　所以，她亲自给沈星电话，她逼易正维在她们之间作一个决断。她还以工作为由，迫使易正维中止对沈惠东的注资。她也在意，沈星有过他的孩子，她为此失去了平日的理智，在怀孕初始的那些日子里，藉口怀孕心情不好，发易正维的脾气，使得他一次又一次地被她气出家门。她不是不在意呵。 　　* 　　她开车去了西郊，在那里伟盛的工厂造得崭新漂亮。不多时，这里就会和在康桥的复华的工厂一样，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在医院待的每一天，她都心急如焚，而与易正维的冷战，使她更加焦虑。 　　她重复地看着伟盛工厂的奠基礼，好像严旭南即将变成一头雄鹰，远远地超过她。复华多年在动力界的牢固地位，似乎也已经摇摇欲坠。纵然宋静墨有心分宋凝一半的成就，但也绝无可能，希望看到将来伟盛超越复华的局面。 　　红裳的研究，势在必行，她不能以任何理由推拒。 　　她给董海峰拨电话，说想要过去看看红裳，他马上答应。 　　“世侄女啊，我可是每天都来看它啊，多么完美，这可是你爸爸一辈子的心血。在几年前，他就跟我说，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我于是每年都问他，今年小清回不回来？直到红裳完工，他都没有机会亲自交给你。” 　　“董伯伯，别再说了。“她心痛地弯下腰，撑在那红得似焰火的车身上。 　　董海峰又怎么能不说呢？他等这个机会太久了。伟盛要建工厂的消息一传出，他就知道，严旭南是不可能与他合作，分他一杯羹了。他现在就只能紧紧靠着宋清这个靠山了。这几年，他为了动力项目的合作，与宋静墨付出的心血是一样多的。 　　“动力一号的开发，我们早就失去了先机，从一开始就灾难重重。世侄女，我们放缓脚步停下来时，伟盛可是日夜兼程啊，他们建研究所，请专家，到现在的建工厂，真是一刻也未松懈。可是你想想，为了动力一号，我和你爸爸可是耗费了几年的心力啊，看到这场面，我若说不心痛，那真的是虚伪。你爸爸努力这么多年的成果，要由他人共享，这口气，真是让人忍不下去啊。” 　　“旭南到底是宋家的女婿。” 　　“话不是这么说，我记得当时，宋凝要提走百分之十的股份，老宋还找我聊过，说虽然一直都是对你有点儿偏心，但到底，还是分了一半的资产给她，也算能说得过去了。” 　　确实如此，当年的百分之十股份，说是复华的一半毫不夸张。 　　如今复华的股票，只抵得上那时的一半。 　　宋清脸色有些松动，董海峰便知道，这话说到了点子上。他猜得丝毫不错，宋清的犹豫确实是顾虑到伟盛与复华的关系。 　　“你可能要说伯伯不顾念亲情，可是去年严旭南如何对待徐氏营造，你我都是十分清楚的。且不说他们是甥舅的关系，当年伟盛还是老严当家时，若不是靠着徐氏营造，伟盛未必能发展到今天。严旭南他再有本事，再有手段，恐怕也不得不领这份情。” 　　宋清把唇抿得紧紧的，她抽出车钥匙，不想再听下去。 　　董海峰紧跟着出了车库，“商场上锦上添花的事，你我都愿意做，徐氏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感慨之余，其实也可以理解。可是复华如今若不奋起前进，真要到那一天，你是该怪伟盛还是自己？” 　　宋清停下脚步，冷静道：“董总，你说的这些，我自然考虑过，红裳的研究进程，我自会着手安排，复华动力先驱的地位，绝不可能让伟盛取代。” 　　董海峰满意地点点头，“银控是你们的投资方，动力一号当时他们也是有份参与的，也出了不少力，这回红裳……” 　　宋清觉得他现在总是太咄咄逼人，心里纵然不开心，但好像又说不出什么话来拒绝。 　　“正维是我丈夫，我会处理好的，不劳董总你费心。” 　　董海峰呵呵干笑，尴尬道：“那是，那是。” 　　宋清转身就要走，他却突然又冒出一句：“世侄女，你就当我是多嘴一句，商场上就算是最亲的人，也不要百分百相信！” 　　* 　　她自然不会相信，严旭南和宋凝会同时背叛她。这个伤痛，至今仍未消除，以至于她对易正维，也总是戒心未除。 　　她当年是多么地相信严旭南，纵然相隔十年，她还是这么自信，觉得严旭南不会伤害她。 　　可她失败了，败得一塌糊涂，直到现在，仍未翻身。 　　而许志翰的背叛，她则相对能谅解许多，同时也让她明白，一个人若背着情债，于公总不能做到理智对待。 　　这也是她不想让易正维接手的最大顾忌。 　　当年她可以轻易让易正维加入合作案，可今天，她反倒愈发放不下手。 　　她已经对他投入了太多的期望，就好像她当年暗地里期待严旭南一样。 　　她失败过一次，她害怕再失败甚至都没有理由说服自己。可是她又何尝不觉得对不住易正维？因为她的过失，而将这份阴影一并算到他头上。 　　若是他真的有心帮她，那她对易正维是不是太过于不公平了？ 　　她搂着薄被坐在床中央，在黑暗中冥想。 　　她知道易正维对他失望过。那天在接肖怀年的路上，严旭南责问她，为什么要把宋夫人也拉下水，想当然尔，易正维也会这样想。 　　她宋清在其他人眼中，已经成为了一个可以为了利益而不顾一切的单纯的商人，所以那天，她会失去理智，想到那晚易正维看她的眼神，她真的不想要这种感觉。 　　她突然觉得很冷，于是抱了冬天的被子出来，自己紧紧地缩在其中。她不是这么冷血的，她只是不想再受别人摆布，不想被别人利用，也不想让复华再因她的过失，而陷于困境。 　　为什么，她所做的一切，却不能被易正维理解，难道就因为她是女人吗？ 　　* 　　肖怀年老了，只想和宋夫人好好地过清净的日子。宋清去看他们时，他们即刻紧张起来，宋夫人拚命找着其他的话题。宋清想，看来不怪其他人，是她，真的表现得太功利了。她无声地笑了，接过宋夫人递来的剪刀，与他们一起修花。 　　“肖叔叔，如果待在临川太闷，可以带妈妈到处走一走。”她喝着王妈的汤，开口建议。 　　“小清……”宋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一笑，道：“我和小凝都已成家，各自有许多事要忙。这几个月来因为我有身孕，你都寸步不离的，太辛苦了。现在一切都好了，是该出去散散心了。” 　　肖怀年到底还是憨厚的人，对宋清撮合他们是有着感激的，宋家，说得上话，镇得住场面的，到底还是宋清。小凝虽然说一直不反对，但这事由宋清做主，他确实是没有想到的。 　　“可是振华那边……”宋夫人幽幽叹了口气。 　　“那边我能处理，你们不用担心了。 ”她伸伸懒腰，看看大好的太阳，起身。 　　“不过，我不希望再看到上次的事情。”对着宋夫人，她还是冷冷地交代了一句。 　　上次的事，自然是宋夫人从中周旋，让肖怀年帮伟盛做前期研究的事。 　　“不会了，小清。”宋夫人愧疚道。 　　她点点头，“祝你们玩得愉快。” 　　王妈倒是跟了出来，不无担忧地道：“大小姐，你和正维还没和好吗？好久没看到他来了。” 　　宋清对王妈总是戴不了面具的，在她心里，王妈倒是更像妈妈一些。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确实，对正维，我是太过于疏忽，可有些事，不是这么简单的。” 　　王妈似懂非懂，只道：“如果是自家人，都好说，不是我说二小姐坏话，经过了这么多事，只有正维是真的能相信的人。你们是夫妻，何况，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可算是至亲的亲人了，还有什么事不能摊开说？” 　　宋清点点头，心里头暖暖的，是啊，孩子都有了。因为孩子，好像他们双方的身体里，都已经流着对方的血一样，原本就不能分割了。 　　“你啊，老爷就是从小教你教得太过了。生意要做，但也不能不顾着感情，正维对你，对复华，真的是没有话说，你听王妈一句劝，别一根筋，该退时还得退，别太伤人的心了。” 　　宋清紧紧地抱着王妈，许久许久才恢复平静。她其实并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只是有人能这样跟她说，让她觉得暖意满满地溢在心里，从小父亲都是教她该如何承担复华的重担，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该怎样为人妻。 　　她返回家时，周嫂刚做好饭菜，易满天正在看电视，回头一看她就道：“身子才好一点儿就到处跑，多让人担心哪。” 　　周嫂笑道：“可不是吗，上次可把我和老爷吓得半死。” 　　宋清洗完手坐到客厅，陪易满天看了会儿新闻，终于道：“爸爸，正维现在还好吗？” 　　“提他干什么？不长进的家伙！上次害你进医院的事，我还没原谅他！“易满天一提起他就生气，拄着拐杖就往餐桌旁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周嫂无奈地朝宋清一笑，对易满天道：“老爷，这你就不对了，他们夫妻只是吵吵嘴，哪里会有隔夜仇？你再在中间添油加醋，到时候恼的可是你自己。” 　　易满天想想，好像也是这个理，便没再说什么。宋清也不搭话，默默地吃着饭。 　　“话是这样说，可是你看看，都半个月没回了，难道不知道家里还有老婆吗？小清现在怀的可是他的孩子，这样不闻不问，我自然要骂骂他的！”沉默了一会儿，易满天又道。 　　周嫂扑哧一笑，“当爷爷的比当爸爸的急啊，你们放心吧，少爷是闷性子，什么话都放在心里，和老夫人一个样，其实他心里啊，早就急翻了，他就是拉不下个脸。” 　　易满天点点头，对宋清道：“发脾气也是有个限度的，正维我是骂过了，你也该放放软，老是让他迁就你，也不行。” 　　“是，爸爸，我原本也是想等他消消气，就去找他的。” 　　“这就好了，我昨晚还去看过他，他天天睡在公司呢，可没往外跑。不过人倒是瘦了一圈，这样没日没夜地工作，好像精力没处放一样，也不晓得赌的是什么气。”周嫂叹道。 　　宋清想，他倒是精力好，日夜加班，反倒是她，想做点什么，无奈又怕身体承受不住。 　　她撑着腰上楼，已经有些吃力了。原本她体形一直维持得好，现在突然有了孩子，身体适应不过来，因此最近总是没工作多久就觉得很吃力。 　　回到空旷的房间，她转了一圈，又去了书房，易正维的桌面空空如也，就好像她失落的心一样。 　　虽然他们的话从来都不多，总是各自忙自己的事，可是经常一抬头，便能看到对方，然后会心一笑。原来，这就已经可以让她满足。 　　签完文件，她便呆呆地看着易正维经常坐的方向怔然不语。这一刻，她在想，他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睡觉了？ 　　睡意袭来，可是那空空的大床，只让她觉得厌烦，于是便坐在书房里，一步也挪不开。 　　她想，是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也在想念他？母子连心，她便也疯狂地思念。 　　这样一想，她反倒笑了，她第一次觉得，有孩子是多么美好美妙的事情。她的心中，不断涌起阵阵暖意。 　　就好像，一直在她腹中的孩子，突然有了知觉，可以动，可以去感受，很鲜活的样子，不由得她再去忽略。 　　番外-注定 ... 　　我和小凝不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她和旭南就读贵族学校。 　　爸爸说公立学校，对我更加合适，学校很大，在四周围了长长的围墙，学校门前有很多百年老树，学校门口是朝着南的，每天来上学时，太阳冉冉升起，然手透过这些高大的老树射进来，在长墙上打下松散荫凉的影子，连带学校门前的马路也像林荫大道。 　　我总是习惯早点来，尤其是在春末初夏的早晨，一个沿着长长的围墙，在林荫下慢慢走向学校。 　　独自享受着那份清晨的寂静和美好。 　　小凝和旭南的世界，是我所不懂的，我总看到他们在楼下玩得很开心，他推着小凝坐在我的秋千上，每次都摇得很高很高，我作业中途休息，总是靠窗看他们玩得很开心。 　　我甚少看童话故事，可是他们那样，便是王子与公主。 　　旭南很爱笑，于是眼睛越来越小，细细的，长长的，露出一线光，很美好的感觉。 　　于是，我对班上单眼皮的男孩子，十分的关注，可是他们却很少笑，纵然笑，也找不到美好的感觉。 　　*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旭南开始在我们家的饭桌成为最热门的谈资。 　　他升高中了，他在什么大赛中又获得什么奖项，他又跳级，很快就可以升大学。 　　小凝总是说，她的旭南哥哥在学校很出风头，又聪明又漂亮，很多女生喜欢。 　　看着小凝容光焕发的脸蛋，我想他的生活一定是非常的丰富和精彩的。 　　我什么时候开始出入严家，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那年，小凝开始学钢琴，学唱歌，我便可以晚回家，周一到周日，都在不同老师的家里。 　　初一下期那年的炎夏，学校门口很热闹，旭南开着艳红的敞蓬跑车停在学校正对门那棵老树下，很简单的白色无领T恤，□是洗白的牛仔裤，包裹着修长的腿，他又换了一条腿，插着裤袋重新斜靠在后视境那里，全然不顾别人的目光。 　　有些人，可以天生享受着别人的注视，理所当然，风轻云淡，他便是那类人。 　　我已经看到他很久，他则百无聊赖，环抱着胸，不雅的打了个哈欠。 　　我终还是走了过去，虽然我不确定，他是否是来接我的。 　　“小清！”他站直身，看到我便笑，眼睛眯眯的，笑得很没有内容。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抱著书抿着唇看着他。 　　他拉开车门，请我进去。 　　在车上，他才告诉我，是爸爸让他来接我的。 　　“因为我告诉他，想和你切磋一下棋艺。” 　　“我不习惯和别人下。”除了爸爸，我没有和谁下过棋。 　　“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我偏头看向车外的风景，没有回答。疾风吹乱了我的头发，老是打到我的脸，我很不喜欢这种拉风的敞蓬车。 　　他牵着我的手踏入他家门，严伯伯与严伯母正在门前等待我们，严伯母非常的漂亮和蔼，弯□给我整好头发，道“老宋将你藏得密不透风，是不是将你关起来秘密培训，才多大的孩子，可真让人心痛呢？” 　　我露齿一笑“不会，爸爸对我很好。” 　　严伯母感慨的摸摸我的头“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饭桌上，旭南正坐在我对面，他早已经吃完，慵懒的撑在桌面看我，我则与严伯母聊些生活和学习上的事情。 　　“过了寒假，我要跳级升初三。”我道。 　　严伯伯与严伯母对视捂唇一笑。 　　“女孩子为什么要跳级，按部就班不好吗？”旭南皱皱眉头。 　　“我想早点学完。” 　　“学完做什么？你等着嫁人吗？” 　　我摇摇头“我可以早点帮爸爸。” 　　他起身，朝我伸出手“走吧，我们上去下棋。” 　　* 　　他的房间果然有很多好玩的东西，甚至还设了一个玻璃橱柜，摆着他喜欢的雕塑和瓷娃娃，每一个都别具特色和艺术感，我回头看他，他身上果然有着艺术的气息，他则大刺刺的坐在床头，朝我眨眼。 　　我会心一笑。 　　他眯着眼似笑非笑，我尴尬的走过去“要下棋吗？” 　　“不，我要带你去放飞。” 　　他带我去看海，长洲的海滩真漂亮，虽然只是晚上，一个人都没有，黑漆漆的，可是凉爽的海风就这么迎面扑来，让人完全没有其它的感觉，不会被灯光，人群，太阳，喧闹给打扰，小浪一层又一层在脚底滑过，像跟你捉迷藏，我们挽着裤脚踩在细沙上，听着海浪声，如此的放松。 　　单调纯净到完美，我们的呼吸伴随着海风，如此的和谐。 　　旭南停下脚步，手挽向我的后颈，突然道“如果你是长头发多好，风一吹，丝丝滑向我的手臂。” 　　我第一次觉得，原来长头发好，风呼呼刮过我的脖子，什么也留不住。 　　“小清，上一次我和朋友一起来玩，半夜，我突然醒来，就坐在这个位置，面朝着海，听着海风，竟然当时即想到你呢。很奇怪，是吗？” 　　我摇摇头。 　　他为什么要想到我。 　　他露齿一笑，拉我坐下，自己则回车上抱来一小箱啤酒，我舒服的仰在柔软的沙滩，闭眼感受着海水伴着细沙冲洗着我的背部有整个身体，有一些还浸润到我的头皮，旭南则一口一口的仰头喝着酒，随后将空瓶子给我。 　　我捏得卡卡作响，不多时，便抱了满胸。 　　“我喜欢这个地方，旭南。”我翻了个身，趴在沙上仰头看着他。 　　他迷迷濛朦的看着我“天上的星星离我好近。” 　　“星星？” 　　他掐掐我的脸蛋“我喜欢你的眼睛，虽然有些呆，有些冷，但很干净。” 　　有些呆？ 　　“喏，就像现在这样。”他哈哈一笑。 　　我没劲的又仰头躺下，接过他不知道第几个啤酒罐。 　　只是闻着这些酒味，好像都快要醉了。 　　“小清，你以后要掌管复华吗？”他醉意熏熏的躺在我身边。 　　我点点头“没有别人了。” 　　“会很累哦。”他拉着我的手无意识的看着。 　　“那也没有办法啊，我不怕。” 　　“我一点也不想接手伟盛。” 　　“那你要干什么？” 　　“我要创立我自己的商业王国，一切由自己作主。”他豪气万丈。 　　“那...让我帮你吗，旭南？” 　　他甩开我“谁让你帮了？！” 　　“哦。”我低下头，玩着身下的细沙。 　　“为什么每次去你家，你都要偷偷看我？” 　　“谁看你了。”我抱膝坐起来。可是脸色发烫。 　　“你以为我没有看到你吗？老是站在窗帘后面，你是不是喜欢我？” 　　“没有。”我咬紧牙关。 　　“要不你做我的女朋友吧。”他揽过我的肩膀，不理会我的别扭。 　　“你不是小凝的朋友吗？” 　　“她？她只是个小妹妹，我可没有恋童僻。” 　　我微微欣喜。却忘了自己，不过大小凝一岁。 　　“但她比较可爱。” 　　“可是我比较喜欢你啊。” 　　与旭南的距离，原来一直都这么近。 　　这一步，丝毫不难跨越，他理所当然的说，小清，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也理所当然的认同，只要他向我伸出手，我便一直在。 　　往后的诸多日子里，他带我放飞，抛开烦杂事务，他成了我奔跑的另一个天地。 　　在那片天空里，他任性，爱发脾气，老是闯祸，总是理所当然拨电话给我，何时何地。 　　“小清，我在红鹰，过来接我。” 　　为了他，我早早学会开车，学会如何帮他醒酒，在打破无数碗叠下，终于学会熬醒酒汤。 　　爸爸会说，清儿，你勿需做这些。 　　可是为了那个无赖的严旭南，我好像别无他法。 　　从什么时候起，我可以不用闹钟叫醒，便自然睁开眼？ 　　我也不知道。 　　“旭南，起来了吗？今天你们大考，不能迟到哦。” 　　“让我再睡一会。” 　　“不行。” 　　“...” 　　“我在生气。” 　　“不要。” 　　“我真的要生气了。” 　　“小清....”他习惯性耍赖，清晨慵懒沙哑的嗓音，用来撒娇最好。 　　“都叫你不要喝酒了！” 　　“昨晚说那么多还不够吗？”他打着哈欠。 　　“我以为你醉了没有听到。”我脸一红。 　　“晚上徐凯生日，请吃饭，你在学校等我。” 　　“好。” 　　“小清，总有一天，我会强过他的。” 　　“我相信你，旭南。”徐氏营造虽然很好，但徐凯远没有旭南聪明。 　　“清儿，你不许强过我，知道吗?”他总是这样，踩着我站到最高。 　　“复华是复华，伟盛是伟盛，为什么要比。” 　　“我不喜欢你比我强。”他酷酷的说，挂了电话。 　　他以为他是在说笑。 　　他经常这样跟我说，清儿，别比我强，我不喜欢。 　　第六十一章 别有企图的柔情 　　她不知道等了几个天黑，却再没有一个易正维开车到处疯狂地找她，可以让她像上次那样，自然而然地说：“我们结婚吧。“或是现在说：“我们和好吧。” 　　-宋清 　　这天宋清起了个早，特意到易家附近的粥档为易正维买早餐。 　　档主第一次见她还是冬天，她来为住院的易满天买早餐赔罪。 　　“这么热，还亲自来吗？” 　　宋清擦擦汗，微笑着点点头，撑着肚子站了一会儿，已有些累了。 　　“马上要走，顺便带一下。” 　　“不吃完再走吗？空腹开车对身体不好。“摊主背着个小孩关切地问了一句。 　　宋清抿唇笑笑，返身回车内。 　　忍一会儿到银控陪易正维吃早餐好像也并不为难，她想想，竟开心地笑了。易正维离家后，她第一次笑得这么轻松。 　　她到易正维办公室时，他正在浴室里洗澡，于是她摆好早餐，又爬上床为他整理床铺，此时的她竟丝毫不觉得累了。 　　易正维一身清爽地走出来，看到宋清在床上忙活，眼神暗了暗，欣喜即刻被压了下去。他实在高兴不起来，好像也确实没有什么理由高兴，每次宋清服软，总是有目的性的，是有所求的，或是在自己承受不住即将崩溃的情形下才不得已如此。 　　上次，去飞龙酒店找他，则是为了让他支持红裳的研究，并说服易满天。 　　再上次，是为了孩子的姓氏。 　　再上上次，是为了工厂失火的事。 　　还有很多上上次吧。 　　他叹了口气，走到床边，抓住宋清的手，“别做这些。“他不想像个傻瓜一样，一时沉醉在宋清的柔情里，结果却突然被冷水泼醒。 　　那种滋味，他真的不想再感受到。 　　“好久不见，正维。“宋清鼻子一酸，紧紧地回握他的手。她很累，怀着孩子，却只觉得更加的孤单和脆弱。 　　易正维没有说话，起身打开橱柜开始穿衣服。 　　宋清跟了上去，从身后拥住他，她很想紧紧地抱住他，却不能。 　　有孩子了，原来只适合被人拥抱。 　　易正维默默地推开她，背过身开始挑选衣服。宋清觉得有些手足无措，绞着手到了餐桌旁。 　　“我买了你喜欢吃的早餐。” 　　“不用。“易正维已经系好领带，关上柜门。 　　“买都买了，就一起吃吧。“她也没有吃。 　　易正维头也不回，毫不犹豫地走出了休息室。这回他似乎铁定了心，不管宋清如何做，他都不会让步。 　　“正维，我们一定要这样吗？“宋清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他停下脚步，却还是一样没有回头，“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何须来这一趟？” 　　宋清急走了几步，终于还是没赶上他。她扶着墙，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可耳边传来的关门声，却清晰无比。 　　她一个人默默地吃着两人份的早餐，明明这么可口，又是她每天都吃的，可今天却如此的寡淡无味。 　　等了一上午，易正维都没有回办公室，这个会议有这么长吗？ 　　她在易正维的办公室里处理了一会儿公务，回了数十份邮件，又接了不少电话，一看钟，已经一点了。莉莉进来问她，要不要给她送饭，她摇头，“正维呢？” 　　“总经理还在十楼会议室。“莉莉为难地道。 　　“我知道了。” 　　到了十楼，四处都是静悄悄的，所有会议室都是空荡荡的，正是午休时间。她轻轻推开最里间办公室，全公司人都知道，总经理最喜欢在这间办公室开会，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可是宋清这会儿却知道了，易正维正背对着她坐在首席，从这个方位望去，正好可以看到世秉大厦的顶楼，中间虽然隔了好几座大厦，却没有一座可高过世秉大厦，可这又算什么？又预示了什么？ 　　易正维坐着没有动，他等着宋清走过来，可宋清却没有，她轻轻地重新替他掩上门。 　　也许，他想错了，来的并不是宋清，可能是莉莉，可他并不想回头确认，他害怕他自己猜错抑或是猜对。 　　宋清又怎么会来？他刚刚就那么离开，她都没有跟上来。 　　可她万一来了呢？她今天这么有诚意的，带了早餐给他。 　　易正维啊易正维，你何时变成这样？他嘲讽一笑，起身回办公室，办公室已经空无一人，屋里收拾得干净整洁，什么都没有留下。 　　好像宋清来过，只是一场梦一样。 　　也好，也好，他这样安慰自己。 　　他原本就没有指望宋清会真的为了他而放弃红裳的研究。 　　* 　　宋清又去了阳明山，天气暖和，她想和父亲聊聊天。 　　好像很久没有来了，每次都想好好和父亲讲讲话，可偏偏又是自己心情不好，遇事不决的时候。 　　重新摆好祭品，放上万年青，她先是微微一笑，“爸爸，孩子已经四个月了，真的好快啊，再过半年，你就可以看到你外孙了。这样你在那边也会放下一桩心事吧。” 　　她凝神看了宋静墨的照片，许久才似笑非笑道：“以前总不愿意和你说话，我们父女之间也从来没有掏心好好谈过，你不想我变得脆弱，我也不想让你知道我心里埋藏的东西。反倒是现在，我心里的话，只能朝你说。可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 　　“其实不知道也好，这些事，原本就只有我能作决定。爸爸，我又怎么会不相信他呢？上次在这里与你说话，我便决意要相信他了，很多事我都撒手没有管，工厂失火后，我手头的工作，只有振华和复华内部的管理工作而已，动力项目和新项目我都放心地交给他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只是想亲手完成爸爸你的遗愿，红裳是你没有亲手交给我的生日礼物，是你为我人生做的最后一次的保驾护航，我必须亲手完成，才能洗去旭南和小凝带给我们复华的伤害。这件事，一直深深地埋在我心里，我一直想弥补的。” 　　是呵，她真的有理由亲手完成红裳研究，为什么易正维不能理解她？ 　　“爸爸，我真的好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做。旭南和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我们真的要两败俱伤吗？事情掌握在我手里，我可以知进退，把握这个分寸，我知道爸爸你一定不愿意我们自相残杀。可正维对我和旭南的一段，不是不在乎的，他亲手摔碎我和旭南唯一的牵绊，那玻璃破碎的声音只让我明白，正维一定不会对旭南手软，他一定会赶尽杀绝的。爸，我真的不愿意事情到这一地步。“她几乎失声哭出来，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易正维执意要接手红裳的原因呢。 　　“爸爸，我好失败，生活被自己弄得一团糟，连妈妈都误会我，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现在的我，到底变成什么样了？我只是日夜害怕复华出事。“她按着胸痛苦地哽咽，想到易正维呆呆望着世秉大厦的背影，更加心痛得不能自已。 　　她真的是挺狠心的吧，否则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惹易正维生气，让他绝望？ 　　沈扬说得对啊，她根本不清楚，易正维和沈星那刻骨铭心的过去，她做了这么多事，原来只是自欺欺人。 　　易正维却从未领过她的情。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回家便闷闷不乐。 　　回到家她连晚饭也没有吃，只象征性地喝了点汤。 　　红裳还是一无进展，董海峰急得直跳脚，眼看着严旭南忙得风生水起，他们却原地不动。 　　宋清关了一切电话，却还是不能心静。 　　终于她说要出去走走，周嫂和易满天是满心的赞同。这些日子，宋清这样阴阴沉沉地待在家里，让他们觉得很恐惧。他们习惯了宋清的工作狂和责任感，突然之间，她却什么都不做了，不开电话，不开电脑，甚至连刘秘书来汇报工作也心不在焉，常常在花园一坐便是一下午。 　　* 　　她还是去了岳铭的陶瓷街，每次一有难解之事，她都是来这里做陶平衡心境，集中精神。 　　这回做的小人，全都面目全非，看不清谁是谁。 　　后来干脆，做无脸的。 　　她的手艺还是这么好，起初只做坏几个，后来便越做越好，越做越娴熟，烧出来的陶瓷细滑光亮，没有任何瑕疵。用心做一件事，她总是能做到最好，就好像她用心爱一个人一样，也许就是一辈子的事。 　　她唯一的爱好，便只是捏瓷而已。 　　人生中，除了复华，很少有东西能占据她的心。 　　可如今，这场她并不看重的婚姻，却满满的如同藤蔓一般，爬满了她的整个心。 　　研究室的工作大概已经停顿了吧，没有新产品研究了，也没有人告诉他们，要往哪些方向研究。 　　复华总部大家都在等着宋清的动作，等着伟盛的项目上市，看他如何摆阵，她说过，不想让复华被动。可现在，却处处掣肘。 　　突然一下子，处处触礁。 　　她不知道等了几个天黑，却再没有一个易正维开车到处疯狂地找她，可以让她像上次那样，自然而然地说：“我们结婚吧。“或是现在说：“我们和好吧。” 　　坐在前门的石墩上，看着天色慢慢变亮，她的思维有片刻的清晰，一时间好像所有的事情都纷涌而来，她拚命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不能急。原来，她来这里，就是为了理顺思维，策划下一步该走的路。 　　太阳冒出地平线那一刹那，她打了个电话。 　　“高华，帮我查一查，许志翰现在在哪里？我必须马上知道结果。” 　　高华一愣，“是许总工程师吗？“这个名字似乎已经离复华很遥远了。似乎伴随着宋静墨的去世，它也一同烟消云散了一样。 　　“是，不管在哪里，马上告诉我。“她收了线，似乎理清了一些思路。 　　对着太阳，她浅浅一笑，转身帮店主收拾，收档。 　　其实易正维又何尝没有来？他能找到宋清第一次，就自然猜得到，在这种局势下，她会去哪里躲起来。 　　他想跟她说，都交给我来处理，可是他不能。 　　那间岳铭的陶瓷店，在他心里，与严旭南这三个字，毫无分别。 　　宋清烦恼的是，她究竟要不要和严旭南正面交锋，可这与他又有何干。 　　想到他当日摔碎那对瓷娃娃，宋清震惊心碎的表情，他无数次在临川街头疾驰时，反转回头，但是这步路，他同样跨不出去。 　　他们都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和想像中，忘了怀了身孕的妻子需要人照顾，忘了忧心的丈夫心里所受的煎熬。 　　伤害，原来有时候，是因为最爱。 　　爱会让人彷徨，让人迷失，让人失去理智，让他忘了孰轻孰重，心中再没有理智的评判标准。 　　我们都让了步，我们都情有可原，可却无法达到你想达到的那个人的心里。 　　河东与河西，隔阂的，又怎么会只是事业与利益？ 　　越是爱到深处，我们才发现，原来我们是不会去爱人的。 　　连最基本的爱的方式和道理，我们都忘记。 　　番外-十年 ... 　　十五岁那年，天气一样的炎热，跟往年比，没有什么不同。 　　宋静墨终究还是对宋清和严旭南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源自于宋静墨对宋清性格的把握，宋清照样事事依着他，毫不让他失望，也许是这样，宋清早早就竖立起自己独立的人格，她有自己的想法，她想自己独立去决定一件事，这么多年来，唯独感情这件事，宋静墨都依宋清，何况严旭南他也非常的喜欢，整日游手好闲的严旭南心里的野心和想法，宋静墨又怎么会知道，宋清与严旭南在一起，反倒宋清像个大人。 　　毕竟是相识的世家，知根知底，严旭南便理所当然的多出入宋家，成了常客。 　　宋清已经高二，学业十分顺利，宋静墨开始让她看公司的资料及熟知公司运作，寒暑假自然是在复华实习，她发育得并不早，还是齐耳的短发，顺直的垂在耳边，中规中矩的衣服，梳着齐流海，遮住宽洁的额头，低调又乖巧，公司里的人，怎么也想像不到，公司未来会靠这个小女孩来承担。 　　严旭南百无聊赖在复华楼下等她，复华的蒸蒸日上，好像在他心里种了厚厚的阴影，她为什么就不能像宋凝一样，学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就算去逛逛街也好，她身上日益散发着固执与坚强的味道，他并不喜欢，他可以在生活上依赖宋清，却无法想像，将来有一天，他连事业都要宋清的帮助。 　　宋清飞奔了出来，气喘吁吁的坐上车“对不起，旭南，刚才爸爸有点事找我，耽搁了。”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带她离开。 　　一路上，宋清好几次想说话，看到他的表情，总是隐下。 　　“对了，旭南，我最近抽空去了岳铭街，看，这是什么？”她献宝的掏出她最新做出的瓷娃娃。 　　“很漂亮。”严旭南扫了一眼，没有过多的高兴。 　　宋清暗下脸，鼓着嘴哦了一声。 　　“清儿，再过几年，你不会像这样看着我了。” 　　宋清似懂非懂，那个神似她的瓷娃娃拢着手，眼睛晶晶亮，微微仰头看着旁边挺拨的严旭南，其实，这也是她想达到的意境呵。 　　她第一次觉得有点哀伤。 　　“不会的，旭南。” 　　“复华早晚是你的，可伟盛却是舅舅作主，有徐凯在，我永远不能上位。” 　　“别这样旭南，我不在乎的。” 　　* 　　她第一次有过后退的想法，好几次，她踌躇的站在宋静墨书房门前，好几次甚至都抬手准备敲门，可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已经到了这一天，眼看父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她没有任何理由退后。 　　辗转几晚，她都没有睡好，离大学没有几年了，毕业后她和严旭南何去何从？ 　　好像自那天后，旭南便很少来找她，是因为害怕见到她吗？ 　　她多想像宋凝一样，可以无悠无虑，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就在这晚，宋凝却抱着被子入了她的房间。 　　“是怕我又抢你的被子吗？现在不会了。”她空出一半的床给她，笑道。 　　“姐姐，只要是我喜欢的，你都会让给我吗？” 　　宋清想了想，才道“只要不是爸爸让我做的，我都可以让你。” 　　宋凝咧嘴一笑，攀着她撒骄道“那姐姐，你把旭南哥哥让给我吧。” 　　“不行！”她直觉的推开她。 　　“为什么？！” 　　“我毕业后要嫁给旭南的。”她想也未想便回道。 　　“你有爸爸的公司，为什么还要跟我争旭南，是我先认识他的。”宋凝大声道。 　　“可是他喜欢我，我们在一起三年了，很快我们便可以在一起。” 　　“才不会，徐凯告诉我说，旭南跟你在一起会不开心，会让人家以为，他在靠你，你又没有时间陪他，爸爸让你做什么，你总是第一个跑过去，你根本就不爱旭南。” 　　“那不是一回事。爸爸是爸爸。” 　　“那又怎么样，在你心里，爸爸就是重要过旭南。” 　　“那当然了，难道你不这样想吗？” 　　宋凝重重的点点头“在我心里，旭南就是我的一切，我很早就这样想了！” 　　“总之你不准这样想，旭南是我的。” 　　“你真是贪心！”宋凝抽噎着抱着被子就跑了。 　　* 　　“旭南，你去和小凝说，别让她胡思乱想。”宋清将那晚的事，告诉严旭南。 　　严旭南惊讶一笑，想了想，才道“我觉得她说的没有错啊，虽然有些小孩子气，但你不觉得她说的话值得人深思吗？” 　　她不觉得有什么好深思的。 　　日子一样过。 　　可事情还是发生了。 　　小小的宋凝，写下一封遗书就割脉自尽。 　　宋清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一直对宋静墨的偏心耿耿于怀，坦言对生活和未来十分绝望，从小她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以争得过宋清，这回严旭南的事，自然也不会有人作主。 　　举家错愣，宋凝何时和严旭南在一起过？ 　　她是得了妄想症吗？ 　　宋清第一时间就往严家跑，那天倾盆大雨，严旭南撑伞下来，忙问怎么回事。 　　大雨中，宋清问他“小凝最近是不是常和你在一起！” 　　严旭南想拖她回屋，她死活不肯，执着站在雨中，要他给一个答覆。 　　他也有些生气“是又怎么样，她比你可爱多了！” 　　可是今天的宋清，却容忍不了他的脾气。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和她在一起，我很轻松！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想每次我们在一起，你总是心不焉，满脑子里都是你爸爸交待给你的事！” 　　“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宋清就地跌坐在雨中，已有些崩溃。 　　好像长大了，所以的烦心事都一样一样涌来，谁也躲不过。 　　和宋凝在一起，他也只是想刺激一下宋清而已，可似乎没有要来她更多的在乎。 　　“你要是和小凝一样多好。”他不甘认输，只是撑着伞帮她挡着一部分雨水，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一地步，他一定要将他们这种不平等的关系纽转过来。 　　他已经能够预知，未来的他们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 　　“我知道了。”宋清逃奔回家。 　　宋凝终究还是抢救回来了，谁也没有再提她遗书的事情。 　　可宋清却想了很多很多，十五岁的她，第一次觉得累，第一次觉得陷入了人生中最大的困境。 　　她一直以为宋凝是幸福的，谁知，她们姐妹，原来只是在互相羡慕而已。 　　家里的气氛日益浓重，她和严旭南之间，好像也重重的隔着一层，怎么也踏不过去。 　　往日稳定的家庭，突然之间失衡。 　　碰巧姑姑的一通电话，使她豁然开朗，解决不了当前的困境，那她至少可以走出一条新的路。 　　塾轻塾重 　　清儿，别离开我，我只是想为你分担。我只是有点儿稍微过头的大男子主义，我放不下自尊，甚至还有点儿自卑，怕你强过我。我又小气，爱吃醋，不想让你和严旭南再有瓜葛，不想让你接手红裳，不想让你陷入挣扎。 　　-易正维 　　宋清几天没有回，让易宋两家的人担心不已，尤其是易满天。 　　不过他也知道，这个媳妇不是冲动和任性的人，见她无恙地回到家，也只唠叨了两句便去了花园透气。 　　八月的天气，骄阳似火，看样子，还会再热一个月，到那时，她恐怕就真的走不动了。 　　喝完周嫂的汤，她也跟去了花园。易满天正叼着烟斗吸烟，见她也坐到太阳伞下，吐了口烟圈道：“这几天也不知道去哪里受罪了，赶紧上楼休息去，出来晒什么太阳？快中午了，你吃得消，孩子也受不了。” 　　宋清却没有动，她就这么乖乖地坐着，盈盈地笑，反而道：“爸爸，让您担心了，真抱歉，我只是突然想跟您说，真的很感谢这么久以来，您对我及复华的帮助和宽容。” 　　易满天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不免被烟微微地呛了一下，他拧起眉心，“出去一趟这是怎么了？你是我媳妇，千挑万选的，一家人，还用说这么客套的话？去，去，快上楼。” 　　宋清点点头，抬头眯眼看了一下太阳，只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于是扶着肚子起身。 　　“小清哪，我对你一直是有信心的，今天你说这样的话，爸爸一点儿也不意外。但你这份心意，得让正维明白，别像你婆婆一样，什么都忍在心里，最后，受苦的反倒是自己；其实男人，也是需要让一步和哄一哄的，别一个台阶都不给他。”易满天叹了口气，以过来人的身份道，这是他第一次在宋清面前说到陈紫南。 　　“是，爸爸。”宋清背着身，点了点头。 　　刚上楼二楼，远远地便听到书房里传真机在响，她心一跳，还是慢慢地踱了进去，到时刚好传完，正是许志翰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她收好放妥在包里，又给刘秘书打电话，“我已经回家，你不必拿文件过来，吃过午饭，我会回公司一趟，另外，通知振华那边，所有人都到总部，我有事要说。” 　　她说完又给郭盛拨了电话，想问问工厂这几天的情况。 　　郭盛简单地汇报了一下。之后他咬咬牙，还是将事情转到了失火事件上，“宋董，这件事我有责任，后来也十分不安，心里有些想法，虽然没有得到全然的证实，但是……” 　　宋清淡淡一笑，“郭厂长，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复华是一直大踏步在往前走的，过往的事，你不必太介意，我一直都对你十分放心，工厂往后的事，还是要你多担待，这件事，不用再提。” 　　郭盛明白她的意思，只叹息一声，“是，宋董。” 　　“好，最近这段时间，工厂里的事，你和正维配合融洽，我就放心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暖暖笑了一下，“我这身子马上就不利落了，要是没有重大事项，你全部向正维汇报处理就可以。”这也是定了易正维的身份，以前只是让他暂时接手方便她忙红裳的事。 　　“那新项目呢？”他急道。 　　宋清微微停顿了一下，便道：“一样，孝东那边，我会再和他交代。” 　　郭盛挂了电话，脑子里却思绪翻滚。正好夏孝东抹着汗进来了，一见他这模样便取笑道：“怎么了这是？谁欠你钱了？” 　　“是宋董，刚刚才讲完电话。” 　　郭盛于是把刚刚通话的内容说了一遍。夏孝东拧着眉，低头想了半天，又笑了，他拍着郭盛的肩膀道：“我们就别操这份心了，宋董做事情一向稳妥，不会这么简单地相信一个人，我们只要跟着她的步伐走就好了。” 　　“是啊，但不知道怎么的，我对易正维这个人……” 　　“你是说他处理失火那件事吧。” 　　“哎，可不是吗！想想我们这么久的心血，就这样没了，最后只讨了个意外的说法，还真挺对不住工人的。”郭盛狠狠吸了口烟。 　　夏孝东若有所思，“孰轻孰重，我想宋董已经在心里分出了高下。” 　　随即二人对视苦笑了一下，各自忙活去了。 　　* 　　知道她下午要去公司，周嫂便早早备了午饭，好让她能趁着中午时间小睡一会儿。一沾了床，果然沉沉的睡意便来了，鼻子还是闻到了属于易正维的味道，想来她不在的这几天，他都回家睡的。她微微一笑，很快便入了眠。 　　到公司时，大家都对她翘首以待，她先和振华的人开会。 　　“红裳的事拖了这么久，是该有个决断了。” 　　此言一出，大家在心里便都摩拳擦掌的。当年振华一帮人都被宋凝欺骗，最后失了先机，害复华蒙受巨大损失，这事在大家心里一直是个阴影。 　　李树桦皱着眉沉思，宋清便笑道：“李部长，前段时间你和孝东为新项目的研发作出了很大的努力，结果也非常让人满意。将来，你就负责快速电子消费品市场新产品的开发，这块对复华也举足轻重，把这件事做好了，复华就要轻松很多。” 　　李树桦马上明白了宋清的意思，他挠挠头，对着宋清点点头，笑了一下。不过这其中到底还是带着愧疚的。 　　宋清扫扫众人，面色严肃，“今天让大家过来，是想说，红裳的事一拖再拖，难免会让大家心生疲倦，也怪我没有作出全盘的规划，空喊了几嗓子，让大家的热情白费，这点很抱歉；虽然红裳你们都没有系统地接手，但每个人多少都参与过一些。” 　　众人点头。 　　宋清继续道：“我马上就会安排合适的人重点来负责这件事。你们回去后，马上分配一下人手，将基础资料和条件准备起来，需要什么资源，第一时间和刘秘书说，我会来安排。”她转头又朝李树桦道：“这件事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只要负责人一到，我们马上便可以进入状态。”他表态道。 　　宋清低头看看表，合上笔帽，“好，今天就这样，需要任何配合，尽管说。” 　　她起身，率先走出会议室，刘秘书早就带着文件等着她签署了。 　　她一边埋头翻阅资料，一边问：“机票几点？” 　　“四点，宋董。” 　　宋清将文件递给她，“好，叫高华进来。”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刘秘书实在为她的身体担忧，她总是这样，一忙起来，连口水都会不喝。 　　“不用。” 　　高华急急忙忙地进来了，看样子刚从外面回来。 　　“宋董今天要去抚阳吗？” 　　宋清亲和地一笑，还递了纸巾给他擦汗，“是，马上要走，这件事要保密。” 　　“明白。其实派我去就行了。” 　　宋清摇摇头，叹道：“志翰的性格我明白，我去的话，可以事半功倍。其实我早该低头，小凝的事，其实我早就原谅他了，原本一直担心他会想不明白，这大半年，相信他过得并不好。” 　　高华小心翼翼道：“许总工程师毕竟和你有过婚约，这事……” 　　“没错，这也是我一直没让他回公司的原因，我觉得这样对他不公平，可外人反以为，我是怪罪他的。” 　　“那为什么……” 　　宋清无奈一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与其让他放逐，不如让他回来面对错误，放手一干。” 　　“这倒是，估计他等的也就是这一天。我们担心的是宋董你还是不肯和伟盛正面冲突，那么他回来也就没有意义了。” 　　宋清点点头，这话题便不想再谈下去了，高华也正襟危坐。 　　“悍龙那边一直是你在联络，和董海峰也相熟，这个消息你代为传达。其他的不必多说。”宋清道出来意。 　　高华则有些疑惑，这件事由宋清出面，不是更好？毕竟是大事。 　　宋清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她解释说：“等振华的事情安排好，我会与他见面详谈。现在说太多没有意义，他仗着和宋老董事长多年的友情，总是逼得人无处可逃，我还不想破坏我现在的好心情。” 　　说到后来，便有些玩笑意味。但高华明白，一定是董海峰借宋静墨的死，让宋清憋了不少气。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高华表示理解地起身。 　　* 　　易正维听说宋清回来了，总算松了口气，一上午都在犹豫是不是要给她拨个电话，可想来想去，又觉得拉不下脸，这么一磨蹭，再打过去时，已是关机。 　　他这时反倒有些急了，赶紧打电话回去，可易满天和周嫂都说不知道，他也不敢再问，怕引起恐慌。 　　宋清从来不会这么不负责任地关机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已经离开临川了。 　　他于是发了狂一样到处找，还去了阳明山的公墓，可是哪儿都没有宋清的影子。 　　到了宋家，只有王妈一个人正在清理花园，他这才知道，岳母和肖怀年已经出国小住去了。 　　他一边开车回公司，一边想，以宋清对红裳的重视，怎么会让肖怀年走呢？ 　　难道他错怪了宋清？ 　　几日没见，她却承受着那么大的压力，她是否还好？ 　　他好像突然顿悟，一下子明白了自己这么久以来，对宋清的逼迫和疏忽。宋清已经主动上门向他服软，他还不肯让步，甚至明明他知道她去了岳铭，明知道她在那里等他，他也狠心地置之不理。 　　虽然他有一千万个理由说服自己，这比起宋清对他的冷漠来，不算什么。可他一想起宋清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心便狠狠作痛。 　　清儿，对不起，对不起。 　　他痛苦地在车里闭上眼，万千思绪涌来。清儿，别离开我，我只是想为你分担。我只是有点儿稍微过头的大男子主义，我放不下自尊，甚至还有点儿自卑，怕你强过我。我又小气，爱吃醋，不想让你和严旭南再有瓜葛，不想让你接手红裳，不想让你陷入挣扎。我也害怕，我怕你只顾着工作，在振华待久了，会得和爸爸一样的病，我害怕失去你呵。 　　他突然想不顾一切地告诉她，他渴望得到她的理解与谅解。可是电话一直没有通，他只能像一头困兽一样，无处可宣泄，心急如焚。 　　等他回到公司，一忙起来后，即使心里头再想着打电话给宋清，也已经没有刚才那般激动了，若让他再说出当时心里想的话，已是绝无可能了。 　　他真的不是只有一点点大男子主义，而是有很多，很多。 　　也许易满天真的不应该只说宋清太过于强硬，他更该教育易正维，别为输赢二字，忽略了人与人之间最纯真的感情。 　　再度出山 　　你或是我，都不可能是没有危机感和安于现状的人。我以为，振华对你来说，不用别人提醒，它已经是你的使命，它就是你的责任。 　　-宋清 　　许志翰这一年来周游列国，上个月才刚回抚阳，便接到抚阳大学的聘任通知，他在犹豫，要不要接受这个教授的身份。 　　这一年来他一直在仔细地回想，自宋清回国到这之后的每一段时光，每每想起，便懊恼不已。他愧对老师的培养和信任，屡屡在紧要关头，都是因为自己的懦弱和犹豫让宋清承受剧痛，从最开始抱着侥幸心理到后来，自己承受不了巨大压力逃避。他也认清，自己不是那个可以为宋清撑起一片天空的良人。 　　以宋清的性格，如若不是他单方面发退婚的声明，她与易正维定不会结婚。 　　不知道她过得如何？ 　　虽然一直在关注她的消息，但他知道，这个女人，就算有事，也不会摆在脸上，何况她这么要强。其实这样想又有什么意义？他以前都帮不到她什么，更谈何现在？ 　　他正在抚阳大学的咖啡屋一边翻看学校的资料一边凝想。抬眼看看表，好像差不多该去学校的实验室看看了。 　　感觉有个人影蹒跚而来，许志翰抬头一看，觉得有点儿不可置信，挺着肚子笑吟吟地站立着的不就是宋清吗？ 　　他愣愣地坐着，甚至忘记了该请看起来疲倦的宋清落座，后者则大方地拉开椅子坐下。 　　“还好吗，志翰？”她的声音平静又略带喜悦。 　　“小清。”他有些激动地拉住她的手，微微颤抖。 　　宋清微微回握，抿唇向他点点头，这一刻，过往再多，好像于他们，都已烟消云散了。 　　为她叫了杯橙汁，宋清显然极渴，一刻未停的，吸吮了大半杯。 　　许志翰不免有些自责，“怎么亲自来跑一趟，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这大热天的，容易中暑。” 　　宋清无谓地一笑，那笑容还是这般的清爽纯净，“不来一趟，我心里不安宁，怕你心里说我不够诚意。” 　　许志翰有些无奈，哭笑不得的模样，“你别嘲讽我了，是怪我没去临川给你负荆请罪吗？” 　　“等不到你，自然就我来了，志翰，总是复华需要你多一些。” 　　“小清，这么久没见，我们不要说公事，好吗？”他其实早知道她的来意，光为私人关系，不必这么劳烦她。 　　“志翰，我现在这样，你真的放心振华吗？”宋清不允许他再逃避下去。 　　“据我所知，公司一切稳定，你的管理一向都好，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他自嘲一笑。 　　“不，你或是我，都不可能是没有危机感和安于现状的人。我以为，振华对你来说，不用别人提醒，它已经是你的使命，它就是你的责任。当初研究室就你和爸爸两个人，发展到今天，成为复华最大的依靠，那不是你甩份辞职信就可以推脱掉的。” 　　许志翰苦涩一笑，“小清，今时今日，你何必还说这些话让我不安乐？纵然振华是我的责任，可是，当年是我辜负了它。” 　　宋清真挚道：“过往我们是对是错，在我看来，现在已经没有必要深究，你真甘心屈就在学校吗？如果爸爸在，他一定会很伤心的。” 　　“小清，为什么到现在，我们之间的谈话，还要一直在复华和老师身上？” 　　宋清心里一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志翰，我需要你，我想我们都需要一个机会，弥补过去的失误。” 　　许志翰的眼睛灼灼闪光，“你说的是……” 　　“红裳。” 　　二人沉默。 　　这场谈话，从一开始便是宋清主导先机，结果已经牢牢掌握在她手里。 　　许志翰送她去机场，表示还要考虑一下。 　　就是因为宋清同他说：“正维将会代替我的位置，全面接手红裳的研究，我需要你好好配合他。” 　　到这里，宋清就没有立场继续说下去了，毕竟当初他们便是竞争对手与情敌的关系，让他屈就在易正维手下做事，还要良好地互动与配合，于许志翰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挑战。 　　虽然宋清很有把握，但这确实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一路奔波，回到易家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她肚子隐隐不舒服，肿胀得难受，一回来，稍微清洗一下便倒床入睡。 　　她半夜便发起了高烧，把易满天和周嫂急坏了，易正维也匆匆放下手头的工作赶了回来。 　　易正维免不了被易满天一顿好骂。 　　宋清昏昏沉沉的，但因为今天处理了不少事情，心情还是不错的。她也妥协地想，看来把工作交给易正维是正确的，她没有权力拿孩子的健康作赌注。 　　闻到易正维那熟悉的味道，她努力睁开眼，“正维……”喉咙嘶哑得难受。 　　“别说话。”易正维心疼地道，想责问她这一整天到底去哪里了的话全都烟消云散了。 　　易满天和周嫂叹息一声不约而同地拉门出去，是该让他们好好谈谈了。 　　易正维细心地忙活，正吹着白粥，宋清从来不晓得，粥香也是这么扑鼻。 　　抿了几口粥，她还是难受得睁不开眼，泪水就这么静静地流淌了下来，心中却没有悲伤；易正维忙放下碗，拭去她的眼泪，合掌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对不起，清儿，对不起。” 　　“正维，不要离开我。”她的泪水更加肆意，好像积聚得太久，今日终于让它泄闸，竟是如此的汹涌。 　　这回是真的了吧，是真的了吧。 　　易正维欣慰又感动地想，俯身紧紧地拥住她，“不会，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正维，我能相信你吗？”其实她心里早就相信了，可她还是不死心，想亲口听他的承诺。 　　“我以咱们的儿子发誓！” 　　宋清一惊，忙捂住他的唇，又嗔又怒，“不许你这么说！” 　　易正维爱怜地吻着她的掌心，“傻瓜，我会让我们的儿子顺顺当当，白白胖胖的，我不允许他有一点点闪失。” 　　宋清用力吞回眼泪，又用力地想要看清楚近在咫尺的他，越看便越觉得心中的思念越深。她在乎这个男人，在乎到愿意把自己最不能让，最不可以让的都放心地交出去，只求他，别让她失望。 　　“请你别辜负我。” 　　易正维以为她还在介意他与沈星的事，于是坦然一笑，小心让她躺好。 　　宋清拉住他的手，又重复了一遍。 　　易正维无奈，认真道：“都过去了，清儿，我向来不爱给人承诺，尤其对你。我想你这么聪慧，我做的事，你一定会看得到，一定能感受到。”可是他对沈星的承诺又怎么解释呢？难道说明他是不得已而给的承诺，只是为了说服他，说服沈星？难道在那时，他便已经预料到将来他会被眼前这个女人掌控吗？ 　　宋清含笑摇摇头，眼里淡淡的有股决然。 　　还是等等再说吧，等她处理好一切。她会安排妥当，让易正维事半功倍地接手。 　　她为他做了很多事，不过她也不爱给承诺，那是否，她做的一切，聪明的易正维也一定会感受到？ 　　* 　　她与易正维从来没有互相说过爱这个字。 　　也许都是理智又稳重的人，背负了太多，反而道不出口。 　　易家终于度过冷战时期，一家其乐融融。周嫂道：“我可是一直为小少爷担忧，这回终于定下来了，我想要烧香拜菩萨，阿弥陀佛。” 　　易满天附和道：“是，是，菩萨还是要信的，说了就要做，你快去烧。” 　　宋清扑哧就笑了。 　　易正维伸了伸懒腰下楼来，见一家人正笑得翻天，不自觉地也心情一松，“说什么这么开心？” 　　宋清拉住他的手，笑道：“是我让大家担心了。我想，等孩子生下来，他会不会怪我让它受累？” 　　“想想也是啊，我儿子一定天天在爬树。”易正维揽着她到沙发，打开电视。 　　“为什么？”宋清感到奇怪。 　　易正维轻啄她的脸颊，笑道：“因为树老是在跑，在动，害得他总是往下掉，不得不紧紧抱着往上爬啊。” 　　易满天在那头啐了一声：“不正经！” 　　周嫂则笑得前俯后仰。 　　宋清却已经联想到那场面，觉得可爱至极，忍不住笑得趴在他怀里。 　　易正维摸摸脸颊，有些莫名其妙，“有这么好笑吗？”他好像很少讲笑话，不，是他根本不会讲笑话才对。 　　“不行了，正维，我不能看你，你快躲开。孩子在里面抗议了。”宋清用力推开他，她一看他还严肃正经的模样就停不下笑。 　　“真奇怪。”易正维一边念叨一边被所有人轰着继续上楼处理公务。 　　易满天松了口气，当日他做的决定，应该没有错吧。 　　其实这样多好，两人都让一步，这一家人不是就圆满了吗？ 　　如果当年，他和陈紫南也这样，他现在就不用这样孤老一生，也许能像亲家母一样，到处旅游散心。可是悔恨已经晚了。 　　正维，你可千万不要学爸爸。 　　他走到神台前，也恭敬地烧了香，念念有词。 　　别让我失望 　　“明天，在复华的股东会上，你只需要签了这个授权书，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主持红裳的工作了，我不是说笑。” 　　-宋清 　　许志翰如约到位，先到阳明山看了宋静墨。宋清这几日一直与他在一起，宣布他重新担任振华研究所的总工程师，并且调派所有的人手，红裳的研究，已经基本到位就绪。 　　“宋董，这回的研究，我一定不会再出任何差错。”他当着整个研究所的同事在宋清面前表态，其实也是在向全所所有的人承认动力一号是他的失误。 　　“好，过去的事情都不要再提，我一直都相信大家，你们只管全力去做，具体的细节安排，易总会与你们详细商讨。” 　　宋清笑看着大家摩拳擦掌的样子，已经一点儿也不担心了，有许志翰在，她真的轻松很多。 　　散会后，宋清由衷地握住他的手，“志翰，你回来了，真好，这大半年来，我真的好累，明天你到总部来一趟，我已经安排了临时股东会，你将会是复华的第二大股东。” 　　“不，小清，我刚回来，这个以后再说吧。” 　　“这是爸爸的意思，这个事情我一定要办，你看看我，现在出来一趟都不容易，能动能办的，就配合一下吧。”宋清打趣道。 　　许志翰叹了口气，扶她坐下，“你就是这样，操心太多。放心吧，复华是老师的心血，从初建到现在，我一路看着，深知不易，我一定会为你守住的。我们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太容易相信人，又太重情，当初就是因为我公私不分，才造成……” 　　宋清佯装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打断道：“你再提这件事，我可真要生气了。” 　　“好，好，不说。”许志翰举手求饶。 　　宋清眯眼一笑，“爸爸若是地下有知，看到我们现在这样，又联手合作，一定很开心。” 　　* 　　到了复华总部，宋清又为许志翰开了一个热烈的欢迎会。股东会上，许志翰仅次于宋清，成为第二大股东，并被任命为副总经理。大家都知道，许志翰的回来，使复华又有了新气象，这回红裳的研究，仍旧是高调进行。 　　散会后，她和许志翰去见了悍龙的董海峰，她知道董海峰对她早就望眼欲穿了。 　　“真是稀客，世侄女，你终于想到我了。”董海峰果然是一脸的喜悦，看到许志翰更是热情欢迎，“哦，许大工程师，你可回来了，这一年来休息够了吧。” 　　宋清和许志翰对视一笑。 　　“董伯伯，你太客气了，这几天我忙着内部的整顿工作，现在志翰是复华的副总经理，将全面负责红裳的研究。我想也不急，去年动力一号项目你们配合良好，相信这回也不会让我失望。”宋清道。 　　“能再与许总合作，真是我的荣幸，世侄女，咱们三个人又联合到一起，一定会做得比动力一号更好。” 　　宋清也没当场否定，三个人转而又唠了唠其他的话，使场面轻松一些，她这才道：“上次我有和你提过，正维将会替代我的位置，主持全面的工作。” 　　“呵呵，也是，你现在身子不方便，易总又心疼你，我理解的。”他老狐狸般一笑。 　　宋清点点头，“明天在总部我会召集红裳的所有合作方都来开会，确定一下新的合作意向，届时，我会正式交出红裳的主持权，希望大家能配合正维的工作。” 　　董海峰已经知道宋清今日来的目的了，显然易正维是充分取得了宋清的信任。在复华出了宋凝和严旭南的事情后，易正维还能一跃成为主事者，手段果然是很高明，看来宋清是没有把他上次说的话听进去。 　　他花了这么多的精力在动力一号项目上，临终却被伟盛摆了一道，心里很不甘心。这回又跳出个易正维，他自然是留了心思。据他对银控的了解，当初宋清刚回国，更早在动力一号项目正式确定伊始，易满天和易正维就有意介入，商场上这么大的动静，他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的。易正维年轻有为，野心勃勃，后来又和宋家联姻，以他多年的商场经验来看，绝对是冲着动力项目来的，现在红裳的技术更强，他不可能真如现在想的，只是心疼娇妻而介入。 　　他扫扫许志翰，见他拧着眉心，看着墙面的油画出神，心下已经有了主意，要防止红裳不再出意外，他们两个一定要好好“配合”才行。 　　“好，世侄女，你放心，你只管安心养胎，生个白胖小子，红裳有老宋的得力弟子和我在，你只管看好戏就行，这回我们一定要让伟盛措手不及！” 　　许志翰自信一笑，起身与他紧紧相握。董海峰这个老狐狸，一个伟盛二字就已经使他们的关系增进了一步。 　　宋清心下叹了口气，但这时她能说什么？难得大家这么有信心和决心，她一定会支持的。 　　只是对严旭南，她终归还是有些不忍，就算不念及他们以前的情分，可到底还是亲戚，何况宋夫人还在，这样自相残杀，于她来说，还真有些说不过去。 　　只要能在技术上领先，牢牢稳坐动力界老大的位置，对宋清而言就足够了，没有必要非逼得伟盛无路可走。 　　一切安排就绪，今晚她便要好好和易正维好好谈一谈。 　　近来他们之间，互相忌讳，谁都没有提起红裳的事，好不容易和好，谁都不愿意再起争执。 　　夜深了，易正维还在处理公务，接手新项目和工厂的事，使他更忙了一些，相信再过段时间，全都理顺以后就会轻松许多。好在宋静墨和宋清用人一直很有眼光，郭盛和夏孝东很帮得上手，以后相处再融洽一点儿，便更事半功倍了。 　　时近九月，夜深还有些偏凉，宋清拿了件外套给易正维披上，见他是在处理工厂的事，便道：“正维，会不会太累？工厂的事情很多，你又平白多了许多应酬。” 　　易正维一笑，拉她坐到他怀里，“还好，现在只是烦琐一点儿，理顺就好了。” 　　“今晚怎么还不睡？孩子要抗议了。” 　　“今天休息了一整天，现在精神还好，正维，我有事情跟和你说。” 　　易正维快速签了几份文件，同时漫不经心地回道：“嗯，你说。” 　　宋清夺过他的笔，又合上文件，认真道：“正维，我想过了，复华不能因为我现在的身体情况而停下步伐，这几天我已经将红裳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易正维皱皱眉头，“小清，爸爸对你最近的忙碌已经有所微词。” 　　“是，所以，你要帮我，正维。” 　　易正维以为她在开玩笑，“好了，咱们不说这事，乖，你先去睡，我马上就好。” 　　宋清哭笑不得，回到自己的桌子旁，拿出那份授权书，递给他，“明天，在复华的股东会上，你只需要签了这个授权书，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主持红裳的工作了，我不是说笑。” 　　易正维接过来一看，果然如此。他低头看着。 　　宋清在一边道：“红裳的基础工作我已经安排妥当，人员方面已经到位，志翰回来了，相信你已经知道，所以技术方面不会有什么问题；红裳的合作方，我这几天也已经初步会过面了，也达成了一致，大家对你接手毫无异议，只等这个流程走完，后面的事情，就靠你了。” 　　“清儿，你最近一直在忙这些事？” 　　“是，这事牵涉的方面太多，这些必要的人事关系，我必然要走的。正维，以后就要辛苦你了。” 　　易正维起身紧紧抱住她，不让她再说了，他良久才道：“清儿，为你再辛苦都值得，你认同我，相信我，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是，正维。以前我一直都忽略了你，可你是我的丈夫，是孩子的爸爸，你有权利为我们排忧解难，我不该一直将你撇弃在外。” 　　“这些都不重要，以前的都过去了。” 　　宋清欣慰地笑了，突然之间觉得肩膀上的重担松了许多，整个人都轻盈了。 　　“正维，我以为这一步很难决定，但真正去做了，其实不难。我相信爸爸一定会理解我的，他去之前交代过，让我们一直在一起，不能分开，不能离婚，不能不要孩子，正维，我都做到了。我们要相伴走一辈子，我不信任你，要去信任谁呢？” 　　“清儿，你这样一说，我突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你实在让我太意外了。”易正维亲了她一下，一把抱起她，回到卧室。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易正维终于知道那天她为什么执意要问他这句话了，她是早就决定将全部的信任都交给他了。 　　“你还想我用孩子来发誓吗？” 　　“不，你会吓到他的。”宋清还是吓了一跳，忙捂住肚子。 　　易正维掐掐她的脸蛋，取笑道：“清儿，你真是个迟钝的妻子，迟钝的妈妈。” 　　是，她真的很迟钝，直到今天，她才发现，丈夫很重要，孩子很重要，她甚至都分不清，是复华第一，还是他们第一了。 　　夫复何求？ 　　“他是我孩子的爸爸，比尔，你该知道，我若去相信一个人，决意是来不得一丝虚假的，我相信正维不会让我失望。” 　　-宋清 　　易正维的工作慢慢进入状况了，复华如今是越发展越好，诸多项目同时进行。宋清也不能说全部闲下来，她配合着易正维，还时常到公司里看看，整顿一下工作流程和工作制度，这些她颇有经验，回国后，一直忙着外头的事，把这方面都给耽搁了。于是二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配合良好。因为易正维大部分时间也在复华总部，易满天对宋清又回公司忙碌十分放心，心情一放松，家中万事待兴，他身体也好了许多，整天乐呵呵的，只等着孙子出世。他也是闲不下来的老人，家中无人陪着聊天，就又回银控帮手，一切都风平浪静，完美无缺。 　　技术上有许志翰，项目协调方面有易正维，红裳的研究，进展神速，不出一年，动力一号当时试车的风头又转了回来，可谓蓄势待发，锐不可当。易正维的应酬也越来越多，鲜少在办公室坐着，许志翰更是尽责尽职，跟随左右。他如今不单单是振华的总工程师，更是复华的副总经理，上次出了那么大的事，这回他是一点儿也不分心，振华和复华两头跑，表面与易正维是配合愉快，内里，却是对易正维防备甚深。 　　能准时上下班，宋清便也能对比尔尽尽东道主之宜，一直以来都太忽略他了。宋可人打电话来问她，比尔在临川到底忙些什么，她打趣说，晚点比尔会带个中国媳妇回去看她。 　　宋可人便笑，没有任何不快，宋家人丁单薄，如今该结婚的都结婚了，也是她该休息的时候了。 　　姑侄二人寒暄一番，宋清想了想，下了班便直接去了竹园。比尔果然在，他几乎成了竹园的西餐厨师，快要乐不思蜀了，沈扬虽然性子直，但脾气爽快，两人吵吵闹闹，还是玩在一起。 　　她来得突然，本想给比尔一个惊喜，没想到，惊的反倒是她。因为出来迎客的，竟然是沈星，自己与沈星大肚相见，外人瞧来，会以为她是想给沈星一个下马威，从沈扬的表情便可见端倪。 　　她心中微叹一声，来都来了，还是进去坐坐吧。 　　沈扬满脸不快，她就是一个脸上藏不住情绪的人，一来因为沈星为了她和易正维没了孩子，二来，比尔对她念念不忘，始终是她心里的结，看来看去，她和宋清是不可能和睦相处的。 　　“哦，莲心，你终于想到来看我了！”比尔冲出来，还系着围裙便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心点，还这么毛躁，会吓着孩子的。”宋清哭笑不得，小心护着肚子，但还是顺从地由比尔抱着。 　　比尔可不听她说的，反倒将她抱了起来，在院里顺势就转了一个圈，把宋清吓得面容惨白，差点儿失声尖叫，紧紧地揽着他的脖子，不敢撒手。沈扬强烈不满，但沈星却是淡淡地笑了，心中有一丝触动。每回见到宋清，她总是能从她身上看出一些变化来，是那种质的变化，这回，虽然她大腹便便，身体有些臃肿，但神情却十分轻松和幸福。她已经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了，并且与易正维渐入佳境，这么一个优秀的女人，是该要获得自己幸福的时候了。她发现自己的这种心思，竟然不是妒忌，虽然有淡淡的失落，为她自己，为易正维，为他们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但似乎，目前的局面，才是最完美的。 　　宋清没有想到，她还会有和沈星静静地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和心情。 　　竹园是沈星能保留住和易正维过去回忆的唯一实物，她也有些感慨。 　　“宋小姐，千万不要因为沈扬的脾气而对她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她也很不容易，一方面因为我，她不愿意与宋家扯上什么关系；但另一方面，她很爱比尔，只是这傻丫头，还不懂怎么去爱，他们二人总是因为我和你，吵得不愉快。” 　　宋清淡笑，并不甚在意，“你能放下自己，放下过去，我很为你高兴，过去种种，是对是错，都不重要了，我和正维都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会的，我和正维已经是过去了。宋小姐，我很早就有预感，正维他一定会被你征服的，你这么优秀，这么顾全大局，你的委屈也并不比我少，正维心疼你，是应该的。” 　　宋清轻吁了口气，真诚道：“以后有何打算？” 　　“已经决定要离开临川了，这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我想离开会让我好过一点儿，我打算在另一个地方，找到一条新的路。” 　　二人沉默，宋清也不再搭话，再说便有些矫情。 　　比尔将晚餐端进来，两个人的包厢，勉强可坐四人。比尔揽着宋清，与沈扬沈星二姐妹相对而坐，在比尔心里，宋清始终是自家人。 　　对沈扬的横眉竖眼，宋清并不在意，只要比尔喜欢就好。比尔大大咧咧，对于女人间的暗涌丝毫不知情，仍然体贴地为宋清切牛排，加多少酱，几份熟，先吃什么，后吃什么，他都了如指掌，那些年，他们就是这样一起过来的。以至于当事人不觉得，在外人看起来，便怒火中烧。 　　“比尔，让人家自己吃不是挺好吗？你自己的都冷掉了！” 　　正好此时易正维打来电话询问妻子，“刚开完会想去找你，刘秘书说你已经走了，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想和你好好吃个饭的。” 　　这话里带着点微微的撒娇的语气，让宋清不自觉捂唇一笑，“大忙人，今天早点儿回家休息吧，我在比尔这里，晚点他会送我回去。” 　　易正维十分放心，“好，不要太晚，公司里有些事想和你说说。” 　　“嗯，等我回来。”宋清抿唇一笑，挂了电话。 　　沈星忍不住道：“是正维吗？” 　　沈扬抢先道：“你还念着这个人干什么？你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人家那才是身娇肉贵。” 　　沈扬一而再，再而三的话，宋清只当听不见，可是，她的心情却自然的不好受，她又不能与沈扬去争执，若不是为了比尔，她还真不想再来竹园了。 　　沈星在为这个妹妹心焦，她虽是一个外人，却也知道宋清对比尔的重要性，可这个牛脾气的沈扬，偏要昂头迎着上，不给她面子，闹起来，伤的恐怕只会是沈扬自己了。 　　“真是，你这张嘴，非得要闹得大家都不痛快才舒服吗？”沈星忍不住低声教训妹妹。 　　是的，沈扬是真的不痛快，为了姐姐，为了自己，样样都不痛快。明知道比尔会讨厌这样的她，可是心里的话就是忍不住要说出来。这样伤人伤己的性格，她也拿着自己没有办法，难道要憋死自己吗？ 　　“吃饱了吗？莲心，我送你回去。”比尔二话不说，拉开椅站起身。 　　他已经受够了沈扬这刺猬一样的小家子气，因为他，宋清已经受了好几回这样的冷言冷语了。如若要他在宋清和沈扬之间选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宋清，他们是青梅竹马，又是亲人，互相扶持着走过了十年，宋清所有的苦，所有的无奈和彷徨，他感同身受，就算如今她有易正维心疼，他仍然放不下她，不想她受一丁点的苦，尤其是因为他而受苦。 　　宋清没有执着，顺从地起身，蹙着眉看了看仍然梗着脖子生闷气的沈扬，微微摇了摇头，接触到沈星求助的眼神，她朝她安慰一笑。 　　沈扬这女孩子性格太硬太刚，便易折，她和比尔的路，还有很长一段要走。 　　也许，她该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聊一聊。她想要让沈扬知道，她与比尔之间，虽不是爱情，却是比爱情更贵重的亲情和友情。 　　“比尔，到底是她重要，还是我重要？”快要出门时，沈扬终于憋不住起身，大声道。 　　比尔转过身，一字一句，清晰可闻地道：“沈扬，你不可理喻，我真不知道我先前是看中了你哪一点，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你若不喜欢小清，我就只能放弃你！” 　　宋清轻轻摇他的手臂，以示他不要这么绝决。 　　沈扬瞪着眼看他们，双拳捏得死紧，到底还是流了眼泪，嚷道：“比尔，你不是男人！你有本事，就将她从易正维手里抢回来，在我面前逞强算什么？你若真能做到，正好还帮了我，让姐姐和易正维在一起，这不是皆大欢喜了吗！你去啊！现在就去！我马上成全你们！” 　　连沈星都觉得她闹得太过分。沈扬这性子，太吃亏了，她和易正维的过去，她都决意要忘，要放手，沈扬却偏不甘心，她的性子太不服输。 　　宋清和比尔下了楼，沈星追了上来。 　　宋清安慰道：“发生这么多事，让她和我和睦相处，确实是难为她，以后我不会再来竹园，将来若是他们能够在一起，我们也是隔洋跨海，不会有什么牵连。但是对比尔，她应该学会宽容和忍让，我和姑姑，是比尔唯一的亲人，如果她真的爱比尔，就不要让他在亲人和爱情中选择。” 　　沈星连连道：“明白明白，我会劝她的。” 　　宋清没有说的是，以宋可人的脾气，到时和沈扬，说不定就是天雷碰地火。这两个人，怎么处，怎么闹，又是他们的另一番世界了，她理不来，也不想去理。 　　“如果当初知道她是沈星的妹妹，我一定不会去招惹她。”比尔始终还是愧疚，一路开车，许久都未吭声。 　　宋清十分理解地道：“我与正维也是艰难走到今天的，别放弃，她若真心爱你，自然会理解的。” 　　比尔转了方向盘在路边停下，认真道：“小清，你真的决意对易正维交心了？” 　　宋清笑，“怎么了，比尔？” 　　“我只是害怕你伤心，这么快投入一段新感情，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能承受得起。”比尔对易正维一开始放心，是因为他知道宋清没有忘记严旭南。而易正维，这人隐藏得太深，他当初可以为了利益放弃沈星，才不过一年的时间，谁又能保证，他能为宋清抛弃利益。 　　“他是我孩子的爸爸，比尔，你该知道，我若去相信一个人，决意是来不得一丝虚假的，我相信正维不会让我失望。” 　　比尔摊手，“好，希望如此了。对了，恐怕我来不及等孩子出世了，董事长已经打电话来催我回去了。” 　　“沈扬怎么办？” 　　“冷一冷吧，我也要好好考虑一下。小清，经过你的事，现在我只想谈一场轻松简单的恋爱，你该知道，我真的没有这么多的心思了，抛弃过去，去重新爱一个人，太难了。” 　　是呵，她重新爱上易正维，这个过程的艰难，无法为外人所道。她隐忍了多少，挣扎了多久，一路徘徊，甚至与易正维互相伤害，才到今天。正如比尔所说，她不可能再承受得了伤害和背叛了，这次，她押上的，是爱情与复华，是她全部的信任和所有。 　　孩子的到来，给了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回到家时，她已是格外的疲劳，上楼便已经气喘吁吁了。易正维听到声响忙下床出来，满脸的心疼，“我看还是早点儿把比尔送走！” 　　宋清没有笑，抬头道：“正维，我碰到沈星了。” 　　易正维眼神微微一闪，“嗯，不说这个了，你先去洗个澡，早点儿睡。” 　　“你知道她要走，是不是？” 　　宋清很认真，他便点头默认，沈星确实之前便与她说过。 　　“你怪我没有同你说？” 　　宋清有些失笑，最终还是摇摇头，“没关系，结果是这样就好。” 　　“清儿，一切都过去了，现在只有我们，你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考验我。” 　　“不，我不是那种自寻烦恼的人。”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他看着她小心而又迟钝地扶着肚子进了浴室，长长吁了口气，一种从内里透出的安定，让他觉得心满意足，从此，宋清和孩子，就是他所有的动力。 　　“正维，不是说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同我说吗？”钻进被子，宋清便缩进易正维怀里，迷迷糊糊的，好不可爱。 　　易正维揽着妻子，调整睡姿让二人更加贴合，下巴微微摩擦着宋清的头发，“嗯，不重要，晚点再和你说，现在，先安安心心地等孩子出世。” 　　宋清哦了一声，舒心地睡了过去，一夜好梦，有他，有她，有孩子。 　　信任危机 　　“动力一号惹人觊觎，你以为红裳就没有？你也不想想，银控为什么和复华联姻！？真是宋清貌若天仙，倾国倾城？如果说动力一号是因为我的过错失败，那么现在，宋清自己将红裳的掌控权交给易正维，出了事就是她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怪不得任何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宋凝 　　宋清已经基本不理世事，再过段日子，便要入院待产，整日只在自家花园里走动走动。现在已是入秋，天气格外凉爽，易满天养的几笼子鸟儿，清晨便开始唧唧喳喳地叫，将她从睡梦中闹醒，在鸟叫声中醒来，是件非常惬意的事情。 　　卸下工作，一身轻松，人也迅速的圆润起来。易满天和易正维每天更是工作得起劲，白天就只有宋清和周嫂在家。 　　宋夫人终于也回临川了，她实在不放心没有经验的宋清，撇下肖怀年，简单收拾了些行李就和王妈住到了易家，周嫂热情地招呼：“亲家母，来得真是及时，易家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 　　“等到孩子生下来，满屋子跑，又哭又闹的时候，看你还这么说！”王妈打趣道。年幼时，宋清虽然不大吵闹，但宋凝可是个难伺候的主，她这时也是感慨万千。 　　一上午，娘儿几人都在花园里喝茶闲聊，时间也过得很快。到底是母女，现在有时间陪陪宋夫人，二人的感情很快就上来了。宋夫人总是依依不舍地看宋清回房入睡，回头便和王妈感叹道：“清儿这孩子心细，懂得为人着想，以前总以为她能力强，喜欢冷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现在想想，过去真是太难为她了。” 　　“这样才好啊，老爷生前就是对她太苛刻，小时候连个布娃娃都不让她玩。现在，有老公爱，公公疼，志翰又回公司帮手，好日子总算是落到她头上了。宋家一直以来都是多事之秋，真希望能这样一直平静下去啊。”王妈几乎垂泪，这孩子真不容易。做得多，却也没几个人能知道她的好。 　　“会的，会的，复华如今在正维的帮衬下，不是发展得很好吗？小凝在我面前说了不下几次，想让我安排一家人聚一聚，以前这种事，我是毫不犹豫地帮的，可是现在，唉，公司里的事，孩子们的事，就由着他们自己处理吧，我是管不过来喽。” 　　王妈十分的欣慰，“夫人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谁不知道，如今二女婿的风头全压在复华下面了，刚花巨资建的工厂，这么大的投入，结果正维一插手，第二代产品更好，二小姐能不着急吗？虽然是自家的人，应当以和为贵，可是在商场上，来不得半点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否则当时，大小姐能被迫嫁给正维吗？好在，结果还是给扭回来了，否则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哟！” 　　宋夫人抹抹泪，“说得是，凝儿这丫头当时是有些过分了，十年前伤了她姐姐一次，十年后还这样。唉，还是清儿性子宽。算了算了，不管了，现在能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就是天大的事。” 　　不怪宋凝急吼吼地一直给宋夫人打电话，回来又急着上门，请宋夫人做中间人。这几日严旭南的日子不好过，伟盛现在乱成一锅粥，人心惶惶的。动力一号还没有卖出一台，复华就已经出了新品，他们现在再研发，远远赶不急。毕竟是半路杀出来的，能有这么快的进度，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原先一直是他们把握主动，把复华死死压在下面，有货也不敢出，现在，复华竟是大大的一个翻身，严旭南只能期待着红裳不要这么快推出。 　　易正维是不可能与严旭南见面的，他们之间，是新仇旧恨，不可融合，严旭南自然也不会做这种热面孔贴冷板凳的事。宋凝却没有闲下来，电话里约了许志翰几次，虽然知道讨不了好，但毕竟是亲戚一场，见个面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许志翰还真的被她约了出来。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这时的宋凝是低头道歉，唯唯诺诺。许志翰可以理解她，但绝对没办法认同她，为了一个严旭南，她做得太绝，不顾亲人，极端自私，当时是真的想把宋清逼到绝路，宋凝的报复心太强，让他这个外人都感到心寒。 　　“你该知道，约我出来，不过是自取其辱。宋二小姐，善恶到头终有报，你早该想到，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抢也到不了你手里。你和严旭南野心太大，商场上，没把人逼死，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红裳很快就可面世，这个谁也无法改变，你们还是省省心吧。”许志翰没有给她面子，他根本不想与她纠缠，这番话，他终于有机会砸回给她。 　　宋凝脸色青绿不定，捏着拳头起身，却也不甘认输，冷笑道：“许大工程师，别把话说得这么自满，我纵然得不到，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动力一号和红裳都一样，就怕你们辛苦到头来，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许志翰停□，冷冷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宋凝昂起头，“动力一号惹人觊觎，你以为红裳就没有？你也不想想，银控为什么和复华联姻！？真是宋清貌若天仙，倾国倾城？如果说动力一号是因为我的过错失败，那么现在，宋清自己将红裳的掌控权交给易正维，出了事就是她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怪不得任何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许志翰忍住想抽她一巴掌的冲动，“你害的人还不够多吗？宋家竟然出了你这样的人，真是耻辱！” 　　宋凝哈哈大笑，“耻辱？许大工程师，别告诉我你心里没有怀疑，你我虽然立场不同，可我怎么说也是宋家的二小姐，也不想让宋家的产业落入外人手里。你看看吧，这些证据，足够说明问题了！我劝你，悠着点，万事留一手，别到时后悔来都不及！” 　　宋凝甩下一个大信封，里面琳琅满目的，尽是最近一段时间易正维秘密与各投资商以及厂商会面的照片，而且全是与动力项目相关的负责人。他不禁冷汗直冒，红裳一向是他管技术，易正维负责外围协调，虽然每周都有交流会议，但红裳目前的进展，还没有到联络投资与厂商的地步，何况，在会上，易正维一点儿也没有透露过这方面的信息。 　　他几乎是摇摇晃晃地出了咖啡厅，当天下午公司也没有回。他屡次打电话给宋清，可拨到一半又放弃，几乎将手机都摔了。他现在头脑发涨，在酒吧里喝了点儿酒，更是浑身燥热不堪，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脑子里有许多想说想做的，但又怕自己判断失误，或是打草惊蛇。这些情绪一纷涌，人便醉得一塌糊涂，迷迷糊糊的，竟然打电话给董海峰，醉里也不知道都跟他说了些什么。等到人有点儿意识时，他和董海峰二人已经坐在一家咖啡厅里，看外面天色，竟已到凌晨。 　　“世侄啊，你的心情我是万分理解啊，说老实话，我一开始就不相信易正维。你们这些后辈不知道，可我在商场也混了几十年了，和各公司的元老多少也有些交情，世侄女刚回来时，银控早就已经策划要收购复华了，但这是机密，我也只是听说，并没有证据。” 　　许志翰摸着晕眩的头，绞尽脑汁，也不想不起来自己醉时到底和董海峰说了些什么。 　　“这份东西，我一直想拿出来，可是宋董现在身体不便，怕万一刺激到她，不好收场。我也明里暗里提议过，别让银控介入，唉，可是人微言轻啊。说老实话，我们悍龙算是复华最忠心耿耿的伙伴了，我和宋老弟的交情，你们也知道，经过那么多的变故，我们仍然还是在紧密合作，我当然是希望复华稳稳当当的。” 　　许志翰接过材料一看，擦擦眼，手都在发抖。 　　“复华当时危机，股票一跌再跌，散股主要集中在这十几家公司中，现在，仍然没有抛掉，再加上，世侄女赠给易正维个人的股权百分之五，他手头的股份，不比你少。” 　　“这些公司和银控是控股和投资的关系？” 　　董海峰吸了口烟，点点头，“当时还没有，但后来，陆续的都由银控或控股或买下，已经全在易正维的掌握中了，所以，当时复华并没有看出来，这是一种有预谋的收购行为。” 　　是的，那时比尔在复华掌控，以他的能力，不可能瞧不出当时股市的异常。 　　“你自己看着办，红裳已经到紧要关头了。”董海峰是老狐狸，向来就是，这么重大的事，他怎么会出面？他知道，许志翰已经吃过一次亏了，有这些证据，不可能还忍得住。 　　一无所有 　　这份计划书实在是太详尽，太周到了，诸多方面都有考虑到，不是做了万全的调研和下了无数的工夫，是不可能出得了这样一份报告的。她竟然冷静地看完了，看完后她不得不佩服易正维，他是真的对复华势在必得。 　　-宋清 　　易正维回来得越来越晚，人也逐渐憔悴。可惜宋清马上要临产，也帮不上他什么忙，这几天有空，她便和周嫂学着煲汤，想亲手煲一锅靓汤送给易正维喝。 　　她有这心思，家里的三个老人与长辈，自然是尽心地教，满屋子温馨。好不容易，终于煲得入味，她自己尝过满意了，才小心地装好。 　　宋夫人笑道：“这孩子，现在才有点儿像妻子的模样。” 　　“对了，下星期就该住院了吧，王妈，东西都收拾好没有？”宋夫人已经急不可待。 　　周嫂抢先道：“这事我早就上心了，随时都可以走人！” 　　王妈故意叹气道：“这屋里就剩我一个闲人了。” 　　三人拊掌大笑。 　　听着屋里的笑声，宋清开车离开易宅，一路心情都十分好，等红灯时，小家伙还在她肚子里踢了一下。 　　刚到停车场时，就碰上了易正维的车子，她迎了上去，却是沈扬和他一起下来。 　　“清儿！”易正维看到她显然大出意外，急忙揽住宋清，朝沈扬道，“你先回去吧。” 　　宋清也不过问，只是笑笑，将食品袋递给易正维，“看起来这么疲倦，肯定还没有吃饭，一起去吃吧。” 　　易正维低头宠溺一笑，“好。” 　　沈扬却在后面大声道：“易正维，你怎么不向你妻子坦白，你一大早起来，是和我送我姐姐去了！” 　　“沈扬，你别太过分！” 　　沈扬讥讽一笑，“我过分？！这就是你们男人惯用的伎俩，想两全其美，想左右逢源，拿得起这个，又放不下那个，说得好听，是长情，说得不好听，就是懦夫！你们把女人当什么了？你敢说这半个月来，你和我姐姐不是每晚都在一起，诉说离别衷情？别说你是愧疚，要真的愧疚的话，就该和你妻子一刀两断，要不，就不要见我姐，你知不知道，她每晚回来都要痛哭一场！” 　　宋清和易正维没有说话，互相对视一眼，继续拥着往前走。 　　易正维身上正散着勃然的怒气，宋清早已经知道沈扬的性格，所以并不怪沈扬。虽然易正维瞒着她和沈星见面，但她却是可以理解，她说过要相信他，就一定会做到。她也相信，易正维会给她说法，就算沈扬今天不说，易正维也会。 　　“宋清，你站住！”沈扬不甘休，赶了上来。 　　宋清知道她要说什么话，回过身，神情淡然；易正维则严防死守，怕沈扬一个激动，要对宋清不利。 　　“沈扬，我不欠你什么，你每次看到我，便是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实在没有必要。告诉你，我并不在乎你对我的态度，我关心的是比尔会不会快乐，会不会幸福。他马上就要回英国了，我认为你们是该好好冷静一下。我们是亲人，这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事，我与你，在他心目中没有可比性，如果你真的不愿意与宋家人为伍，也要等比尔与我姑姑解除领养关系再说。” 　　易正维心中不禁为妻子竖起大拇指，他赞叹她的善解人意，她的大度，她的有礼有节，进退有度，任何的不理智和冲动，在她面前，只显得幼稚和愚蠢。 　　沈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可她心里的委屈要怎么说？比尔一直都忘不了宋清。 　　“那你该和比尔说清楚！你跟他不可能！”她被逼出眼泪，放声大叫。 　　宋清笑着看向易正维，“如果我去和沈星说，让她与你一刀两断，你会不会听从？” 　　“清儿……”易正维无奈。 　　只有弱者才会把责任推在别人身上，这个道理，沈扬自然明白。她败了，败得一塌糊涂，她把宋清当做打倒的目标，可事实上，宋清并不是那个目标，她也并不在乎。她输了，只是输给了她自己，她也知道，心若在谁身上，不是说收就可以收得回来的，她只是气不过，为什么她们两姐妹都败在宋清手上？而宋清却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做，便已经让她喘不过气。她有哪点比不上宋清？只有她，才能让比尔这么快乐。 　　比尔想在她身上找寻快乐和简单，可是，她已经不再纯粹，这就是感情的悲哀，爱得越深，便越不满足。 　　出了停车场，宋清便感到肚子一阵一阵的不舒服，也许是刚才被沈扬的话刺激的，也许她并非不在意。她能理解，离别前他们的相聚，这是理智，她确实不该斤斤计较，因为她和易正维还有大把的时间能在一起，可她的心在抗议，她无法完全理智。然而，她并不想表露出自己的不满，不让他们相聚，易正维这辈子都会不甘心。 　　二人默默吃罢午饭，休息一会儿，工作又来了，宋清不想打扰他，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易正维终于拉住她，扣在自己怀里，轻轻道：“清儿，我们要珍惜彼此，我不会放手，对你，我一辈子都不会放手。” 　　她忍着泪俯在他肩头点头，她相信，她并不想做什么女强人，从此，易正维就是她和孩子的依靠，她也不想自寻烦恼再去怀疑什么。 　　下楼时，她忽然心一动，转到许志翰的办公室里。许志翰的办公桌前无人，推开休息室，见到他果然在睡觉。宋清一进去，便闻到淡淡的酒味，许志翰正歪在床边，鞋子也未脱，眉头纠结地皱着。她摇摇头，为他脱了鞋，又往他的小腹上盖了薄毯，撑着肚子起身由衷道：“真是辛苦你了，志翰。” 　　许志翰咕哝几声，翻个身又继续入睡，也许是怕吵闹，双手抱过枕头压在头上。 　　看得宋清好气又好笑，她又弯□拉扯着枕头，“志翰，别这样，会闷坏的。” 　　这一拉一扯，那些有关易正维谋私的证据，文字的，照片的，便一一暴露了，宋清几乎挨着床滑下，肚子的不适感更重，浑身不可抑制地发起了抖。 　　“小清……小清……”许志翰在梦呓。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复华的，开车在临川逛了几个小时，待心情平静了才回家，可是她面容极其憔悴，宋夫人看得吓了一跳，以为她是累着了，赶紧喊她上楼休息。 　　可她此时又怎么可能睡得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都是那些资料与照片，好像放电影一般。不会的，她摇头，她不能相信，她的丈夫怎么可能会瞒着她谋私？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宋易二家，如今还用得着分彼此吗？她已经是毫无保留地相信了他啊。 　　理智与情感在斗争，她甚至想冲动地打电话过去质问，让他给她一个解释。可万一不是呢？二人好不容易确定的关系，是不是因此就会有了一个心结？ 　　她做事，向来稳扎稳打，不会轻易做一个决定，她相信易正维，就没想着，有一天他会背叛她。 　　难道真的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太放松了？经过严旭南的事，她有过草木皆兵的一段彷徨时光，还让易正维也跟着吃了不少苦，她当时疑神疑鬼，总是拒他于门外。好不容易到今天的局面，一切安好，多么不容易！可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知道许志翰一直不相信易正维，好几次他忍不住提起，她都果断地截住话头，她不愿意相信那些对易正维不利的话。 　　晚饭时间，竟然是严旭南来了电话。 　　“我知道小凝去找过你，她做得是有些过分，但说的也不是空穴来风。” 　　她这时还比较冷静，心想大概是小凝将那些资料给许志翰的，“你有什么想说的？” 　　“小清，我知道要你相信这个事实不容易，但很多事都是有迹象的。” 　　宋清看看在座的三个长辈，皆是一副担忧的神色，便抿唇一笑，故作轻松地握着电话上楼了。 　　“旭南，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好了。复华哪次到重要关头是顺利的？”她听出自己是在讽刺，也许，到这时她仍然还是相信易正维的。 　　严旭南很颓废，“我知道你在心里是怎么想我的，可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她冷冷道：“严旭南，你搞清楚，我们是一家人，但正维是我丈夫和我孩子的爸爸，你若有什么想说的，就爽快一点儿说出来，不要惺惺作态。” 　　“你还记得当时复华出事时，股市的变动吗？” 　　宋清冷笑道：“我当然记得，严旭南，你在当时可也捞了不少复华的股份，今年年底，是不是该光明正大来参加复华的股东大会了？” 　　严旭南有些招架不住，吁了口气道：“是，我手头是有一些，但你应该知道，易正维拿的才是大头，若真出什么变故，我一定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小清。” 　　“不需要，旭南，是不是你还希望复华出什么事？” 　　他知道再说下去也无益，只好道：“好吧，小清，希望你冷静一点儿，一定要当心身体。” 　　她挂上电话时，已经是瑟瑟发抖了，她想起昨天比尔与她告别时的隐约其词，几乎晕眩，目前似乎一切都不利于易正维。 　　不，她不可能被打倒的。 　　忍住给易正维打电话的冲动，她复又下楼，周嫂正在厨房洗碗，宋夫人和王妈在看电视。 　　“周嫂，我要进资料室找份材料，正维应该有备一副钥匙给你吧。” 　　周嫂一转身，宋清正倚在门边微笑。 　　“是有一把，不过少爷……” 　　她把电话递给了周嫂，“你问一下他吧。” 　　这反而让周嫂无措了。宋清自然知道周嫂不会打这个电话 如果证据是真的，那么，不止宋清被易正维骗了，周嫂也一样，风平浪静太久了，大家都少了戒心。 　　她终于还是拿到了钥匙。走进资料室，她心情万分的紧张和悲哀，她直觉这里会有她要的东西，因为有时候易正维一进来就是半个时辰。周嫂陪伴在宋清左右，心里到底还是觉得不放心，毕竟这里是易家父子的兵家重地。 　　并不需要她多费工夫寻找，在靠窗前的一个矮柜上，就放着那，份收购计划书，还落了灰尘。还是两个月前，他们吵架时，易正维看得生气地把它扔在了这个位置，便再没有收起来过。周嫂从来不敢动这里的东西，打扫也不会移位，她又不谙商场之事，从来也没有翻开过这份企划书。 　　宋清直接拿起来翻看，一页一页，都不放过。好，真是好，这份计划，真是完美无缺，缜密到她都觉得，这是一桩好买卖，前景光明。这不是随便拿出来骗各个股东的，这份计划书实在是太详尽，太周到了，诸多方面都有考虑到，不是做了万全的调研和下了无数的工夫，是不可能出得了这样一份报告的。她竟然冷静地看完了，看完后她不得不佩服易正维，他是真的对复华势在必得。 　　“哎哟，少奶奶，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周嫂见她几乎要软□来，忙扶住她。 　　她仍然清醒着，冷静着，拳头捏得死紧，可是慢慢感觉双腿间有湿滑的液体流下，又浓又稠，孩子，孩子，她咬牙，挣扎着打开手机，冷静地拨号。 　　周嫂终于看到她身下的血迹，失声尖叫：“快来啊，亲家母！出事了！出事了！” 　　宋清拨给的是比尔，这时，比尔是她唯一能够相信的人，“回来，比尔，我需要你。”她忍着剧痛和晕眩说完这句话。 　　“啊，血越流越多，天哪，这可怎么办哪！”三个女人乱成一团。 　　宋清终于在比尔的询问声中，晕迷了过去。 　　努力的人，终究会获得幸福 　　“我怕她太累，不想醒来了。” 　　-易正维 　　宋家和易家闹成了一团，医院被挤得水泄不通，在场的人，有许志翰，比尔和沈扬，严旭南和宋凝，易满天父子，宋夫人等，各人心里都有事。 　　沈扬双眼通红，浑身发抖，几乎要向宋清下跪。比尔并不知里面的内情，只看到易正维急红了眼，冲到医院，看到沈扬也在，当下便抽了她一耳光。比尔以为这事是沈扬闯的祸，早已经对她说了狠话，“你最好祈祷小清没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此时他们之间的感情，已是次要的了。沈扬惊慌地抽泣，十分绝望，她也被比尔伤透了心，是她一直不肯认输，迎难而上，现在总算知道，宋清对比尔是多么的重要，她以前的所作所为，不过是班门弄斧，“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样，宋清，你一定要醒来，否则这辈子我都难安。”她哭倒在地。 　　此时谁还顾得上她，易正维对此更是充耳不闻，他一个人挨着手术室的门，脸朝着门，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严旭南和宋凝则心里有愧。严旭南后悔莫及，急得团团转，要是他晚上不打那一通电话，就不会出事，他后悔得真想撞墙而死。宋清被他和宋凝害得还不够吗？现在，可是两条人命哪。 　　宋凝更是手足无措。不管怎么说，宋清始终是姐姐，真要看到她死，那将是从心里撕裂般的痛。可是她能说什么，说抱歉？难道要在这个时候说出真相，引起更大的混乱？何况那也是一桩还未调查清楚的谜团。 　　许志翰终于走到易正维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我有事和你说。” 　　易正维好似老了十岁，整个天似乎都要崩塌下来，短短几个小时，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易满天不清楚事实真相，见儿子这副样子，也不忍心责骂。 　　周嫂见易正维和许志翰走开，从包里拿出那份企划书，抹泪对易满天道：“老爷子，真是对不起，我千不该万不该让少夫人进了资料室，她是看过这份东西，突然不行的。” 　　易满天只扫了一眼，大大叹了口气，一把将企划书丢进了对面的垃圾筒，恨铁不成钢地道：“这个不孝子，到现在还留着这个，活该他了！” 　　宋夫人忙道：“哎哟，这说的是什么话？人还没出来，多不吉利啊！” 　　许志翰先给易正维递了一杯热茶，他此时早已不对易正维怀疑了。易正维若真是唯利是图，对复华有一丝私心的人，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现在如若有一个人能对他说，可以救活宋清母子，就算要他所有的一切，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 　　“你看看这些。” 　　易正维目瞪口呆，看完那些东西，似是明了，又似不明了，人几乎没有什么波动。看得许志翰有些迷糊，但渐渐又有些明白了，现在的易正维，又怎么会关心这些？他只要宋清没事。 　　“对不起，连我都怀疑你。”许志翰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 　　易正维将脸埋在掌心，声音沙哑，“她该给我解释的机会。”企划书他早已经放弃，那些复华的股份，是他准备给孩子出生的礼物，他一直记得，宋清说这孩子要姓宋，他一直没有忘记啊。 　　“别这样，放轻松，小清一直都很坚强，这回不会有事的。”许志翰只能这样劝他。 　　易正维痛苦地摇了摇头，“你们不明白，清儿为了我，让了多少步。我们夫妻，都是以行动说话的人，从来都不愿意告诉对方，我们为对方做了什么。我以为她会明白，她也以为我会明白，可有些事，始终还是出了纰漏。尤其是红裳，她是多么的在乎，她已经失败了一次，这次，她是抱着必胜的决心的。她是为了让爸爸支持她，才会要孩子的。她是个好女人，样样都想兼顾，她想做个好媳妇、好妻子、好老板。为了岳母，她还想要做个好女儿，不愿意和严旭南他们闹翻。一直以来，这么多的压力都压在她身上，我一直想为她分担，可结果，却搞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许志翰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们两个人都不容易，风风雨雨的，好不容易有了今天，可竟然……“董事长要是知道你说的这些话，多大的气也会消了。都怪我们，太担心前车之鉴，所以才怀疑你，真是，自己找麻烦。” 　　易正维突然道：“我怕她太累，不想醒来了。” 　　许志翰一愣，眼前的易正维好像已经灵魂入了太虚，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在意，好像只剩了一副躯壳。 　　可是他也不得不认同，他说得有道理，宋清这一次，是真的彻底被打倒了。 　　二人又回到手术室前，易满天从垃圾筒里将企划书拿出来撕得稀烂，扔到儿子脸上身上，气冲冲道：“自己造的孽，自己承受！媳妇和孙子不醒过来，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众人忙上前相劝，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比尔上前二话不说，给了他一个右勾拳，在众人的尖叫声里，狠狠道：“当年我就和你说了，不要伤害小清，所以才把机会让给了你。今天，不管小清是生是死，你都给我听好了，你没有资格再拥有她！你要复华，是吧！好，给你！我会把她带走！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沈扬大叫：“比尔，你疯了！” 　　比尔回身大手一指，双眼血红，“还有你，沈扬！从今天开始，我和你一刀两断！”他无法跟一个伤害宋清的女人在一起，他受够了！爱情可以再找，可是，宋清却只有一个，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快乐，让宋清受委屈。何况，与沈扬在一起，已经不再是快乐了。 　　“除非你将我打死，否则你休想带她走！”易正维从地上爬起来，已经被揍得满口鲜血，看得让人惊心。 　　比尔毫不留情地又给了他一拳，这时无人再劝，连易满天也只是别过头叹气。 　　严旭南悲哀地想，易正维至少还有挨打的资格。他呢，谋划一场，混到今天，却什么也不是。 　　“吵什么！”许恒打开门出来，声音威严。 　　这时谁也顾不得易正维和比尔了，全都蜂拥上去，“怎么样，许大夫？” 　　“是双胞胎啊，恭喜恭喜！”许恒明显不如外面一干人等紧张，说到这里，竟然微微一笑，众人松了一口气。 　　易正维推开许恒就往手术室走，迳直到了手术床前。 　　护士惊叫，喊他出去，他却一动不动。宋清还未清醒，睡得很安详。 　　多好，是两个儿子，至少两个人不用再为孩子的姓氏吵翻天了。 　　到了监护室，比尔和易正维一人一边守着宋清，谁也赶不走他们。比尔早放了话，要等到宋清清醒，给她一个选择，易正维并不是她的唯一选项，他始终都记得，宋清晕倒前给他的电话，说的是：比尔，回来，我需要你。。 　　众人哭笑不得，为了教训易正维，也由着比尔去。沈扬失魂落魄地给沈星打电话。 　　“姐，我想来找你。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她哭得撕心裂肺。 　　沈星柔声安慰道：“你还有机会，只要有正维在，你就有机会。别放弃，先让双方都冷静一下，你真得改改你的脾气了，对宋清，你有什么好抱怨的？和比尔认识，还是因为她捏的瓷娃娃，她还算你们的媒人呢，有像你这样对媒人的吗？” 　　沈扬幡然醒悟，“姐，我不会放弃的，今天看了姐夫这样，我什么都想开了，我不想等有一天，我想吵架了，比尔却不在我身边，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沈星也释然了，他们都找到了真爱，可是自己呢？呵，有什么关系，女人并非一定要有爱情。这时有同学来叫她出去玩，她轻松地挂了电话，飞扑向她们。从此，她也会有自己的一片天。 　　至于这四个人，终究会有什么结局，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我们愿意相信，那结局，一定会是美好的。 　　（完结）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yebo】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